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龙再次找到钟新义,说潘宝山不识相,不但拒绝赴宴扫他的面子,而且背后还狂言诈语贬低他。
“看来是得给那小子点颜色瞧瞧,年轻人也太他妈张狂了。”何大龙很是气怒。
“你又不冷静了。”钟新义听后轻轻一笑,“潘宝山不赴宴情况是真,但背后诋毁你却不见得,不要轻举妄动。”
“钟哥,我觉得现在还算冷静,搁以前早就安排人暗中放倒他了。”何大龙道,“如今能来找你跟冯县长说话使绊子阻挠他越级提拔,这已经是相当文明了,动口不动手嘛,算不上轻举妄动。”
“比起以前,你是有进步,但还有很大的努力空间。”钟新义道,“咱们别的不多说,还是回到潘宝山的话题上。俗话说凡事不绝对,他潘宝山不响应也没什么,至少从目前情况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不错。”
“事的确是那么回事,但我觉得也不能显示我们太软吧。”何大龙道,“毕竟潘宝山是不可控的,万一他官做大了,跟我们叫起板来,那多麻烦?所以,你还是找冯德锦说说,给潘宝山的越级提拔使个绊子。”
钟新义见何大龙执意如此也不好硬挡回去,而且觉得对潘宝山确实也不宜过于忍让,所以就答应了下来,说会去找冯德锦打个招呼。
找冯德锦,钟新义用了打招呼一词,说得极为随意。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跟冯德锦关系是很不一般,说话做事用不着刻意。两人是初中同学,当时都喜欢班上的一个女生,但那女生对他们都不中意不爱搭理,而是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生。因此两人自然就走到了一起,联手对付所谓的情敌。一次下晚自习,他们半路伏击,分别躲在路两边,拉长绳将情敌从自行车上绊下来,谁知道那人从自行车上栽下来后一头撞在石头上,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就变成了傻子。事后,冯德锦和钟新义都吓破了胆,约好守住口不承认,最后侥幸脱了所有关系。就这样,两人成了最密切的朋友,一直到现在,相互托事帮忙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不耍滑。
这次,钟新义要冯德锦投反对票阻挠潘宝山越级提拔,当然也不会有问题,而且冯德锦听后还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这事就是你不跟我说,我也会做的。”冯德锦道,“祁宏益那个老东西真是过分,恨不得政府大院里全是他的人,不但想拉拢现有的几个副县长,而且还不断安插提拔自己人当副县长,想把领导层变成他的团队,你说那能行嘛?”
“潘宝山就是那样的人选?”钟新义问。
“正是。”冯德锦道,“你说我能无动于衷?”
“那正好,看来这事还有点不谋而合。”钟新义笑道,“本来何大龙托我来说话,我还担心会坏了你的打算。”
“咱们之间还担心什么打算,无非是让我们的利益最大化而已。”冯德锦道,“说到何大龙,我还是那句话,以后少跟那样的人掺和,会增加生活风险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法停下来。”钟新义叹笑道,“说白了就是上了贼船下不来。”
“你当初也太不小心了。”冯德锦道,“怎么就着了何大龙的道?”
“喝多放松了警惕,面对成摞的钞票和年轻貌美的女人,哪里能把持得住?”
“那也不能老是陷着,总得想法子脱身才是。”
“一直在想法子,而且照目前来看已经见效。”钟新义道,“何大龙已经步入正轨,几乎是脱离了动辄打杀的形态,相对来讲是安全放心多了。如今他的房地产生意做得很不错,马上开发的宏图小区,在咱们富祥会是首屈一指的住宅小区,到时给你弄一套?”
“算了,我还是离远点好。”冯德锦笑道,“你可别害我。”
“怎么会呢,你也太小看我了。”钟新义道,“虽然被他沾上甩不开身,但现在却也不是受制于他,相反还比较主动,因为我一直没断过采取补救措施,事关重大的几个方面已经安排处理妥当了,只剩下几个小不然的方面,对我构不成大威胁。”
“我就说嘛,凭你那几把刷子,怎么也不会让何大龙给牵制住。”冯德锦笑得放松了些。
“现在我跟何大龙在一起,主要是利用他赚钱。”钟新义道,“他成立的富龙房地产公司,我可是变相入股的,不出事就可以拿大把的分红,出了事我立刻就撇开去。”
“嚯,你胆子可真大。”冯德锦仰头一笑,“不想朝上头混混了?”
“这跟朝上头混矛盾么?完全是相得益彰的事嘛!”钟新义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不想向上混,在富祥公安做个一把手,比到市局做什么副局长强多了。”
“这就是鸡头凤尾的差别。”冯德锦道,“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哪天能占据凤头的位置,不是更强?”
