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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蘇穎進了家門之後,瞅見她媽劉蘭香眼睛紅紅的,趕緊提起新話頭兒轉移她媽的注意力。
蘇穎給自己的小背簍放地上,說:“媽,媽你看,今天我們弄了好些毛栗子回來!是驢蛋帶我們去的,不過後來我也帶他去摘木耳和蘑菇了嘿嘿!”
老二蘇茂已經會察言觀色了,麻溜兒的也跟着她姐說道:“小弟老厲害了,找到了一窩的野雞蛋,一共17個呢!我們中午餓了,就一人吃了一個,完後剩下的咱家分了6個,給驢蛋也分了6個。媽你看,這野雞下的蛋雖然小,但是數量多呀,一窩竟然能有這麽老些呢!”
老三蘇誠撓了撓腦袋,問:“媽,為啥野雞能生那麽老多的雞蛋,咱家的倆老母雞咋那麽不中用啊?”
蘇谕:“…”
你還別說!這是個好問題呀!
劉蘭香雖然性子軟乎,說白了就是不會吵架,但是她有個優點,就是不愛鑽牛角尖兒,有啥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從來不會說一個事兒翻來覆去的擱到心裏頭怄氣。
這會兒幾個孩子圍着她一頓的“渣渣渣”,劉蘭香剛才心裏的那點兒委屈勁兒就全都消散了,自家的娃都在自己身邊兒上,那就是最幸福的時刻了!
可其實劉蘭香也不知道為啥這母雞一成了家養的就變得不中用,不愛下蛋了,不過她決定忽悠下三兒子。
劉蘭香說:“你不愛給老母雞捉蟲吃,它就不愛給你下蛋,你平常可以多給老母雞捉些蚯蚓啊啥的吃,它一高興沒準兒就能多下幾個蛋了。”
老二蘇茂前兩年也被劉蘭香這麽忽悠過,所以這會兒他躲在蘇穎身後邊兒捂着嘴偷偷的笑。
他早就不會相信這種大人說來騙小孩子的話了嘿嘿!但是他不說,他要看他弟傻乎乎的去挖蚯蚓!
蘇茂小眼神兒忽悠忽悠的往蘇谕那邊兒瞟,心想等着吧你小老四,再過兩年哥就拿這瞎話來騙你哈哈哈!
老三蘇城果真信了劉蘭香的瞎話,他好興奮的握緊了小拳頭,問他媽劉蘭香:“媽,那我要是天天給老母雞捉蚯蚓,老母雞要是一天下兩顆蛋,那我可以吃一整個雞蛋嗎?”
劉蘭香想了想,現在天冷了,家裏的兩只老母雞每天能下兩顆雞蛋就不錯了,要是老三多給抓蚯蚓蟲子,兩只老母雞吃了補充營養,能變成每天下三顆或者四顆蛋,那給老三多吃半顆雞蛋也不是不行。
于是劉蘭香說:“可以,咱家的兩只老母雞,一天要是下蛋多于兩顆,你就可以吃一整顆雞蛋。”
老三蘇誠:“…!”
他就是那麽一磨叽而已,他媽竟然還真的能同意!
老三蘇誠:“噢噢噢噢!我明天開始就出去抓多多的蟲子給老母雞吃!”
老二蘇茂:“…?”
那為啥他前年抓了整整一年的蟲兒,就沒想到可以多跟他媽要雞蛋吃呢?
嘿呀虧了!虧了呀!
老三蘇誠高興了,在院子裏頭直蹦跶。
老二蘇茂玉玉了,在牆角兒蹲着畫圈兒。
不過他倆很快就都被大姐蘇穎給叫走了。
蘇穎說:“你倆拿剪刀,給刺兒球外頭的尖刺多剪下來些,記着挑選那種又粗又硬,往上一按就能給手紮一個大血窟窿的那種,知道了不?”
倆娃乖乖點頭,這個标準倒是簡單清晰,但是為啥呀?
好奇寶寶蘇茂提問道:“姐,為啥要弄這種的呀?”
