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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2章 有情何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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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有情何須問

    入了十月, 天氣愈加寒冷,破廟四周鋪滿了枯葉,荒涼蕭凄。

    廟外的石獅腳下拴着一頭母羊, 陳小果不知從何處割來一簍青菜喂給它, 随後又從廟內取來缽盂擠了羊乳, 并将其慢慢煮沸斷生。

    恍惚間, 廟宇內傳出一陣響亮的嬰啼聲,陳小果趕忙盛出半碗羊乳,一邊吹涼一邊往裏走去。

    “來了來了, 莫哭莫哭!”他将羊乳遞給司不憂, 司不憂舀一勺滴在手背上試了試溫, 這才放心喂給啼哭不止的小肉團。

    許是太過饑餓了,棠兒甫一觸上銅勺便張嘴大口大口吞吃着, 若是喂得慢了些,他便會焦急地啼哭, 直到再次吃上奶方才滿意。

    陳小果蹲在一旁默默觀看,餘光瞥向沉睡之人, 不禁蹙起了眉:“這都過去四天了,柳相為何還不醒啊?”

    “這都過去多久了,你怎的還喚他‘柳相’?”司不憂淡淡地嗆了陳小果一嘴。

    陳小果好脾氣地笑了笑:“叫順口了,改不過來。”

    司不憂道:“外頭那只羊如何了?”

    “好着咧, ”陳小果道, “今兒天氣放晴了, 貧道一會兒牽它出去溜達溜達, 母羊心情舒暢了, 便能多産些奶。”

    棠兒吃飽之後就熟睡了, 司不憂将他放在柳柒身旁, 旋即又往火堆裏添了些木柴,眉宇始終深鎖着,憂愁難解。

    不多時,孟大夫端來一碗調好的藥膏,揭開被褥替柳柒換藥。

    産子已有四日,柳柒小腹處的猙獰血口總算有了愈合的跡象,淤積在五髒六腑裏的蠱氣也漸漸散去。

    孟大夫如何也沒想到那只陰毒的蠱蟲竟然有起死回生之效,彼時他無計可施,便給冷掉的孩子喂了一點蠱蟲的血,誰知棠兒竟又活了過來,随後他又嘗試着将蠱血塗在柳柒的傷口處,果真止了血,保住了柳柒的性命。

    司不憂問道:“硯書何時才能醒過來?”

    孟大夫一邊抹藥一邊嘆息道:“公子失血過多,能保住命就不錯了,餘下的……老朽盡力而為吧。”

    司不憂道:“外面戰火紛飛,邺軍與海寇已經交戰,咱們也不知還能在此地待多久。”

    孟大夫看向柳柒,無奈地道:“就算他醒過來了,短時間內也承受不住奔波之苦啊。公子此番氣血兩虧,昏睡多日不得進補,這對他的身體十分不利,恐會落下病根兒。”

    司不憂眼底的愁緒更濃了些:“您醫術高明,定能将他醫治回來。”

    孟大夫又嘆了口氣,而後端着藥碗起身離開了。

    這天夜裏,司不憂被一陣嬰啼聲喚醒,他立刻将溫在火堆旁的羊乳盛入碗裏,熟練地喂給棠兒。

    喂完羊乳,司不憂又給孩子更換了尿布,見孩子已經沉睡,遂把他放回柳柒身旁,卻在俯身時發現柳柒已經醒來,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懷中的嬰兒。

    “硯書!”司不憂難掩欣喜,“你總算醒過來了!”

    柳柒轉了轉眼珠,聲音異常幹澀:“師父。”

    孟大夫被司不憂的嗓門兒嚷醒,揉了揉昏花的雙目,立刻掀開被褥,一壁穿衣一壁說道:“我去熬糖水!”

    不多時,陳小果也睜開了惺忪睡眼,旋即按照孟大夫的吩咐将餘下的一只雞腿切碎了煮粥。

    他們已經在這所破廟住了好幾日,鍋碗瓢盆應有盡有,連同漏風的門窗業已修補妥善,乍然瞧去,倒真有幾分“家”的寧靜氣氛。

    屋內火光明亮,可以清楚瞧見孩子的模樣,司不憂把熟睡的嬰兒放在柳柒身旁,說道:“棠兒這幾日很乖,除了吃便是睡,鮮少鬧騰。”

    柳柒昏迷了好幾日,剛轉醒時頗為不适,腦袋沉重如鐵,看向孩子時甚是費力:“有勞師父了。”

    司不憂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孟大夫熬煮了一碗精心調配的糖水,他讓司不憂扶着柳柒,輔以荻管讓柳柒仔細飲下:“公子昏迷了四日,身體甚是虛弱,不宜大補,先吃碗糖水穩一穩。”

    司不憂和孟大夫上了年紀,不怎麽講話,陳小果倒是精力旺盛,蹲在火堆旁熬着粥,滔滔不絕地給柳柒講述這幾日發生的事,譬如孩子每天要吃幾次奶、換幾次尿布,再譬如楚州的戰火蔓延到了何處,每日有多少百姓逃亡等等。

    說了這麽多,卻一直沒有提到雲時卿,柳柒看向司不憂:“師父,有晚章的消息嗎?”

