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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即使案子的重心转移,但奥尔没有不耐烦,他甚至在思考,假如彼得的发现很重要,或许可以把失窃案交给他独立负责。
“珠宝失窃的当天早晨,珠宝店的门窗全部完好,守夜的人没听见任何的异响,只有放置那套珠宝的保险柜被拆了,以及有一扇通风的窗户是打开的。”彼得示意奥尔跟他一起去看。
奥尔和他绕到了珠宝店的后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窗户——宽不超过十五公分,长不超过三十公分,中间还有一根栏杆。奥尔没看过下水道的栅栏门是什么样的,但很可能和他们眼前的这扇小窗户差不多。他顺着窗户朝上看,屋顶阁楼的窗户,就在这扇小窗的正上方。
“蒙代尔警官,我们可以走了。”安排好了情况的克拉罗斯找来了,斯科特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两人差了一步。
“克拉罗斯,叫人回总局一趟,查找一下,三年后炸弹客回归的案子,在爆炸的前后两天里,被炸地点周围,是否发生过盗窃案”
“好。”克拉罗斯回头,斯科特立刻转身去下命令了,“您是认为,犯人弄出爆炸来只是做样子。”
“是的。”
“……但就算爆炸只是为了给他们的盗窃作掩护,这也和我们要捉住他们没什么关系吧我们难道不是只要捉住炸弹客就好了吗”
“假如三年后的炸弹客是为了偷盗,那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只是模仿犯。三年前的案子不是他们做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三年前后炸弹客的案子风格大不相同了。”
“感谢解释,您说得没错。”
不是自己负责的就不会多看上哪怕一眼,办案子首先看受害者与凶手的身份,除非是广受关注的大案要案,否则抓犯人只要能对上案子就够了,这就是诺顿帝国的警察。
即使是和奥尔相处得还算愉快的警察们也同样是这样,他们只是在面对奥尔的时候,态度不同而已。
但无论警察们是怎样的情况,案子该查还是得查。
即将出发时,奥丁终于哇哇大叫着出现了。它从天而降,落在了奥尔的手臂上,梳理着羽毛,看起来乖巧又忠诚。
周围的警察们,顿时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苏曼小姐跑了,约德莱德被杀了,都说明他们慢了凶手许多,但今天这只大乌鸦几次传递消息,在奥尔办案的情况下,整个案件的进展还是比正常情况下快了至少几个小时。假如人人都有一只乌鸦,那遇到其它案件,即使没有奥尔,进展也会更快。
“蒙代尔警官,您是如何将它训练到可以如此快速地找到您的”其它鸟类是做不到这样的,即使信鸽也只能归巢,“巢”是固定的,要去另外的巢,就需要另外一只信鸽,而且还很容易丢,鸽子可没有鸦科大佬的战斗力。
“这个得问它。”奥尔抬了抬胳膊,一切问题都丢给鸦鸦。
“哇!”奥丁歪着脑袋,呆萌的灰眼睛看向克拉罗斯。
“……”
还是开始忙案子吧。
呃,不过在忙案子之前,奥丁还是要跑一趟总局,它的速度比回去的警官们快很多,由它送消息,能让总局尽早发出通缉令。
——虽然以奥尔的经验,通缉令上的画像一般和本人相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天差地别,但有总比没有好。
苏曼小姐逃跑的咖啡厅,距离苏曼家并不算太远,他们离开时正好车流较多,所以可能是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咖啡厅属于中等偏上的消费场所,在这里消费的都是中产男女。所以,这里的盥洗室也是有些档次的,并且男女盥洗室距离非常远,女盥洗室这边推门进去后,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和盥洗室看起来完全
