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姑奶奶,”徐母惊恐地瞪着眼,“你们家后头这是怎么啦?”
“哦,没事,”山桃轻描淡写,“后头人家死了人,要停灵七日,这几日正请了孝子贤孙哭丧呢,婶子要不要去瞧瞧?”
徐母赶紧摆手:“我去瞧这个做什么?都是些粗俗之人作怪罢了。”
哭声高亢刺耳,搅得人心烦意乱,徐母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人死如灯灭,再怎么哭,人也回不来了,还花钱雇人回来哭,可见这户人家有多荒唐,为了面子,把钱花在这种地方,真是可笑。”
徐母越发不想在这里待了,在乡下待久了,即使从不做活儿,也总觉得自已身上沾染了些穷酸气。
“贾氏,镇上就没这种事情了吧?可别扰了光宗读书。”
贾秀莲忙道:“娘放心,我赁的房子虽然在长平街后头,却极为安静,后面有一条兰里河,把北坊那群穷酸都隔开了,官人早起出门,去前头街上吃个早饭,叫个车,都很便利,一会儿功夫就能到书院。”
徐母微微点头。
山桃瞥了一眼贾秀莲,见贾秀莲一脸得意,心内忍不住狂笑。
她大姐还是跟徐母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以为徐母这么问是真的关心徐光宗吗?
才不是呢,徐母估摸着是自已想去镇上住,所以特地问清楚。
山桃上辈子跟徐母斗智斗勇,徐母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徐母在打什么主意了。
贾秀莲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饭是吃不下去了。
贾老四得知亲家母竟然在吃剩菜,心里过意不去,非要补偿徐母。
他吃多了酒,脑子昏昏沉沉的,做出的补偿就是把自已桌上剩下的半个肘子端盘递给徐母,叫徐母带回家去吃。
“亲家母,多吃点,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天一只肘子肯定没问题。”
山桃忙把那半只肘子截获:“爹,你咋把你自已吃剩下的肘子给亲家婶子呀,你这不是怠慢了婶子吗?婶子是为了几口吃的就生气的人吗?爹,你这是小瞧亲家婶子!快给婶子赔不是,婶子最爱吃的就是咸菜稀粥!”
贾老四稀里糊涂的,山桃让他赔不是,他果真赔不是:“原来亲家母喜欢吃咸菜,没问题!等我们今年腌了新咸菜,一定给亲家母送两缸!亲家母使劲吃!咸菜这种东西,咱们庄户人家哪家不腌上几大缸!吃!使劲吃!管够!”
山桃憋笑憋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她爹也不睁眼瞧瞧,徐母那张脸都快变成咸菜缸子了,还一个劲儿地叫徐母使劲吃咸菜。
估摸着徐母心里已经把贾老四骂了个狗血喷头,总之,徐母现在的脸色很难看。
她倒是还维持着风度,淡淡点了点头:“多谢亲家老爷惦记着我,今日叨扰了,改日一定请亲家老爷太太做客。”
这又是一句客套话。
但凡徐母嘴中说的话,就没有一句真的。
山桃今天就得把它变成真的,可不能让徐母跑了。
“婶子,改日?改日是哪日?要不,就明日?后日清明,大家都忙,明日我爹娘要来镇上,咱们就明日在镇上吃一顿,不拘是春风居还是喜乐宝,凭婶子的心意,我们不挑。”
“贾山桃!”贾秀莲猛地推了山桃一把,“给你脸了是不是!我婆母不过是说了一句客套话,你还上赶着要吃这一顿饭,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徐母能有什么钱,有钱也让徐母藏起来,请贾家这群人吃饭,还去镇上吃饭,用的难道不是她的钱吗?
贾山桃这个丧门星,也不知道是咋了,自从嫁给了孙时安那个臭杀猪的之后,就越来越不要脸了,真是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
她越发生气了,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山桃的鼻子便骂:“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有钱又咋的,有钱就能这么不要脸了吗?明知道你大姐夫是个读书人,不喜这些吃喝应酬,你还非要上赶着吃这一顿饭,怎的,你是想让你大姐夫染上满身铜臭味,跟你家那个杀猪的一样吗!”
山桃抿唇一笑。
急了急了,贾秀莲急了。
她往堂屋看了一眼,见孙时安面色冷峻,明明吃了很多酒,眼神却丝毫不见迷离,依然很清醒,那双眼睛死盯着贾秀莲,只要贾秀莲敢再动山桃一下,孙时安立马就能冲出来。
山桃便朝着孙时安眨眨眼睛。
杀鸡焉用牛刀。
对付贾秀莲,她自已出马就行了,孙时安若是插手,情理上可站不住脚。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山桃佯作委屈。
“是亲家婶子说,要请我们吃饭的,婶子前脚刚说完,大姐后脚就跳出来反驳婶子的话,这根本就是不把婶子放在眼中呀。”
徐母果然面色不喜:“贾氏,这里何用你说话?”
“娘,我是觉得我这个妹妹说话太不客气,请客吃饭,在乡下家里不是一样请吗?为何非要到镇上去?我爹娘他们都是乡下人,乡下人弄点粗茶淡饭吃吃也就行了,他们不挑的。”
贾秀莲光顾着讨好徐母,却忘了王素芬就站在灶房门口。
“秀莲,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呢?”王素芬神色淡淡的,“你从小到大,关于吃喝上,我可曾亏了你的嘴?粗茶淡饭?咱们家的粗茶淡饭,放到别人家,那就是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的好饭!我们是乡下人,可你也知道,我们家里还有些钱,对于吃喝一事上,老娘向来都很挑!”
贾秀莲有些慌。
她不能得罪贾老四和王素芬,还得哄着他们,不然,家里的钱岂不是都要便宜那个过继来的野小子了吗?
“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闵怜儿跟贾秀莲是天生的不对付,贾秀莲吃瘪,她便高兴,因此立马拱火:“我看嫂嫂就是这个意思,嫂嫂,你嫁给了表哥,就得处处为表哥着想,要是叫人知道,表哥请自已的岳父岳母吃饭,竟只是在乡下用些粗茶淡饭就对付过去了,人家会怎么想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