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这一夜,奥尔睡得很好。不过早晨醒来的时候，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啊！”丹妮一口咬下今天的卷饼，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

    “我……呃……”丹妮脸红红的，举着卷饼问,“您把云朵捉来了吗”

    里边白色的馅料,软得超乎她的想象,而且那种滋味……啊,太美妙了，这是人可以品尝到的吗

    “并不是云朵哦，只是一种打发的奶酪而已。”孩子不应该一辈子都没吃过糖果,没吃过蛋糕,“不能留下，要尽快吃掉哦。它是很容易坏掉的食物。”

    昨天晚上端着个盆请达利安局长吃饭，也实在是太仓促了。局长说着好吃，结果还是没吃多少。等局长走了，想想自己刚刚做了啥，奥尔还是很尴尬的——他单身到现在，果然是有原因的啊。

    “好的,我会尽快吃掉的。”

    “也不能把它藏在口袋里哦,它会消失掉的。”

    “啊……”

    好吧，这个小姑娘果然是有把它藏起来的想法。揉了揉她的脑袋，奥尔穿戴好下楼了。他今天没穿制服,穿的是原主过去的衣服,黑外套，黑长裤，再加一顶小毡帽。但鞋却依然是和制服配套的靴子，看起来十分的不伦不类。

    但没办法,他穿原主的鞋子，结果脚指头必须整个蜷缩着，走路时脚指头疼得要命，鞋子本身也发出吱嘎的声音，感觉随时都会被撑破。这双皮靴大概是他长脚的过程中一直在穿，已经悄无声息的被撑大了一些，虽然还是小，但勉强能穿。

    走出门时，奥尔碰见了新的送报男孩，满脸雀斑圆眼睛圆鼻子圆脸，年纪应该比曾经的丹尼大一些，他看见奥尔立刻拘谨又紧张的站在一边：“您好，蒙代尔先生。”

    “你好，墨菲。”奥尔笑了笑，走出了门。

    上次放假，还是他跑到郊区买东西，其实也没过上多长时间，但现在就是觉得时间已经很遥远了。

    他站在门口，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您好，蒙代尔先生。”

    “比尔”

    “我今天有空，所以就自己过来了。”比尔笑了笑，指了指路边，“来，上车吧。对了，您应该是在想事，我没打扰到您吧”

    那停着一辆轻便的双人马车——车厢很狭窄，车夫坐在车厢后头。

    “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没听见乌鸦的声音，好像跟昨天晚上就没听见了。我们先去哪”

    这种问题，比尔就接不上话了：“您有想先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听您的。不过，今天我大概没办法签订下买卖合同，只是想选购一些菜品，作为样品。”所以他昨天都没找局长要钱，当然，今天的样品也会是约会用的饭菜。

    “这是当然的，不能只是看一看就下决心。”比尔立刻点头，“那我们先去码头看鱼，怎么样”

    “好。”奥尔想开店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做鱼松，因为这东西很容易做，即使缺少调料，做出来的也不会难吃。又背靠着弯钩帮，也很容易获得原材料。

    鱼尾区码头还不到索帕港的四分之一，索帕港那边的味道就已经很“迷人”了，这边因为有大量的鱼获靠岸，还有垃圾船出港，所以味道更加可怕。

    比尔带着奥尔来到了一处仓库边，建造仓库的木头显然还很新，这里的地面上还能看出火烧的痕迹——那场暴乱同样影响到了码头，看来弯钩帮的仓库是被烧毁后重建的。

    有高大健壮的搬运工过来与比尔打招呼，仓库外已经有很多一身肮脏的男女在那等着了。比尔说，他们都是鱼贩子：“别看这些家伙穿得不怎么样，他们可都是和贵人的管家有着良好的关系，还有些人直接给一些大酒店进货。”

    奥尔点了点头，当有新鲜鱼获送过来时，奥尔并不上去争抢，等比尔上前走的时候，他也才跟上。

    还是有些鱼贩子在挑拣的，不过他们都是低一个档次的卖鱼人了。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先挑的家伙们看见比尔时只是对他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剩下的这些看到比尔时，则面露恐惧。

    看来目前诺顿帝国近海的渔业还是非常繁荣的，剩下的鱼获里，依然不乏小臂长的大鱼，有一堆半米长的鱿鱼，还有各种螃蟹、生蚝。奥尔挑了一些虾，一桶生蚝，还有两条鱼——原谅他认不出来这是什么鱼，只知道它们绝对不是带鱼，也不是石斑。

