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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第 86 章 蘇迎雪
◎她希望他永遠記住今日的自己。◎
立冬秦王要舉辦家宴, 秦王秦王妃下了帖子,邀請了一些至親好友。
還沒到立冬,秦王府裏裏外外都已經張燈結彩, 煥然一新。
舉行家宴的華恩堂裝點得金碧輝煌, 華美燦爛,處處透着奢靡無度的氣息。
蘇迎雪與秦王妃提過,自己願意在家宴上為衆人跳舞助興,秦王妃只當她是在讨好獻殷勤, 有意作踐她, 便同意了。
只是當她将此事與蕭祈安說後,他卻不贊同。
“迎雪,你現在是秦王府的人,并不是臨猗坊的人, 再做那些事,會對你名譽有損。”
他是這樣勸的。
蘇迎雪微笑道:“只是家宴而已,在親朋好友面前跳一曲, 只是為了助興罷了, 哪裏就有損名譽了?”
蕭祈安還要勸說, 蘇迎雪卻倚進他的懷裏,百般央求撒嬌,弄得蕭祈安頭疼不已,只好松了口。
而就在這時, 晉王卻來了。
蘇迎雪得到蕭祈安的同意後,欲從他懷裏離開,卻突然被他拽入懷中, 她有些奇怪, 注意到他的目光, 一扭頭,便看到了門口的晉王。
她面色微僵,不動聲色地想從蕭祈安懷裏起來,然而蕭祈安卻緊緊攬着她,和方才急欲擺脫她的模樣截然不同。
蘇迎雪心知他此舉的用意,他在暗暗地挑釁晉王。
“世子,九叔父來了,您放開妾身吧。”蘇迎雪假裝害羞地道。
蕭祈安這才放開了他,起身去迎晉王。
不論如何,晉王都是他的長輩,見到他,蕭祈安需要行禮問安。
蘇迎雪跟在蕭祈安身後,看着蕭祈安給他行晚輩禮,而晉王裝模作樣接受的模樣讓她不由得竊笑。
蕭祈安看了她一眼,蘇迎雪上前一步,乖巧地行禮:“九叔父。”
晉王淡淡嗯了一聲。
讓她松一口氣的是,晉王表現得極為從容淡定,并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
晉王扭頭去與蕭祈安說話,蘇迎雪便告辭離去了,出了門口,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見晉王也看向她,心裏一暖,滿意地離去。
蘇迎雪以為晉王是有事才來的,但晉王來這裏的最主要目的只是為了看她一眼。
晉王不會告訴她這個事實,也不會告訴她,方才看到她和蕭祈安親密的畫面,他很生氣,也有些吃醋。
蘇迎雪回到屋裏,一想到晉王還在廳堂,便有些坐不住,偏偏又沒理由去那邊。
恰好這時侍女送上一碗燕窩,蘇迎雪心思一動,讓她去廚房再盛兩碗,随後帶着她與燕窩來到廳堂。
晉王還在,蘇迎雪心中有些歡喜。
“世子,妾身給你們送燕窩來了。”蘇迎雪道,目光不自覺地落向晉王那邊,恰好晉王也看向她。
蘇迎雪下意識地錯開視線,卻恰好停到蕭祈安身上,卻發現他目光陰沉地看着自己,大概是發現了她在看晉王。
“放在桌上吧。”蕭祈安淡淡道。
蘇迎雪讓侍女将燕窩放下,正打算坐到蕭祈安的身邊,蕭祈安卻開了口:“你回屋裏歇息吧,無需過來了。”
蘇迎雪面色微滞,而後微微一笑,道了聲“是。”,看了晉王一眼後,便退了出去。
這日過去後,兩人再見便是立冬那日了。
* * *
立冬。
這日晨曦初露,蘇迎雪已坐在妝臺前梳頭勻臉,待妝掠完畢,便去了秦王妃的院裏。
宴會要到掌燈時分才開始,但蘇迎雪要幫忙做事。
為了今晚上的計劃,蘇迎雪一直對秦王妃笑臉相迎,她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敢有一點反抗,免得惹她生氣,不讓她出席家宴。
夕陽西下後,蘇迎雪回了院子歇息,重整妝容。
晉王與秦王先前有約,今日如約而至,還帶來一株極為罕見的珊瑚樹作為禮物送給了秦王。
聽說晉王來的消息,坐在妝臺前的蘇迎雪陰郁的臉終于有了一絲笑容,将最後一支簪子戴好,與自己的侍女道:“你守在屋裏,我出去一趟,若世子過來問你我去了何處,你便說我去園子裏走一走,馬上便回來。”
侍女也沒多想,應了聲“是。”
蘇迎雪起身走了出去,這時候大家都忙着家宴的事,無人關注到她。
趁着宴會還沒開始,蘇迎雪往先前與晉王幽會的屋子裏去,想看看他在不在那裏。
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但她在屋裏待得實在悶得慌,走走也好。
穿廊過院,行至一假山洞前,手腕忽然被人拽住,蘇迎雪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拖進假山洞中。
蘇迎雪聞到那股熟悉的幽香,便知曉來人是誰了,所以也不驚訝,看清人後,她嗔怪道:“你這人怎麽總是這麽突然?存心吓我是不是?”
