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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7章 暗語相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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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暗語相別離

    九月初四, 帝薨,舉國奔喪。

    昭元帝殡天的消息被迅速發往各路、府、州、縣,百官回京吊唁。而初六本該是淮南王趙律白的大婚之典, 然今有國喪, 婚事只得作罷, 待兩年後再行定奪。

    不過一夕之間, 伺候柳柒的內侍官和宮娥都戴了孝,就連看守牢房的獄卒也不例外。

    恍惚間,柳柒回想起陳小果所言紫微帝星黯淡一事, 雖然早已預料到宮中不會太平, 卻沒想到趙律白的動作如此之快, 竟做了逼宮之舉。

    那他下一步要怎麽做?

    昨日趙律白離去之後,柳柒便向內侍官們打聽了雲時卿的消息, 但是無果,他擔心趙律白會對雲時卿不利, 心下憂慮,幾乎是一宿難眠。

    腰間那塊布勒了整整一日, 頗有些難受,眼下肚皮正一陣陣地發緊。

    他不敢随意解下束腰,若是讓趙律白知曉這個孩子,指不定會惹出什麽樣的麻煩來。

    柳柒簡單用過飯便躺下了, 決意困個中覺補補精神。

    憂思之際, 夢魇纏身, 雲時卿渾身血淋淋地被綁縛在刑柱上, 刑官手裏還握着一把淌血的鐵梳。

    這樣的夢柳柒已經做了千百回, 即使清醒地意識到這只是夢, 卻依然會難過。

    他被夢魇困住,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似一縷幽魂般眼睜睜看着雲時卿受苦。

    “晚章……晚章……”掙紮良久,柳柒總算喚出了那個名字,眼角漸漸滲出一抹熱意。

    不多時,他從睡夢中轉醒,瞳底仍餘留一抹懼色。

    “夢見什麽了,喊得這般親昵。”

    身後傳來一道難辨喜怒的聲音,柳柒心頭一凜,忙支着胳膊坐起身來。

    趙律白坐在榻沿,笑盈盈地凝視着他,“夢到雲相了?”

    柳柒漠然道:“陛下屍骨未寒,王爺不扶棺守靈,來牢裏做什麽?”

    “他已是先帝了,你應該喚朕一聲‘陛下’。”趙律白道,“不過不要緊,你想怎麽喊就怎麽喊。”

    柳柒問道:“雲時卿在哪兒?你把他怎麽了?”

    趙律白漫不經心地道:“自然是殺了。”

    柳柒并未被他激惱,止哂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趙律白蹙眉,“你不信我會殺他?”

    柳柒道:“我當然信。陛下手段高明,連自己的生父都能狠心殺掉,遑論旁人。”

    趙律白握住他的雙肩,柔聲說道:“硯書放心,就算我負盡天下人,也絕不會辜負你。”

    柳柒的喉間猝然泛出一股惡心,他把人推開了沉沉說道:“我是你親堂哥,你怎能對我有這樣的心思?”

    趙律白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須臾後勾唇一笑:“我不在乎。待先帝入陵、新帝繼任大典之後我就接你回宮,從此不許離開我半步。”

    柳柒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你簡直是個瘋子!”

    “君子做久了,也該做一回瘋子。”趙律白替他拉上被褥,溫柔地道,“如今天氣轉涼,硯書莫要受寒,得仔細着身子。”

    說罷便起身離去了。

    柳柒忙拉住他的手臂問道:“雲時卿在哪兒?”

    趙律白強忍怒意回頭:“他究竟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樣念念不忘!是他出賣了你的行蹤,你難道就不恨他?”

    柳柒不顧他的挑撥,再次問道:“雲時卿到底在哪裏?”

