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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失寵
    失寵

    自那日後, 衛辭似是有意避開趙桢奚,連晚膳都命人送至房中。

    宋吟既已從李公公手中拿到藏匿于樹上的家當,也不必往前湊,懶洋洋地泡在浴桶中驅散疲乏。

    隔着袅袅白霧, 男子僅着中衣的颀長身軀裹上一層朦胧美感, 側顏精致, 如夢似畫。

    她輕咬下唇, 憶起怪事一樁——

    近來衛辭從未碰過自己。

    多數時間,兩人像對和睦的老夫妻,他擁着她, 有一搭沒一搭地談天。通常是宋吟提問, 衛辭耐着性子回答,實在嫌煩了, 便箍住她不盈一握的後腰,再于昏暗中摸索到喋喋不休的小嘴, 輕柔含住,逗弄般地舔舐。

    卻也僅此而已。

    宋吟能察覺到他有意壓制的渴望,每每這時,衛辭反而觸電般的松開,平躺着望向銀光閃爍的紗簾,調整呼吸。

    他在忍耐什麽?又是為何忍耐?

    宋吟垂眸打量一眼水下玲珑有致的曲線, 分明更甚從前, 衛辭怎麽就膩了呢。

    若是早一些也罷, 可如今她方費心做好入京的心理準備,在這個節骨眼兒失了寵愛, 人生地不熟,事業連雛形都不見, 豈非腹背受敵?

    “在想什麽。”

    愣神之際,衛辭走了進來,小臂上搭着她慣用的長帕,動作生疏地包裹住一頭烏發。

    宋吟不答,只順着力道仰頭看他,水汪汪的杏眼映照着燭光,有股子不谙世事的爛漫。然而體态豐腴,肌膚瑩潤如暖玉,配合着周身水汽,活像是話本裏惑人心神的精魅。

    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一番,衛辭錯開眼,卻迎着她錯愕的目光悠然擡頭,甚至隔空彈跳兩下。

    “嘩啦——”

    她倏然起身,雙臂交錯,掌心撐着桶沿。

    晶瑩水珠閃着金色光點,流淌過山巒湖泊,令人呼吸停滞,視線不知該安放于何處。

    宋吟眨眨眼:“許是泡得時間太久,現下有些乏力,你幫我擦,好不好?”

    衛辭鬼使神差地點了頭,撈過屏風上懸挂的浴巾,一整個将人裹住,抱坐于腿上。再取來窄小一些的軟巾,擦淨她臉上的水珠,而後是鎖骨……

    終于,連細白雙足都恢複幹燥,她仍是依戀地攀扶着他,撒着嬌:“幫我絞發。”

    他分明繃成了一張弓,甚至有熱汗悄然滴落在宋吟胸口,卻一聲不吭,學着平日裏見過的那般,輕輕攏去發絲間的水珠。

    這麽能忍。

    宋吟決意下一劑猛藥,故意微揚起小臉,任呼吸噴灑在他喉間凸起,一邊若無其事地攀談:“明日便能入京了,公子可高興?”

    衛辭并不木讷,紅着眼:“你故意的。”

    她順勢伸出舌尖舔了舔,理直氣壯道:“不可以嗎?”

    他倒吸一口氣,臉色爆紅,懲戒地咬上她的唇。見宋吟吃痛回縮,方喑啞地開口:“再等等,等明日,不,後日。”

    “為什麽。”她不滿地撅起唇。

    “你說為什麽。”衛辭咬牙切齒道,“先是落水發了高熱,近來又日日趕路,我若再折騰,你能清醒着入京?”

    “啊……”

    實是不曾預想過的答案。

    見她滿目訝然,衛辭愈發生氣,兩指不輕不重地捏住下巴,迫使她擡頭:“原來,在你心裏,我竟是只在乎那檔子事的人?”

    宋吟不由得叫屈,她原本就是以色侍人,難道,還應該幻想一些神聖的感情不成……

    衛辭已被熱火燒得頭昏腦脹,略帶粗暴地t将她扔進床榻,扔來一件鴛鴦肚兜。

    自己則靠坐在床尾,單腿曲起,恰好掩住她探究的視線。小臂上的青筋,因抓握動作暴起令人口幹舌燥的弧度。

    明明還不到盛暑,明明紗帳極輕薄,宋吟卻仿佛身處蒸籠,忍不住輕吐舌尖以纾解熱意。

    衛辭側目看她,下颌微揚,喉結快速聳動,薄唇無意識地張啓,瀉出粗重呼吸。像是沙漠中渴水的人,忍耐着不觸碰面前綠洲,不知是出于不舍,還是擔憂一切不過只是幻覺。

    大顆晶瑩汗珠暈濕了中衣,純白化為透明,黏在肌膚上,勾勒出男子蘊含了力量的肌理。

    宋吟不争氣地摸摸鼻尖,憂心會流淌出熱燙血液。

    她的動作令衛辭恍然大悟,手中頓了頓,俯身靠近,噙着壞笑:“是我疏忽了。”

    “?”

    衛辭在她妩媚的眉眼間落下一吻,問道:“吟吟想要了,是不是?”

    宋吟瞠目:“不是……”

    他卻只當她口是心非,濕熱的吻緩緩移至唇上,吐息交織,嗓音低沉動聽:“想要便說出來,總歸只有我一個在動,累不着你。”

    宋吟眼神一陣躲閃,怯怯落于他形狀漂亮的唇,也憶起藏在裏頭的舌尖有多麽靈活,又有多麽溫暖。

    但時辰不早了,她義正嚴辭地拒絕:“你若不刻意勾引我,我便不會想。”

    衛辭怔愣一瞬,旋即失笑,心想到底是誰勾引誰?

