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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宋京熙在周淮岸面前總是無法無天, 但是在他真生氣的時候，她也是會認慫的。
就像現在，他已經氣到跟一個外人發火了, 她絕對不敢再惹他。
她朝謝程彥看了眼，有點抱歉的眼神, 讓他先離開。謝程彥把設計稿給她留下了, 說了句下次再來看你便先走了。
病房裏只剩下她和周淮岸兩個人，宋京熙咽了咽嗓子，識趣低頭，“這次我真知道錯了, 你別生氣。”
周淮岸已經快氣死了, 但此時看到她耷拉着腦袋, 一只腳可憐得包紮着, 也無法再對她發出火來。
他想，她不會知道不久前他得知她出了車禍在醫院裏時, 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快要瘋了。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宋京熙見他一直不說話, 有意跟他搭嘴，“是誰跟你說的嗎？哥哥？”
周淮岸沒有理她。
宋京熙伸手拉他, 把他拽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你跟我說句話呀, 你別不吭聲。要麽你像剛才一樣罵我好了。”
周淮岸冷冷道：“不是怕我說你嗎，怎麽，現在又讓我罵了。”
“你這樣跟我冷着還不如罵我……”
周淮岸：“宋京熙, 我說你什麽好。”
“說我什麽都行, 我知道錯了, 真的，我以後絕對不開那麽快的車, 絕對不趕紅燈。”
“我就不該給你買車。”
宋京熙：“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不給我買我也會開你其他的車。”
周淮岸寒着眸，其實他想說的是他就不該讓她去學車，反正司機也可以随時送她，為什麽要讓她去學車。
他知道自己這種想法過了，但他無法控制，因為他實在不想承受她出事的後果。
“以後別開車了。”
“……不行！”宋京熙急了，“我就怕你這樣所以我才不告訴你的。”
“不告訴我，告訴謝程彥？他是你的誰，要他來照顧你？！”
“我沒有要他來照顧我，這幾天照顧我的是許清。他知道是因為那天中午我趕着過去跟他吃飯，車禍後醫生打得最近的一次通話，就是他的。”宋京熙揪着他的衣服，說，“反正你不能不讓我開車，難不成吃飯噎着了以後還不吃飯了，過猶不及啊。”
“你少跟我頂嘴。”
“本來就是……”
門口匆匆響起腳步聲，宋京熙擡眸看去，看到許清和趙恒進來了。
房間裏僵硬的氣氛被打破，宋京熙像看到救星：“許清！你來了。”
許清方才接到了趙恒的電話，說是事情敗漏了，于是她匆匆趕了過來。
“周哥。”
周淮岸側眸看了眼，輕點了下頭。
許清清了清嗓子：“那個，你們吃飯了嗎？我給你們帶了點吃的。”
宋京熙中午沒吃幾口午餐，連忙響應：“要要要，我吃。”
趙恒連忙把吃的都擺過來，瞄了周淮岸幾眼，眼裏有忐忑。于是宋京熙也看出來了，周淮岸能知道這事，大概就是趙恒這邊出了點問題。
趙恒：“周總，你也吃？”
周淮岸面色淡淡：“謝謝。”
趙恒看向宋京熙，用嘴型偷偷說了句“失誤了”。
宋京熙擺擺手。
後續，許清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偷偷給宋京熙發微信。
她跟她說了周淮岸在公司碰到趙恒給她打電話一事，所以才敗露的。她還說，周淮岸當時很着急，好在趙恒跟他講了她的傷不重，除了腿之外沒別的毛病，他才稍微放下了一點心。
宋京熙看到許清這麽說，心裏有些愧疚，再怎麽說也是她瞞着他了。
于是拿起小叉子，給周淮岸叉了塊切好的蜜瓜：“哥哥，吃一塊？”
周淮岸坐在一旁，神色依舊是冷的：“你自己吃吧。”
“喔……”
“那個，京熙，沒什麽事的話我和老趙就先走了啊。”許清看出兩人氣氛不太對了，決定先溜，給他們一點空間。
宋京熙：“行……”
兩人走後，病房裏就更安靜了。
周淮岸一直坐在床邊陪着，但他不說話，一直到晚上，也是如此。