    趙律白繃緊下颌,淡淡地道:“放心,他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柳柒道:“我要見他。”

    “不可能。”趙律白笑了笑,語調依舊溫儒,“你們這輩子都別想再見面了。”

    諸如此類的事每天都會發生,趙律白每每來此都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離去時卻甚為狼狽。

    他生柳柒的氣,卻又舍不得動他一根汗毛,只能打碎了牙咽入肚中。

    短短幾日,各路轉運使及州府的長官陸陸續續趕到京城為昭元帝發喪。

    師家一黨的舊部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朝中官員再次大換水,唯趙律白之命是從。

    昭元帝暴斃之前便因舊疾而纏綿病榻,太醫局的醫官也在他死後仔細查驗了一番,屍體無毒無淤痕,乃正常死亡。

    朝中臣子對此并無異議,遂遵循遺诏,奉趙律白為新帝。

    獄中不見日光,亦無更漏,柳柒只能憑借膳食來推斷自己被關了多少久。

    他不知雲時卿現下處境如何,除了擔憂之外,別無他法。

    先帝發喪那天,趙律白有一整日沒來此處,直到入了夜,他才脫掉孝服趕往皇城司。

    金碧輝煌的牢房裏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趙律白走向床塌,輕輕坐了下來:“內侍官說你今日鮮少進食,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柳柒側躺向內,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趙律白又問道,“莫非是他們伺候不周全?”

    “與他們無關,你別遷怒。”柳柒淡淡地道。

    趙律白笑了笑:“我依着你的口味帶了幾份糕點,吃些果腹罷。”

    柳柒道:“草民甚是困乏,恐要拂了陛下的美意。”

    趙律白盯着他的背影,輕聲嘆息:“對不起,這些天讓你受委屈了,我明日就接你回宮。”

    柳柒擰起眉梢,止不住地湧出一股惡心之意。

    “我知你怪我、怨我、甚至是恨我,但是你不要和自己的身體置氣,起來填飽肚子再睡。”趙律白一邊說着,一邊去揭他的被褥,見他緊緊抓住被角不肯松手,遂哄勸道,“硯書聽話,多少吃一點吧。”

    屢勸未果,趙律白便不顧他的執拗,強行揭開了被褥。

    柳柒服用了軟筋散,自然是敵不過他的力氣,沒了被褥做遮擋,他下意識捂住肚子,将身體蜷得更緊了些。

    循着柔光瞧去,他的腹部圓潤鼓脹,蓋在肚皮上的雙手微微發顫。

    趙律白眯了眯眼,問道:“你藏了什麽?”

    柳柒下意識往床內挪去,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臂,用蠻力拉坐起來,“我問你,衣服下面藏了何物?”

    柳柒強作鎮定地道:“方才肚子疼,我墊了一只軟枕,這樣會好受些。”

    “肚子疼?”趙律白颦蹙着眉,作勢要去撕他的衣料,“給我瞧瞧。”

    柳柒不禁伸腿去踹他,冷聲斥道:“趙律白,我是你哥哥,你怎能這樣對我!”

    趙律白已然聽不進任何話了,忍着柳柒的拳打腳踢粗暴地撕裂他的襕袍,扒開中單一瞧,一只滾圓的肚皮赫然入目。

    “這……這是什麽?”趙律白嗓音顫抖,雙目圓睜。

    柳柒攏緊破爛的衣衫,目光異常淡漠。

    趙律白握住他的雙肩,用力搖晃道:“我問你話,這是什麽?!”

    柳柒的沉默令他窒息難受,好半晌後,趙律白咬牙道,“雲時卿替你解了蠱?你懷了他的孽種?”

    柳柒倏然擡眸,眼底滿是驚詫之色:“你……你說什麽?”

    趙律白雙目紅得滴血,兀自說道,“你不是能喝酒嗎,你不是沒有中蠱嗎,為何還懷了孩子?!難怪你對雲時卿念念不忘,原來你們早就上了床!”

    頃刻間,柳柒猶如置身銅鐘內,耳畔不斷震蕩着嗡鳴之音,腦中亦是空白一片。

    他的心髒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胸腔窒悶不已。

    “這個孽種多大了?”

    “你們何時好上的?”

    “告訴我,告訴我!”

    趙律白魔怔般嘶吼着,幾欲晃碎了柳柒的骨頭,可柳柒卻木讷地任他折騰,雙目死灰一片。

    ——昆山玉碎蠱唯有親近之人方可下手。

    他曾懷疑過那麽多人,唯獨沒有對趙律白生疑。

    嘔心瀝血地輔佐了他七年,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福報”。

    趙律白捧着柳柒的臉,瘋魔半晌後逐漸平靜下來,啞聲說道:“沒關系,沒關系的硯書,我這就派太醫給你煮落胎藥,只要打掉這個孽種,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你殺了我吧。”柳柒道,“此子由蠱蟲誘生,與我共命,只有我死了孩子才能消失。”

    趙律白如遭雷擊般怔在原地。

    柳柒輕擡眼眸,睫羽很快便被淚漬浸透:“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對我下這樣的蠱?”