    譬如床榻大分明至可容三四人并躺,她卻偏往他懷中擠,且素來只愛着一件薄薄的亵衣,叫人連手都不知放于何處。

    又譬如,分明面色紅潤,卻裝作手腳乏力,擺出誘人姿态哄他擦拭水珠。

    啧啧……

    宋吟只想他速戰速決,跪坐起身,以吻助興,催促道:“你快些弄完去洗手,我要睡了。”

    /

    終于入了京,周遭人聲鼎沸。

    宋吟透過車簾縫隙往外瞧,見長街寬闊,馬車如此行在正中,兩旁還有錦衣衛開道,卻仍舊留有極大富餘,不影響錯落有致的小攤,人群亦是暢通無阻。

    十六皇子行在前頭,衛辭道是再拐一道彎便能分道揚镳,可車夫忽而勒馬,回禀道:“昭陽縣主的馬車攔住了十六殿下。”

    堂姐回京了?

    衛辭憶起下月是祖母壽誕,見宋吟好奇地望過來,簡單解釋:“是我四堂姐,應是認出了侯府的馬車,待她向十六皇子問過禮,會來打聲招呼。”

    誰知,昭陽縣主卻非獨自一人過來,身側跟着青衫竹紋的趙桢奚。

    “在車內等我。”

    衛辭交待一句,掀簾子出去。

    昭陽見了他,掩唇笑笑:“個頭瞧着比去年蹿高了些,你與十六殿下是如何碰上的?”

    “就這麽碰上的。”衛辭嗓音冷淡,挑眉問趙桢奚,“殿下何故不早些回宮複命。”

    “有你這般說話的麽。”

    昭陽為自家堂弟打起圓場,和和氣氣道,“殿下若不急着回宮,不如一同去用午膳?前頭新開了一間食樓,請了蜀中名廚,熱火得很呢。”

    趙桢奚瞥過虛掩的車簾,應聲:“也好。”

    衛辭眸光泛冷,卻終究沒有發作,轉身向簾內遞出一手,示意宋吟下來。

    “這……”

    昭陽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堂弟馬車中還坐有一人,且他親力親為地上前攙扶,怕是應了先前夏家小姐的猜測。

    果然,一截蔥白纖手探出,而後是被帏帽遮掩的綽約身姿。

    納妾傳聞竟是真的。

    不待宋吟行禮,衛辭拉着她往前一步:“快些走罷,莫要橫在路中間讓人觀猴戲了。”

    直至入了二樓雅間,昭陽方從震驚中醒神,卻見堂弟親手摘了女子的帏帽,露出其下花容月貌的臉。

    絲毫不輸以美貌聞名于京中的夏方晴。

    昭陽問:“這便是你府上的小夫人?”

    聞言,衛辭眉宇間的疏離稍稍散去,似是冰雪初融,罕見地團着溫和。他“嗯”一聲,客氣道:“堂姐若得閑,定要來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

    宋吟身為話題中心,卻曉得自己不必參與,由他們閑談,她只埋頭用膳。

    幾人曾在學堂做過同窗,而昭陽與趙桢奚經年不見,難免提及兒時趣事。衛辭偶爾應聲,目光不自覺地追随宋吟,夾去她喜歡的菜,再不動聲色地轉過頭來。

    姿态熟稔,顯然是長久相處之下的習慣。

    昭陽不知內情,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趙桢奚也不禁去想,宋吟似乎唯有在衛辭面前展露随性一面,旁的時候,溫婉知禮、恪守距離。

    既如此,為何要逃?

    意識到自己興趣過濃,趙桢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在衛辭瞥來之前,恰到好處地掩去眸中探究。

    忽而,昭陽停筷,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既已要納妾,何時正式議親?便是瞧不上夏姑娘,那裴姑娘呢?”

    衛辭一貫對誰都愛答不理,今日因着趙桢奚在場,有意保全自家人的面子。此刻聽昭陽拿喬,名為關切,實則是想刁難宋吟,當即發作:“縣主的手何時伸進本侯府中了?”

    他自稱“本侯”,明顯動了怒。

    宋吟亦是在聽見“裴姑娘”時茫然擡頭,眸中情緒晦澀不明,被一桌之隔的趙桢奚看在眼裏,未做思量,主動解圍道:“姑娘的棋盤可否送我一份?”

    發覺趙桢奚竟自稱為“我”,昭陽訝然側目,再看向宋吟時,少了幾分蔑視。

    “可以。”宋吟裝作遲鈍,不管席間的暗流湧動,笑着答說,“但金骰子怕是要殿下自行差人去做。”

    昭陽順着臺階而下,同宋吟搭話:“什麽棋盤?我與幾位閨中好友也愛玩這些,不知可有幸瞧上一眼。”

    至此,方是兩位女子初次正式對談。宋吟不卑不亢地解釋一遍,稱昭陽若是感興趣,回頭繪份新的送去府上。

    話題既已轉移,氣氛也有所緩和。

    衛辭終是更仇視趙桢奚,收斂了愠色,親自斟一杯茶,堵住宋吟的唇,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們先行回府了。”

    “棋盤——”

    他眼也不擡,涼聲道:“差蒼術送一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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