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盼云带着侍女穿过游廊,侍女手中提着精美的食盒,盒子是府里的东西,不过里面放的却是她刚刚从后门房石头那里得到的新鲜吃食。
就在两刻钟之前,她原本是要到前院去找姐妹们玩,路过花园时遇到了石头,他手里拿着东西,一问才知道是前两日卖老虎那户人家送来的吃食,因着那老虎沈靖杰可是在府里风光无量,因此她一听是那户人家送的东西,又没指名道姓是给谁,当下就把东西截下了。
拿回自己屋里打开一看,这吃食的造型倒是没有见过,于是就让侍女切开,先让下人吃过,那下人直说好吃又没有中毒的迹象,于是她也尝了一口,她倒要看看那猎户还能拿出什么新奇的东西。
才入口,又软又绵密,是她从没有吃过的东西,而且上面还有浅绿色的花,精致又好看,她无比庆幸自己刚刚遇到了石头,这东西要是落到沈靖杰手里,拿去讨好老祖宗,那他在这府里岂不是要站稳脚跟了。
沈盼云年仅十三岁,是沈府里孙辈的小姐,小小年纪生得花容月貌,虽然是嫡妻所生,不过府里公子小姐足足有九个,她排行第六,并不得宠,所以她现在要用这东西去讨好老祖宗。
沈府真正的主人并不姓沈,复姓上官,名叫上官千荣,是沈柏山的母亲,至于这母子是何来历并无人知晓,就连沈盼云也不知道,只知道三十五年前,老祖宗着当时只有十岁的父亲来丰谷县定居,刚来就在城郊买了一个庄子,庄子里良田百亩,有四五个山头。
当时还有人嘲笑他们孤儿寡母,没想到当时的孤儿寡母,这才三代,就姨娘七八个,子女九个,真是子嗣繁茂。
沈盼云心里嗤笑,面上却是一副安静恭顺的样子,来到老祖宗的住处,姿态越发乖巧了,看到老祖宗在听戏,于是安静走进去,乖顺地站在一边等着。
上官千荣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湖中心的亭子里有戏子在唱戏,她鬓角已经有斑白,梳得一丝不苟,却只插着一根紫檀木簪子,手戴满翠手镯,再无其他饰品却通身贵气逼人。
一曲完,上官千荣睁开眼睛,看到沈盼云并不觉得诧异,说话慢条斯理,“云丫头怎么跑我这老太婆跟前来了?没去前院找你姊妹们玩?”
这两日前院热闹,得了一头老虎,儿子在办宴会,往来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是借机给子女相看姻缘的,那老虎肉她也吃了几块,春天的老虎肉火气旺,正好驱一驱冬日留在体内的寒气,再多就不能够了。
沈盼云温顺地回话,端出食盒里的甜点,“孙女新得了个吃食,想着孝敬老祖宗,就来了,您赏脸尝尝看。”
“就你会说话。”上官千荣自然知道这丫头在府里的处境,这是来讨好自己,不过这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私心,她并不反感。
沈盼云见老祖宗没说不吃,于是用勺子伺候着吃了一口,她心中迫切想知道老祖宗的想法,不过有家训食不言寝不语,她也就压下那么焦躁,只安静等着,看老祖宗吃完又舀了一勺。
上官千荣对吃食挑剔又奢侈,平时能吃两口甜汤都是荣幸,这次居然吃了好几口,沈盼云心中激动,今天她真是幸运,得了这东西,又讨好到了老祖宗的心尖上。
上官千荣惊奇于这东西的口感和味道,吃了五口,又被伺候着喝茶,点头道:“不错,又软又甜绵密,样式也精巧,是哪个小丫头想出的新奇点子,该赏。”
沈盼云面如云霞,笑颜如花,“老祖宗喜欢是它的荣幸,我这就让人备着,下午午睡起来,吃着这甜点喝茶听曲,定让老祖宗舒心。”
出了老祖宗的院子,沈盼云回到自己院子找出自己的月例银子给贴身侍女,“你到石头处打听,再去买甜点,多买些。”
侍女拿着银两去了,问了石头,结果石头啥都不知道,只能又去问了隔壁收到甜点的人家,还是没有问到,两手空空地回来,被沈盼云狠狠责罚了一顿。
于是,仅一天时间,丰谷县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在派人四处打听这些甜点,还有人各个酒楼点心铺子去问的,就连沈柏山都惊动了,晚上去给老母亲请安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
得不到的都在骚动,那半个毛巾卷早已被上官千荣吃完了,下午没吃到,后来才知道拿东西找不到来处,越发觉得值得回味,这厢儿子问起来,就说了这个事,“甜点稀奇,就念着这口吃的,哪日找到这东西,你也尝尝。”
她对这个儿子是溺爱的,无条件宠爱。
沈柏山知道了事情缘由,就去发妻院子里找沈盼云。
赵含萍在屋里绣花,穿着繁花缠枝暗金色的衣服,早已不复年轻时候的貌美,看见沈柏山来,心里有厌恶情绪涌出。
所有人都觉得她嫁入沈府是高攀,她宁愿嫁给乡野村夫吃糠咽菜也不愿嫁给沈柏山,沈柏山此人放浪形骸,嫌弃她不懂风情,在她进门没几天就开始陆陆续续纳妾。
她是书香门第出生,祖父是秀才,父亲是举人,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端庄,可这些在沈柏山眼里就是装,只有那些勾栏瓦舍出来的才得他心意。
这两年,沈柏山不去勾栏瓦舍了,却迷恋上了寡妇,府里的六姨娘就是寡妇,现在养在府外的两个也是寡妇。
沈柏山看见发妻的装着也是瞬间萎掉,连坐都懒得坐了,他真是觉得糟心,发妻一天天穿的跟他老娘差不多,“叫六丫头出来,有话问她。”
沈盼云很快来了,她今天这心情忽上忽下的,这会儿正因为没有找到那猎户买到甜点而焦虑,晚饭都吃不下,她好不容易讨了老祖宗欢心,转瞬就食言,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讨好,再没有人给他们母女做靠山,她和娘亲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越想越心焦到嘴角燎泡,这会儿知道了父亲的来因,更加忧虑,主要是她也一问三不知啊,现在想想,今早得到那甜点就跟做梦似的。
沈柏山没有问到想要的消息,看着老妈子似的发妻,越发烦心,一甩衣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