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说的这话,和那天在大使馆里,那个男人同她说的,一模一样。
“宁绎他说,如果你再和明家有联系的话,他们会有很大的麻烦……宁绎还说,让我也不要再和你联系了。”
乔皙声音哽咽:“子瑜……”
“你别担心,我是出了国才给你打电话的。”
大概是为自己先前说出的话感到抱歉,盛子瑜的语气也懊恼极了——
“你现在这样,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我以前还一直说我很讲义气……我真是太没用了!”
“没有没有,你已经很好了!”乔皙慌忙安慰她,“子瑜,谢谢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我不在的话,要麻烦你帮我照顾明伯伯他们家了。”
盛子瑜本来就是最容易被旁人情绪感染的人,一听乔皙这一副“托孤”的语气,她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大表哥现在不在了,宁绎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乔皙震惊地反问道:“子瑜……你说什么?”
盛子瑜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止住了哭泣,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都没说。”
只是乔皙怎么可能被她这么蒙混过去,她的声音立时提高了好几度——
“什么叫他‘现在不在了’?你刚刚不是还说他们一家人都还好吗?明屹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见她这副模样,盛子瑜更加慌了,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宁绎说他们一家人都好,但……明家其他人我都见到了,只有明屹……没有人再见过他,连菀菀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盛子瑜从宁绎那里确认,明家所有人都还平安。
但明屹不知所踪,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场隔离审讯过后,明屹被单独带走后,便再无音讯。
***
当天晚上,乔皙失眠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乔皙便独自坐车,几乎跨越了大半座城市,到了南边的quincy,找到一家营业厅,买了一张电话卡,打给当初在大使馆同她见过面的那个年轻男人。
她握着手机,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说过,我可以将功补过。我要怎样做……才能再回过中国?”
电话那头的年轻男人笑了笑,语气懒洋洋的:“你见过容一山了?”
想起那日在那间别墅里,她见到的那个男人,叶嘉仪的金主。
乔皙点了点头,“嗯。”
“这种人,他一辈子都不去法国、意大利、泰国这种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
乔皙咬紧了唇,思索了半分钟,然后试探着回答道:“因为这些国家……和中国有引渡条例?”
电话那头传来极轻微的一声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所以,小姑娘……你要做的,就是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把他骗到他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
***
这一年的圣诞节,乔皙是和叶嘉仪一起过的。
当然,乔皙知道,叶嘉仪其实是不愿意将她这个女儿带去容家一起过平安夜的。
毕竟,叶嘉仪费尽心思维持容貌和身材,为的便是令别人忘记她的年龄。
而乔皙的出现,却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的金主,这个看似还年轻的女人,其实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更何况,哪怕乔皙的容貌并不及叶嘉仪美丽,风情也不及她万分之一……可十几岁少女却足以令四十岁的女人产生不小的危机感。
还有什么会比一个青春鲜妍的少女的存在,更能提醒一个女人年华已逝的事实呢?
乔皙知道,自己若是主动提出,叶嘉仪恐怕并不会同意,所以她便有意赶在周末,去了叶嘉仪的住处。
因为每个月的第二、三个周末,容一山都会在叶嘉仪这里过。
和容一山第一次见到的那副苍白虚弱模样不同,如今的乔皙,经过几个月的休养,面色红润,原本瘦得凹下去的脸颊,也已经养起来了几分肉。
少女眼神明亮,虽只是最寻常的大学生打扮,可模样也娇憨明艳得叫人移不开眼。
容一山将乔皙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然后第一次同她说了话:“在学校过得还适应么?”
乔皙并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只是一言不发的转过了视线。
坐在容一山身旁的叶嘉仪倒是先出了声:“你容伯伯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容一山抬了抬手,一脸不悦地打断了叶嘉仪后面的话,“小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说完,容一山又重新看向了乔皙。
他的面色稍缓,再次沉声开口了:“你一个人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圣诞来家里一起过吧。”
一旁的叶嘉仪面色微变。
容一山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便接到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公事,听完电话后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叶嘉仪将人送到门口送上了车,然后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定。
她端起面前的红茶小抿了一口。
下一秒,对着乔皙,她便是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扇过来。
叶嘉仪这一巴掌用了极大的力气,乔皙毫无防备,被打得跌坐在了地面上。
嫉妒是人之常情。
这世上哪怕是母女之间,产生相妒之情,也是常有之事。
叶嘉仪弯下腰,一只手捏住乔皙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来。
面前的这张脸蛋年轻鲜妍,无需像自己一样,哪怕男人留在她这里过夜,她也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躲在洗手间画好全套妆容,以此掩盖不再紧致的肌肤和日益黯淡的肤色。
可叶嘉仪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乔皙今天是化了妆的。
眉目被淡淡描摹过,唇上也涂了一层淡淡的唇彩……男人看不出,可女人扫一眼便全都明白了。
乔皙以前是从不化妆的,因此此刻她的意图便更是昭然若揭。
叶嘉仪冷笑道:“小狐狸精,你想干什么?”