蘇穎把剪刀拿出來遞給倆弟弟:“你瞅咱家外牆,是不挺矮的呀?稍微大點兒的孩子就能墊着大石頭翻過來,那要是有壞心思的成年人,不更是防不住了?所以姐打算把這些尖刺都鑲上去,到時候要有敢來咱家當三只手的人,保準給他三只手都紮出好些大血窟窿來!”
蘇茂蘇誠瑟瑟發抖.jpg
聽完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他們大姐好狠的心呀!但是他們好喜歡!
蘇茂和蘇誠說:“這個法子好!姐你放心,剪尖刺這個活兒就交給我們倆吧!”
蘇穎對兩個弟弟的态度表示很滿意,她點點頭就鑽進廚房開始做飯了。
劉蘭香正在拿幹茅草修補房頂兒呢,下午馬嬸子拽着馬三寶找上門兒的時候,劉蘭香手裏的活兒剛幹了一半兒,所以今天的晚飯是蘇穎來弄。
但以蘇穎的經驗來看吧,她媽修補房頂兒這活兒确實是弄的不咋地。
就按照她媽現在的這個拆東牆補西牆,新舊茅草随意混搭的方式,等冬天霜雪一大了,屋裏保準得漏風。
不過這倒是也不能賴她媽幹這個活兒垃圾,主要是她媽劉蘭香以前不是青山村的人,甚至都不能完全算是北方人,那打小兒家裏頭就用不着要弄這麽厚實的茅草屋頂兒,原先他爸在的時候,這登梯子上房揭瓦的活兒,又都輪不着他們母女幾個,所以說根本就沒人教過她媽。
現在她媽劉蘭香能給房頂兒修補成這個樣式兒的,那都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了,這咋着也算是自學成才呢。
其實蘇穎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幹這個活兒比她老娘還垃圾呢,母女倆頭一年算是趕鴨子上架,硬着頭皮上,結果大冬天的一家五口兒打了好幾個月的哆哆…
後來還是隔壁的老鳏夫伍大叔看不下去了,幫着她家修補了好幾年的房頂兒。等再過了幾年,她長到了十幾歲,個子竄起來了,也學會了這門兒手藝,她家這才不用麻煩伍大叔了。
唉,想起來當初自己給這個活兒幹得那個完蛋樣兒,蘇穎就忍不住得想皺眉毛,啧啧,那真是不忍直視啊…好家夥,等到開春兒時候雪一化,她家房頂兒上都能長出小樹苗苗兒來,那上頭的茅草早都給泡糟了。
說起來,這隔壁的伍大叔也是個好人吶。
她家隔壁兩戶人家,一側是孫大媽一家,另一側就是伍大叔他家。
原先她爸還在的時候,兩家人的關系其實一般,平時也沒什麽走動的,主要是伍大叔的媳婦兒十幾年前難産死了,一屍兩命,村裏人就說他克妻克子。
其實她家是沒覺着有什麽啦,但是伍大叔自己就愛避着人走,下了工就往家裏頭一待,從來也不愛串個門子什麽的,這跟她媽劉蘭香現在的狀态還有點兒像,說白了就是給社交環境自我封鎖了。
後來她媽劉蘭香成了小寡婦,漸漸的,就連村裏的小娃娃都不愛往他們家的這條兒胡同裏跑來了。那先是出了一個老鳏夫,後是出了一個小寡婦,村裏人就覺着這條胡同兒它邪性啊。
不過大家的這種想法擱到這個年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幸好她媽劉蘭香倒是不覺着有什麽難受的,好歹還撈了一個清淨呢。
但因為這個修補屋頂兒的事兒,她家幾個娃就都跟伍大叔熟悉起來了,原先一瞅伍大叔那個兇巴巴的臉就害怕,後來伍大叔上山找着個什麽野酸棗兒一類的山貨,還老給他們幾個帶呢!
