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宝山说的没错,钱程根本就不想担半点责任,当初他答应梁延发给潘宝山设套,无非是想得点好处而已,包括前不久梁延发让他举报,如果不是为了两万块钱好处费,他才懒得去折腾。
现在,事情似乎有点闹大了,钱程也十分清楚行贿几万元够个什么杠杠,所以他在被问到当初送的劳力士手表是真是假时,思来想去后一口咬定送的就是几百块钱的假表,只是普通的礼尚往来表达一定的友谊而已。
这么一来,梁延发很受不了,前前后后他可搭进去不少钱,可效果竟然一点都没有,可他也没办法,如果把钱程逼急了反过来挠他一下,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梁延发只有自认倒霉,不过再想想又惊然一喜,这番行动也不是一点效果没有:潘宝山提任市农业局局长的事情被耽误了。
这对梁延发来说是个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不过他暂且没有可以一同分享的人,只是关起门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挥舞着双手乱蹿腾,他太高兴了。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通过王涵向冯德锦透露些风声,钱程送手表的事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
这个功邀得很及时,冯德锦对梁延发进一步表示了欣赏,但没有直接说,而是把他叫到了酒桌上,问了些工作上的事。梁延发心里有数,他知道这酒宴的用意,进一步确定了自己这才真的走到了冯德锦身边。
酒桌上还有钟新义、宋家正。
宋家正是梁延发提议带过来的,喝酒时,他甚至比梁延发更受冯德锦的重视,因为他的亲戚关放鸣在市委宣传部,冯德锦觉得有可用之处。
对此,梁延发没有而吃醋,毕竟宋家正是他引来的,是他的朋友,怎么说也沾点面子光。
酒席结束后,分头散去,梁延发自然是和宋家正一起,他甚至提议找个地方潇洒一下。
“嘿,延发你这可是让我吃惊了,平常你一般不搞这些活动的。”宋家正笑道,“怎么今天兴致高了?”
“高兴呗。”梁延发得意地笑道,“妈的,老子就说过,要在关键时刻弄他潘宝山一把,现在刚刚好!”
“雪恨了是不是?”宋家正晃着脑袋笑道,“潘宝山这次确实是吃了亏,好好的一次提拔就这么没了。”
“那当然,这下他还提个屁。”梁延发哼声道,“就歇着吧!”
“哈哈,这么一来,他不歇还想怎么着。”宋家正笑道,“延发,你可真是老谋深算,事情给你拨溜得都刚刚好。”
“跟我作对能有好果子吃?”梁延发被夸得舒服,“家正,今晚我请客,找两千一晚的,听说又到了几个新货。”
“嗌,其实说到干这种事,我一直觉得不放心。”宋家正道,“小姐再高级也是小姐,染病的几率高。换句话讲,有没有病先不说,只是事情本身就很危险,弄不好被捏住了那可不得了。”
“你纯粹是瞎担心。”梁延发道,“如果搁以前,你这话确实还有点可怕,可现在你还担心什么,不是有钟新义了嘛。”
“钟新义我也算早就熟悉了,不过那又能怎样?”宋家正道,“他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弄不好一次失手后果就严重了。”
“你说的也对。”梁延发道,“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妙。”
“最妙的是自己找个稳定点的。”宋家正道,“你农业局里没有合适人选?有的话赶紧下手,那样用起来才又方便又安全。”
“现在局里的我还真没有瞧上眼的,有几个姿色还行,但都不是省心的货色,还是不碰的好。”梁延发道,“不过夹林乡大院里我倒是看好了一个,什么时候把她弄到我身边来,找机会下手。”
梁延发说得肆无忌惮,他真的是高兴得过了火,有些得意忘形,所以乐极生悲是难免的,让他没想到的是,仅仅是一周过后,潘宝山就去了省委党校。
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不是逢什么学习活动,去党校学习就是提拔的先兆。
很显然,徐光放在发力,本来潘宝山提任市农业局局长的事几乎已经是尘埃落定,没想到在最后公示期间出了岔子。好在是事情最后证明,潘宝山一切都是清白的。
徐光放觉得应该做出个样子,不单单是给潘宝山看,而是给向他靠拢以及他要拉拢的人看。
祁宏益在此事上很配合,他明年就要卸任,已不再展示锋芒,行事相当温和。
行动非常迅速,松阳市委常委会召开,研究提名潘宝山任市长助理。随后,市委全委会上又表决通过,之后马上报请瑞东省委组织部批准备案。
没有意外,一切进展得也很顺利,几乎就没耽误什么时间。潘宝山在省委党校学习还没结束时就被明确了身份,市长助理,正处级。
