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赵丁甲内心是矛盾的。
一方面,他是个听话的孩子,父母让他不要跟!苗小树来往,他就没跟苗小树来往,一连坚持了好几年。
另一方面,苗小树又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虽然没有叫苗小树帮忙,但是苗小树那么做,肯定是为了他,因为只有苗小树看到他哭了,也只有苗小树看到他们强行把他拖拽出去。
也许是因为苗小树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也许是因为赵丁甲是个很听父母话的乖儿子。
他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跟苗小树保持距离。
但虽依旧保持距离,他已经不像先前一样,看见苗小树都是绕道走了。
这种暧昧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成年。
成年之后,赵丁甲没有继续读书,苗小树也没有。
两人都住在村里,难免天天碰见,而且赵丁甲长大之后,也有了自己的独立思想,慢慢地也能分辨是非对错了。
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欠苗小树一个谢谢。
但时隔几年之后,再把那件事翻出来,也不合适。
村里所有人都在孤立苗小树,赵丁甲却有意无意示好。
在路上碰到了会主动打招呼,随意聊几句。
有时候弄好一些野味,也会叫他一起吃。
也许是独来独往习惯了,又或者是些别的什么原因,对于赵丁甲,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的交往欲。
所以两人的关系,谈不上朋友关系,但是也没有那么陌生。
大门打开了,苗小树面无表情站在门后。
常年不出门的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身花色睡衣与他形象格格不入,因为如果在外面,他多半会被当成一个乞丐。
苗小树长得很高,有一米八五,长得高的人,很多都会有些驼背,但是苗小树身姿很是挺拔。
他的五官不算很帅,但是很端正,在身高普遍偏矮的南方,一米八五的身高,再加上端正的五官,匀称的身材,他的外在条件是非常的出色了。
如果他再愿意打理一下自己,注重一下穿着,他在人群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那只鹤。
只可惜,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成了乞丐一般的模样。
“小树,刚起床吗?”
赵丁甲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支,给苗小树递了过去。
苗小树伸手接过烟,很自然地叼在嘴里。
赵丁甲拿出打火机,点上。
他低下头,很娴熟地凑过来,把烟点上。
“有事?”
苗小树的声音淡淡的,虽然主动问赵丁甲,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赵丁甲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他缓缓道:“赵州回来了,你知道吗?”
听到赵州的名字,苗小树手上一松,烟差点掉在地上,脸上满是震惊的神情。
赵丁甲一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还不知道。
赵州应该是刚刚回来,如果他回来的时间很长,其实也不需要多长,只要个一天半天,恐怕都会传遍全村了。
十年了,赵州怎么突然之间回来了?
他回来干什么?准备重新建房子吗?
这次回来,还会再走吗?
这十年,他赚到钱了吗?这次是不是衣锦还乡?
他结婚了吗?是不是孩子都有了?
诸如此类的八卦,肯定会传遍整个村子。
但是在昨晚之前,赵丁甲并没有听到关于赵州的任何消息。
而且苗小树深居简出,就算赵州回村的消息传开了,他也未必知道。
因为没有人会告诉他。
“我曰他娘,真的假的?赵州回来了?”
赵丁甲笑了一声,现在的苗小树,才是他记忆中的苗小树。
以前他说话,句句带着脏字。
自从他奶奶被他气死之后,别说说脏话了,就连话都不怎么说了。
其实深入了解过苗小树就会知道,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被逼婚,结婚之后,老婆跑了,与自己最亲近的奶奶被自己气死了。
他虽然从七岁开始,在村子里的风评就不好,甚至比村里最坏的坏人还要差。
但是除了往光头男车子里放毒蛇,威胁光头男之外,他其实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坏,也坏,但是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应该是真的,我昨晚去田里下捕鼠陷阱,看到他家的灯亮了。”
虽然看到赵州的家的灯亮了,但是赵丁甲也并没有看到赵州,所以他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
苗小树从内里出来,叼着烟道:“走,跟我去看看。”
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将门给关上。
赵丁甲本来是打算去干活的,但是听苗小树这么说,他改变了主意。
决定先跟苗小树去赵州家。
一来,他也挺好奇,赵州这些年都有什么变化没有,二来,也顺便看着点苗小树,不让他乱来。
赵丁甲之所以将赵州回来的消息告诉苗小树,是因为苗小树跟赵州有仇。
除了他想感谢苗小树当年为他做的那件事之外,还因为他自己也看不惯当年赵州做的那些事情。
他知道苗小树知道赵州回村之后,肯定反应很大,但是他没想到苗小树反应这么大。
知道之后,马上就要去找赵州。
所以他也有点隐隐的担忧,苗小树会跟赵州起冲突。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赵州家。
苗小树看着大门上还锁着的锁头,看向赵丁甲。
赵丁甲道:“我昨晚也看了,也是这样,应该会太久没回来了,钥匙掉了,可能他翻墙回去的。”
赵丁甲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里面的房间,“你看,是不是还亮着灯?这家伙可能还没睡醒呢。”
苗小树往后退了几步,虽然现在天亮了,但好像还真是,还能看到微弱的灯光。
苗小树朝着旁边的围墙走去,走到围墙边上,还真的有踩踏过的痕迹。
他长得高,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上去之后他并没有跳下去,而是朝赵丁甲伸了伸手。
赵丁甲长得矮,光靠他是爬不上去的。
他抓住苗小树的手,踩在墙上借力。
两人跳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房门虚掩着。
赵丁甲兴奋道:“我就说嘛,肯定回来了。”
苗小树不说话,推开了房门。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赵丁甲学着苗小树吸了吸鼻子,也皱起了眉头。
“好像有女人?”
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