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刚才那番话里可是有坑,主动说了商鞅变法,在韩非想来,作为秦国公子,嬴未怎么也不可能说自己的国家不好吧?
所以他就只能承认‘法家’才是治国大道,是让国家能够变的强盛的学说,而不是儒家的道德与仁政。
这样一来,嬴未所推崇的德刑兼备也就不攻自破了。
嬴未当然知道韩非的话里有坑,但是他怡然不惧,侃侃而谈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道。”
“如今的时代,礼崩乐坏,七国战乱不休,在这样的年代里,商君之法自是能让国家强盛。”
“然而师兄你所推崇的法术之道,乃是国强民弱之法,国家的强盛却并不代表着国民的强盛。”
“老师曾言: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严苛峻法与苛政猛虎正是人民最抵触的。”
“若国进而民退,长此以往,这艘名为国家的舟船必将倾覆!”
听到嬴未义正言辞的话语,韩非却是不以为然。
这也是这个时代人的局限性,作为韩国王族的韩非,他虽然也有自己的仁义,看到那些生活困苦的国民会感到痛苦难过。
韩非想要在韩国变法求强,也是有改善底层人民生活的想法。
但是韩非却也不觉得底层人民就能倾覆国家。
最主要还是华夏第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是在秦朝,而在这个战国年代可从没有那种大规模农民起义。
时代的局限性,让韩非根本看不到这一点。
虽说华夏历史中,就没有农民起义建立的政权最后能够成功的。
但是当大规模农民起义出现时,就代表着这个王朝即将崩塌了。
这时只有荀子最是欣喜,忍不住的露出嘴角的笑意。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几个弟子,都必将青史留名。
而嬴未引经据典,大部分的经典都来自于荀子著作,将其比类孔孟。
身为老师,被自己如此优秀的学生这样夸赞,荀子又怎能不高兴。
最起码这证明了在嬴未眼中,自己这位老师是有德行、有学识、有能力的,对于儒家之人来说,这就够了。
嬴未这时又看向韩非,语气深沉,缓缓道:“……况且商君曾言,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如今列国伐交频频,商君之法自然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法。”
“易曾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商君之法只能用一时,而不能用一世,到该变的时候,自然要有所改变。”
韩非神色骤然难看,下意识问道:“……那什么时候该变?”
嬴未昂起头来,大笑道:“……自然是我秦国一统六国之后!”
历史上秦朝不变,所以它亡了,自此之后人们可谓闻法家色变。
直到儒家改良,吸收了法家的思想,独尊儒术,法家之道才是以儒皮法骨的形式继续流传。
其他的不说,法家的‘势’与‘术’可谓是千百年来所有君王与上位者所必须要会用的手段,哪怕是两千年后的现代同样如此。
嬴未话音落下,这片山间平地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耳边唯有清风流水。
“哗——————”
下一瞬,儒家学子们全都哗然起来,场面一片嘈杂。
这个年代想求学问,哪里有真正的庶民,而这些儒家子弟可都是来自各国,许多都是贵族。
而现在,嬴未竟然当着这些人的面,直言不讳的说出要灭你国家的‘妄言’,又怎能不轰动。
所有人中,有两人心思最是复杂。
一人为李斯,作为荀子弟子,他自然和其他儒家弟子一样也坐在其列。
在听到嬴未这番‘灭六国’的豪言壮语后,李斯双拳紧握,神色激动,紧紧的凝视着嬴未,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道路。
另一人则是韩非,他脸色苍白难看。
韩国最是弱小,而韩国又与强秦接壤,拦住了秦国必经之路。
若秦国想要东出,必然首先要灭掉韩国!
不管韩非是否赞同嬴未的那些言论与思想,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败的很彻底。
因为嬴未现在所用的,正是法家‘法’‘势’‘术’中的势与术的结合,此乃以势压人!
这次用的‘势’,不是权势,而是‘国势’!
以法家之术制衡他这位法家集大成者,他韩非不是彻底败了又是什么?
我嬴未,也集法家之大成!
韩非苦笑一声,拱了拱手道:“……师弟法术之道,炉火纯青,韩非甘拜下风!”
不过他还是嘴硬,我虽然输了,但我可没承认你的‘德刑兼备’,只是败在了你的法家之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