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您的试探没什么意义,先生。会到您这来的，当然都是了解情况的。我的丈夫和他的妻子，都是狼人。我们的家庭生活很幸福,但谁不希望更幸福呢所以我们就来了。来让您当我们的老板。”机械师蒂姆莉说着,金属眼皮咔哒咔哒地朝着奥尔抛媚眼。

    那位管理大师穆尼考特，则只对奥尔说了一个词：“是的。”

    奥尔看了他一眼,他竟然还有点害怕好像有些社交障碍他上半身后仰，脚也向后挪了半步，他的姿势,像是要躲在什么的后头，但大概是发现这里没有让他躲避的存在，所以他还是紧咬着嘴唇站住了。

    呃,这种情况能够管理企业吗

    “请为我介绍您们的助手吧。”奥尔笑了,确实是他多虑了。

    四人带来的血族里,身份不只是助手,还有学徒，以及他们与助手、学徒的子女后代，还有各自带来的狼人——不是所有人都过来了，还有一部分狼人与血族正在押他们的行李，大概还有两到三天，人才能到齐。

    不算未成年的,奥尔这里是瞬间有了四百多的人手。这些人是彻底的,全家投奔了。

    马克西姆这时候到了街角，眼前的情景并不让他觉得意外：“先生们,女士们，我已经给各位准备好了住所，请跟着他们离开。”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马克西姆目前才是奥尔的所有企业的管理人、大管家，与血族事务的联系人。而且作为先来者，他也和奥尔更亲近。没人反对，都很自然地跟随着他派来的人，前往了新住所。

    他们都走了，马克西姆略略垂着头，凑到了奥尔身边。“先生，我只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奥尔看着他，还看着他，依然看着他……

    马克西姆开始觉得不自在了，他终于没忍住，偷偷抬眼，看向了奥尔。

    “啪！”

    奥尔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马克西姆被吓了一跳。

    从几次要他找帮手，但这家伙就是不找，并且还把摊子越弄越大，奥尔就知道，马克西姆有着极强的“抱窝”属性。食品厂和白桦镇的狼人们，都被他挤得见不着人了。奥尔甚至怀疑，如果有能力，他会把达利安和狼人们都踢开，把警局的那一摊子也揽到自己身边。

    这与感情无关，只是魔鬼级打工仔的渴望——老板只有我一个才好！

    所以，他知道有重量级的新人要来，但对奥尔隐瞒了下来，还在新人到达的时候，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紧接着，奥尔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很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兄弟，马克西姆。”他又拍了两下，拍得马克西姆咳嗽了起来。

    奥尔放开了手：“假如有一天你离开，那必定是因为你自己存够了钱，想拿着这笔钱，开创属于你自己的事业。”

    马克西姆止住咳嗽，愣愣地看着奥尔：“不可能……”

    他也不知道是说不可能离开奥尔，还是不可能开创属于他自己的事业。

    奥尔笑了笑：“不过，今天你干的事情可很糟糕，甚至可能影响到我与族里的关系。”

    马克西姆的手颤抖了一下：“是的，我有错，先生。”

    “你会这样也和我有关，马克西姆。我和你有着很好的私交，以至于我太放纵你了。但是，我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奥尔说，过去他会提议，但干与不干由马克西姆自己决定，时间一长，别说马克西姆，谁都会养大了脾气，“把工作在两天内全部转交给里瓦斯，从第三天开始，你到孤儿院去做义工，在一周的时间内，禁止你接触任何工作。”

    过去无所谓，但是未来……奥尔的责任越背越重，他没资格继续放纵马克西姆了。否则不只是害他，还很可能会害了很多其他人。

    “先生！两天内来不及……”

    “有我在，就不会出大乱子，让他们有事来找我。”奥尔笃定地说，“这也是对里瓦斯的考核。这是命令，马克西姆。”

    “……”马克西姆虽然都要哭出来了，但还是退后半步，表示顺从，“是，先生。”

    “你去里瓦斯那边吧，计时从现在开始。”

    马克西姆匆匆忙忙地跑了。他的人影一消失，奥尔的肩膀就垮了下来。

    他只是确定不会出大乱子，基本上有他这个旗杆在，工人就会努力工作。因为，他们还没有学会偷懒，他们都很担心会被奥尔的厂子开除。被蒙代尔集团的一家企业开除，就意味着别想再进入蒙代尔旗下的其它企业了。