“我明白你的意思,做凤尾虽然不如当鸡头,但凤尾毕竟有向凤头攀升的机会,如果一直呆在鸡头的那块地,那永远只能是鸡头。”钟新义一个顿笑,“德锦,还真看不出来,你野心不小!”
“野心嘛,是有点。”冯德锦点头笑道,“只可惜上面没硬靠山,还上不了凤尾那一席地,况且现在我连鸡头都还不是,只能算是个鸡脖子,很尴尬。”
“鸡脖子的确不是个好位置。”钟新义笑道,“杀鸡从来都是抹脖子的。”
“嗐,你别拿我开涮了。”冯德锦撇着嘴一笑,“话说回来,其实做个老二也不错,快活嘛。当然这要取决于老大的表现,像祁宏益那样就过分了,压得我难受,所以我要奋起反抗,他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也要和他顶着来。”
“祁宏益是过分了些。”钟新义道,“按常规来说,地方上的公安局长,不管是县里还是市里,一般都兼任政府的副职,好一点的还能进常委,可我什么都不是。不就是当初他来的时候,我没有主动过去投诚嘛。”
“跟那种人也不能示弱,否则就会被一直骑着。”冯德锦道,“所以我现在要回击。”
“就是,自古以来,委曲是求不了全的。”钟新义道,“该反击的时候就不能手软。”
“是他妈不能手软。”冯德锦斜跨着腿,很有感触地说道:“对敌人手软,就增加自己伤亡的几率。”
说到这里,敲门声响起。
冯德锦立刻坐正身子。
和钟新义在一起,冯德锦很随意,放得开。平常待人接物,都得一本正经像个楷模,那是政治需求,否则会显得不够领导气度。
“请进。”冯德锦调整好姿态,脸色严正,说话沉稳有力。
进来的是王涵,踏进门内,他小心地回身把门掩上,尔后道:“冯县长,有个会议通知。”说完,走上前把会议通知文件夹展开。
冯德锦一看,是下午两点半的常委会,讨论研究潘宝山越级提拔的问题。
“嗯,帮我把下午的活动取消。”冯德锦看后,把文件夹合上递给王涵。
“好的冯县长。”王涵双手接过文件夹,转身走时对钟新义笑笑,说了声钟局长好,然后离去。
“什么会这么重要,原有的活动都取消了。”钟新义问。
“说来事就来事,下午常委会要研究潘宝山越级提拔的事。”冯德锦笑道,“这个伸张权利的机会怎么能放弃?必须参加!”
“呵,那中午就算了,本来还准备跟你找个地方放松放松,这么说得安分一点,让你养精蓄锐,下午好充分发挥。”钟新义道,“希望能大获全胜。”
“跟祁宏益斗嘴还用怎么准备?”冯德锦道,“相对来讲,他就是喜欢用强权来压制行事,不善于以理服人来推动事情的解决。”
“一般来说,一把手都有这个毛病。”钟新义道,“刚好你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大意。”冯德锦道,“毕竟祁宏益也不是吃素的,中午我还得查查资料,有没有需要都得准备一番。”
冯德锦是有了准备,祁宏益没有防备。
祁宏益想不到冯德锦会在潘宝山越级提拔的事情上闹反对,因为那毕竟有徐光放的意思在里面,冯德锦还能叫他的板?
下午两点半一到,富祥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政协主席、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及一个进常委的副县长还有两个进常委的乡镇书记,七个人先行来到会议室,打着招呼散着烟,抽得烟雾缭绕。
常务副县长刘海燕和组织部长王法泰稍后赶到,紧接着是冯德锦和祁宏益。
刘海燕观察得很仔细,她从冯德锦镇定的表情中看出一股阴森的寒意,那是有蓄意谋划所透出的迹象。
十一个人坐定后,祁宏益咳嗽了一声,宣布会议开始,由王法泰先讲话。
王法泰直了直身板,一板一眼地翻开笔记本,环视一圈后才开始发言。他按照祁宏益的指示直奔主题,说现在富祥县领导班子有配备年轻干部的需要,经民主推荐出来的农业局副局长潘宝山同志,是实绩突出、群众公认、德才素质好、发展潜力大的优秀干部,完全符合越级提拔的条件,如果没有疑义,集体确定一下就上报市委组织部审核。
王法泰话音一落,祁宏益就接上话,说没有疑义就这么定了,现在散会。
祁宏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这事还不是跟行云流水一样畅达么,可他不知道,冯德锦是卯足了劲有备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