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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2.獨(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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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捉蟲)

    【聞月厭,你要離開,盡快離開。不要向任何一個人求救,也不要相信宗門裏任何一個人。】

    【他們已經瘋了。】

    在寫這張字條的時候,霍雪應該沒料到她會那麽決絕,因此一開頭就是在勸告趕緊離開。而伴随着沾染血跡的字跡徐徐展露,整件事背後的起因,才真正顯露出來。

    聞月厭是個孤兒,尚在襁褓中時便被宗主帶回。那是個沒有月亮的日子,也就是所謂的“月厭日”,她的名字就來自于此。或許就是從這裏出了錯,從被取名開始,她就迎來了屬于自己晦暗的人生。

    讀書,習字,練劍。

    雖然由于想要探查出劍骨不那麽容易,幼年期被認為靈根不好,不怎麽受到重視,但被帶回來好好養大了,被給予了吃穿,能活下來,已經讓聞月厭對宗門異常感激。

    也是因此,她尊重每一位師長,和其他弟子們相處融洽,出門在外主動維護師門名譽,對同門無數次施以援手,養育之恩,傳道授業之恩,讓她一直将師門的榮辱,同門的安危,置于自己的生命之上。

    她習慣苦修,早年不受重視時,僅靠着外門的劍法和心法,就成功在小比上嶄露頭角。

    也是在這時,聞月厭第一次看到傳聞中的劍道天才:方白衣。

    實力強大的淩霄劍尊是那麽耀眼,對視的時候,仿佛能看到他的輪廓在泛光。十幾歲的姑娘,情窦初開,懵懵懂懂中生出了好感。假如此時戛然而止,或者只是遠遠觀望,無非是更加激勵其向上罷了。但方白衣看着她,說要收她做親傳徒弟。

    和優秀的人相處太久容易仰慕,若他唯獨對你溫柔,動心也是理所應當。

    更值得驚喜的是,持續許久的暧昧得到了驗證,得到了反饋。他們在那場秘境中許下諾言,喝下合卺酒,感情上得以圓滿。聞月厭又得到了一位前輩的傳承,還被指點出劍骨,有這種天賦,靈根不夠好也沒什麽大礙了,她甚至生出豪情,要跟師尊比晉升速度。

    這一切都很完美,是小師妹到來的,一切才出現變化。夜深人靜的時候,聞月厭甚至想過,沒有小師妹就好了,她和同門友愛,受師長厚望,得到了完美的愛情,假如沒有她,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樣子。

    但霍雪的字條上,卻用寥寥幾筆告知:沒有什麽愛情,沒有什麽師門情誼。

    全是算計。

    從一開始,她就是被精心安排好的,屬于方白衣的“情劫”。

    淩霄劍尊修無情道,是當今世上屈指可數的合體期大能。但近五百年來,他的修為不進反退,差點跌落境界,究其根本,無非是“道心不穩”。宗主得知後,認為他從小修煉無情道,未曾體驗過世間真正的“情意”,既然未體驗過,更遑論斷情和無情

    因此,幾經商議後,他們決定人為制造出屬于他的“情劫”。

    這個過程中,無情道是“因”,也是“果”。他們要的,只有方白衣無情道大成這個結果,至于過程,那并不重要。

    這些方白衣自然都是知情的。很可笑的是,過程中,他自認為真的愛上了徒弟,也似乎猶豫過,但最後還是毅然決然地服下了那顆“愛恨颠倒”的奇藥。

    【他知道後果,知道一旦清醒過來,自己必定後悔。】

    【但他要的就是後悔。】

    宗主為了能把這場戲演下去,為了能成就方白衣的道,在這個過程中,讓所有對聞月厭有了感情的人,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服下了藥。

    除了霍雪。

    因為之前未能拜入劍尊門下,認為聞月厭搶了本屬于自己的位置,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看對方不爽,一旦遇見就是諷刺挖苦,後面的摩擦,更讓兩人愈加不對付。在所有人都表露出對聞月厭的喜惡時,霍雪還幸災樂禍地嘲諷她,可憐她。

    可讨厭是一回事,将人完全不當人,是另一回事。

    聞月厭跳下去後,衆多弟子議論議論也就過了,畢竟都覺得她活該。更重要的,是親親熱熱的湊到小師妹身邊,恭喜她拿回自己的劍骨。

    看着大家對小師妹團團轉着示好,看她被所有人捧到了雲端。要是之前,霍霜肯定會羨慕,但她現在只是心底發冷:等藥效徹底消退之後,又會發生什麽呢

    沒有人會認為是自己的錯,沒人願意在真正後悔時,直面當初自己親手鑄就的錯誤。

    他們會有愧疚嗎或許會有吧。

    但更重要的,是需要有人來承擔這個罪責。

    到時候,被吹捧到雲端的小師妹,就會自然而然地成為發洩口。

    想到這裏,霍霜心底泛起一股沒來由的惡心。發現的時間太晚,她沒有時間改變這一切,也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她覺得無力,覺得這些朝夕相處的同門異常陌生。

