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宝山的推断没错,投毒的事确实跟何大龙有关,不过最终的指使人,确切地说应该是朱桂波。
朱桂波对潘宝山的忌恨达到了极点,他把自己的一切不顺都归咎于潘宝山,一直在暗中盯着想背后下手,但苦于抓不到机会,所以就找到孔娜的姐姐孔云,先认个错,说自己不该和女人乱来,然后说那八成是副局长潘宝山在设计陷害,从而最终导致孔娜遭受打击和自己不受重用,所以得给潘宝山点颜色瞧瞧。
孔云自然不能拒绝,便问朱桂波有什么具体想法。
朱桂波说眼下潘宝山在夹林抓的产业园项目势头很好,很受上级领导欣赏,应该想个办法刺挠一下,不能让他太得意,所以得让姐夫何大龙出手,找人给产业园捣个乱。
这事开始的时候何大龙不愿意去啰嗦,他现在忙着捞钱,搞了好几处房地产开发,整天窜得晕头转向。他还告诉孔云,那事也不一定就是潘宝山干的,朱桂波想坏人家的事,无非是因为当初潘宝山挡了他当副局长的路,想报复出气而已。
孔云说那也不行,怎么讲朱桂波是自己的妹夫,帮他,也就是帮自己的妹妹。
就这样,何大龙架不住缠磨,而且又考虑到朱桂波是冯德锦的表侄,最后还是答应了,让就近的采石场负责人安排,给产业园的养殖区投投毒,制造个大事端。当然,何大龙也考虑到,如果事情被发现后,可能会和他扯上关系,所以事前也作了安排把自己撇清。
现实就是这么无奈,没有证据,什么都落不到实处。
潘宝山能接受这结果,没有实证只好作罢。
不过这事也给了潘宝山一个启示,有些事还真不能妄加揣测,否则会导致方向性错误。本来怎么看都像是梁延发所为,结果证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然误会可就大了。
但不管怎么说,潘宝山咽不下这口气,被打了一巴掌不能装作没感觉不知道,得有点反应,何大龙在坳子村山脚采石子的事,也得想个法子治治。
办法有个简易的,就是找沈欣丽搞个舆论监督,像那种采石场违规开采破坏环境的行为,一曝光多少能有点作用,关不关停难说,但麻烦肯定会有。
说到麻烦,潘宝山还没来得及找沈欣丽曝光采石场,自己倒是先摊上了,而且是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的那种。
宋蔗找来了,具体说应该是追来了,恰好把潘宝山堵在了产业园。
作为前丈母娘,这个超级势利眼、自大虚妄、无情狠辣的女人,让潘宝山深受其苦。每每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他都想把这个女人按到地上摩擦晕死过去一百次。
“哎哟,没想到也弄上个副科了啊。”宋蔗站到潘宝山面前,两个膀子一抱,歪着鼻孔斜起眼,还是那么不可一世,“问了一路,才找到这儿。”
潘宝山气血直冲脑门,好在巧的是今天只有王三奎在身边,否则还不知该怎么应付才不让场面难堪。
“你是谁?!”潘宝山怒从心头起,用恶狠狠的口气回应,他实在是不想理睬。
“哟,你还问我是谁?”宋蔗撇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忘了以前在我们家是什么样子的了?”
“滚你个臭泼皮!”潘宝山忍不住一声怒喝,“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现在你谁都不是,在我眼里连母畜都不如!瞧你那一身肥膘,要是猪狗的话还能卖个好价,怎么说宰了能吃肉嘛。可你算个什么东西?!一无是处!”
“你,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宋蔗惊呆了,张口结舌。
“怎么不敢?”潘宝山一声冷笑,“你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拴到牛棚里过活一阵子?”
“没,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宋蔗嘟囔着道,“本来,我,我是想给你次机会的,让你和秦茹藜复合,没想到,没想到你……”
“住嘴吧你!”潘宝山生硬地打断宋蔗的话,“什么没想到?告诉你,我才是没想到呢,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还和秦茹藜复合?真是自不量力!你一家都是什么东西,我他妈的根本就感到恶心!想当初我为了大家庭逆来顺受,谁知你们却得寸进尺,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而且为了让我净身出户,还不惜让秦茹茗出面卖色相,简直是可恶至极、荒唐无耻!”
