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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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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定

    不太對勁。

    陳熙驚愕地站了好一會兒, 還是覺得陸時硯今日确實有些反常。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十八娘跟她說過的話。

    十八娘說,她和陸時硯互相喜歡,讓他們不要再這樣子, 若是有什麽困難, 她會盡力幫自己。

    那會兒,她還覺得, 是十八娘判斷錯了, 因為自己并不是因為喜歡陸時硯才對他好, 她是別有目的,就覺得, 十八娘看錯了自己,自然也一樣看錯了陸時硯。

    但現在。

    看着明顯不太對勁的陸時硯,陳熙動搖了。

    有沒有可能, 十八娘的判斷是正确的,只是她想當然了?

    十八娘聰慧敏感,她是外來的,十八娘對她了解有限,可她和陸時硯卻是同村的, 自幼相識,哪怕兩人平時接觸有限, 到底也認識了十幾年, 不應該在這樣的事上判斷出錯。

    十八娘是對的。

    陸時硯真的很有可能喜歡她。

    哦, 不,是喜歡原主。

    想到這裏, 陳熙心頭驀然一沉。

    連帶着看陸時硯的目光, 都複雜起來。

    “東家?”明月跑來跑去忙活着,等忙活完, 見東家還在那兒站着,不知道在想什麽,開口詢問了聲。

    陳熙回神。

    明月道:“吃飯了,碗筷都齊了。”

    陳熙滿心複雜地嗯了一聲,而後往飯桌前走。

    剛垂眸走了兩步,就察覺到陸時硯的目光在盯着自己,陳熙嘴角不自覺抿成一條線,她強忍着本能,沒有擡頭朝陸時硯看過去。

    只略略頓了頓,便假裝沒有察覺到陸時硯的目光,徑自朝餐桌走過去,端起自己的碗,安安靜靜吃飯。

    看她如此,陸時硯微微蹙眉。

    不過他沒多想,只以為陳熙是在想什麽事情,比較投入。

    但這一頓飯的功夫,陳熙同陳父陳母陳耀說話,同嚴彬三兄妹說話,甚至同明月說話,獨獨沒有同他t說一句話。

    而且連個眼神的交流都沒有。

    就好像,餐桌上壓根沒有他。

    這讓陸時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他提了心,并沒有做聲。

    一直到午飯結束,收拾了碗筷桌椅,準備迎客,陳熙都沒有看他一眼,陸時硯便确定了。

    确實有問題。

    只是他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煮了點雪梨湯,”陳熙從廚房出來:“大家都喝一點,冬日裏幹燥,潤燥養肺。”

    因為是從廚房出來,一擡頭不經意和陸時硯對上了視線,但很快她就把視線移開,假裝沒看到一般,進了櫃臺。

    陸時硯:“…………”

    他正想走過去,問問陳熙,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然而,剛擡腳,就有熟客上門,陳熙忙出來接待。

    等這邊安置好,陸陸續續的客人都上門了,鋪子一下子忙碌起來,陸時硯觀望片刻,略略沉思,便退到了角落裏坐下,安安靜靜翻開上午陳熙給他的那摞話本冊子,認真給她挑選能用的本子。

    雖然沒有眼神的交流,但陳熙卻一直都在留意着陸時硯。

    見他沒有過來同她交談的意思,而是自己坐在了角落裏,她稍稍松了一口氣。

    但同時又生出一股莫名的難過。

    鋪子忙得厲害,沒多會兒,這股奇怪的難過就被忙碌給沖淡,她也暫時擱在了腦後,只滿臉笑得招呼着衆位食客。

    等送走一波食客,一回頭就看到陸時硯正專注地翻看話本冊子,陳熙猶豫了一瞬,泡了壺陳皮茶,本想自己送過去,想了想,最後還是吩咐明月送了過去。

    陸時硯看得投入,直到嗒一聲,水壺落在桌角,這才回神,原本他以為是陳熙送過來的,一擡頭看到的卻是明月。

    “東家讓我送來的。”