    司不憂搖了搖頭:“尚無。”

    柳柒輕輕握住孩子的手,沒再說話。

    司不憂又道,“放心吧,憑你師兄的本事,不至于吃虧的。”

    柳柒道:“我只是擔心趙律白會為難他。”

    陳小果将熬好的粥盛入碗裏,遞給柳柒道:“吉人自有天相,雲大人不會有事的。”

    将養兩日後,柳柒總算能下地走動了,如今天氣日漸寒冷,孟大夫擔心他會落下病根兒,便叮囑他止在屋內轉一轉,莫要出去吹風受寒。

    棠兒尚小,白日裏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吃奶,臨近巳時,小肉團不安分地踢了踢腿,軟聲啼哭起來。

    司不憂立刻倒半碗溫熱的羊乳,見柳柒把孩子抱了起來,便道:“我來就好,你傷口未愈,不宜做這些。”

    柳柒道:“讓我試試罷。”

    話畢從師父手裏接過銅勺,仿照他平日裏照顧孩子的模樣小心翼翼喂養着。

    大抵是初次喂養之故,這雙習慣了執筆的手竟莫名顫抖,有半數羊乳都從孩子的口角流了下來。

    棠兒吃得急,得不到滿足時便會哭鬧,司不憂耐心地教導他如何投喂,笑道:“你別緊張,慢慢來。想我當初帶你離開京城時,那才是真正的手足無措,沿途不敢輕易露面,只能從農戶家中偷一些生羊乳牛乳喂給你,你吃過之後時常鬧肚子,為此差點丢了性命。”

    柳柒仍不甚熟練,但較之方才已然有了進步,棠兒不哭鬧後,他總算松了口氣:“師父大恩,硯書沒齒不忘。”

    司不憂道:“我不需要你報恩,好好活着便是。”

    碗裏的羊乳還剩不少,但懷中的孩子已經睡了過去,司不憂柔聲道,“棠兒吃飽了,把他放下罷。”

    柳柒沒舍得放手:“我再抱抱他。”

    司不憂沒有相勸,遂取了些木柴過來,陪他靜靜坐在此處。

    懷中的嬰孩白白嫩嫩,小嘴微抿着,與雲時卿沉默時別無二致。

    柳柒把食指放在孩子的掌心處,熟睡的棠兒似是有所感應,輕輕蜷起手指,捏住了他。

    司不憂凝視着他們父子,須臾後開口道:“聽孟大夫說,你當初得知有孕後,曾動過打掉這個孩子的念頭。”

    柳柒眸光翕動,點頭道:“那時候……我和師兄之間的矛盾未解,且彼此立場不同,所以……”

    那晚他在雲生結海樓親耳聽見雲時卿說出“逢場作戲”的話,這幾個字幾乎成了他的心結,七年的因果仿佛在那一刻有了确切的答案。

    他們之間猶如鏡中花、水中月,早已不複當初。

    許是造化弄人,腹中的胎兒與柳柒生死與共,無論他如何下狠手,都難以拔除這個“罪孽之果”。

    現在回想起來,倒真有些殘忍過頭了,他竟讓雲時卿親手打掉自己的孩子……

    司不憂道:“等你師兄尋來,你們以後就尋個安寧之所好好過日子罷。”

    柳柒擡眸看向他:“師父,您、您不反對?”

    “我何時反對過你們?”司不憂道,“我只是生他的氣,氣他沒能好好照顧你。你們都是我一手帶大的,拆散了你們,對我可沒有任何好處。”

    柳柒眼尾噙着笑,溫聲道:“謝謝師父。”

    微頓半晌,又道,“當初師父為何要收下師兄,金陵雲氏和您有什麽淵源嗎?”

    司不憂道:“晚章的外祖父乃汴京人士,他母親未出閣前曾與你母後交好,後來中原五國戰火頻發,你父皇舉兵稱帝,他外祖父一家遷至金陵,彼此便少有來往了。當初他被送入谷中,純屬機緣巧合。”

    柳柒道:“原來如此。”

    半晌後,司不憂問道:“你的玉佩呢?”