“潘宝山,你……”
“你什么你,赶紧闭嘴!”潘宝山说完对王三奎道,“快把这个囊皮屎货给我轰走!”
一直在旁边的王三奎听懂了是怎么回事,当即撸了撸袖子,对宋蔗怒吼道:“怎么说你呢,你这个烂腥的臭老婆娘,赶紧走,否则老子当场弄了你!”
宋蔗哪见过这阵势?脸色蜡黄、嘴唇哆嗦,浑身也颤抖不止,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惊慌后退,转身就跑。
“唉,别着急,你不是来求复合的嘛,那你也该有个态度是不是?”潘宝山哈哈大笑,“你趴下来,匍匐前进到我跟前,然后抱着我的腿跪求!”
宋蔗没有停下脚步,跌跌撞撞地跑进小车,开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潘局,你,没事吧,要不,你一个人静一静?”王三奎觉得场面有点尴尬。
“没什么。”潘宝山哼了一声,“那是我人生一段屈辱的历史,账,我还记着呢。”
“那要不要我帮忙?打打砸砸什么的,还顶得上!”
“别,把精力用在正事上,他们那帮狗杂碎还不够格咱们出手,只是顺手的时候带着收拾一下罢了。”
“那也得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到时弄得脸面也不好看呐。”
“没错,前阵子我就想过了,也一度有点坐立不安,不过现在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潘宝山没把秦毅德与何大龙之间的关系说出来,这会儿他主要是在琢磨,秦茹藜竟然要跟他复合,有什么背景?
回县城的路上,潘宝山觉得还是先打听一下秦茹藜的近况,摸清底细。然而还没抵达县城,秦毅德的电话就到了。
“小潘,你现在不得了是吧?”秦毅德开口就质问,“竟然对宋蔗那么无礼!”
“那还算无礼?告诉你秦毅德,我已经相当客气了,否则她宋蔗都不知道是……”潘宝山突然想到秦毅德可能会录音,所以还是悠着点说。
“别给脸不要!”
“给脸?你们都没有脸,拿什么给啊?”
“你……告诉你,宋蔗这次找你,本是为了你好!”
“哦,你是要说给机会跟秦茹藜复合的事么?”潘宝山笑了,“真是好笑,你以为你们家是谁?要离就离,要合就合?真是愚蠢到家了!简直让人家要笑话得死过去!”
“你……你就这么猖獗?”秦毅德口气很硬,“不要以为当个小副局长就了不得了,告诉你,还差得很呢!”
“我当什么官、差不差,还轮不到你说话,你有那能耐说么?真是不自量力!”
“好啊你潘宝山,信不信我让你一败涂地?!”
“怎么,难不成还要牺牲秦茹茗来继续诬陷我?”
“放屁,你还不值得茹茗付出!”
“放屁你也得闻着。”
“无,无赖!”
“行了,咱别斗嘴了,还是说点正事。”潘宝山呵呵一笑,“你说要让我一败涂地,也不牺牲秦茹茗,难不成还想依靠何大龙来整治我?你就省省吧,之前我就说过,凭你与何大龙那脆弱的兄弟关系,他愿不愿为你出手还不一定呢。况且现在,他已漂白得差不多了,玩的也算是正常生意,还睬你个蛋蛋啊。还有,在你们的老圈子里,何大龙似乎很了不起,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他已并非像你认为的那样能呼风唤雨喽,也是普通的一人,在那些官员面前照样低三下四。”
一番话下来,都戳到了秦毅德的软肋,他的气势弱了。
“秦毅德,我也不想跟你多说。”潘宝山继续道,“看在曾经是一家人的份上,从今往后你只要不在背后对我动手脚,我就不跟你们计较,大家各自安好。”
“你要干什么,在威胁我?”秦毅德不愿太疲软,还想说点硬气话。
“这怎么能是威胁呢?你是聪明人,就不要嘴硬了。”潘宝山道,“千万记住了,老老实实地窝着,否则只有吃不了兜着走。另外奉劝你一句,别再把何大龙当靠山了,他早晚要出事的,靠得近了,肯定受牵连。”
“谁靠着他了?”秦毅德很不服气地道,“你和秦茹藜没有离婚的时候不也看到了么,我跟他早就没有什么深交了。”
“所以我才奉劝啊,既然已经摘开了,就不要一时糊涂来个飞蛾扑火。”潘宝山道,“好了,我说累了,最后给你个忠告,别再惹我,要不你后悔都来不及。”
“怎么,难道我还怕了你?”此时秦毅德说话的底气已明显不足。
“你怕与不怕,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关键是不要惊扰到我就行。”
“我看你这话说得真太自以为是,你以为自己能入得了我的法眼?”