这么一来梁延发可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潘宝山竟然因祸得福,似乎还一下子从糠箩跳到了米箩里。因为接下来的发展趋势很明显,助理嘛,助力个一两年就会蹦一级,能到副市级岗位上,或者说即便不到副市级岗位,而是进入市政府党组,那么级别也会随之升上去。
冯德锦和钟新义也摇头而叹,没办法,是他潘宝山该逢时,挡是挡不住的。
潘宝山也承认时来运转,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成为市长助理,不过同时也感到不安,担心自己不能胜任,毕竟还没接触过全市大面的工作,猛然一下就协助徐光放工作,很可能会力不从心。
欧晓翔适时给潘宝山吃了颗定心丸,他告诉潘宝山,徐光放做事风格还是比较强硬的,做他的助理不难,只是按照吩咐完成指定工作就行。欧晓翔还说,徐光放也知道情况,肯定会留出一段适应期来。
这下潘宝山放心不少,有适应期就行,他有自信完全可以把市情摸透。
潘宝山很勤奋,在办公室白天除了干点临时指派的小事,就是埋头查阅资料,晚上也在办公室,不到十二点不回去。
每天深夜,潘宝山从办公室出来后,都会在大院里小转一圈。
地处市中心的市委市政府大院,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所建,几栋多层灰黄色的办公楼房,还有几栋只有三层高的低层楼房,远谈不上气势。不过大院里有多年生的劲松,还有苍郁法桐,整个感觉起来气息古朴沉稳。
潘宝山喜欢这感觉,身处其中,内心总能涌起万千激情,可以畅想未来的光明仕途大道。
陶醉的畅想过后,潘宝山便会穿过大院后方的一个小门,来到市政府家属大院,他的宿舍就在这里。
市政府家属大院和政府大院一样,也很老,大多是七八十平方的两室一厅房子,潘宝山临时住了一套。
这里也是潘宝山喜欢的地方,他总能看到一些退休或在职的干部,他们的表情几乎都一样,木然冰冷,绝对是喜怒不形于色。看到那些个面孔,潘宝山有些佩服他们的底蕴,市级层面官场上泡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潘宝山并不想学他们,太深沉,如同邓如美所说,让别人看起来有些沉重,不欢快,生活味儿会差很多。
说到生活味儿,潘宝山突然察觉,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星期没回富祥了。
刚好,刘江燕又打来了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家。这个电话提醒让潘宝山有点内疚,可不能在市里乐不思蜀,工作是重要,但生活也不能撂。
“这周末就回去。”潘宝山立刻回道,“经过两个星期的突击也差不多了,现在市里各方面的基本情况我几乎都有了解,下一步就上手协助徐市长开展工作。”
“宝山,姐姐说了件事。”刘江燕有点吞吐。
潘宝山一听就明白,“江燕,是不是咱俩办婚宴的事?”
“嗯。”刘江燕不太好意思,“催我好几遍了,让我跟你说。”
“我也正想着那事呢。”潘宝山笑道,“对了,新房通风得差不多了吧。”
“应该行了,每天早上上班前我都去打开窗户,下午下班再去关上。”刘江燕道,“而且姐姐还让环保局的人去检测了,没问题。”
“那就好,等这个周末回去就跟大姐商量这事,定个日子。”潘宝山道。
日子容易定,但请客安排上很难。场子不准备搞大,所以在发请帖的事上很费脑筋,有些人不邀请,他们是要生气的。
为这事,潘宝山专门拿出时间来揣摩,从上到下滤了一遍。
市里的有徐光放、欧晓翔、吕光荣和伏广波,这四人肯定要打招呼,请柬也要送。不过最后潘宝山觉得给徐光放送请柬有些不妥,到时就借送喜糖一带而过。沈欣丽也应该邀请,但潘宝山同样觉得她不适合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他认为最合适的做法是给她去个电话,她应该也能理解。
县里的人头比较好划定,祁宏益是不用说的,还有杨涛和政府办一帮平日里接触多的人,此外还有黄开建和李大炮,司机老匡也得算上。再者就是刘江燕的同事、同学和朋友。
夹林乡方面的也不难,毕竟那是潘宝山和刘江燕共同工作过的地方,尤其是像王三奎、老王及鱿鱼等人,绝对不能漏掉,还有郑金萍、吴强、周国防和鲁成升等,不请他们,背后肯定要被说眼睛大看不起人。
邓如美和蒋春雨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不过她们名义上走的是刘江燕方面的关系,况且蒋春雨还是伴娘。
有一个人比较特殊,梁延发,他也该是要邀请的。对梁延发,潘宝山感慨极深,现在对他已经容忍到了极限。
梁延发利用钱程送劳力士而举报受贿一事,是潘宝山暗下决定的最后一次让步,以前对他有愧疚的地方一笔勾销,今后,如果再有冒犯之处,绝对不再客气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