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残肢都是魔族的。

    魔族都能留下一半点的尸体，彰显着这个人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可她可怜的天音，却是连一块碎肉都没能留下！

    只有残破不堪的熟悉布料清楚地告诉了所有人一个残忍的真相。

    她曾经来过。

    她已经走了。

    而且，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自那之后，红婵真人的心境就受到了影响。

    以命入道之人，却留不住自己在意的人，那她修什么仙？窥探什么命运？

    既然命运无法改变，躺平等死岂不是更加省时省力？

    她知道自己的心生病了。

    可她并不想治疗。

    直到现在。

    她看着自己所收的第二个女徒弟无力的从半空中坠落，她想要去抓住她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衣角滑落。

    一直坚不可摧的境界，猛然耸动。

    而后，轰然坍塌。

    “混账东西，纳命来！”

    眼见男人要跑，红婵真人召唤出了本命剑，就要追上去。

    “师妹，意儿还有一口气，还能救！”

    红婵真人身形猛得一顿。

    虞知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待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就和杜子恒描述的一样，与他相爱相知，没有经历多少波折地度过了一生。

    她在这场梦里的难过悲伤，大多都在虞府和虞家众人的身上。

    虞娇娇被接回来之后，虞家人一开始都态度坚决地表示会站在她的这一边。

    他们说，出身由不得他们，但感情却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尽管她一再表示，她不想破坏虞家人和虞娇娇的关系，也表示过要离开，可虞家人坚决不允许。

    某一次虞娇娇以死相逼，她当天便趁着夜幕带紫鸢离开了虞府，第二天一大早便等着城门开，一刻都不曾停留地出了城。

    她在外面游历了几个月，也是在这期间认识了杜子恒。

    他们有共同话题，思想也能同频。

    杜子恒表示回去以后就去向杜丞相说明缘由，想娶她为妻。

    前世的杜丞相和杜夫人与她今生认识的没什么不同，二人虽然是权贵之家，对儿媳的出身却并不挑剔，只要不是贱籍，他们便都可以接受。

    又过了两个月，她为了婚事不得不盛京。

    虞家人知道她要成亲，全家都找了过来，他们训斥她冷血抛下了他们，又怪她成亲了也不通知他们这些家人。

    不论她怎么想拉开距离，他们都主动粘过来。

    梦里的虞家人，她有些看不懂。

    除了虞春岳是因为两个女儿他都不在乎，所以随着家人们的态度而改变态度外，虞夫人竟然也偏帮于她。

    不管虞娇娇做了什么，有没有做错事，他们都无比嫌恶。

    后来虞娇娇终于受不了这样的落差，选择了自尽。

    虞家众人便径直将枪口对准了她，说她心机深重，害死了他们的女儿/妹妹。

    只有三哥据理力争，说与她无关，是他们对虞娇娇太残忍，才会让虞娇娇想不开。

    可，没人听。

    就这样，她与虞家人渐行渐远。

    直到后来杜丞相过世，杜子恒也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了新一任丞相，虞家众人才慢慢与她和解。

    梦里的她和杜子恒的确是感情深厚。

    他放弃了三妻四妾，她也为了他安于后宅。

    唯一遗憾的便是，他们终生都没能生出孩子。

    虞知意躺在床上，心口还残存着梦中的酸涩。

    她不知道梦中的杜子恒在临终的时候所留下的泪滴有什么深意，却很清楚，她在临终的时候，后悔了步入爱情的决定。

    爱情并非不可取，可她在梦中为了爱情而放弃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随着杜子恒的职位越来越高，她再也无法挣脱掉“杜夫人”的枷锁，没有人再记得，她曾经也是受人敬仰的虞大师。

    所以，这便是她重生的原因吗？

    可为何，她前世没有这段记忆？

    她想要卜算出结果，卦象却是乱七八糟。

    这一次，不论她卜算多少次，都没有一次是准确的答案。

    “怎么回事？”

    虞知意皱眉拧起。

    “意儿。”红婵真人的声音响起。

    虞知意从沉思中回神，抬眸看去，满眼惊讶：“师傅？”

    红婵真人的头发依旧是半白的，脸上的老迈也没有消退。

    可她的精神状态与先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原本的师傅虽然看起来温婉温柔，却处处透着一股暮气。

    可眼前的师傅，虽然看起来比她离开的时候还要苍老了几分，眸中却多出了斗志与生存的意志。

    “您突破了？”

    红婵真人微微笑道：“是啊，突破了。”

    她摸了摸虞知意的头，并不想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在看到虞知意被洞穿了心口的时候被激发了斗志。

    虞知意松了口气：“太好了。”

    如此一来，师傅的寿命便延长到了一千岁。

    还有五百年可活。

    “对了，那黑袍人怎么样了？”

    对于自己没有死的事实，虞知意并不觉得惊讶。

    因为在察觉到生命即将消融的那一刻，她催动了黄金轮回瞳。

    “轮回”二字并不仅仅是用来唬人的，拥有黄金轮回瞳的人，天生便拥有操控命运的本领。

    那一瞬间，她激发了本能，催动着心脏回到了被刺伤之前的状态。

    不过她才刚掌握这项本事，应用的还不熟练，所以心脏还是受了伤，只不过不到死亡的程度。

    这也是她失算的地方，也是命运给她上的一课。

    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小看命运。

    人也不要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搅弄风云，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红婵真人满脸晦气：“那个家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突破后的师傅，不但是气质变了，性情好像也活泼了许多。

    确切地说，是泼辣。

    红婵真人简单地说了一遍虞知意昏迷以来发生的事情。

    虞知意昏迷了三天。

    寿石城在这三天内炸开了锅。

    甘家更是险些被人灭族。

    不过，以太虚宗为首的几大势力，和各大隐境家族都跳了出来，表示这件事还有蹊跷的地方，必须要严加调查才能下定论。

    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

    而且，反对保住甘家的声浪还不小。

    但甘家还是没有被一锅端，还有不少老弱妇孺被留在了甘家的大本营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