    转头再去其它的工厂当一个人知道做人是什么滋味时，再让他回去做畜生，那是很难的。而且……他们回头去面临的很可能是当畜生也没办法的情况，因为不一定能够找到工作。

    在现实的压力下，每个人都是好工人。

    只要他们好好干活，企业有产出，那就不需要担心大乱子。

    可是，奥尔作为一个长期的甩手掌柜，其实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有信心。

    “放心吧。你能行。”达利安凑了过来，手揽在他的肩膀上。刚刚那么威严强势的王储殿下，一转眼就变得这么可爱，达利安没忍住，撸了他两把。

    两人拉着手回到了家里，他们刚进家门，彼得潘就窜了出来。他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因为他感受到了奥尔和达利安之间的快乐。

    “我刚才有个问题没来得及问你。”达利安说。

    “什么”

    “当我们俩‘快乐’的时候，这个小家伙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达利安问。

    奥尔：“……”

    奥尔刚清醒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就被他的潜意识归类为“无害的”，“我自己的”，这个部分里。他也确实太小了，当躲在奥尔耳朵后边的时候，存在感甚至还不如奥尔的头发。头发扫过耳后，还会让他觉得痒，可小精灵藏在那，却几乎没有感觉，再加上精灵粉的作用，以至于奥尔过去一直把他忽略掉了。

    “我们给他建个窝吧。”奥尔说。

    “嗯，建个窝。”达利安点头，这本来就是他的意思。

    不过在建窝之前，他们俩首先要去烤馅饼。把隔壁的亚伦和安卡都叫来——狼人们将会轮班前往哈勒姆镇，安卡不需要长期异地工作了！

    在凌晨的时候，烤水果馅饼的香气，弥漫了整个街区。小孩子嚎啕的哭声，是那么的熟悉。

    甜食是这世界的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美味，狼人们不喜欢吃水果，但是很喜欢吃果酱制品，尤其喜欢有一层酥脆外皮的甜美水果派。

    所以，在六点的时候，刚刚搬进新家的血族和狼人们，就收到了来自于奥尔的礼物。这也算是一种歉意的表示了吧毕竟他没能给予他们一场合适的欢迎会。

    “哦，这正是我最期待的，我听说过，先生有着好厨艺。”阿尔弗雷德开心地接过托盘，他还回赠了奥尔一盒饼干。

    奶油味道极其浓郁，香甜酥脆。

    “奥尔，你以后能够和这位老先生，一起研究菜谱了。”达利安吃了一块饼干后，做出了十分肯定的答复。

    让奥尔有些意外的是，另外两家，也都给了奥尔食物作为回礼。

    机械蒂姆莉给的是两大颗苹果糖，苹果上包裹的糖浆是焦糖的味道，奥尔咬了一口觉得不错，一转头，达利安已经把整整一颗都吃光了，正在舔手指。奥尔把只咬了一小口糖皮的苹果糖递了过去，达利安的回赠，是一个焦糖苹果味道的吻。

    管理大师里瓦斯回赠的是一盘烤肉，有些凉了，但毫无疑问，十分美味的烤肉，毫无疑问有着独家秘方。

    “今天晚上做拔丝苹果。”

    “()”

    娜塔莉女士作为长者，她很自然地笑纳了奥尔的搬家礼物。

    白天的工作结束，奥尔在晚上回家后不止给达利安做了拔丝苹果，还熬了一大盘太妃糖。达利安咔咔地咬着太妃糖，快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嗯”彼得潘也飞了出来，抱着只比他矮了一点点，但比他腰还粗的太妃糖，舔得十分愉快。

    糖果果然是幸福的果实。

    “彼得潘，商量一下，我们给你建一个巢怎么样你看，你哥哥奥丁也住在其它房间里。”奥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达利安也屏住了呼吸。

    他们俩都怕这个小东西下一秒大哭起来，那他们……他们也只能保持一段时间的盖棉被纯聊天了。

    “可以。”小精灵的声音细细小小的。

    两个大人：“……”

    彼得潘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于是抱着那一大块的太妃糖，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用他能做到的最大声音高喊：“可、可以。”因为个子太小了，所以声音还是很小。

    “你太好了，宝贝！”达利安先反应了过来，立刻鼓掌。

    “对对对，彼得潘，你是最好的宝贝！”

