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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很好奇,那些开着门的商店,到底能把东西卖给谁
等到没有外人在了,奥尔一定要问问。
“他们都是我暂时任命的管事者,是之前那些罪人死后,剩下的人里,白桦镇最有名望的。”托马斯为奥尔笼统介绍着这些脱帽行礼的男人。
“哦……你们好先生们。”
奥尔虽然微笑着向他们问好,但实际上对这些家伙根本没什么好印象。就算是他歧视吧,但以白桦镇那糟糕的整体大环境,这些次一等的家伙,又能是什么好人八成就是狗腿子,他们在声望上比大坏蛋差一点,但做的事情很可能比那些人更龌龊。
听到托马斯的解释,还有奥尔的问好,这些人立刻高兴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奥尔介绍自己。
奥尔保持微笑,一一向他们点头,然后把被挤到人群后边的比尔拽了出来:“比尔!”
这些家伙还暗中使力,想阻止比尔挤到人前去。如果只有比尔他还真的不一定能挤出这些家伙,毕竟虽然是头领,但他并不善于打斗,但有奥尔的那条看起来并没太大力量的胳膊,却让这些家伙不能撼动分毫,他的手拽住比尔后,更是轻轻松松把这个大活人拎到了自己身边。
“您能让您的马车夫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先生!”
“他是我的合伙人,只是有个爱自己驾马车的爱好。所以,布特里先生,您看这个镇子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比尔很开心地说着。
他私下里当然查过白桦镇,还曾经亲自来看过,他知道这个镇子怎么样。两位衣着光鲜的皇家警察当然目标明显,但赶着破驴车卖杂货的商人,或者只要一片黑面包的流浪站街女,这些人却并不惹眼。
现在这些排挤他的家伙,他们的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比尔比托马斯还要清楚。
奥尔看了看开心的比尔,觉得这家伙要不了多久就要哭了。
假如狼人们没来,奥尔也只能让比尔的人来当管理者,可能他和狼人们会轮流来看一看,大体上没问题也就算了。毕竟他再怎么是个好人,和奥尔也只是在某些利益上一致,算不上是利益共同体。
而且,比尔和他的人完全没有接受过教育,不是看不起他们,是奥尔想做的一些事,交给他们,必然达不到预期。
现在狼人们来了,即使他们残疾,但只要他们还有一根手指头,人类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才会是奥尔的最佳代理人。
因为奥尔所知道的狼人们,他们的追求跟人类完全不一样。把金徽和麦芽糖放在桌上,这些毛茸茸的家伙们,选择的一定是麦芽糖——这和目前的麦芽糖比同等重量的金徽还要昂贵无关。
他们接受过教育,接受过军事化的训练,而且这些残疾的狼人,必定比安卡他们更畏惧被退回去,他们会彻底地执行奥尔的命令。
先让比尔高兴两天,至少得让他把雇人的事情通知给所有人。以防他在选拔雇工时动手脚,把老弱病残和地痞无赖都塞进来。
“我们先去看房子吧,今年是来不及再建新房了,所以刚来的人可以暂时住进空房子里。”奥尔提议,没人反对。
空房子就是那些主人都被奥尔干掉的镇子里大人物的住宅,他们临走时倒是都上了锁,但奥尔以为那些房子现在已经破败了,或者至少被砸碎了窗户和门,搬空了家具。结果这些房子竟然都保持得很好,从外边看,连窗帘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这里是大人的财产,我们当然应该好好帮您保护。”
“是的是的,我们会组织人在这些地方巡逻,没谁敢接近!”