第60章(已补全)
圣诞节这一日,容一山专程打来电话给乔皙,说是会派司机来cambridge接她去brookline,让她安心在家中等着。
彼时宋渝正在家里办派对。
这是宋渝到这里第三年,她的人脉广,过去每年圣诞节都会组织一个留学生的小型聚会。
波士顿的华人虽多,但留学生圈子却很窄,尤其是像宋渝、乔皙这样靠着奖学金出来的留学生,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不少人在国内时就已经认识。
像是蒋一炜,他便是宋渝的高中学弟,再加上他离得近,人就在新泽西,所以也被邀请过来和他们一同过平安夜。
中午的时候,蒋一炜人刚到,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被宋渝使唤起来:“快去楼上帮乔皙的忙。”
他上楼去的时候,乔皙正踩在凳子上,往二楼转角处的圣诞树上挂着铃铛。
蒋一炜走过去,扶住她脚下的凳子,“下来,我来吧。”
乔皙将手中的最后一个铃铛挂好,然后扶着墙从凳子上下来了。
蒋一炜个子高,不必踩凳子,那些装饰物他稍微踮踮脚便挂好了。
他一边干着活一边同乔皙说着闲话。
“乔皙,今年的普特南你参加了吗?”
乔皙“嗯”了一声。
普特南数学竞赛面向全美本科生,代表了全美大学生数学竞赛的最高水平。
前两年明屹在这里读本科的时候,曾参加过两届比赛。
连续两年,他的排名都是第二名,因此很顺利地拿到了只授予前五名的荣誉——“putnamfellow(普特南会员)”。
当初在国内的奥数集训营没能挑战成功明屹,哪怕后来稳居国家队第一,又拿到了imo金牌,可蒋一炜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受用。
直到去年来到美国,蒋一炜终于有资格参加普特南数学竞赛,可以再次挑战明屹。
其实蒋一炜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是全美第24.5名,但对比明屹的第二名,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想到这个蒋一炜便来了气,当下便看向乔皙,语气忿忿道——
“你说你男朋友,真不要脸,拿了第二名居然还和我说,没拿第一是因为答最后一题时忘了一个单词怎么写,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英文水平,所以就空在那儿了。”
“不是我说,就他那英文水平,还需要特意暴露?”
乔皙一听便笑出了声,“他是故意气你。”
蒋一炜当然知道,可还是光想想就要被气得吐血:“你说你男朋友语文那么差,怎么气起人来就那么在行?”
乔皙看了蒋一炜一眼,然后微笑着开口道:“你不知道吗,菀菀——就是他妹妹,给他起过一个外号。”
蒋一炜好奇道:“什么?“
乔皙忍着笑开口道:“钮祜禄·山乞。”
那会儿菀菀正沉迷在宫斗剧中,后来看到剧中的女主角黑化之后充满心机,便表示自家哥哥和女主角简直一模一样,然后强行给明屹冠上了“钮祜禄”这个姓氏。
话一说出来,两人便一齐笑出了声。
只是笑完之后,两人之间又迅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此时此刻,在异国他乡,谈论起旧人前事,大概总是伤怀的。
明家出事的时候,蒋一炜就在国内,因此对于那件事情,蒋一炜也模糊知道一些。
但到底是局外人,个中真相究竟如何,并非蒋一炜所能明悉的。
可原本应该出国读博的明屹此时此刻却不见踪影,不需要太多的想象力,蒋一炜便能确定,这同他家中出事有关。
明屹这个人,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
网络上还能找寻到他曾留下过的各种痕迹,他获得过的荣誉、曾经同导师合作发表过的论文……甚至每隔不久,网络上都会有人询问,曾经拿过imo满分金牌的明神,近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