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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雕梁磚刻的宅院裏, 滿牆厚重的歷史氣息,氣派莊重。
三人的晚餐同樣吃得很安靜。
雖然期間大多時候是蘇信鴻拉着書雲在說話,但氣氛還挺融洽。
顧書雲的工作環境讓她免不了地需要經常和老人打交道, 這也讓她在聊天中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安哄的感覺, 說話間老爺子幾次被逗得眉眼齊笑。
蘇清姿在一旁并未有過多言語, 看上去對此不甚關心。
只是偶爾投過來淡淡的視線,波瀾不驚的眼眸疏離而又遙遠, 像是風過湖面,不留任何痕跡。
晚飯後老爺子叫了司機送書雲回去。
蘇清姿後腳也跟着要離開。
“這麽着急走?”老爺子沒好氣地叫住了她。
蘇清姿回頭看過來, 如蘭如霜般的眉目婉約淡然。
“已經挺晚了,我早點回去你也可以早點休息。”
老爺子的唇角向下壓了壓,譏諷道:“這麽忙,連在家裏留住一晚的時間都沒有?”
蘇清姿低垂着眼點點頭:“是有點。”
她這次回來主要也是為了工作,因為中途閑了一兩天, 才決定回來看看父親。
蘇信鴻觑了她一眼:“所以忙到連兒子的婚禮沒時間參加?”
蘇清姿還是同下午那般的回答:“看情況吧。”
“聽說你上個月在京北舉辦的個人舞會很成功?”
蘇清姿聲音平靜地回道:“是。”
老爺子瞬間吹胡子瞪眼地大呵道:“都成功了還這麽忙?”
真是不可理喻。
這其中哪有什麽關聯。
蘇清姿一向知道父親的脾氣, 她無奈搖搖頭,解釋說:“個人舞會只是我事業集成的展示,還有其他的很多事要忙,我這次回來是為了一個合作,但推進得不太順利。”
蘇信鴻氣鼓鼓的,眉毛都要飛了起來。
蘇清姿面容難得顯露着淡笑, 反問道:“您不是也畫畫寫字, 将自己的事業幹到老嗎?”
“我練字是修身養性,你呢?五十出頭的年紀還在蹦蹦跳跳, 你以為自己還十五?”
“舞蹈和年齡無關, 為此舞蹈事業終生奮鬥是我的追求與目标,只要我還活着, 就不會停下。”
理論上,她一貫有許多大道理,蘇信鴻從來都說不過她,只能從氣勢上找回些餘地。
他氣勢洶洶地說:“是,你為舞蹈奉獻一生,然後對自己的孩子就不管不顧了是吧?”
這麽多年,兩個孩子如何缺少母親的關心他都看在眼裏。
甚至她對他這個父親也是一樣。
蘇清姿目色平靜,仿佛在講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我對事業的熱愛勝過對他和家庭,當家庭成為我的羁絆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地結束這段關系。”
老爺子心裏一刺,實在想不通,他這麽愛家庭的一個人,怎麽會培養出一個在感情上如此淡漠的女兒。
靜了片刻後。
蘇清姿輕聲說道:“他們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們的人生會取得如何成就,從來都是由他們自己所創造。”
“就像大家提起你,想到的是書畫藝術家蘇信鴻,從來不會是蘇清姿的父親或是誰的孩子,我希望我人生的前綴也不是兩個孩子有多優秀。”
“從我16歲拿下桃李杯金獎的那一刻開始,事業才是我死後訃文的開頭。三十三歲我拼了命重回舞壇,為的是讓人們記住舞蹈家蘇清姿這個身份,而我站在我的身份之前,不是聞夫人,不是聞太太,是蘇清姿女士。”
十六歲的蘇清姿拿下了當年的“桃李杯”少年組古典舞表演一等獎。
隔年獲得“荷花獎”舞蹈比賽表演金獎。
二十歲再度拿下“桃李杯”青年組古典舞表演一等獎。
二十三歲是蘇清姿事業的輝煌時刻,這年她幾乎攬括國內各類舞蹈比賽的大獎,大大小小的獎杯數不勝數,就在人們以為她将前途一片大好的時候,她卻突然宣布退役。
不是受傷,不是生病。
而是懷孕了。
舞壇一片唏噓,不少過往有交情的老師都來打探消息的真實性。
蘇清姿淡淡一笑,舞蹈生涯就此謝幕。
觀衆再扼腕唏噓也罷,懷孕并不是思想觀念輕易就能改變,雖然産後複出的舞蹈家不是沒有,但大多骨盤與體力都跟不上從前,加上長期未集中訓練,技術落後的不是一星半點。
有些老粉仍在等待,但蘇清姿這一退就是十年。
久到大賽換了一波又一波的新人,久到人們逐漸将她遺忘。