之後連帶着伍大叔跟她媽劉蘭香多少也能說上幾句話,過年過節的也能相互送個吃食啥的了。
蘇穎重生回來之後,心裏是打算着要多照應着點兒伍大叔的,但是現在吧,她家屋頂兒的這個事兒還沒出來呢,她要是這麽早就先主動跟伍大叔示好,那人家肯定得起疑心了。
所以伍大叔這個事兒吧,還是得慢慢兒的來。
實在不行,今年冬天她就先主動出擊,反正伍大叔就住在隔壁,請人家幫忙,完後她家出點兒糧食啥的,挺合适的,一點兒不打眼。
哦對了對了,伍大叔還會打獵呢,到時候還可以讓她幾個弟弟去拜師,這徒弟孝順師父的,那誰也說不出來個啥,天經地義的。
反正她有三個弟弟,一個不行換一個,要是伍大叔都挑不上眼,這不是還有她能出馬呢嘛,嘿嘿嘿,這個主意不錯。
蘇穎記着,伍大叔好像是後來也沒娶媳婦兒吧,反正是老鳏夫當了一輩子,跟她媽劉蘭香一個樣兒。
唉等等,伍大叔,老鳏夫…
咦,是什麽來着?
剛才蘇穎腦子裏好像是有什麽想法一閃而過了,但是這會兒再仔細的回想,還真就丁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算了不管了,到時候再說吧。
蘇穎沒太糾結,趕緊接着繼續剁案板上的大蘿蔔了。
家裏一共五口兒人,有四個都在忙忙碌碌,只有一個廢物吧啦的小東西,正躺炕上揉自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呢。
蘇谕覺得他好餓呀,真的好餓好餓呀…
他原先在宮裏過的是不咋地吧,得防着這個防着那個,睡覺都睡不踏實的,但好歹能吃飽飯哇!
他現在可是知道了,這餓肚子的感覺太難受了。
不行他又後悔起早上那半根兒烤白薯了…當時他為啥就不知道要吃快點兒呢?真是腦瓜子讓門給碾了!
哎呦肚子好餓呀…
蘇谕覺着,自己現在除了跟熱乎乎的炕上躺平之外,是啥也幹不了了。
他前兩天身體還有點兒發燒,其實沒怎麽感覺到餓來着,就是打從今天開始,老是覺着餓得慌,小肚肚裏就跟有個無底洞似的。
蘇谕覺着他可以改變下計劃了。
現在這個家裏,幾個家人們看起來好像都還不錯,似乎不像是他上輩子的父皇母後和弟弟那樣兒的自私。
寡婦娘雖然窩囊吧,但好在腦袋不糊塗,遇上該護着孩子的事兒也能夠咬死了不松口。
他大姐這個人呢,應當是有點兒神通在身上的,也挺關心底下的幾個弟弟,目測是現在家裏頭最可靠的人。
剩下的二哥跟三哥,那就是倆純粹的小娃娃了,不過倆人今天打架的時候,倒是都護着他的,二哥會教訓罵他的馬三寶,三哥雖然慫了點兒,但也知道抱着他躲起來呢。
不過現在他裝廢物小傻子的時間還尚短,停不下來才就幾天的功夫,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模樣,哪兒能這麽輕易的就給看清楚了呢。
不過有一點蘇谕是已經給搞明白了。
那就是,不管他再繼續裝廢物小傻子會不會被這個家給抛棄,但他要是再不做點兒什麽,他可能就得先餓死了…
剛才他都看了,他姐又做蘿蔔絲湯呢,丁點兒的油水都沒有…
要不然,他把上輩子的功夫先撿起來?
不到4歲,正是打磨筋骨最好的時候。今天上山他都看了,有不少的小動物呢,假如他從現在開始練功,那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上山捉兩只兔子山雞什麽的還是不在話下的。
嗯,這個法子不錯,他先偷偷的練功,不告訴現在的家裏人。
至于以後…那等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哼,什麽三寶四寶的小屁孩兒,敢惹他,他分分鐘自己打回去,不用別人幫他報仇!
不過話說回來,原來馬三寶的媽,就是那天嘴臭的馬嬸子呀,吊三角眼嘴裏還缺了顆大門牙,醜得這麽奇特的長相,嗯,他是不會記錯的。
他原來還以為是什麽狠角色呢,呵,原來不過就是個大草包,連他姐都鬥不過,啧啧,廢物蛋子一個。
“咕嚕嚕…”
哎呦肚子怎麽又叫了起來呢…
他好餓呀…
咦,對了,昨天他姐還逮了一只兔子呢,可以吃兔兔!
