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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春闱逢變故
蜀地傳來捷迅, 工布王之亂得以平定,兩位皇子殿下與鎮遠将軍生擒了穆歧父子,正将其押解回京。
同行之人還有納藏的大相達禮木, 他奉穆聶贊普之命前來大邺代君請罪, 重修兩國盟好。
此番鎮遠軍與工布王只交了兩次戰。整個松州城都是大邺的百姓, 鎮遠将軍和二皇子擔心工布王屠殺城中百姓, 連日來只圍不攻,勢要斷其糧草。
半個月後,工布王大軍糧草耗盡, 不得不出城投降。
有傳聞說工布王投降實為其子烏魯森圖相勸所致, 他走投無路, 本想屠城掠奪食物以得茍延殘喘,若非烏魯森圖強行阻攔, 恐怕松州城早已屍橫遍野。
柳柒方才在雲生結海樓無意間聽見師文淵和雲時卿提了一嘴蜀地之事,回府後又收到了宮裏的消息, 算是對工布王受降的前因後果悉數知曉。
二更的梆子已然敲響,書房內依舊燈火通明。柳逢呈一盞清茶入內, 見自家公子還在抄寫經文,不禁嘆息道:“公子,您該就寝了。”
柳柒淡淡地應了一聲,擱下筆毫接過茶盞飲了幾口。
書桌上的香爐煙絲袅袅, 檀香浸滿書房, 足以撫平躁郁的心緒。
柳逢凝眸看向書桌前的俊美青年, 見他眉頭深鎖, 便知他定是在為孩子的事苦惱, 不由說道:“公子, 屬下有一句話, 不知當講否。”
柳柒放下茶盞,平靜應道:“你說便是。”
柳逢道:“屬下覺得此事應讓雲大人知曉。公子近來飽受摧殘,雲大人卻渾然不知,倘若他知道——”
“他知道了又如何?”柳柒冷聲截斷他的話,“還是說,你想勸我看在他的面子上留下這個孩子?”
柳逢當即搖頭:“屬下絕無此意!”
“那你覺得雲時卿知曉此事後會有何反應?”柳柒冷不防回想起自己在雲生結海樓聽見的那句話,輕擡眼,似笑非笑道,“我與他早已殊途,若非中了蠱,我們倆此生必不會再有任何牽連。他恨我入骨,我又何嘗不是?”
柳逢眉心一蹙,心頭湧出一股難言的情緒,半晌後說道:“當年之事,公子沒有任何對不住雲大人的地方。”
柳柒睫羽顫了顫,良久後疲憊地道:“去備水吧,我要沐浴。”
翌日辰時,柳柒趕往禮部考校春闱試卷。
批閱七百餘份考卷并非易事,三名從考官忙得不可開交,将試卷逐一謄理,确認卷紙無缺漏後适才轉交給主考官審校。
滿屋考卷堆積如山,不多時,翰林院那三人便就着士子們的答卷竊論起來,柳柒脾氣溫和,倒也沒有在意,由他們議論了去,偶爾談至興奮處時,三位從考官甚至還會與柳柒說幾句玩笑話。
柳柒昨夜又未能好眠,眼下頗為困乏,然而科考事關數百名學子的仕途,他不敢有半分懈怠,遂命人時刻往杯中續滿茶,助他提些精神。
“柳、柳、柳相!不、不、不、不好了!”
忽然間,一道顫顫巍巍的嗓音迸入耳內,頓時驅散了他的疲憊。
柳柒擡眸,只見一名從考官手裏提着一張卷紙,雙臂抖如篩糠。
另兩人聞聲趕去,問道:“何事如此驚慌?莫非是哪位學生寫了一篇曠古絕今的好文章?”
話甫落,那人也怔在當下,臉色猝然變得慘白。
柳柒見狀,當即放下朱筆走将過去,接過考卷瞧了瞧,一首行楷寫就的詩赫然入目:
枭雄在野可逐鹿,宵小在朝嫉心妒。
雁過北關若遇雪,龍死淺灘無歸途。
蕭薔殘破百花暮,帝業興衰萬骨枯。
何懼綱常倫理滅,史官提筆一頁書。
“‘雁過北關若遇雪,龍死淺灘無歸途。’這句詩暗喻了先帝當年北伐草原八部,最終死于桑幹河畔;‘蕭薔殘破百花暮’,蕭薔,宮也,百花,帝後者,此句暗喻孝賢仁德皇後死于鳳儀宮;而最後一句……”那位翰林院的大人冷汗涔涔,沒再繼續往下說。
——數年前,先帝北征而中道崩殂。若按祖制,帝薨當由太子繼位,然而太子殿下尚在襁褓,西陵王便遵從了兄終弟及的禮法繼位,并改年號為昭元。
不出幾日,遠在汴京的鳳儀宮莫名走水,先皇後與小太子葬身火海,鳳儀宮上下無一生還。
先帝死得太過突然,坊間流言四起,道是西陵王弑兄奪位、戕害了皇後與小太子。
何懼綱常倫理滅?
史官提筆一頁書。
這一句詩暗喻昭元帝罔顧綱常倫理,弑兄奪位。
“此詩大逆不道,當奏請陛下嚴查!”
“對對對,趕緊奏呈陛下,否則咱們幾個考官都脫不了幹系!”
柳柒仔細翻看卷紙,卻并未看見考生落款的名字,問道:“這是哪位士子的考卷?”