再提起也只剩下,那位拿了桃李杯“雙冠”的女孩回去結婚生子了,實在可惜。
然而誰也沒想到,她殺回來了。
三十三歲的蘇清姿重新站回了她夢想的舞臺。
錯過了舞蹈者人生最好的十年的她,重回舞臺要付出的時間與努力必然是普通舞者的千百倍。
蘇清姿女士把人生的這十年經歷融入到了作品中,帶着自己編導的舞臺劇《萬物生長》回到了衆人的視線中,舞臺上的她點翻和揮鞭轉依舊穩定有力,對于作品的頂級理解力與表現力,讓這首曲目在當年一經演出大爆出圈。
随後她成立了個人工作室,潛心創作與演出。
三十六歲,她受英國皇家芭蕾舞團邀請為他們編制舞蹈,在一衆不看好的聲音中,她的首部作品《Flee》在倫敦演出之後大獲成功。
憑此她一舉拿下了世界著名的舞臺藝術獎奧利弗獎傑出金獎。
成為唯一一位獲得這項極具世界影響力榮譽獎項的中國人。
此後的又十年,作為國內古典舞壇領域的領軍人物,屬于她的時代畫卷以此展開。
蘇信鴻眼眸微顫,被她的這番話所震撼。
萬千思緒湧動,仿佛他又看到了那個在練習室內一遍遍起舞的女孩。
喉間的聲音堵了好一會,他還是忍不住問:“你後悔嗎,浪費的那十年,如果沒有生下他們,你的事業将會到達比現在更高的高度。”
蘇清姿輕嘆,笑道:“沒有。”
雖然花費了十年的時間在家庭上,對事業造成了致命打擊,但她沒有後悔。
初次懷孕時的喜悅,對于愛情的期盼,如果她一輩子從事舞蹈,将永遠無法感受到這些。
哪怕之後因為意見分歧,一切顯得支離破碎,她從來不會回頭去想如果。
沉重的話題讓兩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
蘇信鴻壓下內心的情緒。
其實他何嘗不是一直支持着她的決定呢。
只是,她只顧着往前走了。
倔強的老頭強撐着不讓眼角的淚掉下來,還換上了一副冷硬的口吻:“即便如此,你連對兒媳婦也要如此冷淡嗎,一整晚不給個好臉色?”
“我告訴你,她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你兒子心動的人,你要是吓跑了要負責的。”
蘇清姿挑起眼睫看向他:“我也沒說我不喜歡啊。”
“那你還不來參加婚禮,不是不喜歡是什麽?”蘇信鴻氣呼呼地說,“當年你結婚,我就是不喜歡那男的才不去的。”
蘇清姿眉眼淡笑:“那你後悔了嗎?”
蘇信鴻将頭撇向一邊,從鼻尖哼出一個音調:“後悔死了。”
蘇清姿點了點頭:“行吧,為了我今後不留下同樣的遺憾,下周我會抽時間來的。”
“這還差不多。”蘇信鴻終于滿意,對她招了招手,“跟我來一下。”
他将人帶到了自己的書房。
蘇清姿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環境,漸入回憶。
小時候她不喜歡用自己房間的書桌,非要賴在這裏寫作業,父親只能無奈地将桌子讓給她。
還有書架上那些每周被要求挑一本閱讀的日子,真的已經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滿牆古董的架子上有一個小盒子,蘇信鴻小心地取下,将這個塵封多年的物件再度啓封。
他打開紅綢盒子拿出了裏面的東西。
那枚如意雲紋的玉墜色澤溫潤,亦如當年一般。中間懸雕着一只姿态雄健的卧鹿,它的雙耳豎立,兩角彎曲後斜,形象靈動分明。
老頭幼稚地命令道:“過兩天你跟我一起去見見親家,到時候你親手将這個交給書雲。”
“知道了。”蘇清姿颔首應道。
老爺子又哼哼了兩聲:“這個其實是你結婚時候,你媽媽打算給你的,但是現在沒有了,是給孫媳婦的。”
-
蘇宅到水岸華庭還是有些距離。
顧書雲坐在車上有些無聊。
她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中随意地點了點,從一個軟件換到另一個軟件。
最近的時事新聞也沒有什麽大事件,生活似乎如風一樣平靜。
顧書雲鬼使神差地又點進了聞屹的朋友圈。
比起第一眼驚濤駭浪般的沖擊力,她現在已經能平靜面對了。
朋友圈裏最新一條顯示的圖片和昨天看到的一樣。
今天他們從早上分開之後就沒再見過,所以他沒有更新新的內容。
顧書雲點開之前的圖片,看到了陽臺的月亮,昨晚他說學了一種新的咖啡制作方法,非要做給她試試,然後兩人一起失眠去陽臺賞月。
她的手指不自覺向後滑動。
一張張定格的照片像是日記本一樣記錄着他們的回憶。
絲絲蜜意如水般泛過心尖。
她忽然覺得,似乎這樣也不賴?
