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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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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

    “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我死了, 你也會死?”陸時硯盯着她問。

    陳熙雖然有些醉了,但心裏清楚着,有些話不能說的, 比如, 她是穿書的,不是原來的那個陳熙, 誰都不能說。

    但也因為喝多了, 雖然心裏清楚, 但語言系統有些不受控制,便把心裏的想法說了:“秘密, 不能說!”

    陸時硯蹙眉,正想換個說法,再次追問……

    “誰來啦?”

    久久等不到東家回屋的明月出來查看。

    瞧見正在門口離得很近, 但不知道在說什麽的陸時硯和東家,她稍稍驚異了下,但很快就覺得也正常。

    陸哥兒難得回村一趟,東家也回來了,他肯定是要來看看的, 更別說剛剛東家還去陸家送了些自己做的月餅。

    “是陸哥兒啊。”明月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人也大方爽朗了許多, 不再像之前那樣是個怯懦的小女孩了, 她熟稔地走到跟前笑着打招呼。

    陸時硯只能把要追問的話, 又咽了回去。

    “哦,螃蟹, ”陳熙看到明月, 想到什麽,把手裏的盤子遞過去:“快去吃吧, 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完,又對陸時硯道:“你也趁熱吃,涼了就不香了。”

    她喜歡吃熱乎乎剛出鍋的螃蟹,涼了總覺得有股子腥味。

    聽到東家這麽說,明月這才注意到陸時硯手裏拿了兩個蒸熟的螃蟹。

    就是幹巴巴地直接用手拿着,看得明月眼角直抽抽。

    這是……東家醉了吧!

    再看東家的神色,可不是醉了麽!

    怪不得直接就把剛蒸好的螃蟹塞到陸哥兒手裏呢,她忙接過盤子,扶住陳熙:“東家你醉了。”

    “沒有啊,”陳熙皺着眉頭:“我就喝了兩杯。”

    明月可不敢松手,她一邊死死挽住東家的胳膊,一邊對陸時硯道:“東家喝多了兩杯,陸哥兒進來說話吧,門口有風,我怕東家着涼。”

    陳熙這個樣子,問是問不出什麽了,而且在外面還要吹風。

    他也不太方便在人家一家吃晚飯的時候進去打擾,便道:“我就不進去了,你扶她進去吧,別吹了風,明天頭疼。”

    明月怕的就是這個。

    尤其是話音剛落,一陣秋風吹過,帶着清晰的寒意和濕氣,明月便也沒有跟陸時硯多說什麽:“好。”

    陸時硯又看了眼陳熙,這才往後退了一步:“謝謝你的月餅和螃蟹。”

    陳熙擺擺手,笑得十分大方:“客氣了,不值什麽,中秋節快樂,拜拜。”

    她一個不注意,把現代用語都說了出來。

    但她這會兒醉了,明月和陸時硯雖然都沒聽懂這句‘拜拜’是什麽,也沒有懷疑什麽,只當是她的醉話。

    “節日安康。”陸時硯回應了她一句。

    起風了,一陣陣刮過的時候,透心涼。

    陸時硯對明月道:“快扶她回屋吧,我走了。”

    明月一邊扶着東家,一邊端着螃蟹,還要去關門,也顧不得跟陸時硯多說什麽。

    陸家大門關上後,陸時硯又站了片刻,聽到陳熙正在跟明月狡辯:“你放開我吧,我真的沒有喝多,我就喝了兩杯……”

    明月正好聲好氣哄她:“是是是,沒有喝多,我就是想扶着你,讓我扶着你吧……”

