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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北方過小年一般都是在臘月二十三這天，據說得上貢甜滋滋和黏糊糊的好吃的，讓竈王爺上天庭以後不要說家裏的壞話。

    蘇穎家目前最符合這個習俗的東西，就是她新作的紅棗核桃小點心，以及大野豬的頭頭了。

    之前那頭大野豬的頭一直沒弄，等的就是今天這一天。

    今天一大早，劉蘭香就已經帶着幾個孩子給竈王爺上貢完畢了，現在老母親正在辛勤的給家裏糊牆紙，也就是把去年貼上的舊牆紙給撕下來，現在貼上新的。

    去年貼的牆紙經歷了一年的風吹落土，已經變得發黃且髒污，上頭吸附了不少空氣裏的髒泥與土渣兒，往下一扯就會嘩啦啦的響，同時還向着四周不停的飄散土灰，所以這活兒老母親沒讓幾個小的沾手，自己就給一個人弄了。

    要是讓蘇穎幾個幫忙，那幾個孩兒指定沒多大會兒就全變成小泥娃了，劉蘭香怕隔壁的老伍頭兒洗不幹淨，埋汰。

    蘇穎家今年早就跟伍磊家商量好了，兩家人的大掃除要一起做，但是伍磊家已經十多年沒做過大掃除，沒換過牆上的舊報紙了，所以劉蘭香待會兒糊完了自家的牆紙，還得去隔壁的伍磊家糊。

    伍磊以前就是徹徹底底的糊弄狂魔單身漢，不怎麽洗澡不怎麽刮胡子不怎麽收拾家，這會兒他正在被蘇穎磨刀霍霍，準備刮胡子。

    不過伍磊也不是閑着啥事兒也不幹，他老伍頭兒，待會兒可是要完成清洗蘇茂蘇誠蘇谕三個娃的這個艱巨任務的，真真痛并快樂着，快樂是因為可以給仨娃洗澡，痛是因為伍磊不會，得先跟娃們的娘現學。

    但是看在隔壁娘幾個如此幫忙的份兒上，伍磊決定硬上，現學就現學，哪裏髒就洗哪裏，堅決要給仨小子搓洗白淨的！

    原本往年給娃洗澡這個活兒，都是老母親劉蘭香來負責的，但是今年，蘇谕是說什麽都不願意讓老母親給洗澡了，蘇谕說他是男的，寧願明年臭死也不要讓老娘給洗澡！

    然後本來完全沒有這個意識的蘇茂和蘇誠就也跟着不幹了，不但不讓劉蘭香給幫忙，甚至也不讓他們大姐蘇穎給幫忙，所以這個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伍磊來弄了。

    此時，蘇穎已經在伍磊家的當院裏，把手裏的小刀給磨得锃亮！

    這把小刀伍磊很熟悉，就是他每次上山都要別在後腰上的那把，同時也是上次給死狍子挖腿上的子彈的那把，老鋒利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完全不含糊，分分鐘給你幹倒地一個壯漢沒問題。

    蘇穎微微一笑很吓唬大叔：“來吧伍大叔，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伍磊：“…”

    伍磊做出了最後的掙紮：“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蘇穎招呼手：“來嘛，別客氣呀～”

    伍磊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心說叔兒不是跟你客氣，叔兒是真害怕！

    之前伍磊每次胡子長了擋住嘴巴影響他吃飯，他都是自己随便拿剪刀“咔嚓”一剪子完事兒，剛開始他也幹過剪到嘴唇兒的事兒來，不過後來就也習慣了。

    但是今天，蘇穎說新年新氣象，非要以身試法！

    伍大叔實在是沒扭過蘇穎，這才答應了讓她給剃胡子。

    随着蘇穎的緩慢靠近，伍大叔的身體逐漸僵直，當蘇穎手裏的冰涼刀刃第一次碰觸到伍磊脖頸處的皮膚是，伍磊甚至覺得自己後背已經冒出了白毛兒汗！

    不過蘇穎說：“啊，我忘記用肥皂泡兒了，伍大叔你家有肥皂嗎？行了不用說了我知道沒有。”

    蘇穎“颠颠兒”跑回家了。

    伍磊在原地：“啊窩額…嗯對，沒有。”