    她還覺得後怕。

    假如不是小師妹恰好出現的話,之前一直嫉妒和針對聞月厭的自己,會不會,就被選擇成為這個“罪責”

    她沒有再細想下去,只是小心地将撿到的那枚金丹擦拭幹淨,收到自己的乾坤袋。然後背離人潮,獨自走到宗門領取任務的地方,在能力範圍內,挑選出任務時間最長的一個,手指一勾,将接取任務的牌子落到手心。

    實力。

    要提升實力。

    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不會任人魚肉。

    同一時間的崖底,聞月厭傷勢太重,已經完全成血人,淡淡的紅色模糊了視野,但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隔着層血霧,定定的盯着上面的字跡:

    【宗主說,反正都準備滅口,取下劍骨,宗門還能多個有天賦的弟子。】

    【只用一個人的代價,就能成就劍尊的無情道,這很合算。】

    短短的兩行字,讓她眼球充血,心中的恨意更是達到了頂峰:還真是好算計,她的前半生,她的感情,她最後一點剩餘的價值,全都榨得幹幹淨淨。

    強烈的恨,激發了聞月厭強烈的對于“生”的渴望。可不知是不是天要亡她,四周的魔獸已經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氣,對新鮮食物的垂涎,促使它們一步步靠近。

    傷勢過重,她身體動彈不得,只能努力去調動自己的手,抓着本命劍,預備在魔獸靠近時拼盡全力擲出,能殺一個是一個。

    絕不能死在這裏。

    就在氣氛愈加緊張的時候,不知是誰,發出了一陣令人耳朵發麻的愉悅笑聲。剛剛還一點點靠近的猛獸,當即像是老鼠見了貓,夾着尾巴迅速逃開。笑聲末尾,他說: “你過來。”

    很明顯,剛剛觊觎食物到涎水流了一地的魔獸,之所以選擇緩步靠近,并不是對已經喪失戰鬥力的聞月厭保持着警惕,而是這裏還有更恐怖的東西。禁魔淵本就危機四伏,對方聲音一出現,那些猛獸就夾着尾巴逃走,明顯更不好惹。

    這種未知的,實力強大的存在,主動靠過去,會面臨什麽毫無定論。但留在這裏,顯然會惹怒對方,猛獸們又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到時候死在猛獸嘴裏和死在他手下,并無半分區別。

    聞月厭想活,只要有半分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身體上的傷太過嚴重,但她拿劍的手還能動。為了保住性命,她靠着意志力,硬生生用這只手拖動着破碎的身體,像蟲子一樣,一點點從地面上向聲源處蠕動。

    等待她的會是什麽是強大到前所未有的大魔還是引誘和戲耍獵物的捕食者

    是一餐特別的“食物”。

    溪水潺潺,陽光灑在草坪上,郁郁蔥蔥的森林上萦繞着一層淺淺的白霧。發出聲音是的一顆頭顱,連接頭顱的身體已經四分五裂,被放在橫劈過,形似桌面的樹幹上。

    那顆頭顱長着方白衣的臉,卻不是冷漠孤傲的表情,反而眼珠鮮紅,笑容蠱惑。頭顱和頸骨已經完全斷裂,下方身體也近乎四碎,露出了被撕扯過的內髒和白骨,上面還點綴着一些花草,水果和金銀,整體看着像是一個奇怪的餐桌,而他就是餐桌上的餐食。

    周圍的樹枝上站着幾只身體碩大的烏鴉,個個都對着餐桌上流下了口水。在聞月厭狼狽的爬過來的時間,視線中,一只烏鴉突然落下來,用爪子和尖喙撕扯下上面的一塊肉,緊接着便鋪開翅膀,在旁邊幻化成一個臉上覆着幾片黑羽的男人。

    男人單膝下跪,口稱“感謝魔尊的恩典”,那顆頭顱并不理會,只是對聞月厭興致盎然: “人族修士,想不想和魔物做個交易”

    禁魔淵內,往往幾年時間也不見人族修士進來,就是有,一般也只在外圍殺魔物,能闖入核心地帶的基本都是高階修士,因為兩族之間無法彌合的仇恨,從沒有人同意過這個交易。

    但現在,聞月厭來了。這個弱小的,随便一只魔物都能将其碾死的女修,竟然奇跡般地穿過了那些屏障,直接掉進了核心地帶。

    這讓頭顱的話語變得格外蠱惑: “你想活下去嗎”