    聲音漸漸低了,也聽不太清了,陸時硯垂眸笑了下,這才拿着兩只熱乎乎的大螃蟹,轉身回家。

    夜涼如許,陸時硯坐在油燈下,慢條斯理吃着已經涼了的大螃蟹。

    小黑狗聞着腥味,一直在主人腳邊打轉。

    陸時硯偶爾會扔給它一條螃蟹腿,讓它自己啃。

    秋秾露寒,臨近子時,突然變了天,濃雲遮蔽明月,狂風四起,陸時硯起身去關被狂風吹開的門窗時,朝外頭看了一眼。

    明日怕是有雨。

    這麽一想,他突然有股壓抑不住的激動。

    雖然知道陳記要到三天後才開始重新營業,但他也不确定陳熙回不回提前回城中新宅——畢竟村裏的房子太小也太破舊。

    但下雨的話,至少她明天肯定是不會回城的。

    重新躺會床上後,陸時硯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

    那會兒,他重病難起,已經抱了死志,是陳熙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的。

    想到當初她總是半夜來他家照顧他給他送東西,陸時硯就忍不住笑起來。

    只是,被他抓到後,她就再也沒有偷偷來過了。

    而他也再不能感受那種喜悅感。

    現在想想,他當初既然已經确定了來人是她,又為何非要抓她當場,逼她不得不承認呢?

    平白少了這麽多歡喜。

    陸時硯在心裏嘆了口氣。

    若真要重回那個時候,他還是會選擇抓她當場,緣因一開始他并沒有對陳熙動情,不僅沒動情,還對她充滿警惕和戒備,懷揣着惡意去揣摩她的一言一行。

    但認真想想,并不算他的錯。

    他那會兒并不知道,她并非是原來的那個她。

    說起來,這也是他與她之間的緣分吧。

    許是因為同林琅喝了幾杯酒的緣故,也或許是陳熙那番醉話深深刺激了他,或者,是他太久沒見她了。

    這一夜他久久難眠,腦子裏不斷閃過與她的種種,一直到後半夜,才帶着遺憾和歡喜,睡去。

    第二天清晨果然下起了雨。

    被淅瀝瀝的秋雨吵醒時,陸時硯朝外頭看了一眼,沒開門開窗,就先勾唇笑了起來。

    雨勢一開始很小,但不過半個時辰,便狂風大作,大雨瓢潑。

    陸時硯簡單煮了點吃食,便就着涼涼秋雨,點了燈,在桌案邊埋頭苦寫——難得休息幾天,得趕緊給陳熙多寫幾本話本冊子。

    其實手裏在寫的這本,他在學堂已經抽空寫了大半,現在只用收尾,假期結束,就能在回學堂時送去書坊。

    十八娘确實守信用,至今也未曾告知陳熙,話本冊子是他寫的。

    他也沒想好什麽時候跟陳熙坦白,總歸再等等吧,現在說了也并非什麽好事,還有挾t恩圖報的嫌疑。

    這本也是他該做的。

    陸時硯走後,陳熙開心,又多吃了幾杯酒,醉了個徹底,醒來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很大了。

    她沒有宿醉過,只覺得腦袋有點不太舒服,昏昏沉沉的,還隐隐的有些疼,就坐在屋裏,捧着蜂蜜水一邊喝,一邊賞雨。

    說是賞雨實則是在發呆。

    她在回想昨晚陸時硯過來,她跟他到底都說了些什麽。

    怎麽就能沒記憶了呢?

    明明那會兒她還沒有醉啊。

    好像是說了什麽生啊死的,還跟陸時硯說白白,還往他手裏塞了兩個剛蒸出來的燙手的大螃蟹。

    斷了片的記憶裏只有陸時硯嘴巴張張合合,蹙眉緊盯着她追問的緊張樣子。

    他緊張什麽啊?

    又追問了她什麽啊?

    她想啊想,想啊想,最後重重拍了自己腦袋一下,生氣地皺起眉頭:

    這腦子,怎麽回事,關鍵時候掉鏈子,這麽不好使呢!

    氣死她了。

    不想了。

    她又喝了口蜂蜜水,沖明月喊:“我餓了,想吃蟹黃面。”

    明月從廚房探出頭:“蟹黃面?好嘞!馬上做,你再賞會兒雨就做好了。”

    陳熙看了眼遮天蔽日的大雨,撇了撇嘴。

    十五的月亮都沒賞成,這雨有啥好賞的,這麽冷。

    這麽想着,她又裹了裹身上的披風。

    不自覺就想到了陸時硯,也不知道他帶了厚衣服沒。

    再想想,算了,他都這麽大人了,又獨自在縣學求學這麽久,把自己照顧的那麽好,怎麽可能會想不到這些,她還是別在這兒白費心了。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等吃了午飯,她還是遣明月去陸家問了問。

