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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忽聞夢中夢
入夜後, 柳柒辭別韓瑾秋,乘轎回到了相府。
至後院時,皮影戲夫婦正扛着一堆器物從寝室內走出, 見了他紛紛放下物什躬身揖禮:“小人見過柳相。”
柳柒微笑道:“兩位不必拘禮。”
夫婦二人正準備拾起物什離開, 卻聽他問道:“今日演的是哪出戲?”
婦人笑眯眯地接過話:“回相爺, 今兒給裏頭那位相公演的是《狐緣》。不過那相公挑剔得很, 非要把女狐換成男狐,讓他愛上捉妖的道士。”
柳柒水波不興地道:“有勞兩位了。”
他提着袍角邁上石階,甫然推開房門, 一股子素雅清淡的鵝梨帳中香盈盈撲面, 煞是溫柔。
朱岩替雲時卿弄了一張輪椅, 這會兒正坐在輪椅上吃着最時新的果子。
見柳柒走進,朱岩當即放下果盤起身請辭:“少爺、柳相, 屬下告辭了。”
“等等,”柳柒把人叫住, “你不扶他上床?”
不等朱岩伸出手,雲時卿便悠悠然道:“我還不困, 晚點再睡。”
朱岩頗有些為難,視線在他二人身上來回游走,末了只得遵從本心,垂着腦袋退出門外。
柳柒面無表情地繞過屏風去到內室, 雲時卿在外間靜坐半晌, 而後張了張嘴, 喚道:“大人。”
內室裏寂靜一片, 柳柒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
雲時卿契而不舍地道, “孟大夫說我肋骨有傷, 短期內不宜移動, 需借由外力相助,還請大人推我一推。”
少頃,裏間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雲大人還不困,晚點再進來罷。”
雲時卿道:“方才的确不困,但是現在眼皮開始打架,我有些撐不住了。”
等了片刻未等到人來,他又道,“既然大人不願施以援手,下官只好自己動手轉動輪椅了。若是不慎加重傷勢,還望大人以後多多——”
話音未落,屏風後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抹淡雅的寒梅凝露之香幽幽拂面。
柳柒将一枚羊脂玉的小葫蘆瓶兒扔到他手裏:“這是韓禦史給你的藥,可以穩住心脈,加速傷勢恢複。”
說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傷好之後就趕緊離開,相府不養閑人。”
雲時卿擰開瓶蓋,裏面有兩粒赤褐色的小藥丸,藥香甚濃。
他傾倒一枚用溫水服下,而後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月中在即,雲某很快就能派上用場,斷不會吃大人的白食。”
柳柒眼風掠來,帶着幾許冷意。
雲時卿适可而止,正色道:“韓瑾秋怎知我受了傷?是大人告訴給他的?”
“不是我,”柳柒道,“那晚你我在沈府與沐扶霜交手時,我被沈離認出來了,他便将此事告訴給韓瑾秋。韓瑾秋得知你心脈受損,花了兩天時間為你配藥,我今日正好去韓府,順道替你将藥丸帶回來了。”
雲時卿蹙眉:“沈離知道那黑衣人是你?”
柳柒點頭:“嗯。”
雲時卿又問:“那他是否已經知道了韓瑾秋的身份?”
柳柒道:“興許吧。”
微頓幾息,雲時卿又問道:“大人今日去韓府作甚?”
柳柒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去做什麽與你何幹?”
雲時卿笑道:“我猜大人定是擔心我的傷,所以專程去找韓瑾秋,想從他那兒尋些法子讓我早日痊愈,畢竟他和沐扶霜是舊相識,對沐扶霜的功法也十分了解。”
柳柒淡聲道:“雲大人不去鎮守雁門關真是可惜。”
雲時卿不解:“此話何意?”
