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教程
江鶴刃來得确實很急。
那時候他才從外面開完會回來,坐在車上無聲盯着跟商敬尤的聊天界面,在思考是否應該詢問他的項目進度。
雖然商敬尤說是明晚才會回家,但是中途确認應該也沒問題吧,他是弟弟的男朋友,那麽自己關心他也是理所當然。
都還沒有開始打字,突然就收到商敬尤的消息。
【哥,要是有空的話可以來接我嗎?】
後面還跟着個酒吧的位置。
看到酒吧,江鶴刃便下意識皺眉。
他不覺得商敬尤會騙他,說這兩天會努力做項目卻跑到酒吧去玩,事實上商敬尤每次答應的事情都會盡可能做到,給他的信任感很強。
最重要的是,商敬尤對他一直都是進退有度,禮貌謹慎,從來就沒有提出過這種要自己去接他的要求,就好像生怕麻煩到自己。
即便自己其實希望他提出更多請求,可此時真的收到這消息,卻莫名地感受到濃重地不安。
沒有絲毫猶豫,江鶴刃直接前往酒吧。
在酒吧門口聽到混亂嘈雜的動靜時,江鶴刃的心髒倏然狂跳起來,怒意幾乎是瞬間沖湧到了頭頂,當走進來一拳砸倒男人的剎那,戾氣沒有得到發洩反倒是更加瘋狂地洶湧。
立馬響應商敬尤的請求是對,他幾乎都無法想象,要是自己來晚的話,這酒吧裏面到底都會發生些什麽事情!
此時他高大的身軀擋在商敬尤的前面,四敬尤更是有保镖虎視眈眈,那些看起來極其不好惹的男人突然就變成了弱勢方,臉色憤怒又扭曲。
突然間,商敬尤在背後輕輕拉了下江鶴刃的衣角。
江鶴刃回頭,明明眸色沉沉的戾氣未散,但是卻倏然給商敬尤非常安心的感覺,只覺得心髒又熱又麻,低低地道,“警察說馬上到了。”
大約是四敬尤安靜,他的聲音很清晰地撲灑進耳膜。
倏然江鶴刃所有緊繃的神經緩釋,就像是得到了溫柔的安撫般,視線緊緊地盯着他的臉,确認他沒有絲毫傷痕以後,才輕輕答道,“嗯。”
警察是被剛才逃出去的學妹帶進來的。
學妹看到商敬尤沒事,雙腿一軟差點沒哭出來,終于從書包裏面摸出筆記本電腦,顫顫巍巍地交代,“他們真的是詐騙犯……”
見到她最後平安無事,商敬尤也重重松了口氣,“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我本來想要找個兼職做的。”學妹提起這件事都心有餘悸,帶着明顯的哭腔,“但是遇到詐騙了,而且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實資料也發給他們,他們就要挾我要我給錢,不然就要找人搞我。”
現在的詐騙多半帶着點暴力犯罪,學妹只是被威脅都還算慶幸,但是商敬尤還是沒有明商,最後怎麽演變成在酒吧交易的,而且對方居然還說學妹欠着他們重要的東西。
直到學妹把電腦打開,商敬尤想起來他為什麽是自己學妹,因為他也是信息工程院的,眼皮子輕輕一跳。
“當時我太害怕了,就想把我的資料拿回來……”學妹哭喪着臉道,“然後我就在跟他們聊天的時候搞了個病毒,但是沒有搞好,把自己資料拿回來了,把他們的數據庫也給抄了……”
商敬尤:“……”
學妹還是別進文藝部了,沒前途。
還是跟着導師好好做項目比較容易拿獎……
學妹的網絡安全課是翹掉的,現在也搞不清楚自己有沒有犯法,見到警察以後更加害怕了,都是在商敬尤的陪同下,才敢淚眼汪汪地走過去交代具體情況。
由于她是直接受害者,最後還需要回警局配合慢慢調查,商敬尤把現場的情況交代完,離開的時候,都還聽到她聲淚俱下地詢問“我不會被退學吧?真的不會嗎……”
商敬尤:“……”
經過這麽番折騰,商敬尤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從頭到尾都捏着江鶴刃的衣角。
都是走到外面街邊,江鶴刃垂眼注視着他,商敬尤愣住,後知後覺地将手松開,站得很拘謹。
他沒有想到江鶴刃真的會來,而且還會來得這麽快。
剛才動手的那下更是把他給震撼到了,突然間竟就能夠完全理解商嘉躍的畏懼,只要是被他揍過一次恐怕這輩子都永生難忘。
大抵是遲遲沒有聽到商敬尤開口,江鶴刃淡聲道,“怕我?”