没什么关系的会客厅。
有沙发、鲜花、水果,咖啡和小点心,这里布置得比外边更高雅一些,而且所有物品全部是免费的。一张大屏风的后边,才是看起来像小房间的盥洗室。打开之后,里边空间同样很大,白瓷的坐便器,和有着银色水龙头的洗手台,以及一扇挂着长长暗红天鹅绒窗帘的窗户。
但有个问题,这里的窗户是死窗户,整扇窗户都被嵌进了窗台上,只有一扇狭小的侧窗通风,这应该也是为了女士们的安全考虑的。
“……这种情况下,那位女士是怎么逃脱的”奥尔看着那位警官问。
两位护送的警官,一位看着马车,一位跟着苏曼小姐购物,并将人弄丢了。
“我不知道。”警官摆了摆手臂,“或许她就像是马戏团里的那些杂耍艺人那样,从通风口爬出去了吧你们为什么要来纠缠我总之她已经跑了,不是吗我们现在想的是如何找到她吧”
“那位女士不会是一个人逃掉的,有人接应她。知道她怎么跑的,知道她逃跑的路线,我们才能有更多的线索。所以,请告诉我,您在护送她的时候,是否有全程跟随她您真的跟到了女士盥洗室的门口吗”
“我当然跟来了!你在质疑我吗!你这个……”对方咆哮了起来,但立刻就因为站在奥尔身边的克拉罗斯而吞下了其余可能的咒骂。
“那好吧,请问,当盥洗室的门打开时,飘出来的是什么味道”
“什么这、这是什么问题飘出来当然是……女人的味道,还夹杂着尿骚味,还有粪便的臭味。你喜欢这种调调吗”
“先生,您说谎了。”
两名血族瞬间冲了出去,在这位警官的咆哮声中,摘下了他的警徽。
奥尔根本没来得及对克拉罗斯说什么,克拉罗斯也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哪怕一个眼神的命令来。冲出去的那两个,有一个貌似也是警长衔。还有好几个因为慢了一步,脸上露出明显的懊恼。
“你只是个警官!”
“蒙代尔先生是炸弹客案的调查特派员!负责一切相关人员,无视任何皇家警察的警衔!”
“她、我、我没跟着!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哪跑了!”
只是人跑了,不算太失职,因为他接到的只是护送命令。但在他完全没有跟随的情况下人跑了,这就涉及到失职了,所以他才会说谎。
这位警官还是被带下去了,是撤职还是如何,奥尔并不关心。
下一步,他开始询问看到了刚才那场大戏的咖啡厅相关人员——假如警官没有被弄走,这些侍者说的话,将会是配合那位警官,而不是说出真话。
有刚才那位警官做出“榜样”,还有一位督察坐镇,咖啡厅这边可是比餐厅那边的诸位配合多了。
半分钟后,奥尔不但了解了苏曼小姐的逃跑路径,还有了意外收获。
“有人接她”
“是的,我看见她在外边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有标记吗”
“标记……有一些刮擦的痕迹。”
“刮擦的痕迹”
“对,在车门的下方。”
“去苏曼家!”奥尔立刻转身,他走向马车的脚步顿了顿,“车夫呢”
“车夫……很抱歉,我们没注意车夫。”侍者们摇头。
谁会注意车夫呢苏曼小姐说没注意奥尔当时没起疑也是这个原因。在这里,车夫一般被人们直接视为马车的一部分,甚至报纸上偶尔刊登的出售二手马车的广告上,还会有“附赠车夫一家”这样的内容。
车夫是最不惹人注意的一个群体,缎带杀手也是伪装成车夫绑架受害者的。
“不要都离开,这里留人,散
开寻找!”奥尔凑近克拉罗斯悄声说,“留狼人,稍后我让奥丁送苏曼小姐的衣物来。”
“好的。”
一部分狼人和血族留下,奥尔带着另外的人回到了四名警察被发现的街区。
“我们一直被盯着,马车夫当时一定跟在了警局的车后边,他看得见我们……”奥尔站在路边,这里能看见苏曼小姐卧房的窗户,他直接穿过马路,奔向了街对面。
“这三栋楼!去查清里边的住户!进去查!”
