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142章
天空中漸漸飄起了雪花,潔白的雪花到落了漆黑的泥土之上,遮掩了罪惡的痕跡,當所有好的和不好的都被大地所無情吞噬,蘇大伯也很快就借助着夜色回了家。
蘇大伯一進門,見到的就是在自己屋兒門口兒處不停張望的大兒子蘇大業。
蘇大業焦急的湊到了蘇大伯跟前,小聲兒的問道:“爸,怎麽樣了?”
但蘇大伯只是一言不發的去牆邊兒取來了鎬頭,然後扛着鎬頭便直接進入了大女兒蘇大蘭未出嫁時居住的屋子裏。
當看到大兒子蘇大業也跟着自己進屋兒了之後,蘇大伯才冷冷的囑咐了一句:“關門兒。”
緊接着,蘇大蘭的屋子裏,便傳出來了“咚咚咚”的刨地聲。
而院子中,餓了一整天的蘇大田見嫂子龔淑珍似乎沒有出來查看的意思,便悄悄的走了過來,躲在大姐蘇大蘭出嫁前的屋檐底下聽牆角。
屋內,蘇大伯按照何建設說的地方刨了沒多久,很快就發現了散亂着的一堆假金磚。
蘇大業登時便是大喜,還以為自家的金子找回來了!
但随後蘇大伯的一個動作,便很快讓蘇大業的心落入了谷底。
蘇大伯随意拿了兩塊兒假金磚,相互間輕輕的碰撞,屋內很快便響起了又輕又脆的一聲兒“叮”…
蘇大業可是見過真金磚的啊,他自然知道金子是不可能會發出來這種聲音的!
父子倆不信邪,把坑裏的所有金磚都相互磕碰過了,這才确信埋在這間屋子裏的,确實都是假金磚。
蘇大業慌了:“爸?這怎麽回事?他不會是騙了您吧!”
可蘇大伯只是愣在原地不說話。
蘇大業不知道他爸蘇大伯這是什麽意思,便上前搖晃蘇大伯:“爸!爸你說話啊!”
不過蘇大伯不但沒有搭理蘇大業,反而還一屁股坐到了冷冰冰的地上,開始繼續分析。
所以說…何建設其實沒有騙他?那難道是他爹騙了他?可是這也說不通啊,老爺子要是沒有金子,那什麽都不留下不就得了,沒必要留給他一堆假的呀…
那就是何建設說謊了?其實何建設早就偷偷把金子藏到了別處?可是人都摔下去了,現在他是斷然不敢再翻回去斷崖那裏找人問的…
假如何建設沒有說謊,老爺子也沒有說謊,那他的金子會在誰的手裏呢…
一時之間,蘇大伯的內心陷入了深深的茫然,并且他也對蘇二伯和蘇穎兩家的地窖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蘇大伯特別的想要一探究竟,是否他二弟和三弟家的金子裏也有假的存在?
但是蘇大伯知道他不能輕舉妄動,只要他不說,兩家人就絕對不會知道老爺子留了金子的事兒,那他就還有機會!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待,等待合适的時機出手…
可經歷了假金磚的事兒,蘇大伯現在是誰也不敢相信了。
今天的事兒,蘇大伯一個字兒都沒對蘇大業說。
正巧在屋裏睡覺的龔淑珍醒了,在床上叫嚷着要吃飯。
而在蘇大蘭屋檐底下聽牆角的蘇大田,也被龔淑珍的動靜給吓的趕緊逃回了自己房間。
蘇大業見自己問了半天親爹蘇大伯也不搭理自己,便對蘇大伯道:“爸,要不你給我兩塊錢,我去隔壁買點兒吃的當晚飯…”
但蘇大伯冷冷的道:“買什麽買?家裏沒有糧食嗎?餓了就自己做飯去。”
蘇大業:“…”
蘇大業哪裏會做飯啊,他支支吾吾的說:“爸我不會做飯啊…淑珍肚子裏可還懷着您親孫子呢,您的寶貝金孫可不能餓着呀!”
但蘇大伯現在一聽“金”這個字兒就心肝兒疼,并且現在,家裏除了僅存的幾塊兒小金磚之外,就還剩下幾百塊的傍身錢,是萬萬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揮霍了。
于是蘇大伯起身把這些假金磚又全都埋回了原位,然後不耐煩的對大兒子蘇大業道:“不會做就餓着。”
蘇大業:“…”
屋外還飄蕩着龔淑珍的叫喚聲兒,蘇大業無法,只能自己上院子裏撿了幾根兒玉米棒子,來到了廚房的土竈旁。
但是這人要是倒黴就連喝涼水都塞牙,家裏的柴火竟然不夠了。
往年冬季儲藏柴火的事兒,都是交給蘇大珍來弄的,但是如今,蘇大珍就還在縣醫院呢…
蘇大業巴拉着竈臺子裏頭的零星幾根兒柴火棍兒,越想心裏越是生氣。
完後蘇大業一扭頭兒,就來到了蘇大田的房間裏:“你明天開始上山撿柴,家裏沒柴火了。”
作為家裏曾經的寶貝疙瘩,蘇大田哪會乖乖聽話幹活兒呢。
蘇大田噘着嘴:“你自己怎麽不去!”