    等蘇穎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拿了一碗的肥皂泡泡兒，是蘇穎用肥皂和牙刷搞出來的。

    在伍大叔一臉蒙圈的驚訝中，蘇穎已經把整晚的肥皂泡泡兒都糊到了伍大叔的臉上，之後再下刀就是有如神助，絲滑得不行。

    其實蘇穎上輩子就已經給蘇二伯和伍大叔倆人刮過無數次胡子了，還給倆弟弟們搞過，因為剛開始的時候蘇茂和蘇誠長了胡子覺得好煩躁，甚至還用手薅過，幸好被蘇穎給及時制止了，後來倆傻乎乎才知道，薅胡子有可能導致以後胡子永遠不長了，而只有公公才不長胡子…

    總之蘇穎幹這個活兒其實是很熟練的，但是伍大叔一開始不知道，導致他現在很驚訝，而且還不敢感嘆，誰知道下一秒這小丫頭還熟練不熟練了，不熟練他可就沒有下一秒了！

    一切都有驚無險的進行着，然後伍磊很快就成了一個陰陽臉兒的精神叔叔，不過伍磊臉上的陰陽不是左右，而是上下。

    蘇穎使勁忍住了才沒有狂笑：“伍大叔你沒事兒曬曬太陽吧，現在下巴上太白了，跟腦門兒簡直是倆顏色！”

    伍大叔摸了摸自己很多年不曾光滑的臉頰，還沒意識到這個事兒它到底有多嚴重。

    但是一直在院子裏玩耍的伍大叔家的小狗子伍小虎過來看了一眼自家爹爹，完後嘴裏發出了一聲“嗤！”，再然後飛速的跑走了。

    伍小虎一整只汪都震驚了，媽呀這個人是誰？好恐怖！

    狗子怕怕…要去找兄弟們告狀狀！！

    幾只小狗子過幾天就要滿兩個月大了，現在它們的領地已經擴展到了伍磊家和蘇穎家的院子裏，這會兒受到了到驚吓的伍小虎是跑得嗷嗷兒快。

    伍磊：“…”

    蘇穎實在是忍不住了，只能抱着肚子蹲下：“噗啊哈哈哈哈哈！”

    伍磊納悶兒，有那麽可怕嗎？他年輕時候長得還行啊，十裏八鄉的媒婆兒都說他是精神小夥兒呢！

    但是伍磊家裏沒有鏡子，于是他跑到水缸旁邊兒，打開蓋子敲碎了上頭的浮冰，對着底下沒上凍的水面照呀照的，完後自己擱那兒嘟嘟囔囔：“看不大清楚哇，但是輪廓沒變吶？也沒胖哇…”

    又瞅了一眼蹲在地上笑得跟一坨屎似的小丫頭，伍磊決定去跟小丫頭的媽告狀…額不是，是借鏡子。

    伍磊現在跟劉蘭香已經算是比較熟悉了，但不是世俗意義上的那種熟悉，只不過對于倆社恐來說，能比較沒有負擔的開口說話，就已經算得上是很熟悉的狀态了。

    到了蘇穎家的大門口兒，伍磊沖裏頭喊：“小帽子！老三老四！”

    仨娃被叫到名字，很快就“啪嗒啪嗒”跑出來了，但是…

    蘇誠被他姐教育的警惕心很強，張開手護着身後的倆弟弟，一臉驚悚的問道：“你誰呀？”

    拐子？長這麽醜得嗎？

    姐不說壞人一般都長得像好人嗎？

    呃但是長得醜得好像也不能掉以輕心啊！

    蘇誠張了張嘴，有些怕怕，于是又抿上嘴，拽着哥哥的衣服往後退了兩步。

    只有蘇小谕一個崽似乎透過現象看出了本質：“你是伍大叔…他家親戚？”

    伍大叔伍磊同志：“…”

    伍大叔：“我就是你們伍大叔。”

    蘇茂蘇誠蘇谕：“啊…”

    聲音真的是伍大叔耶，可是現在好尴尬！

    這時，家裏的三只小狗子“汪唧汪唧”的跑了出來，其中伍小虎似乎經過了時間的緩沖，已經接受了自家爹爹臉上可能不會再有毛毛的這個事實了，孩子出走再久也是得回家的，于是伍小虎磨磨蹭蹭的把屁股往伍大叔的鞋上一怼。