商敬尤擡頭,卻撞進他幽深的眼底,此時他身上的戾氣還未完全消散,顯得比起平時更具有強烈的壓迫感。
“我沒有……”商敬尤下意識重新抓住他的衣角,就像是怕他突然走掉似地,察覺到江鶴刃沒有那個意圖,才再次慢慢松開。
他的心髒震響得厲害,定定注視着他道,“哥,我覺得你救我的時候超帥。”
清晰的嗓音忽的灑進耳膜。
連帶着江鶴刃好像連自己的心髒都随之在顫,他望進商敬尤的眼眸,漆黑濕潤卻又專注,裏面滿映着自己的倒影。
“我其實是來找學妹拿資料的。”商敬尤開始低聲解釋,“我想拿到資料後給項目收個尾,明天就能回家了,但是沒想到來了後會是這種情況。”
“這種情況很危險。”江鶴刃道。
商敬尤抿了抿唇,總覺得江鶴刃是想要教訓自己的,畢竟他當時獨自面對這麽多人,即便并非毫無招架的餘地,卻還是會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現在想想,他竟都有點忐忑把江鶴刃叫來,後知後覺或許不但會給他留下不自量力的壞印象,但是還有可能給他添麻煩。
江鶴刃緊盯着他,想要說的話幾次三番沒能出口,到最後卻倏然像是洩氣般,只輕輕說了句,“但是你學會叫家長了,也是種進步。”
商敬尤愣住。
剎那間有種不可思議的熱意彌漫開來,順着四肢百骸席卷,他就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就像是害怕驚擾到這句措辭。
浮現在腦海中的,還是上次在包廂裏面遇到方圍回去,明明是自己失約,江鶴刃卻也沒有責怪自己,最後只說讓以後早點給他發消息。
今天自己勉強算是做到了,再聽江鶴刃的這句話,竟就像是獎勵般,獎勵給乖乖遵守約定的孩子。
“我也是可以叫家長的……”商敬尤近乎懵逼地呢喃。
“你當然可以。”江鶴刃壓抑住血液的沸騰,“這是你的權利。”
他不知道商敬尤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可他內心卻清楚得很,在最開始的憤怒跟戾氣散去以後,留在自己心裏的全是後怕。
那是種跟才見到商敬尤時截然不同的感覺,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收到精神潔癖的控制、又有作為哥哥的管教責任,現在卻好像突然跟這些毫無關系,只是針對商敬尤本身。
只要想到要是自己來晚了,商敬尤便有可能受到傷害,即便是現在他都覺得神經輕微發顫,手指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想要按捺住情緒的失控。
甚至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為何這麽擔心。
即便自己是他的家長,也有點反應過激了。
商敬尤最後沒有拿到資料,就只能去打電話給文藝部其他同學,江鶴刃送他回學校,卻不知道為何全程都沒怎麽說話。
慢慢地,商敬尤竟然反應過來了。
全程都是江鶴刃在照顧他的情緒,替他收拾戰場、又鼓勵他說他現在做得很好,但是卻克制着沒有洩露出自己到底有多擔心。
其實他是擔心的,商敬尤感受得到,甚至覺得那股子狀态延綿悠長,無聲無息地萦繞在敬尤圍,遲遲沒有消散。
他很少會這樣直商地感受到被在乎,而倘若不去回饋,甚至會覺得寝食難安。
“哥。”眼見着學校就要到了,商敬尤忽然道,“你在這裏等我會兒好嗎?”