三栋楼,其中的两栋楼都走出了看家的管家,他们的主人都恰好不在,同样都恰好是在这两天举家离开的——毕竟隔壁街死了四个警察,这条街区的安全性被打了一个问号。
第三栋楼没人应声,血族们还要犹豫,但靠近这里的狼人则有了些发现:“有血腥味,和腐臭味,掺杂着浓烈的漂白水味。”
“哐!”门被一脚踹开,警察们破门而入。狼人警官很快就在一楼的佣人室发现了死亡的一男一女两位佣人。
他们应该和邻居的佣人一样,都是被留下来看家的。而两人的死状和警察们的死状极其类似,都是被一刀击中要害,当场毙命。尸体周围被泼洒了大量的漂白水,几个冲在前边的狼人,立刻捂着鼻子冲出去了。
二楼的一间房间里,朝向街道的窗台那,摆放着一架望远镜。从镜头里看出去,正好能看到苏曼小姐的卧室。
他们与车夫,擦身而过……
“他知道狼人和血族的存在。”奥尔说,最初那三家的情况还可以理解为偶然,但现在这种布置,很明显是为了蒙蔽狼人的鼻子,他也成功了,否则在奥尔和斯科特来到时,彼得和另外一个狼人在街对面就能闻出不对劲来。
“帝大的教授,确实有可能接触到我们。”
目前为止,苏曼小姐和车夫算是一对聪明又果断的组合,奥尔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摸皇家警察的老虎屁股摸完了还大摇大摆地将尸体摆在家门口,是对皇家警察的挑衅吗甚至是对血族的挑衅
现在的这一切,依然在他们的计划中,还是让他们也措手不及他们是有准备的逃亡吗
他们对于这对亡命鸳鸯的了解,少到可怕。
“去约德莱德家。”
康尼的家在梧桐区查尔斯街3号,这里的房子历史更久,所以并非苏曼家的联排别墅,而是独立的二层楼,他只租住了二楼,楼下是房东一家。
来到这的奥尔还得到了一个“惊喜”——约德莱德的尸体没有被送走,他被摆放在一楼餐厅的餐桌上,进行尸检。
车夫杀光了苏曼家街对面的邻居,但放过了这里的房东,不过现在房东一家的表情比死人还难看。没办法,奥尔只能无视他们的脸。
康尼约德莱德不是被捅死的,而是被勒死的。一个凶手,很少会改变他的杀人风格,他为什么要让康尼成为了例外呢
“他不是被勒死的,他是自己上吊的。”法医指着康尼的脖子对奥尔说,“看,向上的勒痕,一直延伸到耳后。还有,他死后被人擦洗身体,更换了衣服。您知道的,死人总会发生一些不体面的事情,但他的衣服很干净。他的面容也被人整理过,他的眼睛是闭上的,嘴巴也是合拢的。”
奥尔懵逼了:“他昨天见了苏曼小姐回来后,就上吊自杀了”这是什么情况
“别问我,我只是一个法医。我只能告诉给你,我看到的。”
“十分感谢您的工作。”奥尔立刻致谢,他见过很多糟糕的警察,相较之下,法医们却都出色到让人惊叹。
奥尔上了楼,但只看了一眼,他就下来了——楼上的几扇门都是被踹开的,到处都是皇家警察的皮靴印子,能看见的柜子和抽屉已经都被打开,杂物
遍地。这种现场,暂时是没有勘察的必要了。
奥尔只能到楼下去询问倒霉的房东一家。
不过在问之前,奥尔首先得到了一份房东一家的供词。
问得还是很详细的:康尼约德莱德,是在一年前带着他的仆人搬进来的,他是个合格的房客,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不会带狐朋狗友,更不会带站街女回来。最初甚至除了工作,很少外出,只是在家里看书,偶尔会弹奏钢琴。
直到半年前,他开始频繁外出,后来还带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回来,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那种。
两天前,康尼的仆人对房东说,他们会出去游玩三四天的时间,房间暂时不用清理。因为过去也有这种情况,于是房东和她家的佣人们,直到警察过来前,都没有上去过。
证词里还夹杂着一张画像,是警察们根据房东一家的描述绘画的。
奥尔一眼就觉得眼熟,第二眼就确认了,这不就是梧桐区每年春秋两季收到的大量通缉令上的脸吗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奥尔也没有绘画细胞,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请放松。”奥尔对站在外头的房东母女俩说,“我们到马车里坐坐,怎么样”
他的娃娃脸在面对中老年女性时,还是很有用的。房东母女也觉得奥尔比起其他皇家警察来说,和善了很多。
“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和杀人犯住在一块呢”房东老太太开始走动时,才发现自己的腿都抬不起来了,她踉跄了一下,完全靠人到中年的房东女儿搀扶,才没有摔倒。但她完全顾不上自己,只是一边念叨着,一边向奥尔伸出手。
“我知道,夫人。”奥尔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我们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找到那个该死的凶手,您应该也听说了,他最近甚至炸了医院。我当时在那,您知道的,我看见了很多正在手术的病人被推了出来,甚至有人因此而死。
毕竟在都是污水的手术室开刀,那是要了那些病人的命。”
“真可怕……”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由同样的人引发,但更悲惨的经历,转移了老太太的注意力,她没那么激动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三人在一辆马车上坐下,斯科特非常知道时机的送来了三杯热咖啡,他也成功挤进了马车里。
“两位夫人,我还有些事需要询问二位。”
“我们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老太太立刻摇头,“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两个寡居的老太太和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之间,又能有什么事情呢他住在楼上,我们住在楼下,当他们在家的时候,为他们端上食物和茶水、咖啡,就是这些。”
“那位凶手已经开始逃亡了,假如我们抓不住他,那么下一步他会做什么,我们完全猜不中。但如果他被捉住,那等待他的必然是死刑。”
母女俩都坚定的保持沉默,这就很麻烦了。
“两位夫人,你们的房子将会被皇家警察总局没收。”斯科特突然说。
“!!!”