柳柒哂道:“臉皮之厚,固若金湯、堪比長城。”
雲時卿眼角笑意不減:“大人謬贊了。”
柳柒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雲時卿趕忙拉住他的手好聲好氣地說道,“下官失言,大人莫怪。下官這會兒真有些乏了,還請大人推我入內歇息罷。”
柳柒緩緩回頭,居高臨下地道:“雲時卿,你是肋骨斷裂,而非腿骨。”
雲時卿緘默半晌便不再裝了,轉而從輪椅上起身,随他一道進入了裏間。
這天夜裏,柳柒睡得正熟時,一只手忽然覆上他的小腹,熱意源源不絕地滲透衣料,生生将他燙醒。
衾帳內燈影橫斜,柳柒就着一豆昏黃側首瞧去,只見身旁那人衣衫淩亂,皮膚上挂着一層細密的汗珠,連發根也被浸得濕淋淋。
他摸了摸雲時卿的身體,每一寸肌膚都滾燙似火。
——心脈受損不愈、肺腑內淤血未散,便會發熱發寒。
柳柒迅速下床,将納涼的茶水潑在布巾上,旋即解開雲時卿的衣褲,用濕冷的布巾替他擦拭身體。
雲時卿昏迷不醒,一雙俊眉擰得極緊,嘴唇開了又合,仿佛有話要說。
柳柒湊近幾分,柔聲問道:“你要說什麽?”
雲時卿喃喃嗡嗡,全然不知所念為何。
柳柒附耳,又問道:“雲時卿,你想說什麽?”
“師……師……”
師?師旦?
柳柒蹙眉,正欲再開口,卻聽雲時卿又道,“師父……二十……七……柳……”
呢喃幾句就沒有聲音了,止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連一句完整的話也湊不出來。
師父,二十七,柳。
此乃何意?
柳柒來不及細究,迅速将布巾裏的熱水擰幹,又潑了兩杯冷茶,繼續為他擦拭身子。
更夫的梆子沉沉敲響,從三更熬到四更,雲時卿的體溫總算得控。
柳柒疲乏不已,當即扔掉布巾躺回床上,就着滿頭薄汗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日光斜斜地傾灑入屋,照得滿室明媚、遍地金芒。
迷迷糊糊間,似有一綿軟之物爬上面頰,如鴉羽拂過,搔出幾分酥麻的癢意。
柳柒難耐地擰緊了眉,不過瞬息就已轉醒,睜開眼時,雲時卿正在用發梢輕輕搔他的臉。
目光流轉,便見此人渾身赤-條-條,連根絲也不挂。
柳柒怒不可遏:“雲時卿,你竟這般不要臉!”
雲時卿無辜地道:“大人委實冤枉下官了,下官醒來時便是這副模樣,連亵褲也不知去了何處。”
柳柒微怔,猛然想起這個混蛋昨夜高熱不止,是他把人的衣褲扒光了退熱。
柳柒的耳廓漸漸染成了緋色,連呼吸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急促起來,然而面上卻古井無波,一派淡然。
雲時卿眉眼微彎,嘴角噙着幾分笑,“今日已是五月十一,大人體內的蠱蟲應當開始蘇醒了,莫非大人昨夜來了趣,用下官解瘾?”
那雙鳳目冷冷地往下掃去,語帶嘲諷地道:“你□□就像一條軟脊之蟲,教我如何得趣?”
雲時卿:“……”
柳柒罕見地獨占上風,心中莫名舒暢,此刻也不再去搭理他,當即起床洗漱更衣,用過早膳便前往衙門了。
誠如雲時卿所言,臨近月中,昆山玉碎蠱開始蘇醒,情熱漸起,令人焦躁難耐。再加之天氣日漸炎熱,這便讓蠱蟲愈發興奮,更何況腹中還有一個死不掉的胎兒,無一不折磨人。
正午時分,柳柒接連吃了好幾碗冰元子适才壓下丹田內的熱意,蠱蟲暫時得到安撫,不再躁動。
處理完公務已近酉時,他揉了揉發酸發漲的太陽穴,待緩過這陣困乏勁兒之後就離開了禮部。
自從昨日陛下廢儲之後,趙律白便一直待在府上閉門不出,陸尚書等人前去拜訪了好幾次,皆吃了閉門羹。
柳柒放心不下,遂命轎夫改道,往淮南王府走了一遭。
“殿下今日腿傷加重,不宜會客,柳相請回吧。”淮南王府的護衛将柳柒攔在門外,絲毫沒有放行的意思。
柳柒擔憂道:“殿下的腿傷緣何加重?”