顧書雲微微彎起唇角。
再往下時,沒忍住按下點贊的按鍵。
就這樣她一直看到了最後一條,也一路點贊到最後一條。
其實在他們結婚之前,他發朋友圈的頻率并不高,更多像是偶然來了興致随手一拍,有時候連文案都沒有。
但顧書雲還是在那些照片中駐留了許久,像是能從這些簡短片段中窺探到曾經的他。
那些他們還未相識的時刻。
就在她盯着照片還有些發愣的時候,屏幕中跳出微信電話的界面。
顧書雲接通之後和往常一樣舉起手機,然而屏幕卻是漆黑的,只有紅色的按鍵在跳動。
他懶懶的聲音傳來:“想我了是不是?”
“才幾個小時,哪有那麽快。”她反駁。
聞屹輕飄飄的一聲“是嗎”讓她耳尖發癢。
顧書雲将手機拿遠了一些,問道:“怎麽不是視頻呢?”
聞屹回說:“我剛到這邊就被李清馳拉來當壯丁,說是工作室人手不夠,一直加班到晚上,現在渾身都是灰,頭發也亂糟糟的,不太好看……不想讓你看到這樣的我。”
“沒有關系呀。”
顧書雲還沒見過他所描述的這副模樣,有些好奇,“我不介意的,開視頻好不好?”
對于顧書雲提出的要求他少有拒絕,但今天難得堅持。
“不行,我們還有一周才能見面,我不能讓這副鬼樣子留在你心裏整整一周。”
顧書雲輕輕笑了下,眼眸漾着水潤。
笑音透過聽筒惹得他心口發軟。
聞屹像是撒嬌一般,他将聲音更貼近了聽筒一些:“老婆,我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好餓啊。”
凄凄慘慘的話語聽上去有些疲憊。
顧書雲皺了皺眉問:“你現在在哪呢,附近找吃飯的地兒方便嗎?”
聞屹對她的關心很是受用。
刻意的可憐就是為了聽到她焦急的語氣。
“到是到家了,就是點的外賣還在路上,我剛剛在考慮是多等會,還是先去洗澡,然後就看到你在點贊我朋友圈。”
“想着你看得入迷,就沒打擾你。”
下一句的語氣明顯飄了起來。
仿佛在說,我就知道你看朋友圈是因為想我了。
顧書雲呼吸一滞,果然他打電話過來又是因為看到她點贊朋友圈了。
“要不我先挂了你去洗澡吧?”
聞屹挑了挑眉,慢悠悠反問:“洗澡不能打電話嗎?我們又沒在視頻。”
顧書雲:!?
她太陽穴的位置突突直跳,白皙的皮膚透着不易察覺的紅。
洗澡當然不能打電話了!
難怪按照他的意思,還想要洗澡視頻嗎?