商敬尤現在是真的緊張。
江鶴刃居然願意在這裏陪夜。
其實自己也不是什麽特別大的毛病,一只腳不行,單腿也能蹦跶,所以他剛才拒絕商嘉躍的時候,是真覺得沒有必要。
但是江鶴刃的接受跟他同樣幹脆,商嘉躍提起來他就答應,甚至看起來好像早有打算,從頭到尾都理所當然。
商敬尤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去描述自己的感動了,好似連四肢百骸都熱起來,抿着唇看了會兒江鶴刃,最終選擇了不再猶豫。
“哥。”商敬尤鎮定了會兒,“洗漱這些你方便嗎?”
“沒關系。”江鶴刃剛才就給助理發過消息,讓他把日用品送過來,自己去買的話要離開商敬尤太久了,他不是很放心。
說完他又問,“你現在要休息了嗎?要不要用衛生間?”
“我現在不用。”商敬尤連忙道,“我想等到你收拾好以後再休息。”
其實他是擔心江鶴刃不習慣。
商嘉躍說過從這些年江鶴刃便一直在忙生意,即便對弟弟管得嚴苛,可就商嘉躍那皮實的勁兒,估計也沒有真這樣住過院。
也不知道江鶴刃是不是第一次陪夜,而且擺在旁邊的小床這麽窄,床板也是硬的,商敬尤甚至擔心他會睡不好覺。
但是江鶴刃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他聞言只是輕輕點頭,反而從對面又換到他的床邊來坐,“那你再等我會兒。”
日用品送來得非常快,江鶴刃是跟商敬尤一塊兒洗漱的,站在旁邊替他拿着輸液的架子,看着他垂着眼單手刷牙。
商敬尤似乎做什麽都很細致。
即便是一次性的牙刷跟面巾,他用完以後也都規規矩矩地放好,有那麽瞬間江鶴刃都想要開口,讓他放着自己來弄就好。
但是江鶴刃沒說,胸口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着,讓他不受控制地,開始想要去接管跟商敬尤相關的一切。
……可這并非什麽好的預兆。
他對自己的嚴苛實在太清楚了。
收拾完都已經是深夜,商敬尤晚上一通折騰早就疲憊得不行,都是擔心江鶴刃才強撐着,重新躺回床上便忍不住沉沉合眼。
江鶴刃替他把輸液瓶重新挂好,看了眼剩下的量,大概率得到後半夜了。
三點多的時候江鶴刃醒了次,更或者說完全沒怎麽睡,即便是在家他的睡眠障礙也是他常年的問題,更別提在現在這種環境。
擡頭看了眼對面的商敬尤,發現他也睡得不是很踏實,應當是疼的,側臉大半都埋在枕頭裏面,蹙着眉頭,就連睫羽都在顫抖。
江鶴刃輕手輕腳走過去,只是想給他換輸液瓶。
可誰知道剛靠近他就醒了,帶着濃重的鼻音,“哥……”
确實是疼,甚至還無意識帶着點委屈,揉揉眼睛像要坐起來,誰知道卻被江鶴刃輕輕地按住,低聲道,“接着睡。”
滾燙的溫度觸碰到商敬尤的皮膚,反倒是讓商敬尤真正清醒幾分,咬着唇隐忍着不适,無聲地睜大眼去看江鶴刃。
黑暗中的江鶴刃,顯得格外沉寂。
但是他的呼吸很平靜,在寂靜的病房裏面聽來,與商敬尤的像是産生了同步,帶來前所未有的安撫與安定感。
換完後他甚至還在商敬尤的床邊坐了會兒,商敬尤累得厲害,當這股溫暖氣息靠近的時候,不由自主地便重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是天亮。
商敬尤迷蒙地睜眼,忽的愣了愣。
他看到江鶴刃還是坐在他床邊,随意滑動着手機。
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發的消息,江鶴刃的表情也淡淡的,一只手随性地替商敬尤壓着被子,另外一只手滑過屏幕沒有絲毫要回的意思。
直到察覺到商敬尤醒來,他微微頓住,“感覺好些了嗎?”
“嗯。”商敬尤試探性擡擡手,發現手背上的針早就已經拔掉,而腳踝也沒有昨天那麽疼了,忍不住輕輕彎起眼睛。
“哥。”旋即他往江鶴刃那邊靠了點,低聲問道,“昨晚到後面……你就沒有再睡嗎?”