“非常感谢。”奥尔眯眼笑着,刚来还是先生,现在就是大人了
。奥尔的感谢也算是真心,既然家具齐全,狼人们过来住时,会方便很多。
奥尔又去看了看几家店铺,相比起保存完好的住宅,店铺看着就有亿点空了。比如奥尔上次买东西的那家奶酪店,连柜台都消失不见了。
托马斯倒是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是我让村民们把货物搬走的,毕竟留在这它们不是坏掉,也是便宜了老鼠。”
明白这个问题,虽然分掉的东西值不少钱,但他们没人能留在这看着,总归会被偷走,不如直接分掉。那几栋房屋里的家具没有被偷,也有把这些东西分掉的功劳。
奥尔依然保持微笑,还对托马斯点了点头。
看完了商铺,众人回到了镇长家——他家的马厩里有马、牛和驴子。
接下来,他们要骑马去看土地、牧场和葡萄园。那些管事的已经殷勤地准备好了马匹,他们也有两人要跟着去带路。
奥尔和托马斯分别上了马——奥尔不会骑马,但原主会,他们公学有一门课就是马术,这属于肌肉记忆。但比尔站在高大的马匹旁边,手足无措。作为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二代,他驾车很好,但竟然不会骑马。
托马斯直接让马停在了比尔身边:“上来,我带着你。”
说实话,比尔最初有点看不起这个说话像个娘们的警官,但现在他确实要谢谢他。
“别搂着我的腰,抓着马鞍就好。”结果比尔刚坐上马,就被托马斯一巴掌拍开了手,比尔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作为一个不会骑马的人,坐在光秃秃的马屁股上,没有马镫可以踩,只抓着马鞍的鞍尾对于比尔来说,实在是缺乏安全感。
尤其是当马跑起来,比尔更加缺乏安全感,他下意识就会去抱托马斯的腰。
一路上奥尔看着托马斯拍了比尔好几次,但最后托马斯也只能一脸无表情地随着他抱住自己了,显然托马斯十分后悔把比尔拉上来共乘。
“大人们……我们今年的收成,不太好。”
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顺着小路跑下来,能看到农人们在麦田里努力地收获着。
远看麦田是很漂亮,但是近看,就算是奥尔这样不懂农事的人,也知道收成不会太好。本身麦田里的麦子长得就是有的厚密有的稀疏,一根麦子上麦穗多的只有七八粒,少的只零零碎碎挂着两三粒。
正在收获的一家农民看着他们经过,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跪在路边,其中一个年少的女孩更是把头巾拉得低低的。城市里的市民生活已经足够艰苦,但和市民比起来,这些农民更是完全活在另外一个时代。
“收成真的不好。”那个说收成不好的男人看着奥尔渐渐降低马速,立刻跳下去,从路边的麦垛里抽了几根麦子,“您看看,麦子也不好,超过五成都无法磨成面粉!”
“没法磨成面粉”奥尔第一次知道,还有没办法磨成面粉的小麦,他还以为麦子只有收获多少而已。
他接过麦穗,连续摸了几颗麦粒,明白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了。
即便是看起来已经结出的麦粒,实际却是干瘪的,有的麦粒虽然不干瘪,但轻轻一捻麦粒就碎了,里边是灰色的颗粒。
奥尔舔了舔灰颗粒,是面的味道,但明明是新鲜的麦子,却没有新麦的香味,反而发涩发苦。奥尔刚穿来时在长沟街面粉店买的面粉,就有这种味道,而且那地方所有的面粉颜色都不白。他还以为是面粉保存不好受潮了,或者里边掺着旧面,外加磨面时磨坊很脏,原来不是。
这竟然就是新鲜小麦该有的颜色和味道。
“这玩意不是黑麦”
“不,先生,这就是小麦。”那男人有些着急,“这真的是小麦。”
奥尔第一次正视他,奥尔刚才那句
疑问更多的是一种感叹,他吃过黑麦,当然知道黑麦不是这种颜色和味道的,而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为农人着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约翰法米拉,为您服务,先生。”脸上焦急还没退去的男人向奥尔行礼。
奥尔点了点头:“上马,我们今天还要看很多地方。”
法米拉有些失望,但他不敢违抗奥尔,行礼之后骑上了马,而跟他一起作为向导的男人则兴奋了起来,不断为奥尔讲解着这片镇子里土地的情况。
目前属于奥尔的土地十分广阔,属于望山跑死马的那种情况。只有少部分土地是农田、菜园、葡萄园和池塘,葡萄园是八月收获的,已经制成了葡萄酒,奥尔到达葡萄园时,酒厂就在葡萄园旁边,奥尔到达后还开了一桶品尝。
