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神?
掌握了客观规律的人便是神。
一辆汽车,之所以能行走,是因为热能被转化为动能。这个转换过程就是规律之一。
通常,把自然的规律加以运用的学科便是科学。偶尔特殊情况下,一些穿着玄学外衣的家伙,其实也是运用规律的高手,只不过他们更喜欢隐瞒规律本质,而突出现象和结果来用以迷惑世人。
貌似神奇的事情,也许只需要一个够大的热气球和一架特殊材料制成的手拉车就足以完成了。雾气是自然现象,但通过干冰就可以模拟出相同效果。热气球将石牛的重量减轻,借着雾气的掩护被道人用那架易燃材料制造的手拉车拖到这里。点燃手拉车,干冰雾气散去,热气球自行飞走,于是就出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一幕。
李牧野的解释让小芬有一点点失望。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法术呢,却原来都是障眼法。”
“也不尽然,那个打穴的手法就很不简单。”李牧野道:“对于人体穴位的运用是道门医学当中经络之学的大成之道,会打的人,只要时机把握的好,不需要多大力道就能把一个体魄强悍的武术家打趴下,当然,这是在武术家毫无防范,以及实力差距不是特别巨大的前提下,虽然有一定局限,但也称得上是一门了不起的本事了。”
小芬道:“你说的头头是道,是不是也会这打穴的手法啊?”
“可惜我也是只有耳闻。”李牧野不无遗憾的:“老叶跟我说,他小时候学艺的道人就会,只是还没来得及传授给他就死了,但这门技艺他却是亲眼见识过的。”
小芬叹了口气,道:“许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我总幻想着世间有那种真正的高人,能隔空点穴飞剑杀人,却没想到这点穴的真相是这么回事。”
李牧野正色道:“小丫头,你要是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些江湖手段虽然没有武侠小说里写的那么神奇,却都是真实存在并且简单有效的技术,能用来杀人于无形,也可能用作救人于水火,你可以鄙视那道人,却绝不能小瞧了这些左道旁门的技术,过去多少武术名家,就因为自负厉害,稍有不慎就着了道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芬吐了一下舌头,道:“好吧,算你说的对,那你再说说看,你现在把石牛搬回家,那道人会不会登门来找麻烦?”
“该来的肯定会来的。”李牧野道:“如今这世道,有这种真本事传承的人越来越少了,这种人往往信仰虔诚所求者超凡脱俗,喜欢独处钻研修行,很不容易受人摆布,忽然莫名其妙来找麻烦,多半是有什么特殊缘由。”
“大叔,我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斗志不高?”
“我的意思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打死一个霍山已经让我寝食难安了。”李牧野面带忧色,道:“我们树的敌人够多了,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以和为贵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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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当院,石牛安静的卧在草坪旁,李牧野在草坪上摆了两把椅子,中间放了一张小圆桌,坐着品茶,小芬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正对着电脑办公。
大门外传入敲门声,有灰袍道人不请自来。
小芬收了笔记本,用遥控器将大门打开,默然站到了李牧野身后。
月下,道人迈禹步,踩七星,提三尺浮尘径直来到李牧野面前,打稽首笑问:“可是李牧野先生?”
李牧野起身道:“道长好。”一指小芬让出的座位,道:“道长请坐。”
道人微微额首以示感谢,从容走过去坐下,道:“李先生活的好自在啊。”
李牧野道:“红尘打滚,不过是浮生半日闲罢了,怎么比得了仙长逍遥于物外。”又问:“请问道长尊号?”
“贫道扬尘子。”道人看一眼院中石牛,道:“李先生想必已知道贫道的来意。”
李牧野道:“就是还不能确定道长是来随喜的?还是替人出头来寻李某晦气的?”
