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标的这个“高招”,让冯德锦从中悟出了点道道,不由得大为感叹,因为他自己没有做到。在这之前,他跟钟新义就已经是狐肉炖狼肉,从锅里提出来根本分不出两个样。
不过冯德锦看得开,既然一只脚沾了泥,就不介意另一只脚也不干净,所以在后来的富祥河口土地出让项目上,他从石白海手里也拿了不少回扣,还有县城步行商业广场建设工程,也从中捞了很多。
冯德锦相信,自己的一切能罩得住,包括以他和石白海为中心的大圈子内,有事也都能摆平。
不过,眼前的赵铭似乎正面临着不可逾越的险壑。
曹建兴到旅游局了解旅游公司及其改制的相关情况,得到了局长李中枢的超常配合。原因很简单,李中枢对赵铭有恨,而且恨得咬牙切齿。
市旅游公司作为市旅游局的下属的国有企业,虽然一直属市前国资公司直管,但毕竟在权责利上也还有一定的关系,并不是没有交接的两条平行路,因此,旅游公司改制的时候,李中枢还颇为高兴了一番,以为多少可以跟着夹一筷子。
可实际上,赵铭做事太绝,一锅大肥肉竟然连口汤都没给旅游局留下。这让李中枢大为光火,也想背后捣腾一番。不过事情也有点难办,因为旅游公司改制的事,石白海跟在里面掺和了很多,如果捣腾了赵铭,就有可能触及到石白海的情绪,所以李中枢最后还是按了下来,他不敢得罪石白海。
现在,曹建兴找过来问及此事,让李中枢很惊喜,他大概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刚好正中下怀来了借刀杀人,所以配合得非常到位。
李中枢把曾经准备好的一整套资料都拿了出来,包括资产评估、改制条例要求等,还有一些关于职工安置费、社保费和改制补贴等存有疑义的问题汇总。另外,曹建兴还拿到了一本旅游公司及其下属公司的职工花名册。
潘宝山听了曹建兴的汇报,又看了资料,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仅从材料上来看,就有七成把握可以把赵铭轰倒。
“建兴,你找王三奎,问问这个人跟卞得意有没有关系。”潘宝山指着职工代表股东名录上“卞德光”三个字说,“我一看这名字,就想到了卞得意。”
“从名字上看好像是一个大家族的。”曹建兴道,“希望如此啊,那样就能通过卞得意说上话,了解旅游公司改制的情况可能来会更详实一些。”
“嗯,此事你不要出面,先跟王三奎说明情况,由他去问。”潘宝山道,“他跟卞得意关系不错,在酒桌上装作随意一谈不会引起什么警觉,这对我们悄然行事有好处。”
“王三奎能不能把事情问清楚?”曹建兴疑惑地问道。
“所以你要先把问题跟他讲得透一些。”潘宝山道,“或者你干脆列几个重点方面,就让王三奎围绕着问。”
“好的。”曹建兴答话后犹豫了下,道:“潘市长,你看这样如何,到时我以王三奎的朋友身份出面,也坐到酒桌上,跟着说几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嗯,也行。”潘宝山点点头笑道:“还是先去打听下那个叫卞德光的人跟卞得意有没有关系吧,要是八竿子都打不到,刚才的打算就白费了。”
“我这就去落实。”曹建兴边说边退出去,“有情况及时向你汇报。”
曹建兴走了,潘宝山没有坐等,他给彭自来打了个电话,问市工商局有没有可靠的关系。彭自来说有个初中同学是副局长,关系一直都不错。潘宝山便让彭自来去找他同学,查一下志远公司的注册股金有多少。
那不是难事,彭自来很快就回了话,说八千万。这在潘宝山的意料之中,却也让他吃惊不小,他知道所谓的股金其实都是赵铭团伙的小金库,竟然那么多。
刚好,曹建兴也带来了好消息,说卞德光是卞得意的堂弟。潘宝山一拍手掌,说看来这都是天意相助要成事,他让曹建兴立刻行动,关键要问清楚卞德光,职工知不知道志远公司的注册股金是多少,还有,志远公司对职工有没有什么兑现承诺。
酒桌上,卞德光对志远公司的注册股金根本就摸不着门,他说赵铭在股东会上告诉大家,虽然为了改制而成立了志远公司,准备受让旅游公司的资产,但实际上,旅游公司并没有多少可出让的资产。
“前前后后,好像也给职工发了点钱,加起来总共最多也不过就大几百万吧。”卞德光道,“平均每人拿个万把块,得点安慰。”
“就那么点?”曹建兴忍不住跟话问起来,“旅游公司再没有什么资产可以出让,但它底子厚,应该有不少钱。”
“是也有一部分钱,但都用在安置费和社保费上了,不过没有足额发放。”卞德光道,“有些事我也不是太清楚,还有好多家亏损企业被踢开了,都是让它们自行安置。”
“那样不是甩了很大的包袱嘛,大几率有截留的事发生。”曹建兴又道。
“不好说,那些都不好说。”卞德光道,“说实在的,作为职工,包括我这个曾经的股东代表,对其中的一些政策也不是太了解,像公司的资产评估、改制时的优惠补贴等,知道得并不多。”
“那不是给你们领导集团机会大搞贪污嘛。”这时王三奎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们也真是一群虫,就没有冒头去过问过问的?”