奥尔感觉,不是太好喝。
剩下的大片土地,都是森林。
在这片属于奥尔的广袤土地上,还有十几个像是费曼生父那样的自耕农。相比之下,他们拥有的土地都十分的小,对比之下,就像是烧饼和芝麻。这些人看到奥尔他们时,比那些雇农更畏惧他们,基本上都是离得很远就立刻躲开。
大概四点多时,奥尔他们回到了镇子里,那些临时管理者们立刻都围了上来:“我要走了。你们把这里管理得很好,非常感谢。我知道镇子冬天就要交税了,下次来,我会准备好税金的。”
所有临时管理者都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只不过有的人是贪婪和得意,还有的人则是放心加感激,比如约翰法米拉。
看来这个镇子里还是有人能用的。
重新坐上轻型马车,只有奥尔和托马斯时,有些问题就能问了。
“我还是很震惊,我竟然拥有了这么大的一片土地。”
五百多亩……书面上和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绝对是个大地主了。
“但您也看到了,土地的收获很不好,但您还要缴纳税收。”
“税收该怎么交”税收这个问题,奥尔还真的不了解。
“整个白桦镇应该上缴的赋税,大概是5到20金徽。”
奥尔惊讶了,想象那庞大的土地,还有那些店铺,对比之下,税收少到几乎是免费:“这么少”
“不,这一点也不少,先生。您土地的所有收获,还不足0金徽,那些店铺的收益更低。”
“店铺……奶酪店应该很赚钱吧”奥尔想起那次买黄油被骗。
“实际上牧场更多是将鲜牛奶卖给奶品公司,卖不掉的鲜奶才会做成奶酪,卖不掉的奶酪则更多的是被储存起来,少部分供给给镇子上的富户,大多数等到冬天会有城市里的大公司前来收购,他们会稍稍赚一些,但其实收益并不多。
但是,能办的起奶酪店,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体现。”
奥尔觉得自己不太理解这种经营模式,但他深受震撼。
“那我们的税收是怎么算的”
“是商业税、安全税、人头税、饮水税、牲畜税、照明税、睡眠税……”
托马斯一连说了二十多种税,奥尔直接呆掉了。
他只理解最初的商业税和人头税,对于后边的那些税种完全一头雾水:“等等,怎么还有粪税和尿税这意思是排泄也要交税”
“是的,排泄在国王的土地上,污染了国王的土地和空气,必须要交税。”
“……”排泄要交税,那睡眠税也就不是那么夸张了。苛捐杂税,奥尔终于明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二十多种税加起来,每种税要缴纳的税金不等,男女老少要缴纳的税金也不等,基本上是一个成年男人要缴纳20艾柯,女人5艾柯,孩子到0艾柯。整个镇子两百多人,果然加起来是十几
个金徽。
“等等,商税不是应该那些店铺老板去交吗还有这个,牲畜税,这个应该是有牲畜的人才交吧”
托马斯摊手:“您觉得呢”
“明白了……”都被平摊到了农民的身上。
“实际上这已经很少了,因为农民还必须交地税、镰刀税、磨面税、面包税、灌溉税……”
奥尔的眼睛都快瞪得掉出来了:“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个税是普通镇民该交的,现在是农民该交的那这个农民指的是雇农,还是自耕农”
“是自耕农和地主该交的。并且大多数是根据土地的大小收取的,不过,您觉得地主会自己交吗”
刚才奥尔了解了什么叫苛捐杂税,现在奥尔明白了什么叫苛政猛于虎:“但你刚才说我们今年只要缴纳5到20金徽。”
“因为您是可以减免赋税的,另外我们可以给税务官一些好处,您明白的。”托马斯对奥尔露出微笑。
奥尔明白,而且被吊死的前镇长应该也明白,那么过去的每一年那些镇民,尤其是那些农民,会缴纳多少税金呢
奥尔不是可怜那些雇农,他是觉得害怕。每一次对这个世界更了解一点,奥尔每一次就会更害怕一点,简直就是例行害怕了。
不过很快奥尔就开始为自己打算了:“我们的人如果到白桦镇工作,是不是也要多缴纳一份税金”
“如果他们在白桦镇入籍,是一定要多缴纳一份税金的。”
“那如果他们只是为我工作,而不入籍,是不是就不需要缴纳税金了”得让他们依然是城市人口,而不是农村人口,这也是合理免税。
“是的,您非常明智。”
五点半之前,奥尔他们回到了警局,奥尔对比尔说:“您看到我的镇子和土地了,今年的收成确实不大好,但今年本来就干旱,另外您也看见了那些人手。那么少的人耕种那么大片的土地,本来就吃紧。您应该也看见牧场了,牲畜照顾得真不是很好。