自己後半夜睡着的時候,就明明看到江鶴刃坐在這個位置,現在依稀想起來,好像自己睡得那麽沉那麽好,也是因為持續感受到他的溫度。
想到這裏,他自責地輕微抿唇,卻被垂眼的江鶴刃盡收眼底。
“沒睡。”江鶴刃沒有騙他,“但是跟你沒關系。”
“那就是你在這裏休息不好。”商敬尤稍稍松氣,“要是今天檢查沒有大問題的話,我應該就能回家了。”
這話才剛說完,江鶴刃的手機屏幕似又有消息過來。
察覺到商敬尤也忍不住投來目光,江鶴刃索性解鎖給他看,淡聲随性道,“昨晚無人機表演後,接着的節目就是商嘉躍的,通過直播發酵出圈了。”
不得不說商嘉躍的巧思确實厲害。
他讓商敬尤幫忙搞的點燈那下,确實給節目帶來了爆炸開場,再加上他們不管是大鼓還是舞蹈都是極致的視覺享受,直播的時候就已經有很高的熱度了。
再加上這次華夏大學的校慶一波推廣,無人機表演加上商嘉躍的節目甚至還在熱搜上待過一段時間,現在全校都激動得厲害。
商嘉躍生怕江鶴刃沒看到,正瘋狂給他發視頻:
【哥!我昨晚的表演你看到了嗎!】
【三面大鼓都是我負責,厲害不厲害!】
【我的鼓現在已經超強了!】
【我現在就是華夏大學的鼓王——】
大約是因為江鶴刃從頭到尾都沒回,商嘉躍每隔幾分鐘還會發來切片,簡直就像是個上蹿下跳、急得抓耳撓腮的猴。
想到這場面,商敬尤忽的輕笑出來。
嗓音清晰地撲灑進耳膜,讓江鶴刃的手微頓,垂眼去看,這才發現兩人的距離不知不覺間已經特別近了。
商敬尤為了能夠看清他屏幕上的內容,将腦袋往前傾了點,幾乎是靠近他的肩膀,看模樣就像是将下巴搭過來似地。
病房裏一時沒有別的聲音。
心髒的聲響倏地強烈起來,但是江鶴刃沒動,片刻後猝然掐滅屏幕。
看到半途的內容變黑,商敬尤不由得愣住,下意識擡頭去看江鶴刃,誰知道就連呼吸都好像從他鼻尖擦過,後知後覺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姿勢靠着他。
下意識他都以為江鶴刃這舉動是在回避,都會要責備自己沒有邊界感,可誰知道沉寂的目光投來,片刻間竟是什麽都沒說。
“……”商敬尤莫名渾身發麻,實在忍不住想喊他。
“我去找醫生來看看?”誰知道先輕聲開口的是江鶴刃。
商敬尤下意識便跟随他的話,“嗯……”
然而都等到江鶴刃起身離開,他都還盯着床上被壓出痕跡的位置,遲鈍的腦子什麽都沒有辦法去想,唯獨神經緩慢地、又猝然炸開煙花。
剛才他是真的沒注意到自己的動作,但是竟然江鶴刃都沒有生氣,他現在對于自己竟都已經能夠這麽寬容了嗎?
商敬尤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謹慎地擡眼去看江鶴刃,這才發現以兩人身高差,自己就像是被他全然籠罩起來似地,敬尤遭的空氣都莫名變得逼仄起來。
江鶴刃的眸色很黑,不說話的時候會讓人感覺氣壓很沉,可大抵是幾次三番受到他管束的原因,商敬尤不會覺得他吓人,只會覺得他有種家長那般的嚴格與愛護。
他的指尖忍不住輕輕蜷縮,“哥。”
“你重新問我遍,我真沒聽清。”
不是逃避,且江鶴刃是真的想知道,便重複了遍。
商敬尤聽完反倒是放松不少,到現在已經完全習慣江鶴刃問他身邊發生的事情,乖順地解釋道,“那是那天晚上一起吃飯的學長。”
“真要說關系好的話,也還算可以吧,但是我們平時也就只是一塊兒做項目。那天完全是因為有學長要去公司實習,提前吃的散夥飯……”
其實就是普通的搭子關系,商敬尤邊說邊瞄着江鶴刃的神色,看到他點點頭,便以為這關算是通過了。
可誰知道緊接着便聽他道,“他們跟你拍照的距離太近了。”
“……”商敬尤當場懵掉,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來看。
等他放大照片仔細地查看,發現自己跟旁邊的學長距離起碼有一臂那麽寬的時候,腦子變得更懵。
他忍不住擡頭想要說點什麽,卻發現食堂已經到了。
這個點在一樓吃飯的有點多,商敬尤怕江鶴刃覺得擁擠,頓時将別的念頭全都抛在腦後,連忙道,“哥我們走這邊。”
三樓是食堂最貴的地方,甚至還有小型的包廂,但是清淨很多,商敬尤熟練地刷卡拿到菜單,回來遞給江鶴刃。
江鶴刃看了眼菜單,到此時才突然有了種跟商敬尤吃飯的實感。
放在不久前他還覺得絕不可能發生,嚴重的精神潔癖為他劃定出極其嚴苛的底線,能跟商敬尤正常相處都已經是管束過後的結果。
但是好像當場景真正擺在面前的時候,又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哥?”商敬尤有些忐忑地等待着,以為是沒有他喜歡的,“要不然我們還是出去吃?”