宋京熙這些天下來很想他，可今天被他訓了一通後很是心塞。而且，他還不理她，不管她怎麽撒嬌怎麽服軟，他都冷冰冰的。
這讓她很難受，也很委屈。
難受着難受着，腦子裏最後的想法就演變成，不過是瞞了他幾天而已，她都受傷了啊，他怎麽對她這麽壞啊。
于是她心裏也憋上氣。
不說話就不說話，那她也不說了！
第二天，兩人也是在這種降至冰點的氣氛下度過的。
第三天上午，周淮岸因為工作的事出去了一趟，他趕在午餐之前回來了，在走廊上碰到了謝程彥。
他手上提着吃的，顯然是給宋京熙。
“京熙好點了嗎？明天要出院了吧。”謝程彥問他。
周淮岸：“對。”
“我給她帶了午餐。”
“她已經吃過了，在休息。”
兩個成熟的男人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出了防備來。
謝程彥說：“我進去看看吧。”
周淮岸：“我說過了，她在休息。”
謝程彥停住，向來溫潤和善的臉色淡了下來，他靜了片刻，突然道：“周總，我跟京熙是朋友。”
“是嗎。”周淮岸說，“你确定，你是以朋友的心态接近她的嗎。”
——
宋京熙躺在病床上玩平板游戲，她太無聊了。
玩了一會，看到周淮岸走進來，他手裏提着東西，但是他剛進門，就把那袋東西丢到了垃圾桶裏。
宋京熙本不想跟他說話的，這會也忍不住出聲：“那是午餐？你丢了幹嘛？”
周淮岸道：“午餐十分鐘送到。”
“那這是什麽？”
周淮岸沒答，走到了桌旁，拿起刀削水果。
宋京熙莫名其妙，直到一分鐘後收到了謝程彥的消息：【本來要拿餘瑤的另一份設計稿給你看的，聽說你在睡覺就不打擾了，下次公司給你。帶了點吃的，讓周先生拿進去了。祝好】
所以，那袋東西是謝程彥的，他把它扔了。
“剛才Ethan來過了？”
周淮岸：“嗯。”
“你跟他說我在睡覺？我沒有在睡覺啊。”
“你很想見他？”
“……他給我拿設計稿，這很重要。”
周淮岸放下了刀，回頭：“你都這副樣子了，什麽事不能等你好了去公司說，非得現在？”
“不是，那也不是你丢人家東西的理由啊。”宋京熙這兩天本來就頂着一口氣，想跟他吵架，這會氣不順，直接就炸了，“再說了我現在好好的，又不是奄奄一息有什麽不好說話的，你不跟我說話，還不讓別人跟我說話了嗎！”
“你就這麽想跟他說話，這麽想跟他見面？行，你給他打電話，告訴他你沒睡，讓他進來陪你聊天。”
宋京熙：“聊個p天！你都把人趕走了！”
“你希望他來他自然會來。”
“你什麽意思啊！”
周淮岸看着床上炸毛的人，一口氣郁結在心口，他不樂意為別人撮破那層紙，謝程彥對宋京熙什麽想法，他不會替他說。也或許他打從心裏就在防備，他怕說了她會有反應，他不想在她臉上看到任何關于欣喜、驚訝的痕跡。
“你說的好像我跟Ethan有什麽一樣！他只是我的朋友好不好，你生我的氣遷怒別人幹嘛。”宋京熙不知周淮岸想得是什麽，氣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但又礙于行動不便不能跑過去對他拳打腳踢。
最後把被子一拉，直接隔離自己，“你走開，我不用你了！我也不想看到你！”
那天，周淮岸什麽時候走的宋京熙不知道。
反正等她睡了一覺醒來後，直接把自己幾個助理叫過來了，她讓他們提早半天辦理了出院，去了自己的房子。
這個房子是兩年前買的，離公司很近，她很偶爾會在中午的時候過來休息。但她從來沒有在這過過夜，因為之前不管多晚，周淮岸都會去公司接她回家。
“我今晚就住這，你們不許跟周淮岸說我在哪，他的電話你們也通通都別接。”
小晴支吾了聲，沒接話。
她沒告訴宋京熙，在她去到醫院的時候就在病房門口看到周淮岸了，得知她的意圖後，他沉默了一會沒說話，後來讓他們小心點接送，晚上也要在家裏守着照顧她。
而後，他便離開了。
“你們聽到沒有啊？”宋京熙見人未答，不滿道。
小晴和另幾個助理對視了一眼：“是，明白。”
當天晚上，小晴在這裏陪着她。
宋京熙的腳出院後已經可以下地了，但她不敢太用力，一瘸一拐地去浴室洗了個澡後，躺進了床裏。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還是很生氣。
