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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女孩
    “……说来话长。锐雯与亚索先生,是同病相怜的同类人。”

    

    “更多的细节不应由我来讲述,你若是好奇的话可以当面问他,我们就别在背后说人长短了。”

    

    “这不是随便问问嘛,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难道你以为我是不懂一点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吗?我当然知道要尊重别人的隐私了。”阿狸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横了一眼伊默,随后又狐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和亚索先生明明不是旧识啊。”

    

    伊默咧咧嘴,笑而不语。

    

    他俩交谈自以为小声,却瞒不过一名听觉灵敏的剑客。此时亚索也渐渐调整好自己心情,仔细地将那份报纸收入怀中,淡淡开口:

    

    “她是和诺克萨斯的军队一起来到艾欧尼亚的,我的师父素马因她而死,但她却不是杀害我师父的仇人。”

    

    阿狸就像是犯了错被抓现行一样,心虚地悄悄吐了吐舌头,随后专心听亚索娓娓道来。

    

    “战争只是高高在上的阶层谋求利益的一种手段,承受代价的却永远是普通士兵和底下平民。锐雯正是意识到了侵略的非正义性,才脱离了诺克萨斯的军队。

    

    “虽然判处死刑轻而易举,但死刑无法保持世界的和谐,死刑不能修复罪行给民众带来的破坏,真正困难的事背负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继续活下去……

    

    “锐雯很好,她积极地尝试着修复自己造成的破坏。我故乡的人们原谅了她,接纳她,亚撒老爹爹和莎瓦老妈妈收留了她,认她做女儿。这对老夫妇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争中,锐雯在他们的农场干活。”

    

    亚索嗓音低沉,一种感情卡在了他的咽喉,听上去有着难以掩饰的痛苦,捏着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洞穴的墙壁。

    

    “诺克萨斯为什么不能放过她们?”

    

    伊默与阿狸一时默然,他们一个是无父无母、没有族群的瓦斯塔亚,一个更是异界来客,虽然都把自己视为艾欧尼亚的一份子,却没承受多少诺克萨斯的侵略之苦。

    

    “宽恕”“节哀”这样轻飘飘的话语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对于体会过切肤之痛的亚索等人而言,却是太过沉重了。

    

    亚索眼眶泛红,嘴角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他沉默地转过头,看向洞穴的出口,魔法发出炽热的音调,操纵起周围的旋风。

    

    呼啸的风刃飞向了外界的方向,没入黑雾之中然后炸碎,狂风息作间,凝滞的黑雾如同残云般支离破碎。

    

    “哎呀!”逐渐淡薄的雾间传出一声惊呼。

    

    清亮空灵的悦耳女声,不属于卢锡安、俄洛伊或是派克,在这座隐藏着种种秘密的诅咒岛屿上,自己找上门的未知往往与危险如影随形,而粗心大意的人通常最先丢掉性命。

    

    亚索留了几分情面,没有继续攻击,甚至刚才的风刃也是起着警告的意味更多,他放低剑身,转为防守的姿态。

    

    “我感应到这里有一个邪恶强大的灵魂刚刚消散,我得来确保它不会被蚀魂夜加以奴役。但似乎这里的人们不是很欢迎我。”

    

    说话人语气如常,尾音甚至逐渐带上几分欢快,伴随着话语,逐渐稀薄的雾气之间,逐渐走出说话人的身影。

    

    那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天蓝色蓬松卷双马尾坠在肩头,穿着一件白绸打底、缀以靛蓝花纹和蝴蝶结的精致宫廷长裙,微微勾起的唇角难以掩饰轻快的笑容。

    

    年轻少女身上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大概是她的眼睛,两只瞳孔一只是成十字的淡青色,另一只则是居中交叉的粉紫色,乍看上去,就像出自一个艺技拙劣、或者是受限于材料的纺织匠人之手,却也因此多了几分奇特的美感,让她就像一个容貌异常精致的等身洋娃娃。

    

    一柄通透泛蓝、与人体大小相当的比例巨大的剪刀被她扛在肩头,仿佛没有重量,丝毫不影响她欢快的脚步。

    

    呀,低沉,压抑,还有难以掩饰的痛苦,这一身打扮实在是太糟糕了,就像是个遭人遗弃的玩偶一般。

    

    洋娃娃少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持剑而立的亚索身上。

    

    “各位好啊,这里有人需要补补衣服,修修头发,或是,挽救破碎的心吗?”

    

    ……

    

    卢锡安站在原地,举着双枪的手无处安放。

    

    他的心里十分恼火,不是因为俄洛伊和派克弄丢了迷雾室女,而是怪罪自己的无力。

    

    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了。

    

    那个约德尔人又是何方神圣,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攻击他们,抢走迷雾室女……一个个念头不断冒出,让他的心里充斥着繁杂的念头,最后不可避免地指向了自己失败的人生。

    

    自己每一次复仇,却都抓不住时机,赛娜的灵魂至今仍陷于锤石的囚笼之中,无法得到解脱。

    

    都是因为自己太弱了。若是自己足够强大,若是自己早些成熟,赛娜也不会沦于亡灵之手……他在面对不可力敌的怨灵时坚持不退,她替他挡在了锤石的钩镰前……她是因他的自大和盲目牺牲的。

    

    卢锡安的胸膛不住起伏,为自己落空的怒火,也为自己无处抒发的恨意。

    

    他咬着牙,把左手上的黑色长手套抽了下来。皮革外表没留下痕迹,但他小臂上的皮肉却在那个约德尔人凶煞魔法下沾染上迟暮的气息而显得发黑——就像被冻伤的一样。

    

    他的余光捕捉到轻微的移动,卢锡安立刻站了起来,双枪瞄准了……一个黑发黑肤的女孩,扎着粗长的脏辫,刚刚十多岁的样子,从残垣断壁间的躲藏地点走了出来。她一直躲藏在附近,目睹了卢锡安他们与约德尔人的大战,直到战斗渐渐停歇才瑟瑟发抖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她停在原地,望着他,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她颤抖着双手抓着一枚枯萎的木头短杖举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求你,”她小声说。“别。”

    

    卢锡安心里忽然颤抖了一下。

    

    女孩虽然年幼,但相似的头发、相似的肤色,甚至稚嫩的五官中都仿佛能看到一丝赛娜的影子。

    

    似乎是过往的灵魂在他心头作祟。

    

    “不要悄悄出现。”

    

    卢锡安说着,轻叹一声,放下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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