他說話的時候,雪商纖細的指頭攥得有點緊。
很奇怪像他換男朋友這麽勤的人,卻有種幹淨到極致的氣息,有點像是初雪,又乖巧懂事得沒有辦法去挑剔分毫。
眼見着商敬尤便要抽回菜單,江鶴刃卻忽的道,“不用。”
他順勢選了兩個菜,這才遞還給商敬尤。商敬尤抿着唇看了他眼,又把自己覺得好的都添上,起身的時候飛快地道,“哥,要是覺得不舒服的話跟我說,我們就換別的地方。”
說完就已經跑去把菜單遞給後廚了。
江鶴刃的瞳仁輕微晃動,坐在原地沒動,商敬尤回來以後也很自覺地坐在他對面,又是那副眼觀鼻觀心的樣子,好像不管江鶴刃給出怎樣的要求他都能接受。
手機的震動在此時響了響,應該是江總助發給他的信息,但是江鶴刃沒看,注視着商敬尤很久,仿佛所有的排斥與抗拒都在煙消雲散。
他能夠很清晰感受到,自己全然接納了商敬尤,不論是從心理還是生理,不應該再用類似于精神潔癖的借口來暗示自己。
很快菜便已經上齊。
江鶴刃吃第一口的時候沒有看商敬尤,只是很平常地嘗到了菜的味道,旋即又感受到商敬尤的視線,像是在謹慎觀察着他。
片刻後他依舊覺得很正常,甚至因為有商敬尤頻繁的注視,他還把各種菜式全都試了遍,點頭道:“是挺好吃的。”
商敬尤的唇瓣很輕地抿了下,像是在笑。
兩人點的菜有點多,但是江鶴刃沒吃早餐又給商敬尤面子,商敬尤則是待會兒還要去備戰項目代碼,最後還算是吃得七七八八。
江鶴刃難得被請客,看到商敬尤忙前忙後又是去刷飯卡,又是去找食堂阿姨兌換餐後的飲料,無聲地也勾了點唇角。
等待期間,他才拿出手機去看信息。
還好吃飯前沒看,原來江總助在跟他彙報上次晚餐年輕人的事情,說處理得非常迅速果斷,所有相關的合作申請、就連他求情別的合作商遞來的項目也全都拒絕了。
雖然這樣的彙報是日常,但是只要想到那個年輕人,江鶴刃便是一陣翻江倒海,跟商敬尤吃飯時的放松安靜簡直截然相反。
“別倒胃口。”江鶴刃冷淡地回複。
那頭的江總助都沒忍住一個激靈。
商敬尤抱了兩瓶鮮榨的果汁回來,遞給他接了以後又沒忍住彎起眉眼,很乖巧地站在他的旁邊。
江鶴刃的手随意搭在椅背上,只要商敬尤稍稍後靠,腰部便能夠碰到,但是他渾然不覺,垂眼認真地去喝果汁。
果汁很甜,江鶴刃無聲觀察着他的側臉,發現他應當是心情很舒暢,就連睫羽都雀躍地顫動着。
“你要在學校裏面住兩天?”江鶴刃忽的問。
商敬尤遲鈍回頭,這才明商他指的是自己早上彙報的信息,點頭解釋道:“兩敬尤後校慶就要開始了,但是我們這邊的項目還沒彩排過,得趕在敬尤天前把代碼都整合完。”
“你們宿舍裏面都是些誰?”江鶴刃注視着他接着問。
商敬尤便掰着手指頭跟他數,數完的時候突然想到,就連商嘉躍這個名義上的男朋友都不知道這些,便忍不住笑起來。
江鶴刃被他的笑意晃了晃眼,輕聲道,“笑什麽。”
“我後天晚上肯定回來。”商敬尤沒有回答,反而認真地道,“你放心吧哥,有事情我随時都會告訴你的。”
其實他就是覺得,跟江鶴刃交代這些很奇妙。
就好像是有了種,獨屬于他的千絲萬縷的聯系。
商敬尤跟江鶴刃吃的這頓飯,即便過程中特地找了個清淨的包廂,但是等他把江鶴刃送走的時候,還是滿校都傳得風風雨雨。
回到機房,商嘉躍已經匆忙吃完飯也核對完資料,沒忍住抽空問了句,“你帶着我哥去了食堂啊?”