    得知他帶了厚衣服,陳熙這才作罷。

    下午晌,雨停了。

    但土地已經被這大半日的大雨浸透,明天肯定是回不了城的,陳熙便安心地躺着休息——忙忙碌碌都快一年了,難得休息放松一下。

    休息了一整天,也算是又醒了一天的酒,翌日,陳熙身體就完全從宿醉中恢複了,精神大好。

    天放晴了,村裏人背着背簍三三兩兩結伴上山去采菌子挖竹筍,陳熙瞧了一會兒,也有些心癢癢。

    左右今明兩日也不回城,不如上山玩一玩。

    許久沒有上山挖筍子采蘑菇了,還怪想念的。

    她剛換好了衣服,準備好工具,準備去找十八娘一塊時,十八娘先來找她。

    也是拿着工具,一身上山的裝扮。

    陳熙一看到她就樂了:“我正說去找你一塊上山呢,你腳程快,先來了。”

    十八娘也樂:“我猜你就在家待不住,那就走吧。”

    明月要在家裏采摘新擴建的培育房裏長成的菌子,就沒跟着一塊上山。

    不管是陳熙還是十八娘,現在都能算得上是有身家的小富婆了,也不缺這口吃的,就是圖個樂子。

    是以,兩人上山也走得慢吞吞,并不着急趕路,邊走邊聊。

    剛下過雨的山林,空氣是帶着泥土味的清新,還有清脆鮮嫩的勃勃生機,吸一口氣,都讓人神清氣爽,兩人也越聊越開心,笑聲從山腳一路延續到半山腰。

    “這邊來挖,”十八娘找竹筍一流,招呼着陳熙過去:“這裏多。”

    陳熙就是來玩的,挖了兩顆,就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歇着:“你挖吧,我歇歇。”

    十八娘看了她一眼,笑了:“你去看陸哥兒了麽?他該回學堂了罷?”

    陳熙:“沒有啊,是該回了,這大半年,他那麽用功苦讀。”

    十八娘又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再深聊的意思,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只道:“林琅哥哥後日回。”

    陳熙點了點頭,但想到什麽,問道:“繼續在縣學讀書?”

    十八娘:“是啊,不都在縣學讀麽?”

    陳熙想了想,書裏面,林琅卻是一直在本縣縣學裏讀到秋闱中舉,但那是因為書裏的這個時候,十八娘還沒有開鋪子,掙得也沒有現在多,支撐不了去名校求學的花銷。

    現在的十八娘完全能夠負擔。

    不過以林琅的資質還有他的主角光環,也壓根不需要去名校求學。

    還要背井離鄉,和十八娘異地。

    想到這裏,她便也沒有提,只點點頭道:“挺好的,你離狀元娘子又近了一步,我可等着呢。”

    這會兒,這塊就她們兩人,且十八娘和林琅的婚約,十裏八鄉都知道,兩人又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再加上陳熙也打趣過十八娘不少回,私下裏這麽說,她也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麽不好意思。

    “那就借你吉言!”十八娘把新挖出來的筍子放進背簍裏,擡頭笑着對她說道。

    “到時候,狀元娘子可一定得護着我,讓我抱大腿哇!”陳熙捧着臉,故作浮誇的表情,一半打趣,一半是心裏話。

    “放心好了,”十八娘在她身旁坐下,輕輕摟了下她的肩膀:“有福肯定跟你同享!”

    陳熙挑眉:“我當真了。”

    十八娘一臉認真:“我本來就是認真的。”

    若她真有當狀元娘子的那一日,必然不會虧待了陳熙這麽個難得的好友。

    這是她的真心。

    “我可真幸福!”知道十八娘是認真的,陳熙開心得很。

    有靠山,她就可以開開心心享受生活,不用再擔心有的沒的麻煩,當然她并不是要十八娘幫她做什麽不應當的事,也不是要扯着十八娘的大旗做什麽壞事,就是有個靠山,旁人輕易不敢欺負她,她也能活的更自在一些。

    就算是以後不嫁人不成婚,靠着十八娘也能避免很多麻煩,活得滋潤自在。

    這麽一想,陳熙心情大好。

    “走,咱們再往上面走走,采點菌子,晚上涮鍋子吃。”