    說完,明月轉身就去忙活了。

    陳記鋪面雖然不大,還是個剛開業的新店,但人氣卻很旺,生意好得不得了,這兩日又招了兩個小工,都還忙得不可開交呢。

    看明月跑開去忙活,陸時硯視線一轉,就落在了櫃臺後忙碌的陳熙身上。

    她正笑着給食客找零,笑得甚是親和,食客走了,她都還笑着招呼人下次再來,轉而提筆入賬。

    只是在記完賬後,再擡頭,與陸時硯不經意對上了視線。

    陳熙臉上笑容頓了頓,片刻後,沖他輕輕點了下頭,便立刻又拿着新單子進了後廚。

    客氣得很,也禮貌得很。

    但陸時硯明确感知到了疏離。

    若是今日一過來,就是如此,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可上午的時候明明就不是這樣。

    就是吃飯那會兒,突然就這樣了。

    陸時硯眉頭擰了又擰,也沒想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她突然變成了這樣。

    正要收回視線,繼續翻看冊子——等本子看完挑選出來告知她時,觑機問她。

    中午的客流直忙活到未時末才終于結束。

    等都忙完,陳熙累的直接坐在櫃臺後歇着。

    剛閉上眼準備眯一會兒。

    “這些都看完了,”陸時硯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這些是我挑出來還可以的,你從這些挑挑看哪些能用,這一堆都不用浪費時間看了。”

    雖然不确定陳熙到底想要什麽樣的本子,但故事好不好看,他也是有判斷力的,他起個初篩的作用,把完全不能用的剔除出去,陳熙從他篩選的裏面再挑,大大節省時間和精力。

    陳熙猛地睜開眼,正正對上陸時硯清澈的雙眸。

    她眨了眨眼,立馬看向櫃臺上被他分好的話本冊子。

    “哦,”她起身,把無用的那些随手放進一個廢物簍裏,而他挑選好的尚可的,則是規規整整擺放在櫃臺面上:“我得空就看,謝了。”

    說着擡頭給了他一個非常客氣的笑。

    這笑看得陸時硯眉頭蹙起——疏離得他都察覺到了那面陳熙親手在他們之間豎的無形的牆。

    “你、怎麽了?”陸時硯猶豫片刻,還是直接問出了口。

    陳熙不對勁,他肯定要問。

    陳熙被他問得一怔,而後扯起嘴角笑起來:“沒怎麽啊,怎麽這麽問。”

    連笑也帶上了疏離,陸時硯一時沒說話。

    陳熙心裏打着鼓,卻沒表現出分毫,只客氣地道:“你不是跟李山大哥約好了……現在差不多到時辰了吧?”

    他們約好的就是未時末申時初的時候在牌樓彙合,現在已經申時,也改過去了。

    陸時硯又看了她片刻,見她并沒有跟自己說實話的打算,輕輕點了點頭。

    “嗯。”他道。

    陳熙悄悄松了一口氣:“我得盤賬,鋪子也忙,就不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陸時硯:“嗯。”

    他又等了片刻,陳熙還是這般淡淡,連之前說好的事也忘了,他眼睫微垂,好一會兒,這次輕輕道:“我走了。”

    陳熙正‘忙碌’地記賬,聞言頭也沒擡:“嗯嗯。”

    陸時硯最後又看了眼她手裏的竹筆,驀地他突然蹙眉輕輕咳了起來。

    正在忙碌記賬的陳熙,筆尖一頓,本能擡頭朝陸時硯看過來。

    陸時硯:“……”

    陳熙:“天越來越冷,就別出遠門了。”

    陸時硯斂眉點頭:“嗯。”

    陳熙本想再叮囑幾句,但想到什麽,還是把話又咽了回去,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賬本上。

    陸時硯又等了一會兒,見她只‘專注’地記賬,壓根沒有再同他交談的意思,又隐忍地咳了兩聲。

    陳熙掙紮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住了,只頭也不擡地對陸時硯道:“晚了起風,趕緊回去吧。”

    以往她也曾這麽催促他趕緊回家,別在外面久待,但字裏行間的語氣卻截然不同。

    陸時硯神色也淡了許多。

    “好”他道。

    話落,他轉身離開。

    剛走了兩步……

    “哎!等等!”

    陸時硯眼睛不自覺一亮。

    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就轉過了身。

    “這個,”陳熙從櫃臺後走出來:“上午說好的,給你的陳皮茶,你拿回去煮茶吃,煮粥炖湯也行。”

