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鲜卑大部,索头部的首领,拓跋诘汾已四十二岁。
他是即将发起的对汉战争的主要倡导者。
他站在一座大帐外,往南眺望。
这里是鲜于庭,位于鲜卑中央,离南边的汉土,迢迢数千里。
“大酋,各部都在等着了。”一个仆从说。
拓跋诘汾收回视线,大步往隔壁的帐幕走去。
他身形高大,肚腩前耸,穿着的皮袍上,有一颗狼头悬在胸口。
这是鲜卑大部首领,参加战争会议时的穿戴。
其额头上缠绕的饰物,镶满了宝石,金属,中间悬挂的却是一颗尖利的兽齿。
那是草原狼王的獠牙。
当鲜卑各部聚集,就像草原上的狼群,要会师围猎。
拓跋诘汾进入大帐前,见到帐外站着一些部落首领的随员。
其中有一个年轻的汉人,脸色有些苍白。
他将一只手拢在袖子里,露出来的只有两根手指。
这人正是袁尚,跟着步度根来的。
袁尚身边还跟着两个仆从,是袁家的旧部。
见拓跋诘汾的视线扫过来,袁尚忙点头执礼。
他认识拓跋诘汾,去年,还是拓跋诘汾介绍他去了西鲜卑。
仆从掀开大帐的幕帘,拓跋诘汾昂然走入。
帐内,坐满了鲜卑各大部落的首领。
比起前几次聚集,这次才是真正的中鲜卑大聚集。
单是王帐大部的首领,就来了八个。
这八位首领联合,下辖有上百部落。
拓跋诘汾直入最前方的八个席位之一,所过处,各部首领纷纷问候。
他的视线一扫,看见肤色黝黑,体型壮硕的步度根,也在靠近前排的一处位置上。
其后方,是坐在角落的轲比能。
等拓跋诘汾落座,帐内便开始议事。
“我们这次聚集,目的各部都知道。
步度根,轲比能,乞伏尸突,等几人联袂给各部示警,建议我们对汉人警惕些。”
乞伏尸突便是前年在西鲜卑,典韦和许褚,袭杀魁头前,用盾和典韦短暂交手的人。
他是鲜卑强者阿伏于的弟子。
“汉人中出了一位大首领,很善用兵,迅速平定了他们内部的混乱。
东鲜卑南下,先被汉军击溃。
之后西鲜卑也被其所败,东西鲜卑首领,皆死于汉人之手。”
“这支汉人势力,杀我鲜卑部众,已数万人。”
说话的人叫伊娄拖都,是鲜卑八大王部的首领之一。
就是他和拓跋诘汾,联袂召开了这次部落聚兵。
他已有五十岁,肤色棕红,给人精壮矫健的观感。
其目光明亮,扫视各部首领:
“我和拓跋,此前与诸部合议过两次。
按惯例,第三次聚集,各部要把出兵多少报上来。南下劫掠所得,就按出兵比例分配。”
帐内顿时喧闹起来。
各部陆续说出汇集兵马的数字。
随着出兵数量的增多,拓跋诘汾和伊娄拖都,脸上都慢慢露出一丝大战将至的杀气。
两人一起看向步度根:“你西鲜卑,什么时候能用兵?”
“我回去就可以。”步度根说。
拓跋诘汾:“我听说这支汉人的兵马很厉害,屡战屡胜。
西鲜卑与他们交过手,你怎么看?”
步度根点头:“他们的装备,弩箭,确实厉害。
但我相信,只要我鲜卑全力南下,汉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拓跋诘汾拍拍面前的坐席:
“我倒是有些急着想看看,汉人的新军,有多厉害!”
虽然东西鲜卑皆败,但中鲜卑大部落的首领,对汉军并无惧意。
这是他们早年多次南下,攻无不克获得的自信。
半个时辰后,拓跋诘汾回到自己的大帐。
他的帐幕里,有一个颇为媚艳的女子,穿着洁白的羊皮袍。
这女子的肤色,没有被草原狂风吹拂后的粗粝,细腻如温玉。
她是多年前鲜卑人南下劫掠,抓来的汉人俘虏。
因其美貌,被献给拓跋诘汾。
拓跋诘汾用南女来称呼她,多少有些羞辱汉人的意味,对其本人倒是颇为宠爱,不然也不会赶来进行部落聚集,仍把她带在身边。
“你在看什么?”
拓跋诘汾回来前,南女在瞩目手里的一个瓦罐。
罐子里养着一条鱼。
南女爱养鱼。
但每次只养一条,死了就换一条,反正瓦罐里一直有鱼。
“大酋。”
南女声音软糯,黑白分明的眸子流转,有一股难言的狐媚韵味:
“我想您王帐里的羊皮毯子了。这里的毯子,睡起来有些硬。”
拓跋诘汾坐下,把南女拉过来,坐他腿上:
“羊皮毯子不都一样吗,我为什么没感觉。”
“您都是压着我,当然不会觉得毯子硬。”
南女委屈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拓跋诘汾:“已商量好了,明日便启程回去。”
“这几日帐外总有马蹄声,晚上也不安生,吵的人睡不着。”南女说。
拓跋诘汾:“有些兵马上的调动,明日便好了。”
两人的简短对话,隐含着两个重要的消息。
明日回去,兵马已调动!