    看见生蚝，奥尔想到了熬蚝油。酱油他觉得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蚝油是唯一一种他近期能够得到的简单可得的调味料了。虽然因为熬蚝油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今天是不可能了，但以后没问题啊。

    他们走的时候，有些弯钩帮的汉子已经在仓库旁边点火支锅了。锅里的是海水，他们随便处理一下各类鱼获，把鱼块、鱿鱼块、蛤蜊等等直接扔进去煮，这种海鲜乱炖的霸道香气，甚至压住了港口里原本的恶臭。

    “你们为什么不推车卖鱼肉呢”

    “我试过，但定价低了没人买，定价高了也没人买。后来我试着卖更高级的炸鱼块，虽然赚了一些，但和我们的支出相比，那点收益不值得。”提到这个，比尔也一脸的忧愁。

    和博尼当初请奥尔一起卖芜菁卷的情况类似，单纯的煮鱼肉高不成低不就。而炸鱼块虽然能够称得上高级了，但需要投入的配料也更多，比尔大概也没找到合适的菜谱，所以反而赔了。

    奥尔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下一站，比尔把他带去了一家乳制品店……

    在奥尔选购材料时，局长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其余八位狼人坐在办公室另外一边的沙发上，手里虽然端着酒，但没人喝，他们都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达利安，正如一群发现猎物，想要发动狩猎的狼。

    写好最后一笔，将文件整理好放进档案袋，达利安向后靠，把自己放进椅背里：“有鉴于我们还要合作至少几十年，我觉得有些事还是需要说明白的。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成功走进了我们这位先生的卧室吗”

    “你是在炫耀吗，加西亚你太傲慢了。”安卡脸色阴沉着问。

    达利安根本无视了安卡：“原因很简单，我相信蒙代尔先生说的一切，而你们则不。其实你们早该想到了，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也不会现在跟我在这了，而是早就已经有了自己追随的目标。”

    达利安当然不会说，自己最初也不是那么信任奥尔，只不过他的试探很有分寸，这群蠢货的不知分寸恰好帮助他进一步验证了奥尔的言行是否如一。在意识到奥尔竟然真的有那样神奇的想法后，达利安毫不犹豫的出击了。

    现在大局已定，没必要继续让蠢货们乱跳了，他也无意断了他们的活路，未来大家还是好好相处吧。

    “……”达利安最后那句话力度十足。

    因为除了达利安一直奢侈的拒绝其他血族的邀约，他们确实都是“淘汰品”。

    “不是我傲慢，先生们。”达利安看向安卡，“你们才是真正的傲慢。如果不是傲慢，为何你们现在还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认为我不会在今天晚上约会的时候，向他诉苦吗虽然他是一位很可爱的先生，但实际上他可是非常果敢的。把你们都退回去，下一次来的人，应该会乖巧很多了吧”

    可爱的先生……说是可爱先生也很适合。

    “你怎么会”有狼人将疑问脱口而出。

    “怎么会什么会诉苦吗我为什么不会你们是把我想得太好，还是太坏了在你们的眼睛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人彼此看看。

    “我们以为你不会是一个撒娇诉苦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和我们争宠的人。”安卡干巴巴的说，“但就如你说的，确实，我们太傲慢，太自以为是了。”

    达利安的那个块头……呃，狼人都是身高腿长的，这种身高的男人也都不是小块头，所以这个可以不说。但他的长相、气质和年龄，谁能想象这样的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括弧，还是个娃娃脸小矮个，括弧完——撒娇

    嗯他们欺负我你要帮我

    安卡心里打了个哆嗦，天冷了，换皮衣吧。

    安卡低头承认的傲慢和自以为是，重点不是在局长的撒娇上，而是争宠。虽然达利安会和奥尔私下相处，但他会把情况和他们分享，当大家一起和奥尔在一起时，达利安也并不会制止他们向奥尔献殷勤，他表现得仿佛对这一切并不在意。

    结果就是这个看似最不在意的人，率先攻破了这位先生的防线。

    “所以，如果我们听从你的命令，你未来会帮我们接近奥尔维茨卡吗”有个狼人问。

    安卡闭了闭眼睛：蠢货不难找，但蠢成这样的太难找了。

    “我不会帮助，但我也不会阻碍。”达利安的脸上是礼貌的笑容。

    他相信奥尔目前说的婚前守贞，婚后忠诚是真的。但保持忠诚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么不忠也很可能是有一天他自己的选择。当然，目前两人还没结婚，而且总觉得那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不过，达利安自己当然会一直忠诚的。