    雖然自家有人工培育,但菌子還是要山裏采的更鮮美。

    她起身招呼十八娘。

    十八娘剛挖了一堆竹筍,哭笑不得道:“你等我歇一歇啊。”

    陳熙只好站着等她:“那你歇吧,我找找有沒有什麽好東西。”

    十八娘喊了她一聲:“你別跑遠,山裏挺多坑的,你不常上山,分辨不出來。”

    陳熙蹲在一旁看石頭縫裏的一棵小草:“我不走遠,就在這兒,我覺得這棵草好看。”

    十八娘探頭看了一眼,又無奈又好笑。

    “夾縫中艱難求生,有意志,值得學習。”陳熙自言自語嘀咕。

    十八娘看她的背影好笑地問:“嘀咕什麽呢?”

    陳熙:“思考人生。”

    十八娘笑得不行,把背簍背起來:“走吧,別思考了,小小年紀,該為人生奮鬥,思考什麽?”

    別不是一些悲春傷秋的話吧?那可不興思考。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又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十八娘四處看了看,認定了一個方向後,對陳熙道:“往這裏,這裏肯定有菌子。”

    若是往常,也不來這邊找了,主要是陳熙興致高,又想涮鍋子,十八娘便帶着她來了這邊。

    兩人走了不到十米,便找到好幾簇菌子。

    “陳熙,”瞧陳熙高興,十八娘一邊摘菌子一邊問她:“有件事,我老早就想問了,但怕你不開心……”

    陳熙确實很高興。

    這些菌子,足夠她吃個痛快了。

    “什麽啊?”她頭也不擡地笑着道:“想問就問呗,咱倆之間還有什麽是不能問的啊?”

    十八娘想了想覺得也是。

    “你跟陸哥兒是怎麽回事啊?”十八娘便問出了這個疑惑許久的問題。

    “嗯?”陳熙沒聽懂,朝她看過來:“什麽怎麽回事?”

    十八娘:“總感覺你們不如以前親近了,是發生什麽事了麽?”

    “沒有啊,”陳熙一口否決:“陸時硯要讀書,課業重,他自己都沒時間休息呢,我家鋪子多忙你也是知道的,大家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哪能還想以前一樣,不常在一處,所以讓你覺得生疏了?可這不是正常的麽?”

    十八娘覺得陳熙說的話有些在理。

    但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陳熙看着她道:“你想多了。”

    十八娘:“?”

    是麽?

    但她确實又找不出明顯的問題來,因為陸時硯的刻苦和忙碌,她都清楚,陳熙的忙碌她也清楚。

    “走吧,咱們回去吧。”摘完了菌子,陳熙看了看背簍,覺得也差不多了:“回去準備準備,就可以涮鍋子了。”

    十八娘便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也沒再想了。

    反正陳熙一向有主見。

    但往山下走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總說我是未來的狀元娘子,t要抱我的大腿,讓我罩着你,你自己怎麽不想着,自己也做個狀元娘子呢?”

    陳熙樂不可支:“狀元娘子哪有那麽好當的啊,我想就能有麽?”

    我又不是你,你是女主,命定的狀元娘子,我可不是。

    而且考狀元有多難,她一個高考大省出來的,可清楚得很。

    十八娘:“為什麽不能有?”

    陳熙:“考狀元多難啊。”

    別說她沒打算成婚,就是打算成婚,也不可能運氣那麽好,就挑個未來的狀元吧?

    “而且,”陳熙又道:“我也沒你這麽好的命,選個未來狀元做夫婿啊。”

    十八娘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口:“你就真沒再考慮過陸哥兒?”

    陳熙:“……”

    十八娘:“我覺得陸哥非常有讀書的天賦,林琅哥哥一直跟我說,陸哥兒天資比他好呢,你既然那麽肯定林琅哥哥能考中狀元,為什麽不認為陸哥兒也能考狀元?”

    陳熙被問住了。

    她不想跟十八娘解釋,陸時硯對原來的那個陳熙有情,她不是原來的陳熙,無法接受這種感情,她過不了心裏的坎,但穿書一事,她這輩子都只能埋在心裏,不能跟任何人說,所以也沒辦法解釋。

    “我們倆不合适。”半天,她只解釋了這幾個字。

    十八娘覺得奇怪極了:“怎麽就不合适了?”