結婚大半個月,他在言語上給她的沖擊不甚其數。
手機屏幕緊貼着耳朵,燙得她想拿開一些,然而倉促間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挂斷按鈕。
耳邊,他亂哄哄的聲音終于消失。
顧書雲反而像是松了口氣,也沒打算再回撥過去。
而那邊的聞屹直愣愣地看着突然被挂斷的電話,還以為自己說的話惹她不高興了,連忙發去信息。
聞屹:【老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亂調戲你了】
聞屹:【外賣還沒來,再陪我聊一會吧,好不好】
這幾天反反複複聽他喊老婆,都快習慣了,突然文字上顯示着這兩個字,她才察覺到有多親昵。
老婆:【我快到家了,就在微信說吧】
聞屹:【好吧】
聞屹:【你還在車上,這麽晚?】
老婆:【嗯,下午和外公下棋,晚上又多說了會話,時間就遲了】
老婆:【今天媽媽還過來了,你知道嗎?】
聞屹:【媽媽和爸爸一起去的?】
老婆:【沒有】
發覺他好像誤會了,顧書雲又發了一遍:【是你的媽媽】
聞屹的手指一頓。
遲遲沒再打下任何文字。
她都兩三年沒回蘇城了,怎麽就莫名其妙地來了。
難道是因為他結婚,她要來阻止了?
聞屹輕皺眉心,忙問:【她來的時候為難你了嗎】
老婆:【沒有,我和媽媽下棋了,然後我輸了】
老婆:【後來我們就沒怎麽說上話了】
他沉沉地壓住胸口中的氣,斂去眼裏晦澀的情緒。
為什麽外公也沒有告訴自己,就這樣讓她單獨去和母親見面?
聞屹有些煩悶地想去手袋中摸煙,可是掏了掏空兜之後才想起自己打算戒煙了。
可是還要好久才能親她,這一周未免太過煎熬。
顧書雲回到家裏時聞屹還沒有回複,她原本想着話題可能到此就結束了,但內心總有股莫名的擔憂,她拍了拍他的頭像。
又等了幾分鐘還是沒有回。
老婆:【你在幹嘛呀,吃上晚飯了嗎】
聞屹:【我剛剛給外公打了電話,問他什麽情況】
聞屹:【拿到外賣了,正準備吃】
顧書雲神色凝滞地問道:【你問外公什麽了】
他這樣突然跑去問外公情況,那外公會不會覺得自己和聞屹抱怨了什麽。
可是她沒有啊,她還一頭霧水呢。
還有聞屹和外公的相處模式,總感覺輕易就能吵起來。
要是因為她還發生了什麽也太罪過了。
聞屹:【外公說媽媽決定來參加我們婚禮,真是新鮮事兒】
老婆:【沒了?】
聞屹:【沒了啊】
聞屹:【哦對了還有】
顧書雲的心又提了起來。
聞屹:【我問外公為什麽她會來,外公說因為她喜歡你】
聞屹:【看來我老婆可真招人稀罕^^】
老婆:【好吧】
雖然不知道聞屹有沒有騙自己,但顧書雲還是長舒一口氣。她淡淡地抿了抿唇,放下手機沒再打擾他吃飯。
夜晚。
洗過澡後,顧書雲躺在床上開始梳理今天發生的事。
以往幾次的對話中,她能推測出一些聞屹家庭情況。從小嚴格的家庭氛圍讓他變得有些叛逆,家裏好像哥哥對他很好,父親似乎不太好,他說他會出國就是被父親送走的,親自為他選了學校和專業。
聞屹不想聽服他的安排,但因為母親的緣故父親更加不認可他從事與藝術相關的工作,還好哥哥動用了自己的人脈偷偷把他送到了另一座城市。
那段時間為了躲開父親的監視,銀行卡上的金錢他不能動分毫,生活過得比較狼狽。
半年後,父親出差去看他時還是發現了,生氣地要停了他的卡,彼時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只能依賴聞家而生活的小毛孩了,停不停卡對他來說沒什麽分別。
然而父親對他這個态度更是惱怒。
兩人關系的發展一再便僵。
好像他和媽媽聯系很少,至于原因是什麽她不知道。
那聞屹的內心對他媽媽的感覺會是什麽呢?
想不通,弄不懂。
顧書雲眨着眼盯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屋頂。
想這麽多還不如直接去問他,對不對?