這麽些天了，他對她冷冰冰的，氣都沒消。他是不是覺得她很莽撞很離譜，他不想哄她了？
他是不是沒有以前那麽愛她了？
第二天，宋京熙去了公司。
多日未歸，公司裏有一堆事要做，但她總能走神。
關于“不愛”的想法在她腦子裏纏繞着，讓她心裏異常憋悶。
她發覺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他不愛她，或者沒那麽愛她了這件事。
“小宋總，謝先生來了。”
晚上七點鐘，宋京熙還沒有離開公司，手頭上的事其實做完了，但她不想回家，那個就她一個人的家。
“喔，請進。”
小晴打開了門，讓謝程彥進來了。
宋京熙勉強收起了黑沉沉的臉色，看向謝程彥。
“恭喜出院，我本來以為你今天不會來公司。”
宋京熙道：“昨晚就出院了。”
謝程彥嗯了聲，“稿件在這裏，給。”
“謝謝，麻煩你跑一趟。”
“正好沒事。”謝程彥說着把一個粉白色的袋子放到了她桌上，“甜點，順路買了。”
宋京熙腦子還混亂着，看到那個甜點袋的時候，頓了下。
這家店她很愛吃，周淮岸經常會給她買……
可現在……她腦子突然有什麽閃了下，看向謝程彥。
謝程彥：“怎麽了？”
宋京熙沒說話，伸手把袋子拿了過來，裏面是塊栗子味蛋糕，她最近最喜歡的口味。
“Ethan，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家店，這個口味？”
謝程彥道：“之前看你吃過這個，就去買了。”
“但我記得……這家店離我們公司挺遠的，你從你公司過來也不順路吧。”
謝程彥笑了笑：“沒事，買一下也很快。”
【他是你的誰，要他來照顧你？】
【你就這麽想跟他見面？】
【你希望他來他自然會來。】
之前氣懵了，沒有細想，這會腦子裏卻蹦出了周淮岸說這些話時的表情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開始轉了，她怔怔地看着蛋糕好一會，望向謝程彥：“Ethan，你應該不喜歡我吧？我是說，男女的喜歡。”
謝程彥大概是沒料到她冷不丁冒出這句話，眼底有明顯的差異。
宋京熙看他這神色，松了口氣，嘀咕道：“我就知道他想多了……”
“周先生告訴你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話。
宋京熙皺眉：“什麽？”
謝程彥輕吸了口氣，說：“我們公平競争的事。”
“公平……競争？我嗎？”
“嗯。”
謝程彥從小在國外長大，在感情這方面講究自己的喜好，不會有那麽多道德的捆綁。
更何況，周淮岸和宋京熙又不是結婚了。
他覺得自己難得遇到真心喜歡并且欣賞的女人，他想去試一試。
所以到了這會，他也并不隐藏什麽了，直接道：“對，京熙，我很喜歡你，周先生也知道。昨天我們談過了，我們公平競争。”
宋京熙瞪大了眼睛：“我是他女朋友。”
“但你們還沒有結婚不是嗎。你是自由的，有選擇的權利。”
“那又怎麽樣……我不要選擇。”
謝程彥愣了下，臉上有些受傷：“京熙，我不會勉強你，但是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宋京熙有點頭痛了，她好像知道這幾天周淮岸在生什麽氣了，他誤會了。他知道謝程彥喜歡她，所以看他們兩個走這麽近，便以為她在做選擇，做比較？
“不……不是，沒有這樣的機會。”宋京熙心裏有點慌，她匆匆起身道，“Ethan，很感謝你喜歡我的，但是你聽我說，我只當你是朋友還有合作夥伴，沒任何其他想法。你別喜歡我，千萬別，因為我喜歡周淮岸，我愛他，我沒他我不行的。你們根本沒有公平可言——”
她一邊說一邊去拿自己的車鑰匙，“蛋糕我不吃了，我有點急事要走了，你自便。”
“京熙！”
“祝你早日找到跟你兩情相悅的人，拜！”
——
從電梯下來的時候，宋京熙心口直突突，本想去開車，突然想起腿還有點毛病，于是直接去門口打了輛車，連助理都沒時間叫。
她去了天琅，她想這個時間點，他一定在家。
但怎麽也沒想到，門開進去，家裏是空的。
宋京熙急喘着氣，掏出手機就給周淮岸打電話。電話通了，還沒開口，就聽到他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有點低啞：“京熙，下樓來。”