    陸哥兒明顯對陳熙有情。

    陳熙也對陸哥兒那麽關心。

    怎麽就不合适了?

    陳熙看着一直追問自己的十八娘,有些無奈。

    她總不能跟十八娘說,因為她是個別扭狂,有感情潔癖罷?

    “反正就是不合适。”她硬着嗓子道。

    十八娘看了她好一會兒:“我只是怕你錯過良人。”

    說着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錯過了,她怕陳熙以後會後悔。

    陳熙心裏又開始亂了,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能強硬地轉移話題:“再說吧,趕緊走吧,我都餓了。”

    十八娘知道她不想再繼續聊這個事,雖然替她着急,但也不想逼她,左右陸時硯現在心還在陳熙身上,也一心讀書考功名沒有考慮婚姻大事,還有時間。

    “嗯,”她笑了笑,想讓陳熙輕松些:“那走吧,今天,我來操刀片筍子。”

    “好啊,”陳熙道:“讓明月切羊肉片,她現在刀功可厲害了!”

    “那不還是你慧眼識珠,教得好。”十八娘笑着附和道。

    陳熙确實也有點覺得自己看人準。

    十八娘和林琅就算了,她知道書裏的劇情,對他們兩個本就帶着濾鏡。

    但不管是明月還是嚴彬,她看得都很準。

    就連七公子,都是個特別靠譜的合作夥伴。

    “我有火眼金睛。”她笑着道。

    “什麽睛?”十八娘沒聽清楚,也不是很明白。

    陳熙回身,伸長了脖子對她說:“火眼金睛啊!”

    話落,她瞥見了不遠處居然結着滿樹的樹葡萄。

    她眼睛一亮,沒等十八娘笑,就指着那樹葡萄對十八娘道:“那邊有樹葡萄,咱們去摘點吧!正好涮了鍋子,吃點水果爽口。”

    十八娘還在後面,她那個方向看不到,便對陳熙道:“等我過去了瞧瞧的。”

    陳熙也不是冒進的人,便點了點頭,但還是先走過去了一點想要再看清楚些,瞧瞧是什麽情況。

    只是才剛下過雨,她一腳踩上一片濕滑的葉子,登時一個打滑,直愣愣朝前撲去……

    “啊!”

    “陳熙——!”

    尖叫聲在山谷和耳邊回蕩,陳熙只覺得眼前一陣陣天翻地轉,除了被滑倒的那一瞬間愣神,後面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後,她就趕緊擡起胳膊抱住腦袋,護着重要部位,她命格差得很,可別磕哪裏磕死了。

    雖然對這個世界,還沒有那麽大的歸屬感,可無緣無故就這麽死了,她也挺不甘心的。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坡居然會這麽陡,她摔下來後居然能滾這麽久。

    一直滾啊滾,頭暈眼花又摔得痛得要死,她壓根沒有機會查看情況,更別說自救了。

    只能一直‘啊啊啊啊——’大叫。

    甚至她連個救命都沒辦法完整的從嗓子裏發出來。

    十八娘大驚,扔了背簍就趕緊過來查看情況。

    但,等她趕過來,就只能看着陳熙不住往山谷翻滾。

    “陳熙!陳熙!你抓東西,抓住什麽樹枝子草啊——”

    她心跳都停了,紅着眼睛沖着還在翻滾不停的人大喊。

    陳熙壓根聽不到,她頭暈眼花得緊,還痛的要死。

    十八娘扒開眼前的草叢,那是一個陡得讓她一個在山裏長大求生的人都心驚的大深淵。

    她呼吸一下就窒住,眼睛更是紅的滴血。

    就在這時,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陳熙……不見了。

    确切地說,是她摔進更深的地方,她已經看不到她了。

    “陳熙——”她拼盡全力大喊:“陳熙,你還好嗎?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回答我一聲,陳熙——”

    喊到後面,十八娘嗓音裏都帶上了哭腔。

    怎麽辦啊。

    陳熙摔下去了,很危險,她喊了這麽久,她都沒有回她一句,是不是受傷了?昏迷了?現在她到底怎麽樣了?