他倒是沒覺得,江鶴刃真的會跟着商敬尤在食堂一桌吃飯,頂了天就是商敬尤吃然後他哥不吃,說不定還要推脫說已經吃過了。
商敬尤點頭,“時長預估好了嗎?”
“到時候你們的背景音樂,就用我們給的這個呗,也方便我們銜接……”商嘉躍拽着椅子坐他旁邊,把自己的想法構思都跟他說了。
對完後他便迅速跑去上課,那副小旋風的模樣看得學長瞠目結舌,“金融系的老師這麽嚴格嗎,怎麽感覺他但凡遲到三分鐘都要挨揍的樣子……”
金融系的老師不嚴格,但是他哥嚴格。
商嘉躍這是童年陰影下被迫養成的好習慣,可以考得沒那麽好但是最起碼态度要端正,都別說逃課了,上課玩手機都有點心虛。
這樣的好處就在于,當別的同學期末要死要活的時候,其實他壓根不怎麽需要操心甚至複習,反正課堂上的那些足夠他過線了。
其他的時間便都拿來做他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商嘉躍今天跟商敬尤說的那套方案,把他自己都搞得有點興奮,本來說晚飯以後就跑去排練的,但是發現有些道具在家裏面沒帶走,便臨時跑回去取。
誰知道江鶴刃就在客廳,站在置物架前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商嘉躍的腳步一頓,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面前是幾張像是熱敷貼艾灸貼之類的東西,便沒忍住跟着湊過來。
“哥,這是誰送給你的嗎?”他知道江鶴刃肯定是不會自己買的,要不然就是江總助給的。
江總助經常抱怨自己久坐,肩酸背痛的,商嘉躍覺得這東西的治療效果應該也差不多,正好最近自己疲于奔波也覺得背疼,試探性伸手道,“你覺得好用嗎?要不然也給我用用……”
可誰知道還沒碰到,江鶴刃便突然全都帶走了,“回頭給你別的。”
商嘉躍有點懵逼,眼睜睜看着江鶴刃轉身回屋,又想象不到他哥連這種東西都會吝啬給他的理由,難道是不好用嗎?
鑒于他哥最近對他的态度大轉變,商嘉躍當然下意識覺得他哥是要給他更好的,竟然還有點感動,“好的哥哥。”
說完發現時間緊迫,便又蹭蹭蹭飛快上樓了。
江鶴刃回到房間,将這些熱敷貼全都擺在桌上。
說是商敬尤自己做的,但是工藝看起來很娴熟很漂亮,完全沒有外面普通膏藥的那種模樣,反倒是被剪成圓圓的很可愛,背面是五彩斑斓的卡通圖案,像是給小孩兒的。
即便不是給小孩的,這幅模樣也足夠賞心悅目,他拿一片放在掌心裏面,不知道為何感覺到自己心髒跳得厲害。
不是精神潔癖引發的生理性反應,是種很陌生但是又滾燙的情緒,在發現自己能夠全然接納商敬尤以後,便能夠更切深刻地感受到他的乖巧與體貼。
即便才跟商敬尤分開沒多久。
江鶴刃掃了眼微信界面,拍照把掌心可愛的熱敷貼發了過去,“怎麽用?”
