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翱与罗亨信来到南京户部,户部官员们都紧张而充实地忙碌着。
走到今天这一步,王翱也没什么留恋了,只想早交接完早点回家。
但是两人转了半天,都找不到另一位户部尚书于谦,于是王翱拉住郎中汪浒问道:“清夫,于尚书人呢?户部大印何在?”
汪浒回道:“于尚书痰疾发作,昨天就告假没来,户部大印在于尚书身上。”
两人无奈何,又辗转来到于谦府上。
于谦勉力起身,迎于正厅。
宾主落座,王翱好奇地问道:“廷益,个把月未见,你的病为何如此重了?”
于谦苦笑道:“都是旧疾了,只不过一年重过一年。再过两年,我也六十了啊。”
王翱笑道:“我都七十多了,这次去京师述职,蒙圣上恩典,允我以原官致仕,回乡颐养天年。
用实兄是圣上钦点的新任南京户部尚书,廷益啊,你把大印交给用实兄,好好歇一歇吧。”
于谦闻言有些吃惊,罗亨信比王翱年纪还大,怎么突然被派到南京来做户部尚书了。
于谦刚要出言询问,于冕的妻妾入内奉茶。
其妻张氏奉茶于王翱,其妾萧氏奉茶于罗亨信。
罗亨信连忙起身,客客气气接了茶,又坐下浅尝一口,便主动解释道:“最近圣上在彻查山西府库亏空案。
于尚书您也知道山西的官难当,您在山西巡抚任上时,把山西经营的府库充盈,兵甲齐整,固若金汤,万民称颂。
您被正统皇帝下狱的时候,山西、河南上至藩王,官吏士绅,下至普通百姓,数千人向朝廷请愿留任。
我不行,这大同巡抚实在当不下去了,府库亏空、土木之变。这几年我又屡屡弹劾地方官吏、追补府库亏空。
这得罪人得罪的,山西人上上下下已经恨毒了我。
圣上看我实在年老可怜,命我改任南京户部尚书。过上两年,以原官致仕,保留优待和体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到了罗亨信这个资历,已经人老成精,说话做事,圆滑变通、滴水不露。
于谦咳嗽了几声,便做起了交接,并且将户部大印取出交给了罗亨信。
末了,于谦又嘱咐了一句:“如今对日本的战事正到了关键时候,南京户部负责提供粮草。税收多了百姓受不了,税收少了军需短缺,这其中的平衡如何把控,以后罗公您就自己斟酌的。
我这个身体,也得上书请求致仕了。”
王翱、罗亨信又宽慰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于府,罗亨信捧着大印叹道:“为官几十年,末了末了,竟然还当到尚书,真是天恩浩荡。
只是政局波诡云谲,我再干上两三年,报了皇恩,也就该回家享两年福了。”
王翱摇摇头:“我们老一代的,都要退出朝堂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很快就是四五十岁的那批人的时代了。”
两人一边感慨人生,一边同至户部做完正式交接。
从此王翱致仕回乡,彻底退出了朝堂。
新官上任三把火,罗享信正式掌控南京户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加强了对攻日明军的军需补给。
……
五月十四日,朱祁钰再次赖床不起。
昨天带着恩科进士游览上圣仙宫,朱祁钰不知怎么就进入了状态,给众人讲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干货。
本来的训话变成了即兴演讲,恩科进士们吃到了皇帝画出的大饼,被鼓舞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一展身手,大显其才。
朱祁钰歪在榻上,拍拍左右肩膀:“爱妃快来给我捏捏肩,昨天给我累够呛,坐辇车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接见恩科进士又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好久没这样认真干活了。”
林香玉和凝香一左一右地侍候着:“夫君昨天怎么那么高兴?用您自己的话说,叫做越聊越嗨,把朱文芳都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祁钰摇摇头:“谁知道呢,不知不觉我就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了。让朱文芳好好学学吧,我这叫言传身教,以后他当了皇帝,也得这样接见进士。
虽说进士都是你的天子门生,但伱也得维护关系,笼络感情才行。
算了,你这当娘的比我还会笼络人,回头你们慢慢教吧,我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林香玉赞道:“夫君可是真会压榨人,每个奴隶都在您手中物尽其用,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听到这话朱祁钰就不服了:“此言大谬矣,到底是谁压榨谁请你先给我搞清楚。昨晚只你一个人就要了三次,不然光靠给恩科进士们吹了吹牛皮,我至于像现在这样腰酸背疼吗。”
林香玉红着脸回道:“就得把您榨得干干净净的,这样夫君才不会天天想着选妃纳妾。”
朱祁钰无奈地问道:“今明两天有事吗,我要在家睡觉,养精蓄锐。”
浅雪回道:“后天是母后寿节,礼部例行询问百官与命妇朝贺礼仪。”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请示母后吧,礼部年年都要走这么一套虚情假意的流程。
他们也累,我们也累。大家真是相看两厌,但是偏偏谁也干不掉谁。”
浅雪笑道:“什么叫谁也干不掉谁,夫君忘了,恭让皇帝京城兵变的时候,礼部官员差点被杀绝了。”
朱祁钰不好意思地笑笑:“人是会变的,我现在善良多了,不像当年那么残暴了。如今能不杀就不杀吧,最多好言好语劝他们致仕,只有那些实在不肯体面的,我才会破例送他们一程。”
浅雪闻言,抽出一份奏本递了过来:“夫君您看,南京送来的,户部于尚书犯了痰疾,请求致仕。”
朱祁钰点点头:“准了吧,先让于尚书回家休养两年,病好了再回来。”
浅雪又问道:“闽浙总督年富上书请示,福建、浙江两省已经准备妥当,是先开放月港作为试点,还是把泉州等港也全部开放?商税又如何收取?”
“全开了吧,商税先不收了,自由贸易吧。”
“自由贸易?”
朱祁钰确认道:“对,就是自由贸易。收那些破税,又累又烦。我有别的办法掠夺财富,犯不着跟商税较劲。
反正海禁一开,大明一定会成为白银和各种物资的流入国,就当是养肥猪吧,等后世皇帝没钱了再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