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归正
圆融塔外,何惜金等人已经几次尝试冲塔。
但塔内情况更加混『乱』。圆融塔中黑『色』的怨弥漫开来,强行入塔的人无不被怨所伤。
众人不得不留于塔外,观望等待。
忽然,张疏酒问:“们有没有听见水流之?”
水流?
诸人屏息,侧耳细听。流水渐渐『逼』近,忽而有人指着前方,道:“快看!”
众人举颈而望,只见远处,滔滔江河向而来。眼见浪『潮』就要没过上京,却在处停住。
武子丑快步来到河岸边,只见河对岸一片绿,生机盎然。
再反观自己周围,黄沙弥漫,如同末世。
“这怎么回事?”周围有人低议论。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河岸边,迟疑徘徊。
黄壤就这么跟随师问鱼,她逐渐看出来,这条河不断奔流,渐渐首尾相联,圈出一方圆形的世界。
这一崭的天地。
空清,万物生长。
肉眼看上,同以往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而师问鱼缓缓来到河岸边,他注视着一河之隔的人们,看他们三三两两地渡河。
不时有人淹在河流里,他目光平静。黄壤问:“有人在陛
师问鱼淡淡道:“红日起落、百草荣枯,不过天道秩序的一种。”他转过身,看向黄壤,“人之生,如。”
黄壤沉默。
河边传来欢呼,有人成功渡河。
成功者于河岸之上赤足奔跑,庆幸自己脱离苦海。由鼓动了更多人向河对岸游来。
可河中水流湍急,那些争相渡河的人,十不存一。
黄壤站在岸边,默默注视。
师问鱼悠然道:“圆融塔之『乱』尚未平息,随吾来。”
说罢,他当先沿河而行。
修仙之人,脚程总快上许多。
黄壤跟在他身后,够看见河对岸的世界。许为天道秩序的修复,对面世界沙化的并不快。可饶如,见到满目的昏黄。
黄壤盯着师问鱼,见其步履匆匆,如同赶路。
——难道说,他其实并未完全控制这方世界?
黄壤心中生疑,但这可以解释的——如今不见第一秋和谢红尘。这二人肯定还在圆融塔中。第一秋肉身已经成熟,谢红尘身负雷音达寂的血脉,而其本身又天资卓绝、修为精深。
他们一定还在抗争。
如今师问鱼看上犹如天神降世,可他毕竟还未夺得完美肉身。
那些在河流里苦苦求生的人,都成为了他怨力的源泉。
所以,他极力要引诱所有人渡河。一归顺于他,二加强怨力,稳定圆融塔。
黄壤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而前方渐渐现出许多人影。黄壤一眼看见了熟悉的人。
——屈曼英!
原来河对岸,已经上京!
昏黄薄沙中,圆融塔仍隐隐可见。屈曼英等人站在河对岸,以手搭棚,向张望。
师问鱼微笑,道:“以之,要劝降他们,必不难。”
“很难。”黄壤道,“这世上不人人都怕的。特别我姨父、姨母这样的人。”
师问鱼点点头,道:“说得。但,他们同样不知道真相,不吗?”
黄壤愣住。师问鱼徐徐道:“他们的世界崩塌在即,看到了。只要让他们先行渡河,以后时日漫漫,他们总会接受现实。”
他盯着黄壤的眼睛,笑道:“以他们的修为,渡河并无危险。看,要的人,朕都在一一替留住。朕相信,有足够的智慧,回报朕。”
黄壤没有反驳他,她当然有无数法子,说服对岸的人渡河而来。
事情到眼前为止,好像对她都不算太坏。
——还有什么比身中盘魂定骨针更差劲的事呢?
黄壤了半天,自嘲般一笑:“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她缓缓走近河岸,只差一步,几乎踏入水中。
而河对岸,屈曼英举目远眺,终于认出了她。
“阿壤——”她高喊,“阿壤吗?”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目光交汇,尽在她一人。这些面孔,一张一张,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黄壤看了许久,忽而,她转身道:“要让我说话,总要有传音法宝让他们听见吧?”她语带讥讽,“难道要我靠嗓子喊?”
师问鱼不同她计较,自怀里掏出一传音海螺,递到她手中。
黄壤将那海螺举到唇边,咳咳地咳了几。
然,她的音『色』清晰地传开,那些距离遥远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诸位,我黄壤。”黄壤低头,发现自己裙衫散『乱』。她整理了一番,复又正『色』道,“我现在站在另一世界,与诸位对话。”
她注视左右,师问鱼就站在她身后,密切注视着她的一言一行。
这样不行啊,话风半点不对,立刻就会被他控制。
话不太好说啊。黄壤心中为难。
而正在时,在这方风清日朗的世界里,突然尘沙起。
黄壤尚未看清发生何事,只听师问鱼沉道:“?!竟然打破了光阴囚牢?!”
