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盍山眯眼,反问道:“下啥下?”
小媳妇愣了下,左右看看,悄悄将那包药从口袋里拿到桌子底下给她看。
“你忘啦,你给我的啊”
盍山面色淡淡的将药包拿过来,然后塞进了自己兜里,默不作声的再次拿起筷子吃吃吃。
“你……”
话起了个头,小媳妇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眼热闹的大堂,自己男人和公爹都在外面喝酒呢。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怀疑那酒里已经被下了药,可自己要去揭发吗?
摸着胸口的疼痛,小媳妇最终沉默了。
盍山依旧继续干饭。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老五!”
“噗——”
“爸!爸!你怎么了!啊!”
灶房内大家都安静了,周王氏神色一变,这是她儿子周民的声音。
大家纷纷放下碗筷跑出去。
堂屋内,所有男人痛苦的倒在地上,有的虚弱的哀嚎呻吟,有的已经倒地昏迷,边上还有人吐了血,红色点缀在桌凳上,让人心尖儿发颤。
妇人们骇然的看着这一幕:
“他爹!这是怎么了?”
“老五你醒醒啊!”
女人们兵荒马乱的找到自己家的男人们,着急的拉着人喊,凑得近了,她们甚至能闻到带着酒气的怪味儿,臭骚臭骚的,有胃浅的还忍不住呕了一下。
盍山慢悠悠的擦着嘴出来一看,差点儿笑出声来,看着她们慌乱了一阵,才好心提醒道:“要不要去刘伯过来看看情况,这么个情况看着不太对啊”
刘伯懂药,村子里的人平时有点儿小病小痛的都是找他看。
女人们恍然,从惊慌中醒来,当即道:
“对对对!喊老刘来看看!”
“李娟你快去!”一个妇人推了自己儿媳一把,催促道。
李娟正是先前那个小媳妇,她颦眉爬起来,目光落到盍山身上时闪了闪,紧张的在众人的哭嚷中跑了出去。
“造孽哦,这到底咋回事嘛!”
“王妹子!你家咋回事,为啥我男人和儿子都成这副模样了!”
周王氏正哭的伤心呢,听到这话立马顿住了,环顾一圈,看到婶子媳妇们全都怒视过来。
“你、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家的都在你们家里倒下了,你说什么意思!”
“没错,你们要负责!”
“呜呜呜呜我的儿啊,你快醒醒啊,老周媳妇,我儿子要是有事,我要跟你拼命!”
他们都是被邀请来吃席的,如今出了事,当然得找主人家的责任。
看着她们愤怒喷火的眼神,周王氏身子一哆嗦,手里紧紧的抓着丈夫儿子的手臂,倒下的人唇色乌青,明眼一看就是中了毒,可他们怎么会中毒?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你们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反正不管怎样,她绝不能承认,更何况:
“我们老周和小民也倒下了,这事可不能赖到我们家!”
周王氏脸色难看的反驳,扭头就要找自己的儿媳同盟,却看到人家正悠闲地在边上看戏,脸上一点儿着急的模样都没有,她当即愤怒的尖声叫道:
“你个遭瘟的小娘皮要死啊!没看到你男人倒在地上吗,还不赶紧过来扶人!”
盍山脸色一垮,抬脚凑近直接伸手给了她几个大耳刮子。
“啪啪啪啪”的响声镇住了哀嚎着要扯皮的妇人们,她们嘴巴张了又张,若是先前看到周王氏被打,可能她们还会劝一劝,安慰一下,但是现下是不可能的,她们正迁怒呢。
“哔哔赖赖哔哔赖赖显得你了”
“我这么好一个人你居然咒我去死,畜生都没你敢想!”
“啊——”周王氏躲避不及,硬生生的接收到几个大巴掌,半蹲着的身子瞬间歪倒了,反应后抬手胡乱挥舞着反抗,要去掐、打她,但她那把子力气对上盍山,就是生鸡蛋碰石头,碎了一地。
“你煮嗖!”她含糊不清的喊。
煮煮煮煮你个打头鬼。
盍山手腕一翻,反手就将她推到周家父子身上,接着一碗剩余的黄酒水被泼到她脸上,味道瞬间四散开,熏得她难受险些呕出来。
被揍了一顿,周王氏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媳反了天,不敢再嘴上逞强,只拿一双怨恨的眼睛看她,浑身被酒水淋的又羞又气,众目睽睽之下,真是让她丢了好大的面子。
屋内终于安静了会儿。
…
“刘伯来了!”
屋外忽然喊了一声,紧接着两道急匆匆的身影跑了进来,刘伯满脸皱纹,头发生白,口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刘伯您快来看看!”
妇人们大喜,着急的上前拉他,刘伯拍了拍胸口,定睛一瞧,面色大变:“这是中毒了啊!”
他急忙蹲下查看男人们的口舌鼻耳,很快又见其脸色逐渐乌黑,呼吸都在变弱,刘伯手抖了抖,瞪着眼大声道:“快拉上牛车送去县城!”
“你们快去喊人来背!”
刘伯的骤然失色惊吓到妇人们,“刘老四,这……这你不能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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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个屁!”
男人厉声呵斥:“还想不想救你们家男人了,快点儿!”
“是啊婶子们,县城可是大医院,肯定能将大家救活过来的,大家也别磨蹭了,喊人吧”盍山好心好意的解释劝说道。
‘活’这个字让妇人们精神一震,这才仓皇不定跑到外面去喊同村人。
人命攸关,村里人一听自然跑了过来,听从刘伯的吩咐将昏死过去的男人们扛上牛车,火急火燎的往城里拉,妇人们就哭丧着脸在后头腿着追,尤其是周王氏,她来之前被盍山打的体虚,脚步都快跟不上了。
二十多个男人尽数中毒昏迷,事态体大,进了医院后就被医生们重视起来,严肃着脸的紧急检测。
盍山和妇人们等在检测室外,她移开视线安静的打量着四周,医院的环境不用说,明亮的玻璃窗,素雅白净的门墙,光华整洁的地板,经过的其他病人家属们也大多都是衣着整齐,而透过窗户往外看,还有明亮整洁的街面,环境看上去比山村好不知好多少倍。
虽然家人危在旦夕,但守在旁边的婶子们视线掠过周遭,眼里还是不由的露出羡慕,她们好多人这一辈子也没来过几次县城,日日守在山村里守着老少爷们,当牛做马习惯性的被鞭打叱骂,从来难以想象人还能过这么体面的日子。
“听说国家制定了法律,杀人可是犯法的呢”
这时,坐在婶子媳妇们中间的李娟小声说了一句,引得众人不由得去看面色阴沉的周王氏。
关于法律她们隐约听说过一两句,是多少年前城里的领导去村里普及啥的,然而村里风俗太多,大家都默守着那些规矩,村里的男人觉得城里领导说的那些不对,把人给打了出去,聚在一起怒骂不止。
“啥女人能顶半边天,呸!全他妈放屁”
“就是,还让咱们抛弃风俗,做梦!那可是祖宗传下来的”
“他们要是再来咱还把他们打出去”
村子在大山里,山路水路的隔着县城,村里人人心又齐,自然不惧不想硬碰硬的县城领导,而且有那聪明的已经研究过了,就算是有些‘风俗’,他们可以多人一起行动,来个那叫啥‘法不责众’,谁又能治他们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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