這麽想着,她起身從床頭拿來手機。
現在時間有些晚,不确定他睡了沒,顧書雲先發了條消息。
老婆:【睡了嗎?】
她在床上翻轉着幾下,還沒等多久,果然他就很快就回了消息過來。
聞屹:【還沒睡?】
屏幕的光打在她的臉上,映出眼眸中星星點點的閃爍。
老婆:【聞屹,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
聞屹:【怎麽突然好奇了?】
老婆:【我前面看你的朋友圈,但我感覺好像對你從前的事都不太了解。】
聞屹:【雖然不算是什麽好事,但你想知道的話可以當睡前故事告訴你。】
聞屹:【躺在床上了嗎?】
老婆:【嗯】
聞屹:【開燈】
顧書雲聽從地坐起身子,将床頭的落地燈打開。
亮起的瞬間,他的視頻電話也打了過來。
畫面中他的眉骨立體深邃,洗過澡後的發梢帶了些水汽,眼眸中流光爍爍。
“你剛洗完澡嗎?”她問。
“在忙一些事,還沒來得及吹頭發,不要緊已經快幹了。”
他随手抓了抓頭發,發梢被他弄得更亂了些。
顧書雲眼眸緊盯着畫面裏的人,說:“那你先忙吧,睡前故事可以下次再聽。”
“這位小朋友,本店不支持點單後退貨的。”
“……”
聞屹姿态松弛地靠在了椅背上,彎唇問道:“打算從哪裏開始聽?”
她又躺回床上,側着臉看他:“都可以。”
他自己也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但為了讓她聽上去不那麽悶,盡量回憶了些有趣的事。
比如他離家出走準備去滑雪結果被哥哥抓了回來,和朋友一起去魚塘釣了一天的魚才知道那片池塘是養蝦的,染發被請了家長,哥哥來的時候頂着和他一樣的發色,硬着頭皮說是家族遺傳。
顧書雲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但聽着聽着,後知後覺其中大多是他和哥哥或是和外公的事,很少提及父母。
她聲音輕柔地問道:“那你的媽媽呢?”
聞屹微愣,掀起的眼皮情緒很淡:“她啊,她在我的記憶裏存在感不高。”
“好像從我有意識開始,哥哥一直充當着母親這個角色。”
“五歲左右,她重新恢複工作我也被送到了外公家,後來她越來越忙,一年見面次數寥寥無幾,在我高一的時候,她和父親觀念因為觀念不合離婚了。”
“我的父親是一個控制欲很強的人,從小我身邊的朋友都要經過他的許可才能夠繼續交往,所以,他們離婚是必然。”
“不過我沒想到母親離開的身影那麽決絕。”聞屹的聲調不冷不熱的,像是沒什麽感情,“可能她追尋她的自由去了。”
顧書雲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像是生硬地咽下一口苦澀的味道。
他動了動唇,自嘲地笑了笑:“你呢,聽我說了這麽久,是不是也該輪到你說睡前故事給我聽了?”
她笑着說:“我沒你這麽多有意思的事,小時候大多時間在練習琵琶,很少出去玩,放假的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去旅游,應該就是那段時間最放松的事了。”
“那之後和我一起去好不好?”他的嗓音低了下去,像是輕哄,又像是尋求安慰:“我帶你去滑雪、去潛水、去看日出和日落好不好?”
“好。”
她彎起眉眼,笑得明媚。
冷沉的房間裏,他的唇角終于扯開了些。
兩人又黏黏糊糊地說了會兒話,直到顧書雲真的有些睜不開眼了,他才按下結束通話。
盈滿的月色在霧海中翻滾着,夜深得寂靜。
她困得快拿不動手機了,随手就放在了另一個枕頭上。
臉陷在柔軟的被子上睡意沉沉。
人在淺眠期的時候思緒就已經不受控制,她感覺自己好像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色彩有些陳舊黯淡。
高大的桦樹林下周邊是駭人的沉靜,了無聲響,就在不遠處她看見了一個孤單的身影獨自行走。
她想追上那個熟悉的身影,腳底卻被絆住,渾身猛地一抖,一股跌落而下的躍空感将她驚醒。
耳邊悄無聲息,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
她閉着眼沉穩地呼吸了幾下。
腦海中關于夢境的記憶全都消失不見,但那股殘留的郁堵的情緒好似還堆積在胸口,久久無法彌散。
顧書雲掀開被子走下床。
她來到梳妝臺前,從抽屜中取出不太常用的紙筆,粗糙的質感輕蹭過她的指腹。
宣草紙自帶類似古紙般的紋路,真實的花草植物輕綻在紙面,在幹澀紙面上落在的第一筆,讓人仿佛行走在山川溝壑之中。
即便如此,顧書雲還是低着頭一點點地琢磨着用詞。
燈光下,她的睫羽宛若蝴蝶翅膀輕輕扇動着,柔和而又朦胧。
好像突然,有些話想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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