    一想冷靜穩重的十八娘,慌了好一會兒,才一把抹去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掉的淚,強迫自己冷靜。

    她不能慌,她要慌了,陳熙就沒救了。

    她得救她。

    “有人嗎?”這麽想着,她沖四面八方不住呼喊:“有人在附近嗎?我是坪山村的十八娘,有人能聽到我說話嗎?”

    她喊了好一會兒,并沒有人回應她。

    她再吃抹去眼淚,四下看了看,認準一個方向就走。

    她一個人能力有限,她要去找人,找人來救陳熙。

    她撕下一片衣襟,綁在一棵巨大的竹子上作為标記,然後轉身就走。

    不再像剛剛那樣悠閑,十八娘走得非常快,山裏的樹枝灌木,刮破她的衣衫,紮破她的手,她都渾然不覺,滿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盡快找到人來幫忙。

    她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會兒,終于找到了幾個往深山裏來打野味的村人。

    村人看到她都吓了一跳,還以為她是遇到野獸了。

    聽她說明了情況後,一人回村去喊人,餘下兩人跟着十八娘往陳熙出事的地方走。

    不到一個時辰,整個坪山村都知道陳熙在山裏出事了。

    能幫得上忙的人都放下了手裏的活,結伴進山來救人。

    就連隔壁幾個村子,也來了不少人幫忙。

    但,直到傍晚,都還沒有找到陳熙的蹤跡。

    那個山谷,實在太深了,村人接了長繩,綁在夏二哥腰上,放他從陳熙掉下去的地方尋人,都沒有探到底。

    更沒有找到陳熙。

    眼看着天要黑了,山裏不安全不說,最主要是現在這種情況,陳熙明顯是兇多吉少。

    這樣深這樣陡的山谷,陳熙不可能不受傷。

    若是輕傷還好,若是重傷,得不到及時救治,又是山裏這麽複雜的情況,恐怕……

    “我再試試。”夏二哥比誰都清楚深夜一個人在山裏的危險性,他指揮着幾個人趕緊接繩索,又接了足足五十米,綁好後,油衆人拽着繩子這頭,緩緩而下。

    天越來越黑,光線越來越差,夏二哥下來搜尋了這麽多次,體力也消耗了大半。

    他一邊下,一邊觀察,一邊喊陳熙的名字。

    只是,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光線太差,太遠的地方,他甚至都看不清了。

    很快,腰上就傳來熟悉的拽動。

    這是他們定好的暗號。

    繩子,到頭了。

    又一次沒找到。

    但夏二哥卻不得不上去了。

    因為節前沒能提前回來,第二天又下了雨,陸時硯只能在今天去許老先生家探望。

    他難得回村一次,許老先生德高望重,又在他家困難時,幫助頗多,于情于理他都該去拜訪一下老先生。

    許老先生很是喜歡陸時硯,便帶着他去鎮子上跟幾個老友下棋吃茶。

    陸時硯一開始挺情願的,但不知道從哪刻開始,他突然心慌的厲害。

    見他神色不對,許老先生給他把了脈,說他是茶喝多了,讓他吃點點心就好了。

    兩塊點心下肚,陸時硯就更慌了。

    但許老先生一直說他身子沒事,他強忍着那股慌亂,又陪着坐了會兒。

    可越坐,心越慌,就連手心都開始冒冷汗。

    陸時硯直覺不對勁。

    他沒敢再耽擱,起身,就跟幾位告辭。

    着急忙慌往家趕,還沒回到村子,就聽在路上玩鬧的孩童說陳熙出事了,現在滿山人都在找她,到現在還沒找到呢。

    陸時t硯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他抓住一個孩子,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可孩童年紀小,也只是聽大人說了幾句,自己又湊熱鬧去山腳下看了兩眼,具體情況,他們也不知道。

    陸時硯松開他們就往村子跑。

    跑到半路遇上鄰村上山幫忙的人,直接跟着一塊上山。

    他到達出事地點時,夏二哥正被村人拽着繩子從山谷剛拖上來。

    “天黑了,”一個年長些的老人道:“不能再下去了,下去也看不到,還太危險了,咱們想想辦法,從後山繞過去。”

    事實上,這幾次夏二哥下去,都是有危險的。

    萬一繩子中途斷了,夏二哥就真的危險了。

    夏二哥也知道這樣不行,得換個法子才成。

    但他腦子笨一時也想不出來,一擡頭就看到陸時硯來了,眼睛登時一亮:“陸哥兒,你來了,你快想想法子怎麽辦才好。”

    陸時硯最聰明了,他肯定有法子。

    一到這就到聽衆人七嘴八舌說不能再下去了,想辦法從後山開始找。

    後山那麽大,要找到什麽時候?