“你也太容易被吓到了。”晉王不道歉,反倒揶揄起她。
蘇迎雪氣得打了下他,“你這人也忒壞,把人吓得要死還笑得出來。”
“嗯,本王錯了。”晉王很快便承認了錯誤,手撐着山石,身體微傾向她,目光在她身上掃過,語氣親昵:“你今日很美。”
蘇迎雪發挽發髻,濃妝豔抹,額上還繪了朵盛放的桃花,整個人便似那三月的桃花一般嬌豔動人。
“當然,我特地打扮了一番呢。”她微微一笑。
“就算你不打扮也很美。”晉王目光專注地凝望着她。
蘇迎雪臉一紅,“你這人怎麽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了。”
晉王含笑道:“喜歡的話,本王以後常常說給你聽。”
蘇迎雪一怔,随後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容溫柔又傷感。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面上,久久不願意挪開。
她希望他永遠記住今日的自己。
“為何這樣看本王?”晉王有些不解。
假山洞外紅日西沉,晚霞似火,落日的餘晖照進山洞裏,将他的面龐籠在一層暖黃的光芒之中,讓他斂去了幾分風流輕浮,多了幾分溫柔和煦。
蘇迎雪搖了搖頭,抿着嘴笑,肆無忌憚地注視着他,仿佛要将他此刻的容貌刻在心裏。
晉王笑意漸漸斂去,心中有種莫名的不安,他伸手将她拽入懷中,緊緊抱住,“真的不考慮跟着本王?”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不考慮。”蘇迎雪回答得無比告辭,卻緊緊回抱着他,仿佛留戀不舍一般。
晉王嘆了一口氣,不勉強她了。
兩人靜靜相擁片刻後才放開彼此,蘇迎雪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低語:“殿下,一切就要結束了吧?”
晉王總覺得她這句話有更深的含義,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卻柔聲道:
“嗯。一切就要結束了。”
* * *
與晉王分別之後,蘇迎雪回了院子,卻見蕭祈安面色陰沉地坐在椅子上,旁邊立着她那戰戰兢兢的侍女。
“你去了何處? ”蕭祈安沉聲質問。
蘇迎雪瞟了自己的侍女一眼,面不改色地道:“香蘭沒與你說,我去園子裏走一走?”
蕭祈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最終只是道:“府中來了不少賓客,莫要亂走了,免得被人沖撞到。”他站起身,“宴會快開始了,你待會兒便過去吧。”
蘇迎雪微笑颔首,目送他出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她臉上的笑意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神色。
她回到梳妝臺前坐下,重整妝容後,拿出懷裏的玉佩看了一眼。這是方才在假山洞裏,晉王離開前給她的,他說這是他一直随身攜帶的玉佩,對他而言很是珍貴。
他把它送給了她,蘇迎雪原本不想要的,但他說這是她送他絡子的回禮,她只能收下了。
她微微一笑,握緊了玉佩,仿佛他就在自己身邊一般。
掌燈時分,宴會開始。
當蘇迎雪去到華恩堂時,目光便不自覺地去尋晉王的身影,他坐在秦王的旁邊,正與秦王談笑風生。
當檀板絲竹聲響起,晉王才向她投來視線,眼裏只是欣賞之色,并無狎昵。
蘇迎雪站在紅氍毹中央,翩翩起舞,飄逸的舞衣裹着纖腰,水袖翻轉,流風回雪,眼波不經意流轉,始終定在晉王身上。
仿佛這一舞只為他而跳。
蕭祈安看到了,眼裏浮起陰沉之色。蕭嫣然手托着香腮百無聊賴地看着這一切,轉頭看了眼秦王與秦王妃,見二人正有說有笑着,沒看到自己,便偷偷地離了席。
賓客們已經酒酣耳熱,歡聲笑語不斷,全然不知危機暗藏。
有的人從秦王妃那裏得知蘇迎雪的身份,看向她的眼裏有着絲毫不掩飾的蔑視與譏笑。
蘇迎雪心裏很明白,卻全然不理會。她以前每次跳舞心中都會覺得無比恥辱,一個千金小姐淪為賣弄技藝的教坊女,如何不令人感到難堪?