蘇大田還在心裏記恨他爹蘇大伯跟他哥蘇大業有事兒瞞着他呢,明明他也是男娃,憑啥不告訴他!
但是蘇大業冷笑一聲,對蘇大田道:“我在做晚飯,你要不答應明天去撿柴,那晚飯你別吃了。”
“咕嚕嚕…”
都不用思考,蘇大田的肚子就替他做出了選擇。
不過等到蘇大田後來吃到了所謂的‘晚飯’之後,他就開始後悔了。
這哪裏是晚飯…
不過是煮得半生不熟的破玉米棒子!!
村裏今天下雪,晚上冷的很,當知青點兒的男知青負責人睡覺前點名兒,發現屋兒裏沒有何建設的時候,還随口問了一句:“誰看見何建設幹嘛去啦?”
有一個傍晚跟何建設前後腳上過茅房的男知青答:“好像看見他上山去了!”
何建設這個人不怎麽合群,平時看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還由于夜生活豐富,三五不時的晚上不在知青點兒住着,雖然大家才從農戶家裏搬出來一周,但是何建設大晚上的不在知青點兒休息就已經有好幾次了,你問他他就吊兒郎當的打哈哈,不過他每回第二天白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又會自己回來了。
所以男知青這邊兒的負責人今晚就也沒有當回事,直接便吹滅了煤油燈關門休息了。
可是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大家都各自下工回家的時候,知青點兒的男知青負責人察覺出不對勁兒來了。
因為晚飯是按人頭兒做的,但是何建設的晚飯竟然沒有人來領?
由于各個生産小組并沒有重新分配,所以知青們白天沒有聚集在一起幹活兒,還是跟原先住着的農戶們在一塊兒幹活兒的。
所以男知青的負責人詢問了跟何建設在一個生産小隊的知青:“今天何建設跟你一塊兒回來了嗎?”
對方答:“沒有哇,哎不對…何建設今天好像沒上工!”
這一句話,知青點兒可是炸開了鍋。
大家前後這麽一合計,就好家夥的…何建設竟然已經消失了一天一夜了!!
反正不管何建設是不想下鄉了逃走了,還是上山了沒能回來,這個事兒知青點兒自己肯定是抗不下來了,男知青的負責人直接就跑去大隊長王大力家裏了。
等男知青的負責人把這個事兒一彙報之後,大隊長王大力也沒耽擱,立即就召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上山去找人。
王大力可是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的,好些知青們受不了下鄉的苦,就老想法子上山上去踅摸點兒肉吃,可是這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有個什麽事兒誰都發現不了。
再說了,昨天晚上可是下雪了…就說不準何建設人現在渾身的肉都涼了!
于是很快,青山大隊的男女老少就齊齊上陣,在青山村附近各處兒的開始尋找何建設,小孩兒跟老人就在村外的小樹林裏找,青壯就結伴上後山上找去。
但即便是青壯們也不敢太接近深山,現在正是野物們儲存過冬糧的時候,再加上天冷了可吃的東西少,萬一他們成了野物的盤中餐可就不值當的了,誰家還沒個妻子爹娘的呢。
不過這畢竟也是一條命,大家也都是盡了全力去尋找了。
可是等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卻也依舊沒有見到何建設的身影。
最終,大隊部只能讓村民們停止了搜尋,并且讓人去公社的派出所報了案。
當一開始,蘇大伯聽說有人看見何建設上山的時候,心也是一直提着不敢放下來的。
不過後來,見村裏找了一整夜,第二天白天還特意放了一天假給大家休息,最後晚上時候大喇叭裏響起了讓衆人不要獨自上山的廣播,蘇大伯這才确定了,那個人應當是只看到了何建設上山,而并沒有看到前頭帶路的他的。
倒是蘇大業在得知何建設失蹤的時候,立即就懷疑的瞟了一眼自家爹。
不過一想到這可是偷了他家金子的惡賊,再說他爸算計死人也不是頭一回了,蘇大業也就識趣的什麽都沒有問。
就是可惜了他家丢失的金子,這下可是完全沒有了頭緒…
幾日之後,之前被蘇大伯開了瓢的蘇大珍,以及一起在醫院陪着蘇大珍的蘇大媽二人回了村裏。
其實蘇大珍還沒完全好,但是一天裏已經能有大半時間是清醒的了,所以蘇大媽就跟醫院說不治了,反正是個閨女,又沒有傷到臉,回頭就嫁出去了。
但是當蘇大媽回了家之後,得知了等待她的噩耗,這才感受到了萬念俱灰的沉重打擊。
而于此同時,蘇大業蘇大田和龔淑珍三人的願望也落空了。
他們仨本來以為,等蘇大珍回來了,家裏的活兒就能有人幹了。
可衆人沒想到,蘇大珍看上去人倒是全須全尾的,但就是落下了點兒毛病——
平時你跟蘇大珍說話吧,她就跟聽不見一樣,呆呆傻傻的,要不然就是用通紅通紅的眼珠子看着你,嘴角還會時不時的浮現出一抹瘆人的笑。
以及…可能看着你看着你,蘇大珍下一秒就能原地暈倒。
對此,蘇大伯蘇大媽夫妻二人已經決定,這個閨女不能就這麽折在自己家,再給她養一冬天的,等明年開春兒了就想法子給嫁到遠處兒去。
但今年冬天,蘇大伯家幹活兒的人,就只能由脆皮的蘇大業和更脆皮的蘇大媽,以及懷孕的龔淑珍和啥活兒都不會幹的蘇大田,四個幹活兒菜菜輪流上陣了,因為手握僅剩下的幾塊兒金子和錢的蘇大伯肯定是不會幹的。
時間一晃半拉月過去,再有一周左右,大隊就該要停止學大寨的活動了。
這日上午,蘇穎剛琢磨着中午要做點兒啥好吃的,就聽見寧娟過來說:“大丫,門口兒有個說是你堂姐的人找你!”