    而且,天黑了,陳熙一個人,肯定很害怕。

    最主要的是,她還很大可能受了傷,從後山找,跟讓她自生自滅差不多。

    他上前,伸手就去解夏二哥腰上的繩索:“我下去找。”

    話落,他對其他人道:“麻煩再接點繩子,能接多少接多少,要快。”

    村裏人當然要勸,因為這樣根本不行,山谷太深了,他們都懷疑下面是個崖,深不見底,接多少繩子都是白搭,這麽晚了,還危險得很。

    衆人紛紛勸阻,但陸時硯非常堅持。

    最後還是夏二哥先過去幫着接繩子。

    很快能當繩子用都接了上去,好幾個人甚至都把外衣脫了,擰成繩子接了一二十米長。

    有村人送來了火把,遞給陸時硯。

    陸時硯拿着火把,一句話沒說,就往下下。

    夏二哥一把拉住他:“陸哥兒,你記住了,連拽三下,隔三息再拽三下,就是繩子到頭了,你不得不上來,若是撐不住,也是如此拽,我們會把你拉上來,若是找到了人,不能完全保證能把人一次性帶上來的時候,你要先上來,咱們準備充足了,再下去一趟救人,記住了?”

    陸時硯點頭:“放心。”

    夏二哥這才指揮着衆人開始慢慢往下放繩子。

    陸時硯很着急,但他也不敢急。

    生怕一着急,錯過了什麽,是以他下的非常慢,也拿着火把找得非常仔細。

    但越找越急。

    因為,天徹底黑了。

    火把也快燃盡了。

    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找尋的同時喊陳熙的名字。

    快一點,再快一點,他必須得快點找到她。

    這麽久了,她肯定很怕,也肯定摔得很痛。

    但,老天爺今天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呼喚。

    很快他就不能再往下一步。

    他一愣。

    腰上傳來了三下用力的拖拽,過了三息,又是三下。

    這一刻,殘餘火光映照下的陸時硯,眼睛紅的滴血。

    繩子到頭了。

    他目眦盡裂,轉頭沖着身後看不到底的山谷用盡全力嘶聲大喊:“陳熙——”

    “陳熙——陳熙——陳熙——”

    夜晚的山谷,回蕩着陸時硯焦急的嘶吼。

    但始終沒有回應。

    腰間再次傳來三次重重的拖拽,又是三息,又是三下拖拽。

    陸時硯死死盯着山谷。

    他有預感,陳熙就在下面,他快找到他了,他不能上去,不能放棄。

    他已經找到了一些陳熙滾下去的痕跡,陳熙就在下面!

    再給他點時間,他一定能找到她!

    一定能!

    但他的身子卻開始不受他控制地被拽着一寸寸向上而行。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夏二哥他們開始強制拖他上去了。

    陸時硯急了,可現在他壓根沒有辦法說服夏二哥。

    眼看着又被拖上去了幾寸,眼睛因為充血而目眦盡裂的陸時硯,突然扔掉手裏已經燃盡的火把。

    他深吸一口氣,而後用盡全身力氣去解開腰間被夏二哥打了死結的繩索,在繩索被解開的瞬間,轉身抱着腦袋,就勢朝不見底的深淵,一躍而下。

    陳熙是從這裏掉下去的,他也從這裏滾下去,就一定可以找到陳熙。

    因為沒有得到陸時硯的回應,擔心陸時硯出了事,站在最前面拽繩子的夏二哥,快速指揮衆人一起用力,正拖着拖着,他眼皮突然狂跳,緊接着繩子那一端的阻力,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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