“下哪？！你在哪！”
周淮岸：“我在金越。”
那是她昨晚睡覺的住所，宋京熙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我在天琅！我在家裏啊笨蛋。”
對面的聲音停滞了兩秒，“等我。”
宋京熙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她好想立刻馬上就見到他。
但礙于不久前她的車禍，她又掏出手機給他發了個消息：【慢慢開，注意安全】
接着她便坐在客廳裏等他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得十分煎熬。
終于，半個多小時後，她聽到了門口的響動，她立刻下了沙發，連拖鞋都沒穿，飛奔到了玄關門口。
門外的人進來後，她一下就跳到了他的身上。
“小心腳。”周淮岸攬住了她的腰。
“腳沒事了……”
“我看看。”
“不用看。”她悶在他的脖頸處，深深吸氣，本來這段時間在醫院裏就很想他，見到面卻在冷戰，她都沒碰過他，現在聞到他的味道，她眼淚都要出來了。
“周淮岸，我不喜歡謝程彥，我對他沒有任何意思，從始至終都沒有！”
周淮岸将她抱緊了：“他跟你表白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是因為他才生我的氣得對嗎，你不是因為我車禍才生氣的。”
“你沒注意安全，我也生氣。”
“……那肯定是因為他生氣多一點啊，別不承認。”宋京熙道，“為什麽別人喜歡我你要跟我生氣，我沒答應他也沒喜歡他！難道你覺得我喜歡他了，為什麽啊。”
周淮岸心口抽動了下，“他是你喜歡的類型不是嗎。”
宋京熙松手了，擡眸看他，一時間竟是語塞：“我喜歡什麽類型我怎麽不知道……”
她說這句話其實是有點心虛的，因為她知道自己心裏喜歡什麽類型，她從前在好友面前都絮叨過。
周淮岸也看透她了，道：“你知道你喜歡什麽類型的，京熙。”
宋京熙噎了噎，又大聲說：“即便謝程彥真是那種類型，真跟你有一點點像又怎麽樣。我不會喜歡啊，我只喜歡你，我才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你覺得我在權衡，我在做選擇嗎？你怎麽能因為你的猜測就說要跟人家公平競争。”
周淮岸确實同意了公平競争。
他之前看着她跟他在一起的歡聲笑語，以為她對謝程彥有了好奇心，甚至與心動。所以決定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謝程彥說的對，她有選擇的權利，她也确實還年輕。
然而，“讓她選擇”的決定他甚至都沒有堅持到一天，今天晚上回到家中看到空蕩蕩的房間，看到她用過的東西，穿過的衣服，腦子裏最終只剩下四個字——
去他媽的。
她是他的，就算她真的對別人動了心，他也不可能放開她。
他根本做不到。
所以，他不久前就直接開車去了金越找她。
“好，是我的錯。我不讓你做選擇了，你也永遠別做選擇了……”
宋京熙眼眶紅了，“我本來就沒有啊……我不會選別人的。”
周淮岸輕嘆了一口氣，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宋京熙還覺得委屈，立刻就咬上了他，狠狠一口後道：“你別對我冷冰冰的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天都很煩，我才以為你不喜歡我了呢！”
“抱歉……”周淮岸嘴唇有點疼，但他顧不上了，他覺得心更疼，“我不會不喜歡你，我喜歡你。”
他停了停，又說，“我很愛你。”
宋京熙抿了抿唇，又抱住了他，“我才愛你呢，我特別特別愛你！”
所以，不會有權衡，更不會有比較。
周淮岸就是周淮岸，誰也替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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