    他们就像是两个误以为自家娃会熊，结果宝宝乖到让人心疼的新手爹妈。围着小精灵，笨拙地赞美着这个小可爱。

    彼得潘也被赞美得十分开心，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来个画圈圈之舞蹈，可是他忘了，自己怀里还抱着大块太妃糖呢。刚转了半圈，就来了个空中倒栽葱，落在了达利安的手里。坠落的时候还抱着糖果不撒手。

    两人正担心彼得潘被吓到，小精灵就在达利安的手里发出一声快乐的叫唤：“哇呀妈妈，你的手掌好大呀”他松开了糖果，像是刚刚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一个飞扑，就抱住了达利安的大拇指，白嫩的小脸颊，还在他的指头上蹭了蹭。

    达利安捧着他，就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冰雕，小心翼翼都写在他的脸上了。当彼得潘被重新放在一条细亚麻手帕里，继续吃他的太妃糖时，达利安的手还有些僵硬。

    “爸爸，妈妈，能用它们做我的家吗”彼得潘举了举太妃糖。

    “不行，亲爱的，虽然它们对比着你的大小，看起来挺像砖块的，但它们是食物，所以不能用来建房子。你也不想正睡得香甜，就被蚂蚁爬满了房子，或者被老鼠啃了大门吧”奥尔狠心拒绝了他。

    “噫”

    “我们会把它们放在罐子里的，需要的时候你可以随时去拿。”达利安说。

    “放在两个罐子里，一罐是你的，一罐是你妈妈的。”奥尔一看达利安的架势，就知道他准备把所有的糖放在罐子里，都留给彼得潘——毕竟做这个只能用白砂糖，麦芽糖只是少量添加，而白砂糖现在的价格依然昂贵。他们家这次做糖，已经把三个月的白砂糖都用进去了。

    “好哒。我的罐子可以小一点，毕竟我比妈妈小多了。”

    两人的心都要融化了，这个孩子也太乖了。

    两人拿来纸笔，给彼得潘画房子，后来奥丁也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从他的房间里钻了出来，跟着一起参（da）谋（an）。

    最终，他们决定去陶瓷店与藤编店分别定制几个侧开口的大圆球，两个人会手工给彼得潘制作家具和小摆设。

    现在，此时此刻，彼得潘就已经得到了他的第一件家具——糖罐子，虽然这对他来说，应该说是糖缸。这是放调料的精致白瓷小罐子，比拳头还小一圈。奥尔和达利安把太妃糖砸得更碎后再放进里边，让彼得潘不需要抱着吃糖。

    但既然彼得潘都有爸爸妈妈们亲手制作的房子，大儿子奥丁，也要有新房子。

    其实奥丁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房顶上，家里的房顶，或者警局的房顶，总之鱼尾区所有的房顶都欢迎他。他们给他也准备了一个房间，还在那个房间里塞了很多的棉花和稻草，奥丁在最初自己确实弄了个窝，但随着他的体型越来越大，在超过00公分后，他就懒得进窝了。

    毕竟再怎么精雕细琢的鸟窝，也承受不住他一屁股坐下去。

    奥丁不怕寒冷，风吹雨淋对他没有了影响，也就是打雷的时候，进屋里躲躲。简单的人类房间，就是很不错的巢穴。所以，他的房间里，唯一实用性的家具，就是给他弄个钢管，让他站着，其余还是考虑装修吧。

    奥丁表示：“哇！”想要玻璃地砖！

    “这个不行，你两脚就踩碎了。过不了几天，玻璃地砖就变成玻璃渣地砖了。不过我猜到你想要什么了，在地砖上镀银怎么样”

    “哇哇！”好啊好啊！

    乌鸦的天性就是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跟巨龙差不多。

    奥丁的房间里当然要有灯，要有亮闪闪的金银饰物，他当然还很喜欢切割后的煤精，毕竟那玩意儿是真的璀璨生辉。

    达利安和奥尔干脆决定给奥丁订购一个煤精挂帘，上面的每一颗煤精都至少有花生大——在蓝星谁能想到，有人会把钻石用来做挂帘呢

    之后的几天，两人很忙。

    不只是忙两位家庭成员的房间布置，更多的是忙着让刚刚到来的血族与狼人融合进鱼尾区的这个体系。

    奥尔说把产业直接交给管理大师里瓦斯，但在马克思姆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自己一直在跟进。实际上，正因为里瓦斯是个有经验的管理者，他才更不放心。

