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没料到裴景宸会说这样的话,微微一愣,随后柔声道:“好,也希望日后……你能保护好你的皇弟。”
他身上出了一层的汗,颖妃带着他回去沐浴,原本裴景宸还有些扭捏,和众人疯玩了许久,倒也融入了一些。
裴景宸去沐浴后,颖妃传了膳,她觉得裴景宸这细胳膊细腿的,看着瘦弱的很,平日里该多吃一些。
冉儿看着满桌子的菜肴,笑道:“娘娘心善,还是很关照大皇子的。”
颖妃这几日在向姜念讨教减肥的法子,吃的不见多少荤腥,都是素菜,酉时之后坚决不吃一口东西,这都坚持了好些日子了,大皇子一来,吃的又摆满了桌子。
颖妃亲自端着菜,将它们的位置调换。
她把那些好吃的、鱼肉等菜摆在了离裴景宸近的位置,说:“孩子始终是孩子,今日接触下来,我能感觉出,他不像大公主那般脾气刁蛮,倒是个乖巧的孩子,我自然愿意对他好了。”
冉儿看着颖妃的举动,不解道:“一会儿奴婢等人会帮忙布菜,娘娘何必……”
颖妃道:“我就是怕他脸皮薄,想吃的东西在远处,够不到又不好意思使唤旁人夹过来,这样摆在他眼前,他自己想吃什么尽管夹就是了。”
话音刚落,裴景宸换好衣裳走了出来,他的头发并未绞干,还有些湿漉漉的,颖妃见状,忙为他擦了头发。
裴景宸还要躲,颖妃看在眼里,说:“你不必如此抗拒,你的父皇让你过来,只是单纯的希望你开心,你也不必多想。”
裴景宸内心的顾虑被颖妃轻而易举地戳破,他动了动唇,轻声问:“颖妃娘娘,您知道母后犯了什么错吗?”
颖妃为他擦头发的手一顿,闻言回答道:“是非对错,看你如何理解,在你眼中,你的母后若是没错,那就坚信她没错吧。”
擦完头发后,颖妃又道:“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可你的母后被困在宫里出不去,所以你愧疚,你心虚,你不敢快乐,对吗?”
“……对。”
颖妃叹了口气:“没必要这样,你不欠任何人,包括你的母后。”
虽然颖妃这样说了,可裴景宸心中还是有另一个顾虑,他支支吾吾地问:“颖妃娘娘,父皇是不是……想让你……”
“你不可能过继给我的,放心吧。况且,被谁照顾又何需苦恼,你若只认她是你的母后,谁都无法左右你的思想。”
颖妃开导完了裴景宸,他的小脸总算不是那么苦大仇深的模样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更何况还疯玩了一下午。
他看到满桌的菜肴,眼睛很明显的亮了一下。
颖妃带着他坐下,她只陪着吃了点素菜,裴景宸埋头进的很香,足足吃了两碗米饭。
果不其然,他面前的菜色香味俱全,又都是肉,裴景宸筷子动个不停,一旁的宫女只能为他倒杯茶,压根用不着她布菜。
颖妃觉得奇怪,她停下筷子,疑惑地开口:“你……”
话还没有说出来呢,裴景宸一听颖妃要开口讲话了,突然把筷子放下,有些惶恐。
颖妃笑了一声:“怎么了?我很吓人吗?”
裴景宸摇摇头,他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这才解释说:“母后说,儿臣不能贪吃,一道菜最多吃两口,若是连口腹之欲都不能抑制,日后也成不了大器。”
颖妃:……
怪不得这孩子看起来很瘦,平日不管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要在皇后的要求下塞入嘴里,又不允许多吃。
她不理解,为什么正常的用膳在皇后看来就是无法抑制口腹之欲,更何况大皇子还是个孩子,需要营养。
颖妃在这孩子身上看出了太多的无奈与痛苦,她不知道该如何拯救,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在这短暂的时日里让裴景宸感受到快乐。
于是,她吩咐冉儿,直接把那烧鹅的腿部夹了下来,放在了裴景宸的碗中,她道:“快吃,能吃东西说明你有福气,若是像你母后要求的那般,才不正常,你想想,是不是身体抱恙、成天病殃殃地躺在榻上的人,才吃不了几口饭?”
裴景宸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紧接着,她继续道:“咱们能大口大口吃东西,说明咱们的身体好,也只有吃得好了,这体质才能好。”
裴景宸从未听过这种言论,颖妃让他多吃肉的同时,又注意均衡营养,让他多吃些菜。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时,一碗汤放在了裴景宸面前,他低头看着,突然就红了眼眶,数不尽的委屈涌了上来,他努力憋着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颖妃见状,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关心道:“怎么了?”
他突然就扑到颖妃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呜呜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母后不能像颖妃娘娘这样,为什么要让他遇见颖妃娘娘这样的人……
倘若他没有感受过颖妃的温柔,兴许就不会这么委屈了。
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就看到颖妃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哭吧,等哭好了再去用热水净面,会舒服些。”
……
裴景宸穿着一身里衣坐在屋内,桌上放了好几根蜡烛,照得很亮,他的眼睛还微微有些红肿,面前放着一本书。
颖妃推开门探了个头,这个时辰,她本以为裴景宸要睡下了。
她错愕地问:“还要看书吗?”
裴景宸点点头,他现在是彻底不躲着颖妃了,诚实地说:“儿臣养成了习惯,睡前不看会儿书是睡不着的。”
饶是皇后的教育手段太极端,可她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成效的确显著。
寻常孩子,一日内经历了大喜大悲,心是很难平稳下来的。
看裴景宸如此收放自如,还能看得进书,小小年纪,这定力已然是很不错了。
颖妃也不阻拦,闻言道:“好,但也别太晚了,早些歇息。”
说罢,她将门悄悄合上,回到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