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一月份连着下来两份文件开始，风向就有点变了。不再是半年前鼓励和扶持的态度。

    但对应的还是跟国企抢原料抢市场的笼中之鸟。

    像小吃店理发店我缝铺成衣店毛线店修表店等等的个体户，全国各地每天都在增加着数量。

    地处偏远地区的林区也不例外。

    市里日后堪比京城王府井的步行街，现在虽然还是一片平房，也开了一些店铺。林野将目光瞄到了这里。

    最后他用三十五块钱每个月租下了一处地方。房子面积不算大，不过做服装百货生意完全够用。

    80年代初，还是买布做衣服的人居多，但也不乏经济条件好一些的人，喜欢买价格高样式时髦的成衣。

    尤其，这会儿封闭的大门打开，外面的世界令人眼花缭乱。

    从影视剧中受到影响，看着别人的生活方式和穿着，大家深埋几十年的爱美之心，开始在服饰上释放。

    林野拥有未来多年时尚潮流的记忆，自然不会错过服装行业这杯羹。而在反反复复的期间内，服装百货生意算是安全又高利润的了。电视剧重案六组里扮演大曾的李成儒，在京城开过一家特别特。甚至有过一天盈利高达50万元的时候……下午时分，林野拎着一个包回到了林业局的家中。四人正在东屋里一边聊天一边干着活。

    潘秀荣见儿子回来了，立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问道，“吃饭了吗？”“吃过了。”

    林野随手把包放在了地上，解扣子脱大衣。

    潘秀荣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值黑提包，有点好奇的问道，“包里装的啥呀？”

    “我从省城进回来的货。”林野这话属于一石激起干层浪。潘秀荣他们都是一脸懵的反应。“哦”2 ”啊？“啥货啊？”

    “那天到家也没听你说呀！”

    林野把大衣挂在了钉子上，直接打开了拉链，“那时还没发过来。”

    当看见里面有蛤蟆镜的时候，李俊峰率先激动的双眼冒光，“哎呀，二哥，你还弄到了蛤蟆镜？听说进口的可不好买了。”

    林野知道，很多蛤蟆镜都号称是进口的，其实却是一些国内工厂的仿制品。他随手拿起一副递给李俊峰，“你戴上试试吧。”

    李俊峰在身上蹭了蹭手，然后才难掩兴奋的接过，跑去了镜子前。一堆花花绿的衣服和纱巾发卡之类的，潘秀荣她们也忍不住多几眼。不过更关心的是另外几个问题。“老二，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以后不跟着你们老板干了？”“二哥，你想在哪儿卖？”

    林野打了一个手势，让她们稍安勿躁。

    “我当然还继续跟着老板干，弄了个副业而已。至于钱，是这次出差拿到的奖金和提成，我直接拿了货，想在市里开一家服装百货店，地方都找好了……”

    其实对于二儿子的先斩后奏，潘秀荣多少已经习惯了。可这一次实在是超出她的接受程度。

    “你这臭小子也太胆大了，不声不响的不跟我们说一声就干了，做买卖哪那么容易，万一赔了呢！”

    潘秀华也没料到外甥现在这么敢想敢干，“大野啊，老姨也得说你，现在很多人家都有缝纫机，都是做衣服的多，就算是买成衣也去百货大楼啊。”

    林野对于她们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面不改色的笑道，“百货大楼的货也未必有我拿的这么时髦，而且还比那里便宜。慧慧，如果是你的话，你选择去哪里买？”

    李慧慧正爱不释手的拿着一个黑底白点的发卡，看了看家里的几个人，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肯定去又便宜又时髦的地方，省下的钱买点啥不好。”

    戴上了蛤蟆镜的李俊峰也急声附和道，“我们青年点有挺多人都想买蛤蟆镜，要是知道了估计这些都不够卖。”

