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笙低头闻闻,什么都没闻到。
有吗?她有什么味道?而且为什么他白天没闻出来。
贺笙开始考虑她要不要在屋里点上熏香,遮盖一下他口中所谓的气息。
“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要你好好活下去吗?”
纪泽珩可怜兮兮的,无神的眼睛闪过慌乱,“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太想你了,我想找到你,想见你,想去找你。”
那些尘封的记忆因此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想起了第一次,三小姐倒在她怀里,跟他说,纪泽珩,你活下去吧。
他心里酸酸胀胀,对不起对不起,他没做到,他没听话。
他低头讨好蹭蹭贺笙的手背,“我还能找到你吗?我还能见到你吗?你……真的魂飞魄散了吗?”
“没有哦。”贺笙抬起拇指蹭蹭他的脸,“我还活着,纪泽珩,你要快点好起来,然后找我。”
“真……真的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
这一句话像是引爆了炸药桶,“骗我?你上次就骗了我,对,你骗我,你的话不能信,你在哄我……不能信不能信。”
纪泽珩捏紧她的手,生怕她跑掉,“我不该信你的,我该把你锁起来,藏起来,这样你就离不开了……”
他又忽而松手,捂住自己的脸大哭,“我救不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魔气侵入心脉,只要注意一点也是能活很久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命不久矣,死前能帮你解决掉一件事很划算。”贺笙笑,“没有为什么,我想这么做,就这么做。”
“纪泽珩,其实我回来了。”她仗着他神志不清把这些话说出口。
屋外依旧安静,贺笙等了好久也没见有乌云聚在一起,看来这种他神志不清时告诉他是不算的。
纪泽珩闭上眼睛彻底昏过去,这里又恢复安静。
她帮他理理衣服上的褶皱,然后给他盖好被子,脚步放轻无声离开这里。
——
他的梦里总是那些让他痛苦的回忆,那日的火光冲天,那日的竹林……
他一次又一次被迫回忆他是如何失去她的,而他在梦里依旧只是一个看客,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偶尔会梦到一些美好的回忆,他面前的她是那样活灵活现,她巧笑嫣然,叫他,“纪泽珩。”
他又梦到她了,她是那样温柔,他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她好像也说了什么,但他没听见。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那就是她……
我好想你。
清晨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顶,屋内很整洁,昨天应知也不在,不应该是她帮忙恢复了屋子,那可能是他昨晚没有梦魇吧。
毕竟那个梦是那样美好。
屋门被推开,是应知也。
她一开始还会敲敲门,后来直接推门而入。
她端着一碗粥进门,把粥放桌子上,她走到他床边,“师尊想坐到椅子上喝吗?”
纪泽珩不明所以,他还没有反应,贺笙直接把他抱起放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纪泽珩捏紧拳头,他感到耻辱又难堪,但他确实靠自己走不到这里。
粥摆在他面前,贺笙说,“师尊自己喝吧。”
纪泽珩拿起勺子,仅仅是这样的重量也依旧让他的手颤抖,勺子在他手中上下晃动,他没有动作,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勺子发呆。
他突然抬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贺笙坐在他对面托腮看他,“怎么了?”
纪泽珩看着她的脸,捏着勺子的手愈发用力,“你昨晚来过对不对?”
“嗯?没有啊,弟子怎么会晚上闯入师尊的房间。”
“又不是第一次,何故撒谎。”
贺笙歪头,“师尊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苍空呢?”
“不知道啊,师尊的剑我哪里知道去哪儿了。”
纪泽珩放下手中的勺子,“把我的苍空寻来。”
“好吧。”
贺笙只好站起身装模作样在这个屋子里挨个找一圈,然后再去到自己的屋子,把苍空带过来。
“找到了,苍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屋里了。”
纪泽珩的手抚过苍空的剑鞘,它在他手下异常乖顺。
他突然拔出剑指向贺笙,“你动过苍空。”
这是他的本命剑,剑身沾上外人的气息,哪怕他再废也感受得到。
贺笙点头,“毕竟我刚刚把它带过来了。”
“不是这种动,你心知肚明。”纪泽珩死死盯着她。“苍空愿意被你驱使……苍空桀骜不驯,这么多年,除我以外只有一个人能碰它。”
贺笙看他手上的剑,嗯?是吗?其他人不能碰苍空?
她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方文洲和江听澜都不会靠近苍空,她还只以为是要为了自己的本命剑避嫌,她那个时候没有本命剑,所以随便摸。
他握剑的手一松,苍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难以启齿自己的猜测,“对吗?大骗子。”
贺笙略微有点遗憾,没有苍空她还能藏藏的。
她食指抵住他的嘴唇,“师尊莫要乱说,天在看。”
纪泽珩嘴唇颤抖,“因为,因为渡劫吗?这是你的劫吗?”
修仙本就会遇上不少怪力乱神之事,她的情况太过特殊,说她在渡劫也不为过。
贺笙思考一下点头,确实在渡劫,“差不多吧。”
纪泽珩眼泪无意识滑落,“那我……呢?我在你的生命中,扮演什么角色……可不可以,不要再抛下我……”
贺笙伸手帮他抹掉眼泪,“很重要的角色,你看我立马就来寻你了。”
“我该叫你什么?贺笙?向云早?应知也?”
贺笙微笑,“随便你。”
长期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让他的大脑变得混沌,他快要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了,但无所谓,她,算是承认了吧。
他费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站起,一把抱住她,“抱抱我吧,抱抱我吧,求求你……”
“我对你太凶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可以随便惩罚我,我不会反抗的。”
纪泽珩脸贴在她的脖颈处,感受她脖子上动脉的跳跃,那下面流淌着的,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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