“谁愿意当出头鸟?”卞德光道,“谁要是不老实,公司会想方设法找理由扣这扣那,最后连安置费都能扣光,小鞋穿得难受呢。”
“还是心不齐。”王三奎道,“要是职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为自己争取正当应得的利益有什么不可以?我告诉你卞德光,志远公司当初的注册股金有好几千万呢!”
“还有几千万?”卞德光道,“可当时对外声称几乎就是空壳公司。”
“唉。”王三奎很不屑地一歪头,直盯着卞德光问:“谁告诉你的?”
“股东会上说的。”
“什么股东会,说起来跟真的一样。”王三奎道,“不信你到工商部门去查查,看看志远公司到底有多少钱。”
曹建兴听到这里,见卞德光了解得还不如他们多,也不再发问。
确实,卞德光了解得并不多,他甚至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平常喝个小酒,竟然还能听得这么多公司的内幕。酒席结束后,他问卞得意,王三奎和曹建兴到底是什么来头。
直爽的卞得意一听,照着卞德光的屁股就是一脚,“傻鸟,他们是什么来头你不用问,反正是有大来头,说白就是要帮你们伸冤拿钱了。”
“哦,还有这好事?”卞德光嘿嘿一笑,“他们要办赵铭那个狗日的?”
“知道就行。”卞得意道,“你准备好,估计下一步还要你配合,联合一下公司职工。”
“那肯定没问题。”卞德光道,“牵扯到大家的利益,特别是那些被自行安置的企业职工,都一肚子憋屈火呢,一挑就能冒起来。”
卞得意的分析很到位,潘宝山确实让曹建兴进一步行动,通过王三奎示意卞德光,先联系职工代表商议,然后找一批职工联名反映举报。
卞德光的积极性很高,迅即就找了当初的职工股东代表,先一起到工商局去查志远公司的信息资料。结果一出,个个都傻了眼,账户里确实有八千万!只是前两天刚被转走。
那笔资金恰好被赵铭用在了新区开发置地上,他那边的鸿途公司已经开始了各项工作的实质性操作。
但不管怎么说,卞德光他们查注册股金的动静不小,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赵铭的耳朵里。
赵铭有点慌,他忙召集其他六名高管股东商议该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这一切潘宝山能预料得到,知道赵铭肯定坐不住,不过也不急着采取别的的行动,他要先看看赵铭怎么办。
就在潘宝山静观其变之时,又一个好消息传来,国声在线来了个三人采访组,一个年轻的女编导,一个文字记者,一个影像记者。他们上午乘飞机到双临,然后乘车来松阳,下午三点多钟赶到。
江楠对潘宝山说,本来她想宴请一下采访组的,作为分管外宣的宣传口负责人也合适,但她的同学有话,说官面的人最好不要出现,否则会给采访报道带来阻力。
“江部长,不都说好了嘛,我这边会安排人做好一切接待工作的。”潘宝山道,“你就不要出面了,要不到时不只是他们采访有阻力,你也会有麻烦。”
“我这边应该无所谓,都是程序上的东西。”江楠道,“凡是来松阳的媒体,不管采访什么,该接待还是要接待的。”
“话是那么说,但严景标要是瞪起眼来也没个准,会说你敏感性不够、汇报也不及时。”潘宝山道,“江部长,你把采访组的电话告诉我就成。”
“那也好吧。”江楠道,“潘市长,采访组既然来了也不着急,先玩个一两天歇歇也可以。”
“嗯,知道知道。”潘宝山笑道,“江部长你放心,肯定会细心把采访组照顾好,包括整个采访的环节,都会用心、小心。”
潘宝山是很小心,在采访组用车上的细节上也考虑到了,他让鱿鱼找个路子,弄个假身份证到汽车租赁公司租辆商务车,供采访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