吃兔兔去喽!
蘇谕吧嗒着小嘴兒,一溜煙就完成了下地穿鞋跑到廚房這一系列的高難度動作。
蘇穎正給竈臺子底下添柴火呢,蘿蔔絲湯已經快熟了,她打算直接往裏頭豁了點兒玉米面兒,做成疙瘩湯喝。
結果她一回頭,就瞅見屁股後頭怼了一個小蘿蔔頭兒。
蘇穎說:“你瞅啥?”
蘇·您的小可愛·谕問:“兔兔呢?”
蘇穎:“…”
完蛋了完蛋了,她弟竟然沒忘了這茬兒!
不會是還想着什麽“兔兔那麽可愛,不許殺兔兔”呢吧?
可這咋辦?那只大灰兔子早讓她媽給嘎了,做成鹹兔肉擱到頭頂兒的房梁子上挂着了,就連昨天摸起來手感很好的一身兔子皮都給硝制得差不多了…嗯,也跟旁邊兒挂着呢。
這哪還有什麽可愛的兔兔哇,這只剩下剝完皮,刨完心,就留着吃肉的半風幹兔兔木乃伊啦!
蘇穎心虛:“這這…兔兔啊…”
咋辦咋辦,她就是現在編瞎話說兔子跑了也來不及了呀,那證據就擱頭頂兒上挂着呢,這稍微一擡頭就能瞅見哇!
其實這要是別的弟弟,像是老二或者老三來問蘇穎,那蘇穎都不會這麽為難的。
主要是小老四吧,上輩子死的太早了,那真真兒是啥好東西都沒吃過的。
這這…蘇穎實在是狠不下來心拒絕呀!
蘇·您的小可愛·谕眨巴眨巴大眼睛:“嗯!兔兔。”
蘇穎只能硬着頭皮上,她一手指着頭頂兒的房梁處,眼睛卻死死的盯着她弟臉上的小表情,就怕是下一秒小老四就能給她哭出來。
蘇穎說:“兔兔在這兒吶,腦袋叫人給嘎了,咱媽弄的…”
是咱媽給弄的啊,可不能賴你姐姐我嗷!
好在蘇穎擔心的事情沒發生,她弟不但沒哭出來,反而還眼睛一亮,小嘴兒吧嗒吧嗒的。
蘇谕指着房梁上宰好了待吃的木乃伊兔,脆生生的說:“兔、吃!”
蘇穎的心這才好懸給放下了,原來她弟不是想吸兔子,是餓了,那這個好說的。
蘇穎解釋道:“兔兔今天吃不了啦,咱媽的手太快了,這都已經洗幹淨給腌制上了。要是沒腌制上,那我能做主給它剁了,但都腌制好了的,費了老些鹹鹽呢,咱媽是不可能同意今天吃的,只能等過年時候了。你是不餓了?飯待會兒就出鍋,姐先給你拿兩塊兒糖行不?你等後天的,後天咱上縣裏去呢,到時候就有賣點心的了。”
蘇谕聽明白了,今天雖然不能吃兔子肉了,但是先吃兩塊兒糖也是可以的,而且最關鍵的是,後天他們就能去大商鋪買零嘴兒了!
他姐手裏是有錢的,那天他姐就上交了他撿到的布包兒裏的錢,但是找劉大栓賣戒指的錢可是一點兒都沒上交呢,嘿嘿他都知道的。
這錢算是他姐的私房錢,他媽不知道,就沒法攔着他姐花錢買好吃的喽哈哈!
于是蘇谕愉快的點了點頭。
蘇穎就回身兒掏鑰匙開櫃子門兒。
她家裏除了成袋子的糧食要擱地窖裏之外,像是一些精貴些的食物,比如什麽偶爾得的糖塊兒啦,大米小米啦,紅糖豬油啦,這種東西,都是要鎖進櫃子裏的,主要是防老鼠偷吃。
這個鎖糧食的櫃子就在廚房,因為蘇穎平時也要做飯,所以她身上是有鑰匙的。
蘇穎手兒松,直接就給蘇谕抓了一把糖塊兒。
完後蘇穎要接着做飯,又被小蘿蔔頭兒給拽住了衣角子。
蘇·您的小可愛·谕大眼睛亮晶晶,沖他姐勾了勾手。
蘇穎低頭,以為她弟是要說啥悄悄話,結果蘇谕給她嘴裏頭塞了一塊兒糖進去。
蘇谕裂開了小嘴兒笑:“嘿嘿嘿!”