那護衛道:“小人不知。”
不等柳柒開口,便見門內疾步走出一人,厲聲斥道:“不得無禮!”旋即對柳柒揖禮,“柳相這邊請。”
淮南王府不過是在趙律白原來的府邸上冠了塊燙金的“淮南王府”匾額,裏面依然水軟山溫、花鳥相傍,與從前別無二致。
柳柒駕輕就熟地來到清瀾居,趙律白正坐在葡萄架下的搖椅裏納涼,手裏握着一卷泛黃的古書。
柳柒走近後拱手揖禮:“殿下。”
趙律白放下古書,溫聲喚道:“硯書。”
柳柒視線下移,凝視着他的左腿:“聽說殿下腿傷加重,可有其事?”
趙律白道:“不過是打發旁人的說辭罷了。”
柳柒道:“殿下為何連陸尚書都不肯見?”
“陸尚書昨日在大慶殿為了我不惜得罪陛下,我有何顏面見他?”趙律白眼神傾頹,嘴裏噙着一抹自嘲的笑,“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這話大概說的就是我吧。”
柳柒道:“殿下與其自怨自艾,倒不如早日養好身體,重新獲得陛下的賞識。”
趙律白疑惑道:“我該如何做?”
柳柒道:“回元入攻大邺,慶州戰亂。我朝武将式微,放眼整個朝中,唯蕭家父子尚且與之一戰。然而鎮遠将軍蕭千塵駐守玉門關不得脫身,永安侯蕭煦國與餘下三子皆鎮守在雁門關,以防北部蠻夷入侵。
“慶州久攻不下,回元定會增派兵力。這個時候無論是蕭千塵從玉門關調兵,還是永安侯從雁門關馳援,都會削弱兩大要塞的兵力,北部防線一旦露出缺口,難保其餘幾國不會動心思,屆時中原必将大亂。
“現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殿下文韬武略,又曾上過戰場,若能借此機會立下戰功,陛下定不會輕易放你離開京城。”
趙律沉吟着,并未及時應話。
半晌後,柳柒又道:“陛下此番急着冊立儲君,大有親征慶州之意,如果殿下沒在春蒐受傷,臣鬥膽猜測——陛下定會讓殿下平定慶州之亂。”
聞言,趙律白眸光翕動,似有幾分懊悔與不甘。
柳柒道:“倘若慶州之危一直不解,陛下就要從朝中派人前往,屆時三殿下和雲時卿極有可能請纓,畢竟右相之位一直空缺着,一旦雲時卿立了戰功,便會官複原職。”
為君之道在于控而不死,縱而不亂。
清廉也好,奸佞也罷,總歸是要互相制衡的,二者缺一不可。
良久後,趙律白緩緩開口:“能得硯書,是吾之幸。沒有你,我可能寸步難行。”
柳柒微笑道:“殿下知遇之恩,臣一直銘記在心。”
趙律白的眉心不自禁擰緊,須臾又展平:“硯書,我一直有個疑惑不得解,還望你如實相告。”
柳柒道:“臣定知無不言。”
“上元節那日,你曾以雲時卿為由拒絕了述律公主。”趙律白問道,“你與他之間是否清白?”
柳柒倏然擡眸。
趙律白又問,“你當年,是否對他動過心?”
【作者有話說】
柒柒:我跟你談事業,你卻來扒我的感情史?
感謝在2024-02-10 19:28:37~2024-02-11 23:00: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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