    林野对他们的配合很满意，看向还是有些忧心的潘秀荣姐妹俩。“妈，老姨，你们就放心吧，肯定赔不了。而且我还有工资和提成怕什么！”林野顿了顿，又下了一剂猛药，“咱家跟小梦家门不当户不对，如果不是程叔叔他们开明，我一个林场的小青年哪里能过关，以后只能在钱上找补了！“

    如果说之前潘秀荣还有些忧心忡忡左右摇摆，听完了儿子的话以后立即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

    “行，那你干吧，妈支持你！”

    林野眼底溢满了笑意的说道，“妈，太好了！都说头三脚难踢，最开始还得你帮我去店里坐镇啊。”

    潘秀荣其实有点舍不得加工的这个活计，但给自己儿子帮忙那是义不容辞的，“行，那我就去一段时间。小华啊，以后暂时你们几个在一起干了。”潘秀华对她的决定很支持，而且多少也品出了一点外甥这么做背后的深意。林福海一旦从山外回来，还得上门来纠缠，姐姐去了市里也好。“姐，万事开头难，这时候你当妈的不帮一把还啥时候帮啊。”

    林野清楚母亲的心中所想，特意强调了一句，“妈，不会让你白帮忙的，给底薪和提成，没准比加工费还多呢。”

    潘秀荣对于买卖的前景可没有那么乐观。

    “店都没开，还没开始赚钱呢，谈啥钱不钱的。去市里也挺好，还能有更多的时间照看你妹妹，省得总吃大锅里热的饭菜都不新鲜了。”

    林野莞尔一笑，“小静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那是肯定了。”潘秀荣也是个急性子，“收拾收拾待会就去市里吧，先看看你租的地方啥样啊。”

    潘秀华母子三人几乎同时开口想跟着一起去。林野笑着大手一挥，“那就全都去。”

    随后，一行人给李琳琳留了张纸条，然后坐火车去了市里。

    等到了林野租下的那个地方，发现旁边已经有了六七家买卖，而且进进出出的顾客也不少的时候，潘秀荣他们增加了信心。

    “别说，老二还挺会选，位置真不错。”

    “姐，大野办事你还有啥不放心的，自从去年年底出了那事以后这孩子就跟开了窍似的，啥事都整的可明白了。”姐妹俩在这边窃窃私语。

    林野和李慧慧李俊峰姐弟俩，站在门口，研究着窗户和门加固的问题。“像他们旁人家弄的木头闸板其实安全性并不高。”“二哥，那你想咋弄啊？”“窗户安上防护栏吧。”林野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人听的频频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走进了屋内。这个年代还是三尺柜台销售的模式。营业员站在柜台内售货，顾客在外面挑选货品。

    林野如果只是卖衣服的话，或许可以装饰成像未来那种服装店开放敞开的样子。显然他还要加上饰品化妆品百货之类的，小来小去的东西太多，所以也会弄几节柜台摆在店里。

    几个人在这边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之后他们兵分两路。潘秀华娘仨回林业局。林野和潘秀荣则去了一中。

    林静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出来，就一眼看到了站在旗杆附近的亲人们，笑的见牙不见眼。

    “妈，二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到多半天了，怎么没进教室找我啊？”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林野笑而不语。

    潘秀荣则慈爱的搭上了她的肩膀，“我跟你二哥也刚到不大一会儿，想着给你个惊喜。”

    林静措娇的搂住了潘秀荣，“这肯定是我二哥的主意，对不对？”林野伸出手指，轻弹了两下她的额头，“恭喜你猜对了。”

    林静捂着脑门笑了，“这太好猜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呢，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一起出现了？”

    潘秀荣拍了拍她的脸蛋，瞥了一眼儿子，“让你二哥跟你说吧。”林野明白母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微词。

    他嘿嘿的笑了，  "我在租了一处地方， 以后要开服装百货店， 妈过阵子会来帮忙，你就能天天吃到合口的热乎饭了。”

