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被灌输了使命,阉割了情感,但你的本能依旧是生物,你依然眷恋自己的家乡,直到它被毁灭后,还是会感到痛苦和激动。」
米斯妥芬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李澳兹的回来,对帝邦不止有好处,他看到你们的现状,肯定也不会不管,层渊是他的基本盘。」
帝亚兰低头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很多强者很有天赋,下潜到一半,就要上浮了——对吗?」
「只要不登神,那就是凡人,凡人就是会有七情六欲,会眷恋世俗的,只有超越个体的宏大叙事信仰,可以让人舍弃个人的欲望和怠惰,为了祖国和信仰,放弃自身的一切。而叙事,则会用行动回应他的热烈奉献。」
太子淡淡说道:
「星渊不会铭记任何人,但叙事会承载每个人的信念,薪火传递,薪火不灭,则叙事永存。」
「这是我们叙事文明和寻常文明的区别,我们每个人都有为了宏大叙事的延续,而甘愿牺牲自己的精神,我们愿意放弃个人和家庭的束缚,接受宏大叙事的改造和部署,不论是帝邦、圣殿,还是集团,我们有自己高贵的信仰。」
「在成为太子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有着自己的家庭和幸福,但哲学王选中了我,我必须放弃我的一切理想和爱好,全心全意为了帝国主义服务,奉献终身,在未来就连我的个人意志也将抹去,成为哲学王这一行政机器的载体。」
「寻常的个体强者,他们有退路,飞升遇到困难,要么就地摆烂隐退,要么回来挂个闲置养老,没有信仰和组织的人就是这样,别指望他们对人民和理想事业有多大贡献。」
帝亚兰开口道:
「李澳兹如果加入帝邦,他也会跟你们一样吗?」
——直到现在,她还在想着利奥兹的安全。
太子颔首,看来他的预估没有出错。
身为总理,却会默许秘密恋人甚至情妇的流言四起,帝亚兰显然并没有她自称的那般,对李澳兹完全没有牵挂。
「是的。」
太子说道:
「你可以放心,李澳兹不会失去自我,帝国议会肯定不会给他安排哲学王或者太子、选帝侯之类会对个人的人格产生任何影响的职位。」
「那你们,到底需要他,不,需要【现世之神】利奥兹做什么?」
「这点,原则上我不能说,但我可以换种方式跟你解释。」
太子摇摇头:
「在之前【农民】入侵帝邦的那段时间,我被短暂地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是个介于时间轴和星渊之间的夹缝地带,不属于三维空间,也不是四维或者更高维度的存在,但是你可以在那里如同源渊意志一般,肆意浏览着百亿年为尺度的历史。」
「未来通往无限个可能,但当我看向李澳兹时,我看到的只有两条路。」
「两条路?你是说,属于李澳兹的结局只有两个吗?」
「看样子你也明白,接触过熵君的人会受到什么样的诅咒。」
太子米斯妥芬笑了笑,随即立刻变脸,严肃说道:
「一条道路无法用语言说出来,就算用文字和脑波显示器呈现,也只是变成一团无意义的信息团,是不能泄露的可怕未来,但叙事文明应该很早都知道了这些,证据就是从跟熵君开战后,集团和圣殿都加大了对李澳兹的情报投入。」
「而另一条结局。」
太子看着帝亚兰说:
「我看到了你。」
「你会把利奥兹带回来,我看到此刻的利奥兹变得无比强大,一旦加入帝邦,享受着美好的生活,利
奥兹和帝邦的结合,会击退邪神ap【社会】联军。并辅助帝邦称雄称霸,你的使命得以终结。」
「帝亚兰,我不是在为你考虑,我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
「李澳兹加入帝邦,就能完成你的使命。」
「到了这一步,你还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使命。
尽管他们谈判了有好一会儿,但直到这个词语说出之前,帝亚兰都没有任何让步的表示。
当太子提到使命后,帝亚兰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请给我考虑的时间。」
帝亚兰说:
「不需要太久,您可以去喝杯咖啡什么的,我很快就能给您答复。」
太子颔首,起身离开:
「我会在附近等候。」
米斯妥芬说到做到,没有停留,快步离开,显然他的时间也很紧。
等到大门关上,辛西娅赶紧冲了进来:「总理阁下——」
帝亚兰打断道:
「辛西娅,我的魔法储物袋在哪里?」
「就在我这里保管。」
辛西娅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小巧如香囊的储物袋,递交给帝亚兰:
「正好物归原主。」
「我需要化个妆,你先出去跟政府的人交流一下,等会儿我去找太子殿下谈判。」
帝亚兰打发走辛西娅,听着高跟鞋的声音彻底远离消失不见,打开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小瓶晶莹的银灰色金属液体。
如同水银,却比那清澈许多,更像是鲜血。
「这是最后一瓶以太之血了,只有【狂野之铠】那样的智者可以给我提供可靠的意见。以后,就不好找了。」
帝亚兰捏紧瓶身,拔开塞口,趁对方主动逸散前,仰头灌下。
咕噜咕噜——
以太之血悉数服下,帝亚兰将瓶子收起,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
随着熟悉的天旋地转和幻觉袭来,帝亚兰的视野渐渐变得一片昏暗。
帝亚兰……帝亚兰……帝亚……
呢喃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帝亚兰逐渐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睁开眼睛,大喊一声:
「维尔德·奇美拉!」
她的声音引起一阵阵回响,帝亚兰抬起头,看向前方。
此刻她已经不在帝邦某个战地医院内的病房里躺着,而是站立在一片陌生、安宁的夜间花园。
帝亚兰怔怔望着四周空间,这里像是某个教堂的后花园,蝴蝶从花丛中绕行飞舞,穿过精心打理的药草花甸,落在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