完後一轉身兒吧嗒吧嗒跑走了。
蘇穎吃着嘴裏的甜滋滋,笑着罵她弟“這傻小子”。
蘇谕跑到了院子裏,瞅他倆哥哥正蹲這兒吭哧吭哧制作暗器呢,于是照例給倆人嘴裏也都塞了一塊兒糖。
老二蘇茂一嘗,喜得眉毛都飛揚起來了:“哎呀!昨天都忘了問大姐糖是哪兒來的了!”
蘇谕又是“嘿嘿”一樂,接着跑到屋檐兒底下,看劉蘭香收拾房頂兒。
這會兒天基本上已經全黑了,還剩下一點點兒的亮,劉蘭香爬下了梯子,叉着腰站到了房檐兒底下使勁的瞅。
她老覺着她今天修補的這個房頂兒吧…就很不對勁兒,但她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勁兒,這不會到了冬天讓雪給壓塌了吧…
要不回來找他二伯給瞅瞅?但是不大好吧,這孤男寡女的就幾個孩子在場…唉,算了算了,先使使看吧。
新晉小寡婦也有各種各樣的煩惱呢。
突然,劉蘭香的褲腿子叫個小蘿蔔頭兒給拽了兩下子。
劉蘭香問:“你幹啥?”
蘇谕依舊沖着他媽勾了勾手指頭。
劉蘭香蹲下低頭,嘴裏也被蘇谕給塞了一塊兒糖進去。
蘇谕咧嘴兒露出了滿口的小米牙:“甜!”
完後又蹦跳着上廚房等飯去了。
劉蘭香“媽不愛吃”的話還沒說出來,小兒子就跑沒影兒了。
她瞅着自家滿院子的煙火氣,心裏想着剛才小兒子的笑臉,突然覺着這丈夫不在了,日子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難。
今天晚飯,蘇老三一家吃的就是棒子面兒的疙瘩湯,不過蘇穎往裏頭切了一整個兒的大蘿蔔呢,白天幾個孩崽子又是漫山遍野的跑,結果晚上一家人一起燙腳的時候,小姐弟幾個全都不停的“嘣嘣嘣”放屁。
沒多會兒劉蘭香就覺着,就算是親媽,那也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味兒了,她端着洗腳水“嗖嗖兒”的就出了堂屋的大門兒了,她寧願跟院子裏頭挨凍,也不想聞這滿屋的臭蘿蔔味兒了!
炕沿子上,四個小姐弟全都捂着鼻子老老實實的泡腳。
這屋裏的屁,有一個算一個的,四個人誰都逃脫不了關系。
就…反正誰也別嫌棄誰了,都互相的忍着吧!
當晚一家人睡得比較早,第二天天還沒亮就都起床了。
今天是秋收假的最後一天,昨天下午劉蘭香就抓緊給鹹菜都腌上了,現在家裏已經不剩什麽需要耗費力氣的活兒了,不耗費力氣就不會出汗,正好一家人整整齊齊,到公社的澡堂子裏泡澡去。
蘇穎還給大家準備了午飯,玉米面兒的貼餅子,還在裏頭塞了一丢丢切碎了的豬油渣和鹹菜,這算是頂頂好的吃食了,年初一吃這個都不寒碜。
但就因為這個,今天的早飯就吃的更簡單了,每人半顆雞蛋,外加…嗯,蘇谕的最愛,白薯絲湯。
但蘇谕看着碗裏的最愛,只覺得自己真的是變心太快。
曾幾何時,他是多麽的愛吃這甜絲絲的湯水啊。
可現在,蘇谕滿腦子都是“孤想吃肉”。
嘴巴裏都要淡出鳥兒來了。
好在還有半顆雞蛋,不過這回蘇谕可不敢磨磨蹭蹭的了,他跟哥哥姐姐們一樣,吃的小豬崽兒似的,呼嚕呼嚕的。
全家人,只有劉蘭香對着自己獨一份兒的一整個兒雞蛋心疼。
她滴個親娘唉,這可是雞蛋哇,一整個兒溜溜圓的大雞蛋吶!