    毕竟，一直拖延到现在，竟然真的让他等到了一个可爱先生，而一旦选择了对方，他就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了。

    蠢货们高兴了，但以安卡为主的另外几个不那么蠢的，明白自己未来会面临什么的狼人，则在认真思考着。

    “我们……可以结婚吗”“和别人去恋爱”

    “这个你去问蒙代尔先生本人。”达利安耸耸肩。

    在外边跑了大半天的奥尔，终于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满载而归的被比尔送回了宿舍。

    他这次不但拜访了几家各类食材的供应商，还去裁缝店重新量好了尺寸。去的时候他还担心那位裁缝会对他“另眼相看”，结果裁缝店的服务态度很好，奥尔提出请他们把衣服和靴子做大半号的意见，也干脆的点头接受，并保证三天后将衣服和靴子送。

    “好了！开始做菜！”

    达利安正看着一本，但实际上，他不像自己表现出来得那么坦然，毕竟，他是第一次约会啊。昨天共享一盆打发奶酪那个，就算达利安觉得可爱先生确实很可爱，奶酪也很好吃，但没经验如他，也绝对不承认那是约会。

    “叩叩。”敲门声并不大，但房间里的九个狼人，这时候却都有一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达利安把书放下，看了看那几个已经站起来，但又因为他的目光尴尬坐回去的家伙，挑了挑眉：“先生们，我想你们要离开了。”

    “当然，局长先生。”安卡站了起来，他叹了一声，“我们要离开了。”

    门打开，外边站着的奥尔拎着一个上面盖了块棉布的大篮子。而即使隔着一块棉布，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

    “您真的十分有天赋，可……咳！奥尔。”

    “”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但狼人警探们排着队，正要离开，奥尔来不及问，只能让开路。

    “祝愉快，蒙代尔先生。”

    有必要在离开时的时候说这样一句吗如果不是手上提着篮子，奥尔一定会捂住自己的脸。等到他们都走开了，奥尔也忘记了刚才的那种怪异感。

    达利安让开门，请奥尔进入。无论达利安任职前后，这都不是奥尔第一次进到局长办公室里，可这次进来，奥尔就是觉得和过去不同。已经很熟悉的房间，现在看起来，也充满了新奇感，甚至脚下坚硬平整的地板，现在也让他有一种打滑感。

    “在这吃吧。”达利安没引奥尔去那边的沙发休息区，而是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

    奥尔难掩好奇的看了一眼，他桌上没什么特别的，文件、文具，还有几本一看就十分厚重的书籍。

    “我去拿酒。”

    “嗯不在这吗”奥尔看向酒柜。

    “我们约会的酒，怎么能放在别人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奥尔：“！”这就是传说中的被撩吧

    “那我在这准备食物。”奥尔努力保持住了面子上的平静。

    “当然，我会尽快回来的。”

    要把食物摆上桌，当然要把桌子上原本的书籍和文件整理一下。奥尔是很认真的整理的，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偷看这些达利安私人物品的意思。但是，他的袖子不小心带开了其中一本书的书皮——《巨树传奇》。

    没想到，达利安竟然喜欢看这种传奇啊。而且他也不想别人知道，怕破坏形象吧所以才给这本书换了个没有名字的书皮。

    他私下里要去找一找这本书，然后在闲谈中让局长发现他们俩的共同点。很好！

    奥尔觉得自己真是个机灵的计划通。

    而且会让局长换个封皮偷偷看的书，一定很好看吧是主人公的名字叫“巨树”，又或者这个故事就发生在一棵巨树下，是像精灵世界树那样的巨树吗

    奥尔正猜想着书中世界，达利安回来了，他一手拿着酒，另外一只手拿着两只酒杯，来到办公桌边后，不着痕迹的朝桌上摆放的东西看了两眼，在发现那几本书都挪位之后，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当他看到奥尔依然一脸微笑的让他坐下，并将沙拉拨进他的碟子时，眼神渐渐正常了。

    沙拉很简单，就是萝卜、菜叶、芹菜，但酱料是达利安从来没吃过的黄色酱料：“真美味的酱料。”

    “蛋黄酱。”蛋黄酱的制作方法很简单，蛋黄、黄油、柠檬，奥尔用的是溏心蛋，比起生蛋的口感，稍微多了一点点沙，但在这个时代，他可不敢吃生食。就算他现在是个血族，但血族不一定不得寄生虫病。