    伍小虎：“汪！”

    抱吧，爹！

    然後伍磊就抱起了小狗子開始借鏡子。

    等到蘇茂颠颠兒的跑進屋兒把一小塊兒巴掌大的鏡子拿來之後，伍磊照了一下，然後瞬間石化。

    伍磊：“…”

    好像長了牛皮癬的倭瓜…

    唉，以後還是多曬曬太陽吧。

    今天中午兩家人都是随便糊弄了一口的，然後到了下午的時候，劉蘭香已經糊完了自家的新牆紙，又趕去隔壁搞伍磊家的牆紙。

    而伍磊呢，則是帶着蘇茂蘇誠蘇谕仨娃，開始收拾劉蘭香家的屋兒地上。

    只有蘇穎一個娃正埋頭兒往返于自家的院子裏以及廚房之間狠幹，沒錯兒，就是“滋啦滋啦” 的給大豬頭褪毛兒。

    這可真正是一個精細活兒，必須得在中午陽光最好的時候弄，不然看不清楚容易有所遺漏，還得膽大心細有耐心，以免扒豬臉做出來會有股子怪味兒。

    蘇穎手裏拿着一根兒手指粗細燃有明火的燒火棍兒，正對着大太陽，一點兒一點兒的找豬臉上殘餘的毛發，找到一塊兒就開始拿燒火棍兒燎一下子的，然後拿手摸一摸，感覺沒有喇茬的感覺了，就算是可以了。

    這麽做可以很幹淨的清除豬毛，不怕把豬皮燒焦，黑乎乎的也沒關系，待會兒一洗就掉，唯一的缺點就是現在的天氣太冷了，燒火棍兒沒多大會兒功夫就會熄滅，所以蘇穎就得不停的往返廚房與院子之間。

    等到蘇穎搞完也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劉蘭香都快給伍磊家也還完了牆上的舊報紙了。

    完後蘇穎開始把豬臉用熱水焯熟表面，之後又用大石頭粗糙的部分蹭掉黑乎乎的豬皮，清洗幹淨之後，這才開始正式制作扒豬臉這道美食。

    洗幹淨的豬臉兒放入燒開水的大鐵鍋內，加入大塊兒的蔥姜，打開蓋子煮半拉小時，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蓋上蓋子，因為豬肉的腥氣會留在鍋內，煮好以後，把豬肉取出待用，在鍋裏放醬油醋蔥姜蒜沫兒幹辣椒，炒出香味兒之後澆在旁邊兒的豬頭上，一起放到大鐵鍋內大火蒸。

    這時候隔壁劉蘭香已經給牆紙都糊好了，正在跟伍磊和幾個孩子一起收拾地上的髒污，蘇穎趕緊又用發好的二合面兒揉了幾個大饅頭出來，擺放在大鐵鍋的四周。

    全都弄完了以後，蘇穎趕緊的沖着牆的那頭兒喊：“媽，我弄好啦！”

    沒多大會兒，母女兩個就齊齊背着小包袱，趕往蘇二伯家裏去了。

    蘇穎家的鍋竈要用來做飯，伍磊家的鍋竈要用來燒伍磊自己以及蘇茂蘇誠蘇谕三個娃的洗澡水，而蘇穎和劉蘭香母女兩個，正好去蘇二伯家，幫着蘇二大媽一起給懷孕六個多月的大堂嫂劉芳洗澡。

    但是這活兒要趕在太陽落山以前，不然天黑了光線不好，光靠煤油燈根本就看不清楚，到時候再給劉芳洗澡容易不安全，而且大家都得趕在今天大掃除和祭竈王爺，所以娘兒倆去太早也沒用，卡在這個點兒才剛剛好。

    就是留下仨孩子全給隔壁的伍鳏夫搞，劉蘭香心裏頭還有點兒小擔心呢，她走的時候還是一步三回頭兒的瞅。

    等到了蘇二伯家之後，他家果然也剛剛搞完所有事兒，洗澡水已經提前燒好了兩大水缸了，至少保證女人們洗澡的時候不會斷了熱水。

    不過蘇穎先去了大堂哥蘇謀家，蘇穎把身上的小包袱往炕上一甩：“喏，之前答應給我小侄子的。”