一個雞蛋能賣6分錢,今天去公社的澡堂子洗澡,大人還要1毛錢,小孩的身高低于1米2才能便宜5分錢,完後坐騾車還要每人再花1分錢!
這麽老多的錢,這家裏就是有金山銀山的也禁不住這麽花費吧?
劉蘭香緊皺着眉頭,臉上苦大仇深的,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拿着剝了殼兒的雞蛋,跟吃炸藥包似的往嘴裏送。
可嘴巴裏嚼上個兩口,娘唉…這雞蛋咋能這麽好吃呢?要是棒子面兒也能這麽好吃就好了嗚嗚嗚…
桌子上的幾個孩子早都吃完了,一個個的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說話。
今天他們老娘是出了大血了,萬一他們一個不小心,讓老娘受了刺激,說今天不去了可咋整?
所有娃都老老實實的坐着,等劉蘭香心疼完雞蛋。
到一家人吃完了飯,收拾了桌椅板凳兒,掃完地刷完碗,都出去了站在院子外頭,劉蘭香開始掏鑰匙鎖大門兒的時候,天才剛剛開始亮。
這時候路上都還沒啥人呢,要是有上公社采買的人,這幾天也都弄完了,明天就要開始學大寨,今天一天,基本上家家大人都要跟屋裏頭好好歇歇呢。
不過蘇穎是故意選這一天約蘇二伯一家去澡堂子的,其實現在就算是城裏人也不富裕,他們公社附近跟廠子裏有正經工作的人家也是,他們就算是洗澡,一般也都得等到年根兒底下,差不多大年三十兒往前再推個兩三天的時候,才會紮堆兒的去澡堂子裏泡着,好幹幹淨淨的過個好年。
而對于他們村裏人來說呢,就壓根兒沒有上澡堂子的習慣,一個是因為沒有票兒,再一個也是沒有錢。
所以他們兩家人趕在一大早上去公社的澡堂子,那是既人少,還能用上頭一波兒最幹淨的洗澡水。
到了路上,蘇茂跟蘇誠就憋不住了,開始叽叽喳,興奮得不得了。
老三蘇誠說:“我還沒去過澡堂子呢,澡堂子什麽樣兒啊?”
老二蘇茂回:“那你沒去過不是太正常了嗎,你哥哥我都還沒去過呢,大姐也沒去過,小弟更沒去過,就連咱媽也…媽,你去過澡堂子嗎?”
這話勾起了劉蘭香的幸福回憶:“去過一次,那時候兒還沒有你們呢。”
那是小十年以前了,蘇老三跟劉蘭香剛結婚,倆人去泡過一次澡,這之後,劉蘭香就再也沒去過澡堂子了,家裏有盆子又能燒熱水,沒必要出去白瞎了那個錢。
其實這回,要不是蘇穎拿回家的票兒快要過期了,劉蘭香也不能同意。
而且再有一個吧,就是畢竟家裏頭出了白事兒了,這趕在一腳邁進年關之前去泡個澡,也算是給大家換換心情了。
蘇誠跟蘇茂是“叭叭叭”個沒完,小兄弟倆好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要講。
蘇谕話說不利落,也不怎麽愛插嘴。
蘇穎跟劉蘭香倆人各自背着一個大包袱,裏頭是一家人的換洗衣裳和中午要吃的午飯。
等一家人能遠遠的瞅見村口兒胡老六趕的騾車的時候,天都已經完全大亮了。
老二蘇茂跳着腳朝騾車那邊兒招手:“驢蛋!”