    柳柒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及此事,耳廓漸漸發熱:“在師兄那裏……”

    司不憂似想起了什麽,沒再過問玉佩的事。

    十月中旬,柳柒的傷口已經恢複了五六成,可他的身體卻比往日羸弱了不少,除嗜睡之外,時常還會有輕咳之症,唯有吃藥方能有所緩解。

    司不憂時時刻刻記挂着解藥之事,待柳柒父子安定下來後,他就要前往烏蒙部向沐扶霜讨回解藥。

    棠兒早産,養了大半個月方才長了些肉,皮膚也日漸白嫩,與剛出生時的皺巴模樣大相徑庭,煞是乖巧可愛。

    這日陳小果去鎮子上采買糧肉,卻帶回了一個壞消息:“楚州城雖然守住了,可有一批倭寇成了漏網之魚,正往咱們這個方向逃來,衛斂已經率兵追殺,估計此地很快就會成為下一個戰場。”

    他們人少,柳柒如今傷勢未愈,不宜與倭寇硬碰硬,更何況衛斂是朝廷的人,若讓他知道柳柒還活着,必将上報天子,屆時趙律白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柳柒,甚至連柳笏也要遭受牽連。

    思來想去,他們只能北上。

    做了決定後,衆人當即收拾行李離開破廟,陳小果撿着重要物什搬上馬車,臨出發時還不忘帶上那只産奶的山羊,畢竟它是棠兒的口糧,萬不能落下。

    馬車走官道北上,沿途仍能瞧見三五成群的流民。世道一亂,便會有人落草為寇,打家劫舍以求生存。

    幾人此行碰到了不少草寇,司不憂本想将他們殺之,但架不住柳柒的懇求,便止打傷了賊寇,放他們一條生路。

    為免撕裂柳柒的傷口,馬車行進速的度極其緩慢,兩日之後方才抵達下一個縣城。

    司不憂道:“我們今晚入城歇腳罷,硯書下午咳得厲害,應吃些藥緩一緩。”

    孟大夫接過話道:“藥材快用光了,是該補給補給。”

    柳柒沒有反對,便依着他們的要求入了城。

    陳小果摟着山羊悠悠哉哉地坐在車轅上,直到馬車在城門口停下方才暗道了一聲不妙。

    ——這個縣城的守衛是衛斂的兵,而身為主帥的衛斂竟親自值守檢查!

    如此看來,那批逃掉的倭寇應該也已來到此處。

    司不憂此刻調轉馬頭已經來不及了,衛斂的目光輕飄飄掃來,他只能壓低鬥笠,硬着頭皮駕車前去。

    陳小果早已換回道衣,與柳柒不再是“夫妻”,卸掉僞裝後,他竟有些心虛。

    一名将士擡手喝道:“例行檢查,馬車停步!”

    司不憂勒停馬,用力握緊了缰繩。

    那将士道:“可有牙牌?”

    司不憂從腰間取下牙牌遞了過去,将士仔細瞧了瞧,又道,“馬車內是何人?”

    司不憂道:“是我家老爺和公子,還有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少爺。”

    将士問道:“去往何處?”

    司不憂道:“前往齊州探親。”

    将士蹙眉,見他将鬥笠壓得極低,心下起疑,遂厲聲道:“近來倭寇逃散,我等奉命檢查,不可放任何可疑之人入城,還請你家老爺和公子下馬車,待核驗身份後再放行!”

    司不憂眯了眯眼,殺心畢現。

    就在那名将士回頭喚人之際,衛斂走近了道:“放他們進去罷。”

    将士愣了愣,雖疑惑,卻也只得聽從命令避讓至一側。

    司不憂當即駕着馬車往城內行去,尋一家客棧落腳。

    柳柒還未出月子,仍不能見風受寒,下馬車時戴上了帏帽,抱着孩子快步進入客棧。

    小二領着他們來到樓上的天字房,交代幾聲後便離去了。柳柒摘掉帏帽,眼底隐隐有幾分不安:“衛斂認出我們了。”

    陳小果詫異地道:“啊?公子都沒下馬車,他是如何認出來的?”

    司不憂道:“他認出了你。”

    陳小果:“……”

    柳柒道:“當初道長與師父一同護送我的靈柩出京,衛大人想必是見過你們的。”

    陳小果眨了眨眼:“那怎麽辦?連夜離開此地?他若是将公子的行蹤告知給皇帝,公子豈不白死一回?”

    柳柒搖了搖頭,冷靜地道:“方才衛大人沒有攔下馬車,許是有意放我們離去,不妨在此處歇一晚,靜觀其變。”

    這天晚上,柳柒正欲入睡,忽聞門外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不待他取下佩刀防備,便有叩門聲響起。

    靜默幾息後,他問道:“來者何人?”

    門外那人小聲地道:“是我。”

    柳柒沉思片刻,辨認出這是衛斂的聲音。他不敢掉以輕心,遂握着長刀來到房門口。

    夜已深,客棧內漆黑一片,唯有窗外的月色皎白明亮。

    柳柒拉開房門,衛斂一身便裝立在兩尺之外,對他揖禮道:“下官衛斂,拜見柳相。”

    【作者有話說】

    今天晚更的理由是上午喝了一杯咖啡,然後心率加速,身體微微發抖……

    小情侶很快就要見面了,親親

    感謝在2024-04-06 14:17:37~2024-04-07 14:31: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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