其實這裏面還有些不對,按道理來說自己是商嘉躍的男朋友,他對自己的社交管控嚴格、甚至都不願意讓自己跟別人近距離相處,可當自己靠近他的時候他卻沒有異常……
是真的把自己當做家人了嗎?
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商敬尤實在是有些坐立不安,嘗試着下床找點事情來做。
等到他拖着動彈不得的單腳,在衛生間裏面洗漱出來的時候,江鶴刃也已經帶着醫生來了,給他換藥加檢查情況。
昨天的那幾瓶點滴效果很好,聽到待會兒換完藥就能出院時,商敬尤忍不住松了口氣,下意識去看江鶴刃,誰知道又正好撞進他寂靜的目光裏。
商敬尤的心髒再次狂跳,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用力絞着手。
這次出院的時候好歹有了輪椅,商敬尤只在上車的時候被江鶴刃抱了抱。
把他放好以後,身邊江鶴刃的陰影也籠罩下來。
逼仄的環境仿佛把兩人拉得更緊,商敬尤都還沒有從敏感中緩過來,便好似感受到江鶴刃鋪天蓋地的氣息,溫熱的獨特的,又極具攻擊性。
商敬尤竭力想要平複心跳都無法做到,就連手機震響好幾次都沒有注意,旋即倏然反應過來,低頭迅速地處理起信息。
他只是想強迫自己別胡思亂想。
可誰知道江鶴刃無意間掃到他的屏幕,裏面熟悉的名字飄出來,令他的眉心輕微跳動,幾乎毫不猶豫地就道,“車上別看手機。”
消息回複到半途的商敬尤,驟然頓住。
直到他有些發懵般看着自己,江鶴刃才意識到自己又在管他,明明昨晚都還提醒過自己,忍耐住不要妄圖去接手他的生活。
就在他輕輕吸了口氣準備解釋,藏起真正的意圖,用對眼睛不好這樣的理由來搪塞的時候……
商敬尤卻已經把手機收起來。
奇異的是,當江鶴刃對他進行管束時,方才那些所有的忐忑不安反倒是突然凝滞般,仿佛這樣便能證明江鶴刃關心他如初,沒有因為別的改變。
“我不看了哥。”他乖順地低頭。
江鶴刃撩起眼皮子看他,“我不送你進去嗎?”
“……要的要的!”商敬尤能被他送當然求之不得,解釋道:“但是我拿到資料以後就不回機房了,待會兒我跟你回家。”
這樣當然最好,江鶴刃點點頭。
商敬尤下車後便跑向教學樓,跟約在那裏的同學拿資料,等待期間順便看了眼手機,發現有商嘉躍的消息時忽的頓住,察覺到不太妙。
給江鶴刃發消息的時候完全沒想起來,後面兩人也因為事情驚心動魄沒有好好聊過,現在他才想起來,明明商嘉躍才是自己的男朋友。
遇到危險的時候不先找男朋友,反倒是找男朋友他哥……
對于自己跟商嘉躍心知肚明的人來說是正常的,但是就怕後面江鶴刃回過神來,發現其中的端倪。
只要想到這裏,商敬尤緊張得竟是掌心冒汗,最起碼現在他還不願意讓江鶴刃知道自己是在騙他,手指輕輕地滑開跟商嘉躍的聊天界面,思忖着到底如何去圓這件事的邏輯。
偏偏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江鶴刃在酒吧裏面一拳就把男人砸倒的場面,眉眼低沉狠戾,甚至揍完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始解袖扣。
當年他揍商嘉躍的時候,估計也是這個味兒,光是扯皮帶的模樣就已經足夠吓人,都還沒有抽到身上,就得把商嘉躍吓得噗通腿軟。
“……”雖然有點慘不忍睹,但是商敬尤沒辦法騙自己,現在他心裏面更多的不是憐憫,反倒是被激得心髒怦怦狂跳。
沒忍住,給商嘉躍的消息也滑了出去:
【你哥揍你的樣子确實挺帥的。】
商嘉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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