权哥一笑,吐了口痰在地上,说:“满意吗?”
“满意,很满意。”谢新蕊说,“我妹如果见了她妈成这样,肯定更满意。”
她走向李美玲,却在经过李轻鹞身边时,双手将她的肩膀一扣,笑着低语:“哈哈,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
带走你哥的人,当年三十多岁,右臂有彩色金鱼纹身。记住。”
后一句话她说得极快极低,气息几乎吐在李轻鹞耳边,但是李轻鹞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谢新蕊就走过去,和权哥一起打量李美玲,笑着说话。
李轻鹞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谢新蕊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了旁边的权哥身上。
早间温度低,权哥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长袖衬衣。
权哥问:“后面打算怎么安排,今天就走?”
“今天走,不过我还有些话,想先问李美玲,让人把她送到我房里去。问完我就带她走。”
“行。”
“出发前,剩下的钱一定到账。”
“哈哈,好。需不需要再替你打点什么?”
“那我得想想。权哥价格公道,做事利落。好的合作伙伴难得,我还想和你长期建立联系。”
“谢总爽快!不知道谢总在香港还做些什么生意?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坐下,李美玲则被手下扭送进楼上谢新蕊的房间暂时关押着。
权哥坐下后,忽然目光如电,射向一直沉默的李轻鹞:“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看我,看什么看?”
谢新蕊一愣,也看向李轻鹞。
李轻鹞露出尴尬笑容,低头说:“对不起权哥,我以前跟谢总,都是在生意场出入,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大哥”,刚才听您说话很有意思,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对不起。”
谢新蕊也立刻打圆场:“她是我一个世伯的女儿,说是助理,其实是跟着我学习。我平时太惯着她了,没大没小,权哥你别生气。”
权哥这才哼了一声,他一般也不和女人计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这女人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谢新蕊看了眼李轻鹞,继续和权哥说生意上的事,权哥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李轻鹞站起来,热水壶里还有热水,她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谢新蕊面前,另一杯她端着,绕过沙发背后的喽啰,走向权哥。谢新蕊眼角余光瞥见她的背影,神色不变。
权哥正说得兴起,冷不丁李轻鹞从旁边冒出来,双手把茶水递过来,低着头,神态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权哥,刚才对不起,请喝茶。”
权哥看她一眼,也不出声搭理,继续跟谢新蕊说话,不过看谢新蕊的面子,还是伸手去接茶。谁知李轻鹞的手就在这时一抖,杯子掉落,大半杯热水泼在权哥手臂上。
权哥被烫得从沙发里弹起来,吼道:“你干什么!”
李轻鹞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自作主张“唰”一下撸起权哥的衣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接住了,看看烫红了没有,真是对不起!”
“滚开!”权哥厌恶地将李轻鹞一把推倒在地,自己撸起袖子看了看。好在水已经不是很烫,满臂彩色纹身间,只被烫红了一小片。
他也没当回事,只是袖子湿了穿着不舒服,索性脱了衬衣丢给手下,只穿白色T恤,冷着脸重新坐下。
李轻鹞从地上爬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面红耳赤回到谢新蕊身边。
谢新蕊看着权哥右臂上方纹着的那只鲜红饱满的金鱼,那图案甚至有几分喜气可爱。她端起茶,低头喝了一小口,又抬头,和李轻鹞的目光一对。
两人的目光都极静。
——
寨门外。
日头还早,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山区,整个村子都是静的。有几个村民,走到屋外,正在干农活。
几队特警,以极快的速度,从不同方向进入村庄。遇到村民,他们立刻做出噤声手势。有村民一呆,乖乖照办;也有村民张嘴欲喊,被机敏的特警直接扑倒在地。
他们不断接近,包围权哥所在的小寨。
寨门的两个青年,正凑在一块看手机短视频,咯咯笑着。周扬新和方楷一左一右,飞扑上去,捂嘴扭臂,将人按了下去。
他们身后,打着绷带的陈浦抬头,望着寨子里的十几幢小楼,各处都有喽啰值守,已经有人在朝这边望过来。
陈浦当机立断,手一挥,下达全面总攻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整个寨子。上百名持枪刑警、特警,同时从各个方向涌入,喽啰们看到这一幕,都吓蒙了,四散逃窜,惊叫不断。
——
权哥和谢新蕊正聊着天,忽听外头一下子嘈杂起来。权哥立刻站起,说:“怎么回事?”