    趙律白道:“如果當初你沒有在寶津樓說那番話,我也不會……”

    上元佳節,北狄長公主求親柳柒,柳柒便拿雲時卿做幌子,拒了公主的芳心。

    沒想到趙律白竟因此而對他下陰招。

    趙律白垂眸,目光沉沉地凝向他的肚子,“沒關系,把孩子留下也無妨。此子是趙家後裔,與我也流着相同的血,我定會視他如親骨肉,好好将他撫養長大。”

    柳柒閉了閉眼,嗓音甚是艱澀:“我要見雲時卿。”

    趙律白一口回絕了他:“你休想!”

    柳柒道:“那我就死給你看。”

    趙律白頓時色變,沉吟幾息方才出聲:“明天吧,明天讓你們見上一見。”

    翌日晌午,雲時卿來到了皇城司大牢。

    他曾在此處受了十餘日的酷刑,早已将這裏的一磚一瓦刻入心遂。

    可他如何也沒想到,趙律白囚禁柳柒的那間金牢,竟是他當初受刑的煉獄。

    柳柒端坐在桌前,腹部圓隆,已經無法遮掩。

    他今日換了身月白色的圓領襕衫,墨發用青簪挽于腦後,溫如暖玉、俊美無俦。

    雲時卿隔着栅欄與他對視一眼,旋即對獄卒道:“開門。”

    獄卒颔首應道:“沒有陛下的旨意,卑職不敢擅自打開牢門。”

    雲時卿道:“本官今日便是奉陛下旨意來此,你開是不開?”

    那獄卒猶豫片刻後,不得不打開了門鎖,待雲時卿進入後,複又鎖上了牢門,以免這位武功高強的丞相把人劫走。

    雲時卿疾步走近,立刻将柳柒緊緊擁入懷中,掌心摸着消瘦的背脊,顫聲道:“柒郎受苦了。他有沒有欺負你,對你用刑了嗎?”

    柳柒搖頭:“我很好。”

    牢門外守着一撥帶刀的禁衛,是方才随雲時卿而來,他們奉聖命守在此處,以免雲時卿劫獄。

    雲時卿松開他,輕輕撫摸他的肚子:“棠兒最近可有鬧你?”

    禁衛們目光如炬地盯着牢內,将二人的一舉一動悉數納入眼底。

    “棠兒很乖,沒怎麽折騰我。”柳柒道,“晚章,我想離開這裏,離開京城。”

    雲時卿道:“我帶你走,我們一起離開。”

    禁衛們愈發警覺,不由握緊了腰間的佩刀。

    靜默須臾,柳柒道:“你說得沒錯,昆山玉碎蠱的确要親近之人方可種下,我體內的蠱蟲是拜趙律白所賜。”

    雲時卿瞳孔微張,俨然一副震愕之色。

    柳柒緩緩垂眸,似乎不願再提此事。他握住壺柄,兀自往杯中斟水。

    許是軟筋散的功效太烈,亦或是蠱蟲之事令他心力交瘁,倒水時手腕略有些顫抖。雲時卿見狀,忙接過水壺替他斟滿,而後小心翼翼地喂給他。

    柳柒飲盡杯中的溫水,眼眶突然溢了淚。雲時卿立馬用袖角替他擦拭殆盡,溫聲說道:“柒郎別哭,我去求他,無論如何都會帶你離開的。”

    禁衛一錯不錯地盯緊了牢內之人,生怕他們聯手逃獄。

    柳柒道:“你為新帝扳倒了師家和三殿下,他應當不會為難你,無論如何都不要輕易得罪他。”

    雲時卿點頭應道:“我知道,我不會魯莽。”

    沉吟幾息,柳柒道:“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雲時卿擰緊了眉,疑惑道:“柒郎,你、你這話何意?”

    柳柒淡淡一笑,又道:“替我向陛下捎個話吧,讓他做個好皇帝,莫要負了天下百姓。我與他緣盡于此,待我死後,務必将我送回揚州,讓我踏着江南的秋雨赴往黃泉。”

    話甫落,一口鮮血自他嘴角溢出,強撐許久的身體猝然發軟,無力地往後倒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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