但這次她內心卻無比坦然,她只覺得自己仿佛真變成了一小鳥,掙脫樊籠,飛往了自由自在的天空,而身邊有翺翔的蒼鷹作伴。
舞罷,蘇迎雪只覺得渾身發軟,身子不覺一晃,險些栽倒,幸好及時穩住了腳跟,一擡眸對上晉王關切的目光,心口微暖。
她穩了穩呼吸後,微微上前,向衆人福身施禮,“獻醜了。”
她話音剛落,氣氛卻有些僵凝,有些人湊在一起,看着她竊竊私語。直到晉王擡手鼓掌喝彩,其餘人才不得不跟着一起鼓掌。
晉王沖着她招手,在其他人眼裏,兩人是長輩與晚輩,晉王神色又極為坦蕩,內心自然不會懷疑二人有什麽。
蘇迎雪緩緩走到他那一席前,朝着他行了一晚輩禮。
秦王見狀,便讓蘇迎雪給晉王敬酒。
蘇迎雪莞爾一笑,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遞過去,乖巧地喚了一聲:“九叔父,請飲了這杯酒。”
兩人對視一眼,眼裏都無比的平靜。
秦王接過酒,目光從她的眼移至她的臉,只見她雲鬓微潤,面色緋紅,瓊鼻潤着幾點細小汗珠。
有那麽一瞬間,他很想伸手去碰觸她的臉,他将酒一飲而盡,随後賞了她好些金銀之物。
晉王又讓她去給秦王等人敬酒,說這話時,他臉上挂着淡然自若的笑容,蘇迎雪心卻驀然一顫,塗着豔麗丹蔻的手微微縮回水袖之中,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後一轉身,走向秦王。
蘇迎雪倒了酒,長長的水袖遮住了她指尖上的動作,秦王已經酒酣耳熱,并未察覺她有什麽異樣。
纖腕捧起酒,蘇迎雪柔順地遞送到他面前,說了些吉利的話。
秦王雖然厭煩她,但當着衆人的面也不好拂她臉面,接過酒一口飲幹。
蘇迎雪見狀心底微松一口氣,她來到秦王妃面前,秦王妃在衆人面前要維持端莊體面,因此也沒有為難她。
等她敬完了該敬的人,她目光掠過晉王那邊,沖着他微微一笑,随後離開了華恩堂換衣裳。
她知道自己無需再回來了,臨走前,深深望了晉王一眼。
走出華恩堂,蘇迎雪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木然望了眼漆黑的蒼穹片刻,随後扭頭讓自己的侍女先行回去。
侍女覺得她神色看起來有些古怪,便道:“小姐,還是奴婢陪着您吧,您忘了,世子提醒過您的話?”
蘇迎雪語氣平淡,“我讓你回去你便回去,他若生氣,自然有我擔着,你無需操心。”
說着又道:“今日在宴會上拿到的賞賜便賞給你了,拿着這些東西可保你往後的日子無需為銀錢發愁。”
侍女震驚,正要說話,蘇迎雪擡手阻止,“我心口悶,想獨自一人走一走。”說着便轉身離去。
侍女有些擔心,卻又不敢跟上去,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蘇迎雪托着長長的水袖,如同一縷缥缈的幽魂游蕩在寂靜幽暗的走廊之中。
所有的喧嚣熱鬧都聽不見了,所有的一切也仿佛都與她無關了,她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地來到曾經與晉王幽會過的屋子前。
她頓住腳步,唇邊浮起抹傷感的笑容。
她沒有進屋,只是坐在屋外頭的臺階上,靠着廊柱,望着天上那一輪殘月,回想着自己的過往。
她其實雖是庶女,也比大多數人身份尊貴得多。雖然總是屈居于蘇清妤之下,但她有的東西,她也會有。
雖然心有不甘,但其實也算知足。
成親後她安分守己,本想着相夫教子,誰知夫君是個病秧子,公婆見她無孕,又不待見她。成了寡婦之後回到永安侯府卻是她過得最舒坦的日子,她可以陪着自己的母親,蘇清妤不在,父親好像也只屬于自己。
可秦王等人毀了這一切。
她的親人死在他們的手上,他們還要罵她是下.賤不堪的東西。
所以這些人死不足惜。
她唇邊浮起抹笑容。這些日子她總覺得渾渾噩噩的,此刻腦子卻無比的清醒,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她突然覺得活着沒什麽意思了。
她的父親沒了,母親也沒了,孩子也沒了。
珍重的人都已經不在,而唯一讓她有些留戀的人卻是個風流浪子,對她也只有利用,只為心中的白月光報仇……
不知坐了多久,寂靜的夜忽然被幾聲尖叫打破,哪怕在此處也能隐隐聽到。
緊接着燈火隐隐,無數腳步聲響起,華恩堂那邊出事了,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聲音,說是有刺客。
蘇迎雪并不知道晉王的所有計劃,她只是其中的一環,也是最為關鍵的一環。如今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不管接下來他是否能成功,她也已經大仇得報,她遺憾地是不能親眼看到他們悲慘的模樣。
盡管晉王說會護她周全,但她并不打算活着。她死了,東窗事發後也不至于連累任何人。
所以她才挑了此處,準備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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