扬尘道人道:“二者皆有可能,贫道受人之托而来,却并非一定要与先生不便,一切还要看你我的缘分。”
什么叫缘分,不就是想看看老子是不是会做人嘛。李牧野有心息事宁人,爽快的说道:“道长是世外高人,跳出红尘外,不为名利扰,既然来了,必定有特殊原因。”接着又道:“李某出身草莽,游戏于江湖,并非攀援富贵的俗人,道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这番话说的十分上道。扬尘道人深深看了李牧野一眼,微微额首,道:“贫道三十年不出山,难得化缘随喜一回,也想一吃三十年。”说着一指那石牛,道:“听说李先生是做黄金生意的,你看贫道这石牛能否换相同大小一头金牛?”
那石牛少说也有千斤,同体积换成黄金,重量还要翻几倍,时下金价为两百左右一克,一千克就是二十万,五百千克大约要整整一亿。这道人化缘的口气之大,简直匪夷所思。
李牧野沉吟了片刻,道:“道长该知道李某不是怕事的人。”
扬尘道人点头道:“李先生身边这位姑娘天赋绝伦,是得了高人的真传的,先生本人更是机巧诡诈层出不穷之辈,连猎神霍山都敢杀的人,又有什么不敢做的?你若起杀心,贫道未必能接住你一招半式。”
“你知道我杀霍山的那件事?”李牧野微感诧异看着他。
扬尘道人微微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霍泽早已发下悬赏,一亿美金买你人头,财帛动人心,贫道听闻此事后也不免怦然心动,实际上前些日子若不是有人请动曹大头在你这里坐镇,或许你早已死在同道之手了。”
李牧野知道他说的是小芬的师父,道:“我去津门之前他便已经走了,到现在不还是安然若素?”
扬尘道人呵呵笑道:“消息传到霍泽的耳朵里总需要些时间而已,你虽然行事低调,为人却过于强硬果决,得罪人太多,否则贫道也不会听闻消息,先同道们一步找到你。”
“人家悬赏一亿美金要我脑袋,道长却要跟我化缘一亿人民币,已经是非常厚道了。”李牧野道:“我想请问道长一句,这金牛送给道长以后,您打算如何安置?”
扬尘道人道:“我们左道中人,修身命不修仙命,不需要炼丹吞金,更不用什么珍禽灵木损耗财帛,一碗白饭两块咸菜便是一天的寿禄,这些身外物多了也是累赘,反而不得逍遥快活,所以跟你要这一笔,却是为了黔南大山里一群苦命人,那是贫道年少时欠下的债,如今想请李先生帮忙还上。”
“那是道长的债,若我替你还了,便等于道长欠下李某的,你却准备拿什么还我?”李牧野目不转睛看着他,左手袖子里的袖珍手枪随时准备发动,右手戒指里的牛毛针也已经锁定了对方。只要扬尘道人一句话没说对,立即就要了他的命。
这路江湖术士有的是心胸朗阔真心求道者,有的却是欺世盗名借道门的术求自己的财的心术不正之辈,李牧野向来心狠手辣,这扬尘道人登门化缘,若有真本事也就罢了,若只是个耍嘴求财的鼠辈,便决不能容他带着秘密活着离开。
“贫道一介术士之流,自然是比不得那曹大头一代宗师的凛凛虎威。”扬尘道人一边说,一边用神光湛然的,目光从李牧野身上扫过,继续说道:“要说杀人的手段,贫道或许还比不得李先生这满身杀机。”说到这儿顿了一下。
李牧野嘿嘿冷笑,并不为所动,道:“道长眼力不坏,可我李某却不是几句话便能打发了的。”
扬尘道人道:“贫道既然敢登门化缘,自然是自认为值得这个价钱。”
李牧野道:“值不值得光说不练没有用,这天底下自命有道的骗子多了。”
扬尘道人微微一笑,道:“看来贫道不露一手真东西,今天非但化不到缘,说不准还会把命丢在这里。”
李牧野提醒道:“我少年时也曾跟人家跑过一年多的码头,久闻左道秘术的厉害,还曾有幸见识过一些皮毛小术,这双眼勉强开过光,道长既然想露一手,便需拿出些独特的东西来。”
扬尘道人点头笑道:“李先生是大行家,贫道自当拿出压箱底的玩意来。”说着,走星门,迈禹步,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来,这柄剑柔中带刚,寒光闪烁。扬尘道人把宝剑在手上一立,道了声请上眼,唰的一下将宝剑丢向空中。