蘇二伯得了大侄女的囑咐,今天一家人也是起了個大早,他們家住的比蘇老三家距離村口兒近,所以到的更早。
兩家人都上了騾車,相互寒暄了兩句之後,小崽子們就都開始犯困了,起得确實是太早了。
蘇二伯一家人也都全來了,算上蘇二大媽,20歲的大堂哥蘇謀,正懷着孕的大堂嫂,16歲的堂姐蘇香繡,8歲的驢蛋,蘇二伯家一共來了六個人呢。
其實蘇二伯家的大堂嫂原本還猶豫着要不要來呢,但她這胎懷孕之後,人就特別的怕熱,前一陣子秋老虎,身上出了好些的汗,擱家裏擦洗總覺着不舒坦,正好現在胎相也坐穩了,蘇二大媽就說讓她也跟着去泡一泡,好松快兒松快兒,解解乏。
反正再加上蘇穎她家的五個人,騾車上就已經坐了十一個人了。
趕騾車的胡老六又等了一小會兒就不等了,直接抽鞭子上路,本來今天去公社的人就少,這一車人也差不多能給騾車坐滿了,要再等下去多不了幾個人不說,車坐太滿還容易給騾子累壞了。
而且吧,胡老六他好困好困吶,蘇老二跟蘇老三家的人一瞅就是約好了一起的,這樣兒下午回來的時候,胡老六不用等這個等那個的,能痛痛快快兒的趕緊回家。
雖然他每回都說到點兒了就不等了的,但多多少少都還是要稍微等一下的,不然都是住在一個村兒裏頭的,胡老六也不好給事情做得太死板了。
蘇穎瞅胡老六一邊兒趕騾車一邊兒不停的打哈切,就覺着他身上充滿了瓜的味道。
蘇穎懷裏抱着睡着了的蘇谕,往騾車前頭湊,她悄咪咪的說:“胡六叔,你咋老打哈切啊?可得多注意休息呀!”
蘇穎跟胡老六也是有過一個國營飯店的大饅頭和倆雞蛋的交易關系了,又同是張知青搞破鞋事件的目擊者,胡老六倒是也沒瞞着她,而且胡老六也需要找個了解實情的人訴苦哇。
胡老六身子往後靠,小小聲兒的跟蘇穎透露道:“嗐,別提了,就這兩天,來來回回的,可折騰死我了!”
原來周五夜裏,胡老六送胡老五跟陳大剛兩家人去了縣醫院之後,兩家的老太太不消停,跟醫院又撕吧了好幾場。
現在的戰況是,陳大剛的娘陳婆子,右邊兒腦瓜子上的頭發,徹底讓胡婆子給薅禿了一塊兒,完後陳婆子也不甘示弱,用指甲給胡老五的娘胡婆子兩邊兒臉蛋子都撓破相了。
之後胡老五痛罵陳大剛,陳大剛強忍着劇痛,倆人在縣醫院又大幹了一回,但陳大剛原本手指頭就沒好,這下子骨折得更厲害了,醫生剛給包紮好沒多久的白紗布,就又得拆開了換藥重新包,醫藥費還得再交一回。
但兩家人錢又沒帶夠,那天去的着急,什麽換洗的衣服鞋子是全都沒帶,就來來回回的做騾車跟青山村和縣醫院之間折騰。
胡老六說着說着都快哭出來了:“從咱們村兒到縣醫院,一個來回兒路上就得6個多小時,我這兩天都跑了三個來回兒了,送大隊長回來一次,送兩家人回來拿錢拿東西一次,後來陳大剛跟胡老五打架,人家醫院的病房裏,其他的病人家屬害怕,還給報了警了,我又翻回來接大隊長去縣裏頭說明情況。哦對了,到現在大隊長還沒回來呢,但我說我這實在是扛不住了,就算是我人能扛得住,那騾子它也扛不住了啊,大隊長這才同意我先回村兒裏來的。”
胡老六絮絮叨叨的小聲兒跟蘇穎吐苦水,但騾車上其實早就已經漸漸的安靜下來了。
騾車上的衆人,全都使勁伸長了脖子,支棱着耳朵仔細的聽呢。
剛開始,大家其實還都是抱着吃瓜的心态在聽的。
但此刻,所有人的心裏頭,那全都是滿滿的同情吶!
這胡老六…實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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