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庸心头剧痛,仰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捂住胸口,惊疑不定,“将…将军?”
陈逢酒脑中还是青黛方才说的书院学生作恶过往,一脚又踹向李不庸肩头,“你爹位居校尉,尚且在疆外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结衣同袍。”
“欺压同堂学子,你也做得出来?”
李不庸眼前一黑,只觉肩颈处的骨头都被踩断几根,他狭长细眼示弱低垂,“我…知错了。我……从小爹娘不在身边,无人规训,我不该……不该轻易听信他人煽动,去欺压弱小……”
陈逢酒皱眉,脑中是李校尉映在篝火旁粗粝英勇的脸。
“等疆外安定,属下就辞官回家。我于我儿,实在亏欠良多。”
他站住不动了。
脸上红紫未褪的章序,“呵。”
无耻!太无耻了!
一个心术不正的混球谈何知错!
“逢酒兄。”青黛出声。
陈逢酒转头看她。
青黛面容清秀俊朗,文质彬彬地抚过绯红官服袖口,金丝刺绣如火光点点,显出重臣威仪。
她道,“心智不坚者,近墨愈黑。你若有心为李校尉肃整家风,如此心慈手软,是害他。”
陈逢酒握紧拳头,内心犹豫。
李不庸一颗心还没放下,青黛又一笑。
李不庸瞬间发毛。
“好。”青黛说,“敢问逢酒兄,天盛国确无一条律法写明不可欺压平民。但,不敬朝中三品以上官员,该当何罪?”
李不庸:“……”这厮竟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
他心中闪过不祥预感,随即强压下去。
不可能!一个夫子受贿案而已,大理寺受理足矣,朝中怎可能派如此大官!
这时陈逢酒努力回忆,迟疑道,“……重则斩首,轻则流放关外?”
青黛指尖轻移,遥遥虚指靳鹤浊,“是了。瞧瞧,黑墨污身,靳大人当真是受委屈了。”
“受委屈”的靳鹤浊:“……”
木簪挽发的男人眉眼清冷,胸前一团污迹像搅乱寡淡山水画的浓烈一笔,扎眼得很。
他适时道,“定远将军。”
其实根本懒得亲手处理,只配合某青黛的尚书令大人发话,“你若不忍心,交给本官也可。”
陈逢酒拳头痒了。
这群小孩在自己手上最多褪几层皮,在靳大黑心肝手上,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在李家兄弟的面子上,差不多有口气剩着就行,其余不管。
陈逢酒彻底黑脸,不再犹豫踹向李不庸另一边肩膀,“二品官你也敢惹?我瞧你是不怕死,不如直接去死?”
二品官?!
这回整个学堂噤若寒蝉。
抛开并无实权的一品勋贵元老大臣,二品官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不庸苍白道,“我……我……”
陈逢酒一个头两个大,“你们欺压同堂学子,不敬学院夫子,如今还得罪正二品、正四品两位大官!看着就心烦,不如全部斩首得了!”
“!”李不庸傻了。
其他学生七嘴八舌地求饶,“我不敢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我们不是存心害人!我们年纪小,不过一时冲动,没有作恶之心啊!
嗡嗡吵得头疼,陈逢酒想到什么,“辛万里房内的金块不会是你们放的吧?你们看他不顺眼,想故意害夫子是不是?”
“没有!”
“不是!”
“绝对不是!”
这一点上,战战兢兢的学生们异口同声。
陈逢酒脑子还在转,一只手轻拍他的肩,低声,“逢酒兄,好好关照这一屋天盛国未来的栋、梁、之、才哦。”
他抬头,青黛摆摆手往外走。
莫名被赋以重任,陈逢酒挺直腰杆,“放心。教小孩儿嘛,我会的。”
在疆外赤手空拳打了好几年,没有一个毛头小子敢不服他。
“哎!话说,我要是做得好,那娶你姐的事……”
青黛感到靳鹤浊的视线凝在她侧脸,存在感强得难以忽视。
青黛快步越过门槛:“再议,再议。”
两人重新往张秋怀夫子的卧房走,靳鹤浊说,“学堂之内,你可有觉得不妥之处?”
靳鹤浊也看出来了不对劲?
学堂之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非常浅淡,掩盖在书墨香气之下。
青黛颔首,“有。不过此时无法断言,所以得先去看看张秋怀。”
他们继续走,身旁一下没了声响。青黛扭头,见靳鹤浊站在原地,对上她目光时,仿佛细腻的笔触轻轻蹭过她肌肤,令人酥软心空。
“怎么了,靳大人?”
穿堂风吹起靳鹤浊鬓边发丝,胸前墨色揉碎入眼底,“你怎能……如此随意对待令姊婚事?”
他每踏一步,脚踝处阵阵断骨重生的痛楚,但他依旧一步一步走近青黛,唇色变淡,“若…小禾还回得来呢?”
“叮——任务达成进度30%”
靳鹤浊到底是忍不住了。
青黛一手撑在腰带边,一副对婚事不上心的模样,自然道,“他回得来再说吧。回不来,那陈小将军也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靳鹤浊重复了一遍,唇齿间浸入苦涩的气息,呼吸间酸得眼眶灼烫,“好一个未尝不可。”
靳鹤浊面上不显,突然大步向前走。
内里神经剧烈撕扯,十指疼到发颤,他大力握拳,藏进宽大袖袍中。
是他活该。
“哎?靳大人?靳大人!”青黛在后头快步追,“您生气了?为什么?”
靳鹤浊脚步不停。
没有为什么!
青黛悠哉悠哉,放肆道,“靳大人既然没生气,那大人还是愿意帮我找小禾的吧?”
男声平稳,似寒风潇潇。
“不愿意。”
“啊?靳大人!”
“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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