我确实是需要人手的,我准备把土地划分成四到六亩的小块,就如上次说的我只收一成作为地租,剩下的可以自留,但也可以卖,只是一定要卖给我。另外我还要开荒,我不需要那么多的森林,需要一部分工人开挖水渠,需要照顾牧场,菜园和葡萄园也要有新的工人。”
“一个人只有四到六亩吗”比尔确实是挺高兴的,但他觉得每人分配的土地太少了。
白桦镇有两百多亩是农田,算上原有的雇农,这些土地能安置大概二十多个男人。再加上其它地方需要的人手,一两百人是能放进镇子里的。
如果是华夏,四到六亩土地,已经能养活一家人了,因为华夏是精耕细作。但诺顿帝国不一样,这边说得好听是大农场,可实际上就是不上心。
奥尔刚才在巡视土地的时候,和约翰他们在闲聊中也基本上打听出来了农民是怎么种麦子的。春天的时候大多数农人就是抓一把麦子在田地里撒,只有勤劳的才会挖个坑埋麦子,赶一赶吃麦子的鸟,他们甚至不施肥。
第一批麦苗冒头时,他们会补种一下太稀疏的麦田。有时候甚至连补种都不补种,因为地主们怀疑这些雇农故意少种麦子,就为了偷吃种子(可能雇农们真这么干)。
接下来一直到秋收之前,他们只在夏天被允许进入农田去除草,除此之外,农民就只剩下一件事可干了——活下来。现在不像是真的中世纪那样,禁止农民捕猎,抓鱼,甚至禁止他们采摘野菜。虽然现在也不允许他们获得超过野鼠大小的收获,但农民至少能捡点零碎的食物活下来。
其实奥尔还真挺好奇,这世界中世纪的农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但问那些农民自己,他们可能也不知道吧。
“想吃得
更多,就要更好地照顾土地。”
“好吧……”
比尔走了,奥尔立刻让自己笑起来,今天可是他和达利安拍结婚照的日子,他必须高兴。
当奥尔上楼来到局长室,果然照相师杰里米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抱歉,我来晚了。”
“不不不,我也是刚来。”杰里米确实是刚到,他刚进门的时候看着那位局长先生有些害怕,毕竟对方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他甚至还想着那位娃娃脸的蒙代尔巡警是不是被强迫的但是对方突然对着他笑了一下,温柔、和善,充满了幸福感。
杰里米真想把对方的笑容保存在照片上,给照片起名“幸福的矛盾”或者“爱情的魔力”。
总之,他一点都不害怕了,并对于拍照这件事,充满了期待。
达利安也从书桌背后站了起来,他拽了拽制服的下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扣子,手放在腰带上,抓紧又放开,他在紧张。
看着他的样子,奥尔顿时也开始脸红了。
他们去做结婚登记那天,都没这么紧张。
“我现在可以拍了吗我是第一次拍结婚照,但我一定会努力的!”杰里米立刻把他的相机支起来了。
“咳!我、我们俩应该站在一起吧”奥尔走向达利安,达利安也从办公桌后边走出来。
“不不不,不需要,请站在原地,你们虽然不能被镜头一起捕捉,但你们现在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出了什么是爱情。”没拍过结婚照的杰里米,作为新闻照相师,更习惯抓拍素材,他虽然知道结婚照的模式,但更愿意用自己的镜头去捕捉这一刻两位新婚者的爱情与幸福。
于是奥尔和达利安就站回去了,一个看着另外一个,这感觉很微妙,他们自己都不认为和对方是相爱的,但一个外人却说能从他们俩的行为里看出爱情
是爱情吗不知道,只知道……想和对方在一起。
“好了,两位请站出来吧。靠墙站。”
靠墙并排站,奥尔虽然最近长高了,但依然比达利安矮了多半个脑袋,奥尔不在意这个,可他正看着镜头,余光却发现达利安矮了——他弯着膝盖了
奥尔觉得心情有些微妙,他看着镜头,那种微妙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忍不住低头,去瞄达利安的膝盖,果然是弯着的。奥尔的嘴角忍不住越咧越大,最后他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来越严重,完全控制不住他自己。
达利安一开始被他笑得有点懵逼,直到发现奥尔指着他的膝盖。
这有什么可笑的呢可奥尔就是在笑,于是达利安也开始笑了,并飞快从微笑变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