    大堂哥蘇謀打開一看，果然是十條屎尿戒子以及兩身兒小孩兒穿的衣裳！

    不過蘇謀看着看着就發現不同了：“咋是一男娃一女娃的？”

    蘇穎順嘴兒胡謅：“我不知道男女啊，不管是做倆男娃的還是倆女娃的，都有全錯的風險，這樣兒至少能保證有一個娃能穿對了衣裳。”

    大堂哥蘇謀：“…”

    大堂哥蘇謀：“你說的有道理呀！”

    就大堂哥蘇謀，心裏頭不設防的時候很好糊弄的。

    大堂嫂劉芳見了這些新衣裳和新屎尿戒子，也很是感激：“多謝你啊大丫，我這本來說自己也用舊衣裳做做的，但我這肚子現在是越長越大，都快看不見腳丫子了…”

    蘇穎安慰她：“這有啥的，我這當姑姑的給做不也一樣嘛！走，咱洗澡去～”

    大堂嫂劉芳随着懷孕的月份兒變大，身子越來越沉，現在晚上已經很少能睡上一個完整覺了，經常是腰酸腿痛，起夜頻繁，辛苦極了，再加上是懷得雙胞胎，整個青山村兒都還沒出過雙胞胎呢，人就有些焦慮。

    不過幸好現在是過年期間，周圍的環境都是熱熱鬧鬧的，還老有人過來串門兒，劉芳倒是也沒有那麽多的心思想太多。

    之後大堂哥蘇謀幫着給自己媳婦兒劉芳扶進了今天家裏特意騰出來的一間空房裏，女人們就開始了洗刷刷。

    好在人多力量大，蘇二大媽，蘇香繡，劉蘭香仨人給搓澡，再加上一個打下手的蘇穎，終于在一個多小時以後有驚無險的完成了給劉芳洗澡的重任。

    之後先給劉芳扶回屋兒，剩下的娘兒幾個才開始洗澡，再之後才是男人們。

    等到大家全都弄好之後，剛剛好天黑沒多久，衆人便一齊往伍磊家走。

    進了伍磊家的門兒，劉蘭香先是偷摸兒聞了聞仨兒子身上，發現竟然真的沒有酸味兒，還在心裏暗自小小的肯定了下隔壁的伍鳏夫。

    劉蘭香摸着仨兒子的頭：“還不謝謝你們伍大叔。”

    蘇茂蘇誠蘇谕扯着脖子喊：“謝謝伍大叔！”

    伍磊嘿嘿嘿：“不用謝，不用謝，你們也幫我家打掃衛生了呢…”

    聽到這話，蘇二大媽的心思瞬間活絡了起來，她有些驚訝的來回掃了兩眼劉蘭香跟伍磊倆人，不過很快就被蘇二伯給拽了一下衣服角子，蘇二大媽趕緊回神，裝作啥也不知道的樣子。

    恰好蘇穎這時候也進了伍磊家的堂屋兒，蘇穎說：“媽，二大媽，扒豬臉兒做好了，咱趕緊給端進來吧！”

    一聽扒豬臉做好了，屋內甭管是孩子還是大人，還是懷着孩子的大人，全都是齊齊的狠狠咽了一大口唾沫。

    也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這道菜，吃起來實在是太滿足了的！

    肥肥的臉頰皮肉之下，是軟爛入味兒的瘦肉筋骨和肥油，口感完全不柴，甚至是入口即化，這對于缺少油水的人來說，簡直就是身體的最強加油器！

    更何況，用二合面的饅頭夾起扒豬臉來一起吃，有澱粉和油脂的完美融合，這道菜一定會真正達到味蕾的頂峰！

    此時蘇二大媽跟劉蘭香一聽這話，趕緊跟着蘇穎回去端菜，伍磊也趕緊拿出早就清洗好的地窖蓋子充當烤肉石板，因為之前大堂哥蘇謀沒有吃到狍子肉一直耿耿于懷，不過今天蘇謀終于可以滿足心願了。

    過新年過新年，過完小年過大年。

    舊的一年終于過去，新的一年即将到來，有了蘇穎和蘇谕這兩個變化，這将會是一個與上一世完全不同的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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