蘇穎:“?”
應當不是香繡姐,香繡姐寧娟認識的…
完後等到蘇穎走到院子裏一看,就瞅見自家的仨傻乎乎藕兜兜,正挨挨擠擠的撅着腚,躲在大門兒後頭朝外邊兒偷看呢。
蘇穎:“…”
怎麽越看越傻了!!
好在,三個臭皮匠裏還是有一個沒那麽傻的,蘇谕回頭,用口型跟蘇穎比劃了‘蘇大珍’三個字。
不過蘇穎就更納悶兒了,蘇大珍不好好在家裏養身體,來找她幹啥?
此刻的蘇穎也只能帶着疑惑來到了門口兒,看着臉色蒼白到能透出皮膚下的青色血管兒的蘇大珍問:“你找我幹啥?”
但蘇大珍似乎并不着急說話,反而上上下下的盯着蘇穎看了半天。
等到蘇穎都開始不耐煩了,蘇大珍才開口問道:“你說讀書有用嗎?”
蘇穎:“???”
不是大姐…你晾了我半天就蹦出來這麽一句?
蘇穎是知道蘇大珍連小學都沒上完的,雖然她很讨厭蘇大伯家的人,不過其實對于蘇大珍被自己親爹蘇大伯給開瓢兒了的這個事兒…說實話,蘇穎是覺得蘇大珍真的挺倒黴的。
出生在這麽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雖然名字裏帶了個‘珍’字,但是卻從未被人珍惜過,一言一行都被父母按照工具人的模子來刻畫,可能蘇大珍有時候都不明白自己在幹嘛吧,人生也從未有過選擇的機會。
并且上輩子蘇大珍雖然确實是比較讨人厭,主要表現為嘴臭,可仔細想來,蘇大珍倒是并沒有享受到蘇大伯從她家吸到的血,而且最重要的是…當下的蘇大珍也不過是一個15歲的孩子。
蘇穎覺得自己一個有節操的老太太,沒有必要跟這麽一個不懂事兒的黃毛丫頭計較,于是就實話實說了。
蘇穎道:“你喜歡就是有用,不喜歡就是沒用。”
經歷過後來的種種變革,蘇穎知道,以後學歷這個東西會變得越來越卷,可人的一輩子有限,意外和明天總是不知道誰會先來,所以她蘇老太太的想法一直都是,與其去追尋什麽虛無缥缈的名利,還不如在有能力吃飽飯的前提下,盡量讓自己過得舒服些來的重要,反正什麽車啊房啊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哪裏有當下的快樂和幸福重要。
尤其是當下可是七十年代,馬上就要來到遍地黃金的八十年代…
人在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不取決于個人能力的,而是取決于所處時代中是否有足夠多的機遇。
不過…
蘇穎馬上就警惕的道:“我就是個小丫頭,你問我幹啥?”
但是蘇大珍…
蘇穎注意到,蘇大珍的雙眼眼球好像在極其迅速的顫抖?
然後“砰”——
蘇大珍原地暈倒了。
蘇穎:“…”
蘇穎回頭咆哮:“你們看見了吧我可沒碰她啊!!是她自己說倒就倒的啊!!!”
而暈倒在地的蘇大珍腦子裏,此時正在飛速的思考着。
其實蘇大珍确實是在上次被親爹蘇大伯給開瓢兒的時候就死去了。
但是死後,她的意識卻并沒有消散,反而有一個聲音告訴蘇大珍——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書。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