什么光阴囚牢?
黄壤不知道,但当她看清那团黑雾中什么的时候,她连血脉都生起一股暖意。
——黑雾之中,一条巨蛇。
只见它蛇鳞青碧,眼若铜铃,血盆口中还嘶嘶地吐着蛇信。
而眼角蛇纹妖冶欲滴。
“第一秋!”黄壤喊出这名字,然后她似乎拥有了无边勇。
这世界,会有人困境中的阳光,险难时的盔甲。
然,那巨蛇甫一冲来,立刻横隔在师问鱼和黄壤之间。
师问鱼向来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荡』起一丝惊愕:“真……令人意外。”
巨蛇身上带伤,如一座高山,人立在黄壤身后。
黄壤没有回头,她不再担心什么师问鱼。她耐心地整理好自己的鬓发,又沾了水,把脸擦干净。
最后,她手握海螺,一字一顿,道:“我以第三梦之名,请求诸位不要渡河!师问鱼被魔塔蛊『惑』,以无数人的怨念和痛苦为灵,铸造了这世界。为圆融塔对天道秩序的破坏,这才导致原本秩序错『乱』。们的泅渡,只会增强他的力量!”
她的音透过这传音海螺,响彻了整地。
那些迫切要逃离绝地的人,终于开始犹豫迟疑。
黄壤的话,或许没有什么说服力。但第三梦先生在民间的影响力太了。
她以为名,无数人都开始将信将疑。
“孽障!”师问鱼终于被激怒,他手握拂尘,一招出而千丝动。万千残影向黄壤而来!
而第一秋所化的虺蛇甩动蛇尾,带起一阵飓风。飓风与拂尘相撞,只听轰然一响。土石横飞,河流动『荡』,黄壤却仍好好地站在河岸边。
黄壤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她不管身后的激战,只盯着河对岸。
有人厉问:“黄壤!口口道有人作恶,却为何自己在对面?”
这自然很多人疑『惑』之事,当下有人纷纷质问附和。
黄壤突然发觉,这竟然自己到了装『逼』的高光时刻!
她挺直腰背,面『色』沉痛,道:“吾不忍百姓受难,特为查明真相而来。”
——沽名钓誉这样的事,老娘最擅长了。哼!
她一字一字,开始说服众人:“天道万物,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师问鱼不同,他妄图化身为神,掌控众生。人心已入邪,罪不可赦。芸芸苍生,岂向他乞求庇护?”
她一身正,浩浩清风。
师问鱼额际青筋『乱』跳,恨不得一掌将其拍了事。
可第一秋所化的虺蛇牢牢地缠住了他!
师问鱼心中恨极,有人要夺舍!他猛然化作一团黑雾,就要将第一秋的蛇身牢牢包裹。可第一秋的反应何其灵敏?
在师问鱼化雾的瞬间,他化作一团黑雾。
——灵魔鬼书,他原本会的。
这邪功虽然记载了夺舍的窍门,但它可从未过,两灵魔鬼书的修习者,如何夺舍?
然,师问鱼拿他毫无办法,只得又同他战成一团。
河对岸,有人问:“黄壤……不,第三梦先生!如今世界化沙,我们若不渡河,岂不只等?!”
黄壤伫立在悠悠河畔,手握海螺,道:“天道自我修复,只为圆融塔之力的破坏,力有不逮。只要诛杀师问鱼,销毁圆融塔。天道必将重回正轨。”
就在她身后,师问鱼与第一秋正在恶战。
而黄壤并不回头,她面向人群,身隔长河,道:“在们之中,有不少自梦中复生的人。如今天道力量减弱,已经无法纠错。但们的存在,令人天道停滞,人道错『乱』。”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她自人群之中,看到了息音,看到了黄洋。
她看到了许许多多已逝之人。
这些人同样注视着她。
有人厉问:“什么意思?难道要让我们自裁吗?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凭什么……”他话音未落,被更激烈的音打断。
第三梦中,为第三梦先生的出现,育种世家的退让。良种充裕之后,存活下来的人可就太多了。
比如师问鱼的皇子、皇女,就为没有试验虺蛇之血而全部存活。
“自己逃生了,却劝我们赴?!”有人怒骂,“依我看,这邪魔不陛下,!”