    林静开心极了，  “真的呀！我二哥可真厉害， 很快就要有自己的买卖了。”林野摆了摆手，“厉害什么啊，在很多人眼里，个体户可是要被瞧不起的。不过能赚到钱吃香的喝辣的多好，我也不在乎这些。”

    “不在乎就对了。”林静神色一整的说道，“二哥，那你嘴巴也太严了吧，之前怎么一点都没听你说过？”

    林野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们都不支持不同意，想先生米煮成熟饭吗。"

    林静了然的点头，看着母亲说道，“倒也很有可能。”

    潘秀荣被搞小动作的两人逗笑，“行了，你们别当着我面一唱一和的了。快点回家吧， 琢磨晚上做点啥吃的。”

    林静挽着潘秀荣的胳膊，“啥都行。只要是妈你做的，就是土豆丝我都喜欢吃。"

    潘秀荣心里熨帖，“我的老闺女是真好养活呀。”林野笑眯眯的看着母亲和妹妹一起走，也跟了上去。“那你二儿子可不太好养活，我要吃红烧肉。”

    潘秀荣好气又好笑的捶了他，  "看你像红烧肉！ 一说吃啥就红烧肉！ 要不就是排骨！"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

    回到家以后，潘秀荣还是做了红烧肉和炝土豆丝。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吃饭。

    “老二，这营业执照你是咋想的？写你名的话，你老丈人他们那里会不会有想法啊，毕竟人家是干部家庭……”

    潘秀荣明白二儿子就算是工人，也跟未来二儿媳妇电话局的工作比不了。如果再干起了个体户，更加好说不好听了。万一因为这事把婚事弄出岔头，那真是……林野放下筷子，其实早就打算好了。这个店算是给母亲开的，让她以后有一份事业。但目前来讲，肯定不能那么明示。“妈，要不然先写你名呢？”

    “行啊，那就写我。反正赚的钱都是你的。”潘秀荣继续说道，“你对象那块是告诉还是不告诉？”

    “肯定要告诉她实情。至于跟不跟她爸妈说到时候再看。”这件事情，林野不可能瞒着程依梦。

    而且他也坚信，傻姑娘的爱不会因为干了个体户而发生改变。饭后，在林静的强烈要求下，又带着她去店里转了转。一夜好眠。

    第二天，林静去上学以后，林野和潘秀荣也一起回到林业局。潘秀华她们已经在家了。

    “大城他们过来送窝瓜饼，也知道大野要开店的事了。”林野微微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问道，“他们什么反应？”自从他回来以后，就在市里忙着，还没有跟林城两口子见过面。

    “挺吃惊的。也没想到你能有钱开店，毕竟这房子是你出钱和你妈一起买的……还问是不是从我家借钱了，我说都是你自己挣的，估计没太信。”

    潘秀华对两个外甥并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她还是更向着林野一些。“正常。”

    林野并不太在意林城他们的想法，拿上了户口本等东西很快又出了门。他走以后，潘秀华和潘秀荣又聊了很多细节。

    “当时我看大城和媳妇脸色都不太对了。做梦都没想到大野这么快就当老板了吧……”

    潘秀荣轻叹了一声，“倒也能理解，原来都是差不多的工资水平，老二现在越干越能耐，心里肯定会有落差。”

    “人跟人还能永远都一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潘秀华看向自己的儿子女儿，“别说大城他们，我当老姨的都觉得大野把他们几个甩的太远了。”

    明明几个孩子班大班的长大，却眼看着各自有不同的变化和境遇。林野可不知道长辈对自己的评价，他去了女朋友的单位找人。结果，程依梦刚巧出去办事了要下午回来。

    林野只好寒暄几句先回了市里，去找人运作营业执照的事情。现在个体户想要办理营业执照，并没有以后那么有速度。而且各地执行情况不一，一年半载下来的比比皆是。

    不过，人情社会，有些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端看是怎么办，谁去办。只要找对了人，用不了多久就能顺利的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