“嘭”一声,门被人撞开,一个喽啰跌跌撞撞跑进来,喊道:“权哥,警察来了!好多警察!完了!”喊完,喽啰就转身逃命。
权哥脸色铁青,第一反应是掏出腰间的枪。别的手下或许不敢反抗警察,可他江湖浮沉多年,不仅干偷渡、组织卖银的活儿,身上早背了几条人命。肯定不能落到警察手里。
猛然间,他想起什么,抬枪指着谢新蕊,神色不可思议:“警察是你引来的?臭婊子,我杀了你!”
谢新蕊坦然面对他的枪口,恨恨道:“疯了吗?你心知肚明,我来这趟是要杀李美玲,我有病引警察来?肯定是你连累了我!”
这话说服了权哥,他绷着脸放下枪,对两个手下说:“从后门走。”又看一眼谢新蕊:“你自求多福吧!”
三人转身就朝小楼后门跑去。
李轻鹞又迅速和谢新蕊对了一个眼神。
就在同一瞬间。
当权哥跑过李轻鹞身边时,她突然发难,抬起右腿,精准地踢在权哥握枪的手上,“哐当”一声,手枪落地。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李轻鹞的腿又在地上急速一扫,把手枪远远踢了出去——踢向谢新蕊方向。
昨天她俩进入寨子前,就把手枪和其他武器都留在车上。到小楼后,他们也对她们进行了搜身,所以此刻两人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
而对方有三个人,李轻鹞右手不便,只能选择将枪踢给谢新蕊。
说时迟那时快,权哥勃然色变,一拳狠狠砸在李轻鹞脸上。李轻鹞侧身一偏,还是被砸中,狼狈倒地。
就在同一瞬间,谢新蕊往前一个飞扑,抓住地上的枪,人还没爬起来,枪口已抬起,“砰砰”两枪,正中权哥身后两名手下的后心,两人接连扑倒在地。
权哥惊骇回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见谢新蕊已持枪从地上爬起,他拔腿就往门外跑。谁知又是李轻鹞,手无寸铁,埋头一撞,直直撞在权哥腰上。权哥吃痛怒极,抓住李轻鹞瘦薄的身躯,抬起膝盖正要狠狠一击,“砰”又是一声枪响,权哥右腿一软,手也松开了李轻鹞,单膝跪倒在地。
“砰”再一枪。
权哥双腿中弹,扑倒在地。他终于露出惊惶神色,一边回头看着持枪走近宛如阎罗的谢新蕊,一边拼命往门的方向爬,喊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到底想干什么?”
谢新蕊脸色煞白,眼神却比火焰还要炽烈:“2017年6月1号晚上,有一个叫李谨诚的刑警,从朝阳家园17栋101跑了出来。你把他带去了哪里?你对他做了什么?!”
最后两句,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嘶吼出来。
权哥一呆,眼神闪躲,没答。
就这一个表情,谢新蕊和李轻鹞都知道了,就是他。
谢新蕊急促地喘着气,手指在扳机上移动了几下,还是把枪口放下。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权哥那些手下们的惊叫声渐渐小了。
谢新蕊蹲下,飞快从权哥腰间扯下另一个弹夹换上,说:“他交给你们了,一定要问出他的下落,再来我的墓前说一声。如果……他还活着……”她顿了顿,竟笑了:“让他来给我墓前送朵花吧。”
话音未落,身旁人影一闪,谢新蕊猛地抬头,李轻鹞竟已抢先跑上楼梯,谢新蕊一咬牙,持枪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