“不这么说,她可第三梦先生……”
“什么第三梦!说不定就罪魁祸首……”
人群嘈嘈杂杂,一时之间,什么音都有。
黄壤丝毫不以为意——喜欢沽名钓誉的人,脸皮就厚。
当初,她可凭着黄墅之女的出身,硬生生地博了“玄度仙子”的美名。
她道:“吾受盘魂定骨针之刑,早已不生不的废人。事,必家都知道。”
“盘魂定骨针?”这样的刑器,当然人人皆知。诸人议论纷纷。
黄壤徐徐道:“留在地,吾复生。但,即如,吾仍不留下。”
周围一片寂静,黄壤终于回头,看了一眼缠绞住师问鱼的第一秋。
她微笑着道:“家夫正以一己之力,对抗首恶。就在诸位之中,有我而复生的母亲,有我两世缘分的养子。我们都有无数难以舍弃的人。但,归正天道,终究为了杜绝越来越多的人经历同我们一样的人间惨事。”
民众之中,诸人自然不被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服。
而黄壤却丢弃了手中的传音海螺。她手中光芒一闪,却心剑再出!
众人只见一片强光泼撒,她已经向着师问鱼和第一秋的战场而。
师问鱼肉身本就虚弱,单以眼前的战力而言,他根本不力敌第一秋。
但第一秋伤重,这才容他拖延。而如今,黄壤加入战局。纵然她修为不足,但她剑道高深。师问鱼顿时左支右绌。
终于,黄壤的心剑划破他的袍袖,他的血顺着指尖滴落。
圆融塔中,所有黑雾都感应到了这种虚弱,开始动『荡』不安。
谢红尘借着师问鱼力量削弱,他终于找到了这座法阵的阵心!
只见一片黑雾之中,一座蓝『色』的符文。
法阵若圆盘,圆盘中,十二条刻度均匀排列。而其中有红、黄、蓝三『色』针,红『色』最长,黄针其次,蓝针最短。时,三针正以圆心为支点,均速行走。
法阵的符文不时闪烁,谢红尘对法阵知之甚深。他细看许久,立刻明白。三『色』针分别为年、月、日!
谢红尘对照今时今日,缓缓扳动指针。
他五指滴血,黑雾在他身边蠢蠢欲动。
黄壤这边,河水似被狂风惊动,涌起滔天巨浪。第一秋嘶嘶一,黄壤一边猛攻师问鱼,一边道:“说什么?我听不懂!”
第一秋不再试图说话,黄壤却灵光一闪,道:“谢红尘!他在试图控制圆融塔!”
巨蛇点头,下巴差点磕在黄壤头上。黄壤斗志胜:“杀了他再说!”
而时,师问鱼走投无路,他猛地化身黑雾,在巨蛇眼前虚晃一影,随即扑向黄壤!
他竟然试图夺舍黄壤!
黄壤只觉得头脑晕眩,几乎站立不稳。但随即,另一团黑雾扑过来。第一秋所化的骷髅,发狂般撕咬师问鱼。师问鱼本计划以最快速度夺舍黄壤,然而他低估了疯狂的第一秋。
他所化的黑雾,在一瞬间就被第一秋蚕食得所剩无几。他闷哼一,猛地化为人身,跌坐在地。而一身鲜血,如身披红绸。
塔中,谢红尘压力骤减!
在师问鱼极度虚弱之后,圆融塔终于认他为主!他用力扳动三『色』针,使之一一归位。
外面乾坤倒转,众人只觉头脑一阵眩晕。
师问鱼冲进圆融塔,要再度夺回主位。可时,正逢圆融塔与现实之间时间交错,他一步踏空,整人如堕虚无,消失在圆融塔的台阶之上。
经他创立的世界,受到强烈的波动,最后如蜡般缓缓融化。
黄壤感受到这种融化,她回身,牢牢抱住面前的巨蛇。
虺蛇面目,狰狞可怖。她却微笑着。
“第一秋。”她轻呼唤,巨蛇安静凝视,目光温柔。
黄壤轻轻吻过它眼角的蛇纹,轻道:“师问鱼说,维持这世界,盘魂定骨针唯一的解方。我相信,他没有骗我。”
巨蛇垂下头,在那双竖瞳之中,黄壤看见自己的面容。她轻轻抚『摸』蛇头,说:“破梦之后,如我还活着…………拔了我头上的金针吧。”
第一秋猛然抬头,他已经无力再化为人身。而蛇身又不说话,他眼角湿润,竖瞳之中,明亮如水泊。
“我这人……其实没那么坚强。我喜欢华衣美食、自由自在。陪在身边很好,可这样的陪伴对我而言,还太痛苦了。”她努力面带微笑,保持自己最美好的形态,“第一秋,让一切都结束吧。”
巨蛇沉默地注视她,直到她随世界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