    毕竟，他也见过索德曼的其他公司，到底是怎么管理的。

    食品厂和白桦镇他不担心，但两个工程公司，还有新开的水泥厂，这些都是劳动密集产业，这就让奥尔很担心了。

    里瓦斯在最初的两天与马克西姆交接的时候，并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因为马克西姆坦诚了这次他要受罚，只有两天时间交接，所以没有时间详细讲解情况，只能尽量多地将公司业务介绍，并转交给里瓦斯。

    当马克西姆离开，面对厚厚的企业资料，里瓦斯也没有立刻就开始插手管理，但他开始向奥尔提出疑问了。

    “我看了去年多家企业的报表，在我看来，您的这些企业，并不健康。员工工资支出和针对普通员工的福利支出，太过巨大，而且……”

    “我要求的。”奥尔打断了他，“就请将这部分支出当成，是我用我自己的那部分分红，来为员工分发福利吧。”

    “但这对公司的发展，并不健康，而且对您也并不公平，那些得到工资的工人，认为这一切都是合理的，是他们赚到的。而且，公司原本可以用更低的成本，赚取到更多的利润。

    您为什么不拿走您该得的财富，然后再以慈善的名义，将金钱分发出去呢目前您完全是在拿公司的利润做无回报的慈善。这对我们族里的发展，也并不是好事。”

    他站在奥尔的面前，绿眼睛熠熠生辉，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看来面对公事时，他就不会社恐了。

    这就是奥尔担心的，里瓦斯并不是恶毒的人，他说的这些也确实是善意的，是为企业与血族的利益考虑的。这个时候的企业管理就是这样的，管理人考虑的，是如何为投资人赚到更多的钱。工人的价值还要在机械之下，毕竟外头的街道上都是人，没有招不到工人的企业，只有找不到工作的工人。

    “不，那些金钱是他们应该赚到的。”

    “……”里瓦斯的绿眼睛里流露出不解，“您……您是在为了那些人类的自尊考虑吗您觉得，如果是纯粹的施舍，会让他们的自尊受损先生，您的仁慈让我敬佩。但是，我们有多余的精力将同情给予人类吗

    而且，财富只有集中起来，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底层的人贫穷，是理所应当的。”

    奥尔思索了一会儿：“我小时候曾经看过一个关于殖民地的故事，有两个冒险家分在两处岛屿上登陆。且，两处岛屿都幸运地发现了铁矿。他们同样建立了矿场，他们都用奴隶开矿，一个疯狂地盘剥奴隶，只要挖到了一船矿，就装船运走，将钱存在西大陆的银行里。

    五年后，矿脉枯竭，这个人拍拍屁股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他发现了一座新的港口城市。这座城市的主人，就是另外那位和他一起发现了岛屿的冒险家，这座城市，其实就是那座岛屿曾经只有一座铁矿的荒芜岛屿。

    您能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吗”

    里瓦斯思索了一下：“他……把卖矿的钱，投资在了当地”

    “不止，他给了奴隶们，以及后来的矿工们，一定数量的工资。让矿工们能够有积蓄在当地购物、建房。于是商人来了，农民、牧人来了，越来越多的船舶开始在这座岛屿停靠，船舶维修、淡水和食物的补给、船员的消遣娱乐，这都是工作的机会。

    里瓦斯，我盘剥那些工人，熬干了他们的皮肉，让他们一代又一代……不，甚至于来不及成长，来不及生育后代，让他们年纪轻轻就因为饥饿与伤病死去。我确实得到了一时的财富，但这些太少了。

    您看到了那些企业的财报，那么您知道，我的很多产业，就是靠这些工人来支撑的吗他们相信我，所以他们有了钱，就会在我的兄弟企业购买产品。

    您来到了鱼尾区，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见过鱼尾区的样貌吧请去外边走走吧。看看这里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

    这个故事，其实是奥尔在蓝星高中的时候，老师讲的鸡汤文学。奥尔第一次听到，觉得很震撼，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个故事和下水道里的油纸包零件、倭国夏令营的骨折男孩、刷十一次盘子，以及马桶的水能喝等等一样，都是同类型的“经典文学”。

    不过，现在把这个故事拿出来，还是很能说服人的。虽然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股票市场、金融债券市场，但目前人们对于金融、财富的了解，还很浅显。

    安罗娜女王并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金融方面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