    不等陸時硯露出笑,陳熙就已經把東西塞給他,轉身又回了櫃臺忙碌。

    看着手中的陳皮茶,陸時硯并沒有以往收到她給自己東西的喜悅。

    不僅不喜悅,反而非常複雜,沉重又複雜。

    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但最後,他還是選擇尊重她,道了聲謝,便轉身離開。

    陳熙一直沒有再擡頭,過了許久,久到陸時硯可能已經到了牌樓跟李山彙合了,她手中筆走龍蛇的竹筆,這才慢慢停下。

    筆尖停下,她也沒有動,只是靜靜看着賬本出神。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有些殘忍。

    但她只能這麽做。

    她擡頭朝外面看了一眼。

    日頭西落,但陽光依然燦爛,街上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陳熙心裏卻有些空落落的。

    陸時硯喜歡原主陳熙,她不知道的時候就算了,現在既然已經确定了,就得和他保持距離。

    她不是原主,不能給他錯誤的信號,不能再有像上次那樣被陸時硯誤會她對他餘情未了的行為,總之,就是要嚴格和他保持距離,免得他誤會上頭,那就難辦了。

    幸而她機靈,發現得早,現在早早幹預,慢慢遠離,應該不會造成什麽不能收場的後果。

    道理是這個道理,她對陸時硯也是同情以及劇情影響不得不關照的情義,勉強也只能算個友情吧,但突然下這個決定,陳熙還是挺失落的,有種說不清空落落。

    罷了。

    陳熙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出了會兒神,擡手搓了搓臉,在心裏安慰自己。

    朋友嘛,以後還會有的。

    陸時硯也是聰明人,時間久了,他也會看淡。

    若是他能看開,他們就還能做一做最普通的同鄉。

    若是他看不開,陳熙皺了皺眉頭,那就讓林琅去勸他好了,反正她得離他遠一些,不能再讓他誤會了。

    城門口,和李山并肩坐在牛車兩側排隊等出城的陸時硯,打了個噴嚏。

    李山看他一眼:“吹風了?快把圍脖圍好,今兒有風。”

    陸時硯嗯了一聲,把圍脖圍住口鼻,還把披風的帽子帶好,只露出兩只眼睛在外面。

    李山看了他身上的披風一眼:“你這披風挺暖和的,我也想跟你嫂子買一件,看了兩家,都太貴了,你身上這件多錢買的?”

    陸時硯:“不知道。”

    李山奇怪:“你的披風,你不知道?”

    陸時硯則是反問:“你在鋪子裏問的都是什t麽價錢?”

    李山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便宜的有三四兩一件的,厚實好看的有七八兩,十多兩的也有,當然更貴的也有,那都是咱買不起的,你身上這件瞧着……不便宜,至少也得個七八兩吧,披風不是你買的麽?”

    話落,李山突然想到什麽:“陳熙給你的?”

    陸時硯看了他一眼,一臉坦蕩地點頭。

    想到牛嬸子說的陳熙對陸時硯的照顧,再加上這段時間,他自己親眼見到的,李山在心裏唏噓了聲。

    前段,大家都說陸時硯命苦,現在大家可都是說陸時硯命好,遇到陳熙這麽有情有義的。

    不過陳熙确實有情有義,村裏的竹筒生意可全都靠着她張羅,她自己并不掙錢,只是給鄉親們謀個出路。

    陸家确實遭了難,她的心性,多幫着陸時硯一些,也是正常。

    但……

    馬上他就又想起了上午時,在鋪子裏看到陸時硯躺在陳熙躺椅上一幕。

    就算是同情幫助同鄉,也沒必要幫成這個樣子吧?

    這般想着,他又朝陸時硯看了一眼。

    瞥見陸時硯手裏捧着的小包東西,他難得聰明了一回:“你拿的什麽啊,瞧着有點眼熟,也是陳熙給你的?”

    陸時硯露在外面的眼睛柔和不少:“嗯,陳皮茶。”

    李山了然點頭,陳皮他知道,潤肺止咳的麽。

    只是……

    他擰着眉頭思來想去,最後又在心裏說了聲算了。

    這本來就是他們兩人的事,他一個外人,又不知道內情,還是不評價,不亂猜了。

    陳熙和陸時硯關系不一般,他卻是可以肯定的。

    但兩人本就有過婚約又退婚,關系本來也‘不一般’。

    出了城,陸時硯攏了攏圍脖,而後又揣好手裏的陳皮茶,安安靜靜坐車回村子。

    李山并不知道,他戴的圍脖也是陳熙給他的。

    李山遲疑的目光他也看出來了,不過他既然沒問,他也就沒必要欲蓋彌彰地解釋,更何況他本就藏了心思。

    連李山都看出來陳熙對自己不一般,他也并非是錯覺。

    今兒,可能陳熙真的是太忙了,或者是鋪子裏的什麽事,讓她憂心,所以情緒不高吧。

    這般想着那股子從午飯開始就壓在心頭的不安,總算稍稍緩和了些。

    他揣着陳熙給他的陳皮茶,滿心裏不住盤算,到底什麽事能讓陳熙這麽憂心。

    思來想去,今日鋪子生意都正常,也沒聽他們說起什麽特別難辦的事,難不成是話本子的事?

    明月說她都跑了好多天了,也沒尋來合适的。

    想到這裏,原本打算回家再開始給陳熙寫本子的陸時硯,當即就打起了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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