“到现在还说什么大话?那你女人为什么要找我,还说什么跟秦茹藜复合?”
“那,那是女人的事,跟我无关。”
“好吧。”潘宝山笑了笑,“不过,你作为一家之主,女人的事也该管管,否则最后不还是丢了你的老脸嘛。”
“你放心,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以后绝对不会了!”
“我不识好歹?哈哈!”潘宝山大笑两声,“这个不识好歹,我还求之不得呢!”
那边的秦毅德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掉了电话。
潘宝山长舒了一口气,与宋蔗、秦毅德的两通对话,感觉把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愤懑几乎都排解了,很是惬意。此刻,他也不想去揣摩秦茹藜萌生复合念头的背后原因,反正都事不关己,就全部远远地抛在脑后吧。
心思,得用在自己的正事上。
潘宝山给沈欣丽打电话,把采石场的情况讲了,希望能借个力。
沈欣丽一听就说好办,她打个招呼,要新闻热线部的人关照一下,让他们去关注,因为采访涉及到跨口的问题,舆论监督的采访都有热线部负责,她要直接横插一腿不是太好。
潘宝山一听热线部,问主任是不是关放鸣。
“你跟关放鸣熟悉?”沈欣丽有点意外,“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不认识他,不过对他印象不好。”潘宝山道,“当初我在夹林的时候,党办发生过失窃的小事,结果他受人之托,派你老乡汪凡过来大呼小叫地采访,还联系到什么社会治安问题想给黄开建抹灰。要不是我想法子跟汪凡套了近乎,麻烦可能还就大了呢。”
“呵呵,还有这么回事。”沈欣丽笑道,“不过也没事,热线部的主任换人了,那个关放鸣已经调到市委宣传部,他也是有点关系的人。”
“哦,不是他就好,我可不想跟那种人打交道。”潘宝山道,“那热线部记者哪天能到?”
“随时。”沈欣丽笑道,“还不是根据你的需要来安排。”
“越快越好!那个小采石场对环境影响太大,不早点关了就直接影响到生态观光农业的项目。”潘宝山当然是急不可耐。
“那我尽快就是。”沈欣丽说完想了一下,问道:“宝山,最近你那边搞没搞什么动作?有工作新亮点继续宣传嘛,别捂着掖着。”
一提工作亮点,潘宝山还真是想到了一个。
“有啊,前段时间搞了个测土配方施肥,让全县老百姓科学合理地用肥,节约成本收益又高,应该是个好事。”潘宝山道,“这事我觉得还可以。”
“是很好,你怎么不主动跟我说的?”
“没想起来,我跟你们搞新闻的不一样,没有那敏感性嘛。”
“有些事你的确是不敏感。”沈欣丽听后笑了起来,“得我主动。”
对沈欣丽,潘宝山完全是放开了,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欣丽姐,其实有些事不是我不敏感,而是不明敢,光明正大的‘明’,敢于的‘敢’。”
“宝山,绝大多数情况下,事情明着反而比暗着更来得没有危险,你尽可放心,我不会过分。”沈欣丽道,“当然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些不应该,但我觉得可以理解,希望你也能理解。”
“抒发感慨就没必要了。”潘宝山不想琢磨那些,呵呵一笑,道:“还是抓点紧,来夹林采访吧!”
沈欣丽默默一笑,说行。
来夹林采访,沈欣丽已经是轻车熟路,完全可以和热线部记者直奔过去,但她说要先到一步。
潘宝山深知其意,便在办公室蓄势以待。
此时此刻,潘宝山深深明白了黄开建的那句话:男女媾事就跟洪水决口一样,是一发而不可收的,有时根本就不受意志控制,一次足以成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