    聞月厭想。

    她看着非常狼狽,卻努力地用手撐起身體,用了很久,才終于停靠在樹邊,面無表情,一口一口的吞食下餐桌上的血肉。生肉的味道非常難吃,大量的腥味湧入鼻腔,齒間咀嚼時,獨特的感覺令人作嘔。但聞月厭沒有露出任何難以下咽的表情,她非常平靜,難以咀嚼,就用牙齒撕咬下小塊,囫囵地将其吞進喉嚨。

    除了頭顱本身,她把所有肉塊都吃了進去。

    *** ***

    大乘佛宗的新一代領頭弟子出門歷練,途經玄天劍宗,免不了上門問候。言談間,宗主布下結界,問領頭的大弟子悟心: “最近時日,貴宗可察覺到魔道有何的異動”

    “阿彌陀佛,未曾。”

    宗主當即皺眉,又提了句“應多多注意”。魔族可能卷土重來的消息,各大宗門早已知曉,但這消息已經過去幾年,邊界沒有任何異動,悟心只當他是過于小心。

    由于一路走來,感覺到劍宗內氣氛有些異常,還似乎存在欺淩弟子的現象。悟心在離開時還撥動腕上的念珠,說了句禪語: “善惡因果,皆由心生,宗主事忙,也該抽空多關注一下弟子。”

    宗主随口答應,并未過多在意。

    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是心裏那股越來越惴惴不安的預感,這讓他無法冷靜,等大乘佛宗一行人前腳離開,後腳就給手下弟子發信:召集所有人,有事宣布!

    不能再等下去了。

    大劫将至。

    假如他們還是千年前的規模,宗主不會這麽慌亂,但他們不是了。在那場大戰後,那位斬殺無咎魔尊的大能成功飛升,但其餘的長老,峰主卻是死傷大半,年輕一代的弟子折損更多,畢竟劍修講究個“一往無前”。

    那之後,玄天劍宗的威名更甚,實際卻已經動搖了根基,再加上近幾年靈氣似乎愈加稀薄,要供養出大能的資源更加難得,整體修煉速度明顯下滑。沒有了魔族這個外因,人族又開始內鬥,整個人族的實力和千年前相比已經不是一個量級。

    在從長老那得知劫難将至後,宗主第一時間就将目光放在了魔族之上——玄天劍宗的位置,注定是兩族之間的屏障。他們假如輸了,只怕到時候就是生靈塗炭。

    可提前放出的小心魔族的消息,但幾大宗門來回查驗,未發現任何異常,眼看大家的态度越來越松懈,他心中不好的預感卻越來越強。這讓他實在恐慌,為今之計,只能拼盡全力,為宗門再次造出像當年一樣,斬殺無咎魔尊一樣的大能。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打破劫難,為宗門複刻當年的榮光。

    這個人選,就是方白衣。

    但他的修為卡住了。

    眼見着劫難的時間一點點逼近,情急之下,宗主想到了人為制造“情劫”的方法——為了大事犧牲小我,這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

    現在聞月厭已死,劍尊的藥效也該過了。

    事情正如霍霜所預料,藥物的作用緩緩消退,方白衣有了體悟,開始閉關,此時宗主站了出來,為聞月厭“平反”,說是受了小師妹的蒙蔽,要懲罰過後,将其永囚在禁牢裏,日日行刑。

    昔日備受寵愛的小師妹,和當初的聞月厭一般無二,帶着一身血跡狼狽地跪在地上,接受所有人的指責。

    正當有人氣憤得要一劍刺過去時,帶着滿身魔氣,眼珠變為暗紅的聞月厭從弟子堆裏走出,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笑着道: “好生熱鬧呀。”

    聞月厭覺得好笑,真是太好笑了,這麽想着,也就這麽笑了出來: “小師妹今日,無一不對應我當時情景,大家還是這麽義憤填膺,怎麽,不怕再弄錯一次”

    四周安靜了一刻,接着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

    “聞師姐”

    “師姐,你……你堕魔了”

    “不對,你既已堕魔,是怎麽從護山大陣進來的”

    魔這個字,突然點醒了大家,衆人意識到什麽,有些往誅魔崖下看,有人擡頭确認護山大陣是否完好。

    “我已經被逐出師門,一身修為也如數奉還,可當不得諸位一句師姐。”聞月厭眼含笑意,環視了一圈周遭驚疑不定的眼神: “叫這麽親熱,倒讓我不好意思了,畢竟今天回來,可是來報仇的啊。”

    就在此時,地動山搖,禁魔淵內所有禁制和封印在瞬間失效,誅魔崖下,烏壓壓的一片魔族,如同潮水一般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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