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坐在路旁的老树下,靠着树干,望着远方,很安详。
“奶奶!”
沈妮急唤了一声,加快脚步走过去。
阳光打在奶奶身上就像是镀了一层柔光,很温和。
“妮,醒了,你好就都没和奶奶睡一块了,我还怕你睡不好,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奶奶的笑容很慈祥。
见奶奶没事,沈妮也放下心来。
昨天或许是她的错觉。
“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家,怎么会睡不好?”
“奶奶,我先给你冲个鸡蛋再去上坟。”
“奶奶不饿,你自己喝。”
“非得喝不可,不为你自己,为了我你也要把身体养好。”今天没羊奶,鸡蛋汤是要喝的。
奶奶的柴火都是自己捡的,门口的草滩都堆满了,粗细都有。
沈妮抱了一些干柴,很快就烧火冲了一碗蛋汤,奶奶还在树下坐着,沈妮便把蛋汤端去树下。
随后她就去上坟了。
坟离家很远,至少有四五里的地。
沈妮提着一个小筐子,走的很快,她不放心奶奶一个人在家,此时才九点多,争取来回半个小时。
但,很巧不巧的,她遇到了刘彩娥。
刘彩娥穿的布鞋都起皮了,还走的飞快,脚背那块破布也跟着飞扬。
沈妮不想给自己制造不愉快,便装作没看见,打算绕小路走。
刚到岔路口,刘彩娥就喊住了她,“妮妮!”
沈妮站定,转头看向刘彩娥,眼神淡漠。
刘彩娥知道沈妮恨她,虽然上次那么对她,让她很心凉,但她们毕竟是母子,这层关系是不能断的。
“妮妮,你怎么在这?”
刘彩娥问完后,也看到了筐子里的麻纸和祭品。
“这是去上坟啊,还不到八月十五,你今年都勤快了。”
沈妮见她没有半丝愧疚之感,就像说着旁人的事一样,她心里很不爽。
算了,不记得她爸的忌日就不记得,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都是两家人了,说多了也没用。
沈妮绕过刘彩娥准备离开,刘彩娥却再次喊她。
“你见到你高叔了吗?他从昨天走了到现在都没回家。”
刘翠娥的话,让沈妮脚步顿住。
她回头,清眸直直的看着刘翠娥的眼睛,“你家人不见了,为什么问我?”
“哦,是……”
刘翠娥眼神闪烁,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
“你知道高福要来找我,你并没有劝阻,我说得对吧!”沈妮却明白了,她走近,视线紧紧逼着刘彩娥,刘彩娥心中有愧,在沈妮的气势下,连着后退了两步。
“你高叔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哪里劝得住。”
刘彩娥说到这,突然间抬头,双手捂着胸口,神情颇为激动,“我真的劝说了,我让他不要伤到你,再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所以,你这是向我邀功啊,那我没死是不是该感谢你?”
沈妮眸底一片冰冷。
树叶不是一日黄的,人心不是一日凉的。
都说为人母,方知母不易。
现在她虽然和三个孩子相处没多久,但是为人母那种处处为孩子着想的心她有。
……
好吧,刘彩娥也不是没有,只是对她没有。
刘彩娥对高家三个孩子,那是尽心尽力。
高海霞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她还出面帮着高海霞解决问题。
只是独独不爱她罢了!
“我把高福杀了,你去报警吧,至于埋在哪,我现在不乐意告诉你。”
沈妮这次头也没回地离开。
原主死了好啊,死了心就不会更痛了。
爷爷和爸爸的坟挨着,沈妮只有原主的记忆,没切身体会,所以表达不出来为女的悲伤。
看着堆起来的坟包,她想了想,缓缓开口。
“爷爷,听奶奶说你要带她走,以前我没能好好孝顺她,现在我能孝顺她了,你就迟点带她走,让她一个人把你和爸爸的福都享了。”
“奶奶身体也不好,你别吓她,要是在天有灵就多保佑她。”
沈妮揪了坟堆上的一个毛悠悠草,用手指搓着。
她这副模样看着很悠闲,就像和一个长者聊天一样。
“我……还要向你们交代一件事。”
“爷爷的孙女,爸爸的女儿,前段时间没了,我……我是外来的,虽然不知道是啥情况,但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们一声,我也保证会用沈妮的身体替沈妮好好活着。”
“也会好好照顾她在意的人的,你们就放心吧,要是你们遇见沈妮也给她说一声,让她放心。”
沈妮一个无神论者,此时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这段时间,这些秘密压在她心底也挺负担的,和活人不敢说,和死人说总没问题。
说出去舒坦多了。
“以后我会代替沈妮给你们烧钱来。”
沈妮把所有的麻纸都烧完,祭品都放下,这才离开。
她看了眼逐渐升空的太阳,被刘彩娥这一耽误,时间就过去了不少。
她路上再没敢耽误半分。
离老远看到奶奶和走之前一模一样靠在树下,沈妮松了一口气。
她走近。
奶奶闭着眼,似乎睡着了,脸上也挂着慈祥的笑容。
鸡蛋汤原封未动,还在原地。
沈妮勾起的唇僵住,手不可控制地抖动着,慢慢地伸向奶奶鼻息。
呼出的热气再也感觉不到,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奶奶身旁。
……
奶奶没了。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凄苦了一辈子,却走得很安详。
沈家家门里的人这个时候很团结,都来了家里。
有人安慰沈妮,有人计划这次该怎么举办葬礼,一时连狗路过都不进来的小院,顿时热闹了起来。
他们还让人找了阴阳师来看风水,看出殡的日子。
沈妮麻木地看着这些,她没发表任何意见,奶奶被放在屋里地面的草铺上。
就像睡着了一般。
沈妮找来一块白色的还算干净点的床单给她盖上。
她找了沈家最大的长辈,让他派个人和她去镇上买棺材和寿衣。
之前她不懂这些,也没准备,现在似乎迟了。
沈妮又取了奶奶年轻时的照片,找公社的照相馆放大,用作遗像。
坐在车子上,她一言不发。
和她去的是三爷爷家的孙子,也是她的堂哥。
堂哥问她,这次给奶奶办事不?
办事就是大过,摆宴席,邀请村里所有人来吃饭。
要是小过,也就是家门自己人一起吃顿饭。
沈妮想起奶奶昨天晚上说到最后给她交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