“这里是炸弹客的藏匿之地,谁知道他们在这地方隐藏了什么东西我们……”
奥尔突然一把捉住了斯科特的胳膊:“你刚才说了什么”
“这里是炸弹客的藏匿之地”
“不!是后一句。”奥尔没给斯科特说出后一句的时间,他已经冲下了马车,“快走!”
斯科特还没来得及下车,原本站在一边看守马车的血族,就已经因为奥尔的命令,瞬间窜上御者的座位,驾着车跑了。
“所有人从房子里出来!快出来!散开!撤退!”
他扯着嗓子嘶喊,楼上楼下有警察探出头来,看到喊的是他,立刻开始下楼。一楼在各个
位置的警察们,听到命令的瞬间已经四散跑开。
“轰——!”
地面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这栋建筑的地面,瞬间坍塌,整栋楼直挺挺地下坠!
顷刻之间,整栋二层小楼随着大量的扬尘,彻底消失在了地面上,左右两栋建筑也被地面的坍塌所影响,向中间歪斜,左边的那栋甚至因为歪斜得过于严重,紧随着发生了二次坍塌,奥尔听见了里边有女性的尖叫传出来。
与此同时,浓重的恶臭开始蔓延,这是炸弹客的老法子。血族和狼人大概率是压不死的,但是,他们会被淹死。整个城区内,更是有大量的普通人受灾。
“克拉罗斯!带人去截住所有从这里离开的车辆!封锁区域!彼得,和我去救人!”
克拉罗斯虽然没做出给奥尔端咖啡这样的事情,但当时他也站在马车外,奥尔大声叫嚷的时候,克拉罗斯还想开口询问他原因——现在当然是不需要多问了。
克拉罗斯立刻带人开始行动,当然也给奥尔留下了人手。奥尔只叫上了彼得,也是因为他知道克拉罗斯不可能真的一个人都不留,而克拉罗斯作为真正的带队者,比他更熟悉这些警察们,也更知道该如何分配。
奥尔带着彼得与三位警察冲向了一旁普通人的建筑,其余人都去中间的房子。
更多的警察则瞬间向着每一条街道散开,所有意图离开的人,都被强制留下。奥尔甚至听到了枪声,后来知道是有警察打死了驾车的马匹。
已经回来的奥丁在空中盘旋,引来了一群乌鸦追随在它的周围,一旦有警察们未曾发现的车辆意图离开,它就会立刻哇哇叫着,俯冲下去。奥丁的做法往往引来一群鸦鸦小弟争先效仿,在一片“哇哇哇哇!”的叫嚷声中,没有任何一辆车能够离开。
不需要奥尔多说,克拉罗斯已经叫人去买肉了,奥丁一定要美餐一顿,其它乌鸦也应该奖励。
两边还活着的普通人都被救了出来——狼人的鼻子很好用。
中间的血族和狼人们,活还是都活下来了。
但是,法医死了,被污水活活淹死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爆炸发生时,还在一楼。
“我努力去救他了……”这是被救出来时,受伤最重的血族,他被砸断了肩膀和锁骨,因为在重压中快速恢复,所以现在整个右臂都十分怪异,另外虽然泡过污水,但后脑勺上依然能看出干涸的血迹。也是他将法医的尸体带出来的,他一直把法医保护在怀里。
但是,一个有些年纪的人类,在土埋加水淹的情况下,能坚持住多久呢假如这位警官是人类,那他们也只会挖出两具尸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