    汤是牛大骨炖的牛肉汤，只加了一点盐和姜，里边有菜叶、肉片和土豆。好喝，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副菜是煎鱼排，鱼排外层奥尔裹了一层淀粉炸的，这个鱼本身就没有腥味或异味，用柠檬汁和盐稍微腌一下就足够了，炸熟后外层焦脆，内层鱼肉滚烫弹软——拿一块面在水里揉，揉出来的就是淀粉，剩下的是面筋。达利安局长的眼睛很明显亮了一下，奥尔松了一口气。

    主菜是炖牛肉加烧饼。

    洋葱、苹果梨、芹菜、萝卜、蒜片在黄油里一起炒香，再加香叶、豆蔻、柠檬继续炒（今天在香料店斥巨资买的香料），加牛肉汤，再加牛肉开炖，炖四十分钟后，加土豆再炖，一刻钟后，差不多成了。

    至于烧饼，当然是芝麻油酥烧饼。今天出去，奥尔才知道，原来淀粉还有更多的分级：一筛、二筛，乃至于五筛。这个筛就是过筛，次数越多，面粉的价格越贵。不过面粉店老板还是会在高级面粉里加石膏，因为不加石膏的面粉会发灰，就像是混了大量的灰尘，加了石膏才会变白，变硬，让花得起钱的顾客喜欢。

    奥尔坚决不要加石膏的行为，甚至还得罪了一家面粉店的老板，对方拒绝向奥尔这样的乡巴佬出售面粉。还好，另外一家的老板没这么神经病。

    “咔嚓”“咔！”

    达利安当然是没吃过烧饼的，烧饼麦香与芝麻香十分让他充满了食欲，他拿到了烧饼后，按照经验，烧饼沉甸甸的手感，让他习惯性的用了力去咬！牙齿切碎了焦脆的外壳，瞬间切断了下面绵软的面层，他的牙齿上下磕碰在了一起。

    看达利安突然捂住了嘴，奥尔立刻担心了起来：“没事吧”

    “……”达利安脸上发热，除了脸皮有些被“烫伤”外，没其它问题，“很美味……”

    “那就多吃点。”奥尔很高兴的又拿了两个烧饼递过去。

    达利安默默接过去，开始吃。倒满红酒的酒杯就在手边放着，但他却不想喝酒，因为酒和食物严重不搭。

    餐后的饮料是奶茶，甜品是奶油鸡蛋羹——奥尔实在不能昧着良心把这东西叫做蛋挞或者布丁，它就是奥尔用鸡蛋加黄油蒸出来的。虽然没有蒸锅，但奥尔在大汤锅驾了两块木头，然后把碗放在木头上就ok了。

    看着达利安局长默默吃完最后一口，奥尔才意识到自己这场约会不大对的样子。

    奥尔和达利安是第一场约会，但他上辈子好歹还是约会过几次的。回想过去的约会，他也是不大言语的，都是对方在说话。这么一想，他被人家甩，可能也不只是他婚前守贞的观念影响……

    不说过去，看来达利安局长也不是一个在这方面善于言谈的人，于是造成了现在相对无言的情况。

    可是让奥尔说情话，他却连怎么开头都不知道。

    “还饿吗”想了半天，奥尔只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

    与此同时，达利安其实也在冥思苦想该说什么，奥尔的这句提问，让他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越笑越开心，甚至忍不住倒在了桌上，差点打翻了红酒。

    这是真的捡到宝贝了啊。

    奥尔：“……”

    “亲爱的可爱先生。”

    啥

    “对，可爱先生，喜欢这个昵称吗”达利安用手支着下巴，满脸笑意的看着奥尔，“也给我起一个，怎么样”

    于是让达利安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奥尔的脸瞬间红了，不，他连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啊所以你想到什么了”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想到！”奥尔拼命摇头，他怎么能说，在达利安提到昵称时，他脑海里瞬间浮现的就是衬衫夹和吊袜带呢这也太猥琐了，绝对不可能让人知道的，“我能叫你加西亚吗只是想到能叫你加西亚，已经让我很快乐了。”

    “你当然可以叫我加西亚，奥尔。”很显然奥尔是在说谎，达利安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奇，奥尔给他起的昵称到底是什么，不过，现在还是不要问了，未来他们可以慢慢的彼此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