一人說道:“下官并未見着落款。”
柳柒颦蹙眉梢,神色凝然:“想是有備而來。爾等繼續理卷,待本官将此事奏呈陛下再行考校。”
會試尚未放榜,一衆應考的士子們如今都住在汴京城內,當天下午,皇城司諸吏于京中各大酒樓客棧捉拿考生,将兩百餘人齊齊押入至皇城司大牢。
京中刑獄除大理寺與刑部之外,當屬皇城司最令人膽寒,若非窮兇極惡之徒,皇室鮮少會動用皇城司的牢獄。
如此大事很快便在京中傳開了,雖衆說紛纭,卻無人知曉陛下為何要拿這些考生。
酉時三刻,柳柒離開禮部入宮面聖。
“臣柳柒叩見陛下。”柳柒跪地見禮。
昭元帝怔住,問道:“柳相這是做什麽?”
柳柒道:“皇城司刑房堪比煉獄,那些考生個個都是文弱之軀,陛下仁慈,愛民如子,懇請陛下放了諸位士子。”
昭元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許是因為朕太過仁慈,所以才會有人膽大至此,竟敢借春闱鬧事。”
柳柒道:“那張考卷并未署名,只需查一查有哪位考生缺少卷頁即可,無需牽連他人。”
昭元帝笑道:“柳相親自閱卷,想必也發現了并無士子卷紙缺頁,足見此人心思缜密、手段高明,若不适當施以刑罰,如何令其招供?”
柳柒微露訝色,愣了好幾息适才開口:“池魚之殃,何其無辜?考生們進入貢院都是經過嚴苛搜查,如果陛下真要問責,應當把四位考官以及當日值守貢院的衙吏通通緝拿入獄!”
“你在威脅朕?”
“臣不敢,臣只是覺得陛下此舉實非明君所為!”
“何為明君之舉?”昭元帝蹙眉,沉聲問道。
柳柒唇線緊抿,沒有回答。
良久,昭元帝輕嘆一聲:“硯書,你起來罷。”
柳柒仍跪在地上,不為所動。
昭元帝搖頭,無奈道:“今次尚未放榜,皇城司關押的二百三十七位士子皆為國之棟梁,無論是誰奪得三甲,都将是朕的學生,朕豈會輕易動他們?”
他自禦桌後起身,将柳柒扶了起來,“誠如你所說,這些考生都是文弱之軀,只需關上幾天便會自行招供。”
柳柒問道:“如果他們風骨淩然,拒不招認呢?”
昭元帝微微一笑:“那便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徹查此案。”
*
離開皇宮時已近戌時,柳柒轉而前往皇城司衙署,下轎時正逢皇城司指揮使徐靖從衙署內走出,不待他開口,徐靖就已對他拱手揖禮:“卑職見過柳相。”目光落在那一身绛紫官袍上,不禁打趣,“柳相此番前來,應當不是為了私事吧?”
柳柒正色道:“本官想去獄中見見考生,煩請徐大人行個方便。”
徐靖笑道:“裏面關了兩百多位考生,不知柳相要見哪一個?”
見他沉吟,徐靖又道,“天子名聲,不容玷污。陛下仁厚,本不會計較這類風言風語,然而此事發生在春闱大考時,這些考生可是未來的棟梁,國之砥柱,尚未入仕就敢揣測聖上,如斯人品,怎可擔起上奉君王、下承百姓的職責?卑職知道柳相心善,可是柳相心善之際也要顧及一下陛下。”
夜色催更,星月交輝。皇城司衙署外異常寂靜,夜風輕拂時,依稀捎來幾絲淡薄的血腥氣。
柳柒凝視着燈影重重的衙署,良久後适才出聲:“陛下告知本官,皇城司抓捕這些學子旨在關押,不會動刑,還請徐大人告知獄卒,莫要對學生們施加刑罰。”
徐靖道:“卑職一切聽從陛下的安排。”
柳柒久未進食,這兒的空氣又太過污濁,不免泛出一股惡心之意。
他強忍不适與徐靖道了別,旋即坐轎返回相府。
肩擡轎辇微有些颠簸,柳柒胃中翻騰不休,腹部也在隐隐作痛,他當即叫停轎夫,疾步下轎至街道一角嘔吐起來。
除了晨間吃下的半碗稠粥外,柳柒有大半日粒米未進,眼下雖嘔吐不止,卻也只吐出了一些苦膽水,他虛弱無力地撐住牆壁,身體止不住發顫發抖。
正這時,有人遞給他一張蘇繡絹子,柳柒接過擦淨嘴角的穢物,旋即擡手,淡聲道:“送我回去。”
那人一手握住他的手臂,一手扶上他的腰,掠過臉側的發梢上依稀有薄淡的檀木氣息。
柳柒微頓,旋即擡頭,雲時卿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下官遵命,定将大人安然無恙護送回府。”
柳柒面色一沉,猛然推開他:“怎麽是你?”
雲時卿不答反問:“大人這是怎麽了,為何又在吐?”
柳柒一聲不吭地越過他,很快又被他攔在當下,“才兩日不見,大人又輕減了不少,莫非府上廚子偷懶,怠慢了大人不成?”
柳柒腹痛加劇,此刻又被他聒噪得心煩氣躁,不由怒道:“滾,我不想看見你!”
雲時卿斂去笑意,冷哼道:“我招你惹你了?不過是關心一句,竟教你這般生氣。”
柳柒張了張嘴,正欲出言反擊,便覺喉間腥鹹滾熱,下一瞬,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雲時卿一怔,還未來得及開口,紫袍金帶的青年就已合上雙目,無力地栽進他的懷裏了。
【作者有話說】
雲時卿:“我招他惹他了?”
作者:“你仔細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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