这两个关键词,说明鲜卑各部已完成聚兵。
他们正在南下,甚至能就此推算出大约的兴兵时间。
数日后。
一幅画着一尾鱼的秘讯,传递给了大光明顶的法王。
法王坐镇曹魏总坛,立即去找教主汇报情况。
匆匆十余日,时间来到六月下旬。
两辆马车从冀州中山郡南下,进入邺城。
甄逸是甄宓的父亲,曾官拜上蔡令。
他身体一直不太好,少年时有人说他活不过四十。
好在这方世界,有修行存在。甄逸自少品读诗书,遍阅古籍,养出一股儒家浩然气。
虽然体弱,却一直活到四十多,多年宿疾反而渐渐减轻。
甄氏与各方权贵多有交际,善于经营。
他们在中山郡是望族,通过联姻,势力遍布广泛。
但曹操掌权后,对士族打击极重,动辄抄家养兵。
即便是甄烟嫁入魏王府,甄氏仍不受曹操待见。
毕竟甄氏曾是袁家的支持者。
其存亡,就在曹操一念之间。
所以甄氏近年来韬光养晦,对外断了所有经营,闭门不出,才得以存续。
这次是幼女甄宓写信给家里,让甄逸来一趟,魏王要见他。
甄逸忐忑不安,来的小心翼翼。
他和蔡邕有些交情,又因为同是冀州士族,与虞文也是旧识。
来之前,给蔡邕,虞文分别去了信。
这时,在魏王府的门口,蔡邕亲自来接。
王府的女眷,不能随意出府。
知道兄长来了,甄烟带着甄宓,等在内院的门口。
“令才。”
蔡邕眼看着甄逸下车后,让随员搬下来一件件东西:“你给大王带的东西?”
甄逸对蔡邕执礼道:“带了几件祖上传下来的器物。知魏王善书,初次登门,正好家里有几件东西,便带来了。”
“走吧。”
甄逸跟着蔡邕往曹府走,路过门口时,不由得心头一跳。
甄逸修行不弱,能感觉到王府外值守的大魏禁军,都有兵家修行在身,气息凌厉至极。
要是按九境十八策的境界衡量,应该都有兵家三境以上的修行。
这放在外边,已能行走天下,无一弱者。
居然在王府门口成队站岗。
甄逸默默观察,愈发小心的跟着蔡邕进了门,被禁军检查数次,才放入内宅。
过了一道连廊后的重门,便看见甄烟,甄宓,在一众侍女簇拥下,站在不远处。
妹妹和女儿,皆是气色极好。
一段时间没见的幼女甄宓,愈发明艳出众。
妹妹甄烟亦不遑多让。
两女站在一起,整个院子似乎都变得亮堂了些。
“大王有甚爱好,你也不与我说,为兄这次来,甚是不安。魏王为何突然要见为兄?”
靠近后,兄妹俩小声说话,甄逸问甄烟。
“兄长不必紧张。”
甄烟说:“士族惧怕夫君,传的多了,才让人以为夫君动辄杀戮,行为酷厉。
其实不是的。”
甄逸心忖:他杀人可不是假的,掌权数年,屠戮的士族以百计,杀人逾万。他养兵的许多花费,都是从士族手里抢的。
“阿父跟我去书房吧,大王在书房议事刚结束,正好有空。”
甄宓凑上来,亲昵的牵着父亲的衣袖。
甄逸深吸了口气。
他还没见过那位近年来横扫南北的魏王。
蔡邕,甄逸,在甄宓引领下,来到书房。
曹操正在批阅奏本:“伯喈,你就不用多礼了,坐。”
“文姬与你的孩儿,快半岁了吧。”
蔡邕变向提醒曹操,该叫老丈人。
曹操不搭理他了,放下奏本,与甄逸闲聊了几句。
半刻钟后,甄逸离开书房时,隐约琢磨出几分味道。
曹操的态度,颇为亲和,看来自家妹子在府上还算得宠。
此外,闺女甄宓在魏王的书房走动,出入便利,显然不是一日了。
这对甄氏是个良性的讯号。
说明魏王信任甄宓,甄烟,得好好把握。
甄宓正跟在其父身边:“阿父,女儿这次不能跟您回家…”
甄逸欣然道:“无妨。是为父思虑不周,你且安心在大王府上,有你姑姑在,为父也放心。”
甄宓眨巴着乌溜溜的眸子,阿父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甄逸在邺城住了三天,便启程返回中山。
与此同时,曹操准备带妻妾们,外出走一走。
出行前一天,他收到一条消息:“我找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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