李牧野和小芬一起仰头看着,只见那把剑在空中绽放光彩,唰的一下破空而去,顷刻消失不见。
扬尘道人却在那里念念有词,过不大会儿,东北方向剑光一闪,那把剑竟飞而复回。扬尘道人一招手,软剑便回到了他手里,剑刃染血,触目惊心。道人却把手一抱拳,道:“献丑,由此向东北,三百里外有一镇,有不孝子打爹骂娘,贫道经过的时候听闻此事,早就想给那畜生一个教训了,之前没能得便,今天算给他补齐一课了。”、
李牧野眯着眼看着,心里头对他说的这些话一个字都不信,心中了然这把戏必有窍门,只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所以,并不急于搭话,而是先四下里观察,寻找其中破绽。仰首看天,乌云半遮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扬尘道人手里的剑,隔着几米远,一下子还看不出端倪。
心念一转,问道:“请问道长,可还记得那人的姓名?”
扬尘道长笑了笑,道:“行李名余粮,镇子叫吕四港镇,这个人是派出所工作的,就在刚刚被贫道薄施惩戒,在睡梦之中把他削去了鼻子,你若不信,现在便可以找渠道打探一番。”
李牧野白了他一眼,老子信了你的鬼才怪。立即拿出电话来打给白雪,请她帮忙落实消息。小野哥也算老江湖了,装神弄鬼的门道见得多了,飞剑伤人于千里之外这种事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只是这扬尘道人这一手玩得太高明,一时半刻的还瞧不出其中破绽来。
过了一会儿,白雪的电话打回来了,跟吕四港镇派出所落实了消息,的确有一个叫李余粮的辅警,而且这个人也确实就在几分钟前受伤,叫了急救车,具体伤情还要进一步落实。李牧野一下子被干懵逼了,在电话里对白雪说不必了,只要知道有这个人,并且刚刚受伤就够了。白雪有些莫名其妙,李牧野不给她刨根问底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扬尘道人笑呵呵看着李牧野,问道:“李先生,怎么样?贫道这两下子可还入得先生法眼?”
李牧野道:“的确高明,虽然我知道这里头别有内情,但你玩儿的太好,算我眼拙了,佩服佩服。”
扬尘道人道:“那贫道要化的这个缘,李先生可愿意随喜?”
李牧野点头道:“这个自然,李某说话算数,同体积大的金牛,道长是想折现还是要实物,全听你安排。”
扬尘道人道:“左道中人不留隔夜的财帛,折现就算了,那金牛实物贫道拿去也不好做什么。”
李牧野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道长难道是来消遣我的?”
扬尘道人赔笑道了一句岂敢,又道:“李先生不要误会,贫道的意思是还可以考虑其他方式兑现承诺,比如在黔南山中修一条路再开办一家养牛场,贫道少年时居住的地方山清水秀,环境宜人,只是缺一些资金关注而已。”
“明白了。”李牧野点头道:“成,就按道长说的办。”转脸对小芬说道:“这事儿交给晓琪安排人去落实,越快越好。”
小芬点头说了声好。
李牧野转脸看老道,问道:“怎么样,道长的缘也化到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说说,你打算怎么还我的人情债了?”
扬尘道长一笑,道:“贫道先替山里的老少乡亲谢谢李先生的慷慨。”又道:“至于说还债嘛,贫道其实是早有打算的,只是不知道李先生能否接受贫道的想法?”
李牧野看着他,忽然又问道:“拜托你来找我的老朋友可是姓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