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昨靠近几步,正琢磨要不要帮她打个电话联系朋友,就看见袁江槿冷着脸,拖着姜松河在拥挤之中钻出来。
“袁老师,你也在?”
袁江槿脸色好了不少,眼神示意喝得迷蒙的姜松河:“她喝醉了,你们一起来的吗?”
纪怀昨点头:“是,来了挺久了,既然喝醉了那就回去。”
她说完想把姜松河接过,但姜松河一把搂住袁江槿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别人身上,拒绝。
“小昨!这是我今晚泡的妞!你别插手!”
纪怀昨抿起唇,瞧着袁江槿极力克制的骂人表情,替好友担忧。
但她的好友不知死活,一手捏住袁江槿的下巴,挑逗:“小姑娘还挺辣的,怎么那么像我那个嘴贱的同事?”
纪怀昨没眼看,袁江槿丁点客套也维持不住了:“我送她回去就好。”
纪怀昨果断把地址和密码告诉她:“那个……她容易醉酒乱……”
“没关系,请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家。”
袁江槿打断她的话,信心满满带着姜松河离开。
纪怀昨哑然,她其实很想警告袁江槿,姜松河这个人,喜欢醉酒乱摸。
比如她毕业的时候,因为喜欢的学长和另一个好朋友在一起,伤心买醉……
回宿舍之后把对床女生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后来她就搬出去独居了,有的时候宿醉醒来,会告诉纪怀昨她适合买个手串,这样喝醉了就盘一晚上,能比别人更有效率。
但人已经走远了,纪怀昨的声音总归比不上音响,只希望袁江槿能保护好自己。
她收回心思,自己也打算离开,却被那个女人一把抓住。
女人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别离婚,承泽,我是真的爱你,别离开我555……”
纪怀昨:……
所以我到底非要出来放松什么呢?!我真的放松了吗?
到底是不愿看见这个女孩落得不好下场,人家抱着她不松手,她丢下不管,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会良心不安。
所以纪怀昨生拉硬拽把人拖到车上,拍清醒了问了住址,最后把她送回家里。
白炽灯下,纪怀昨才得以看清她的长相,觉得颇为熟悉。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记起,这就是那天下午,在悠十咖啡里,交易u盘那两个人的其中之一。
因为她曾经画过,所以对这个人的五官特点有印象。
纪怀昨又盯着看了几眼,女人却在这个时间里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你是谁?”她茫然问。
纪怀昨不知道怎么说,只交代刚刚发生的事:“你在酒吧喝醉了,还打了一个男人,我把你带回来。”
女人垂着头哼哼两声,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谢谢。”
纪怀昨见状,也不想多停留,把人放在沙发上就打算离开。
女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把……联系方式,留下,我明天,睡醒之后,好好感谢你。”
说话都断断续续,还记得这些。
纪怀昨没当真,挣开手准备走,但女人的力气很大,也很固执,一定要她留下联系方式。
这一来一回的,不但浪费时间,还被她扯得生疼。
纪怀昨没了耐心,瞥见茶几上的a4纸,虽然不知道上边是什么内容,但也扯过来在背面写了自己的号码。
“松手,我写了。”
纪怀昨捏起那张纸,把号码的一面朝向女人作证明,然后看到朝向自己这一面的内容。
离婚协议。
她刚刚说“别离婚”,原来是真的。
纪怀昨一愣,察觉到女人松手,赶忙起身,手腕已经被搓红了。
离开之前,她看到墙上被挂在正中的婚纱照。
女人大概就是沙发上这位,而那个男人,是那天晚上拦住她带着阮赴今回来的那个。
纪怀昨愣在原地,她忽然觉得满脑子都是混乱。
那个男的结婚了?为什么还摆出一副追求者的样子关心别人?
此地似乎不宜久留,纪怀昨毫不犹豫离开,驱车回家。
-
阮赴今才把女儿哄睡,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完成带回来的工作。
不觉已经十一点半,她腹中空空,饥饿感令她专注不了一点。
阮赴今把电脑关掉,起身觅食。
冰箱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泡面更是上周就消灭,一直没来得及补。今晚又是在外头吃的,所以家里现在没有一点点能果腹的东西。
她只好换了衣服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吃的,电梯打开的时候,刚好看到同样惊讶的纪怀昨。
她依旧是离开前的样子,很美,唯一有差别的,大概就是她肩膀上被蹭到的口红印。
阮赴今不自觉皱眉,然后马上转移视线。
纪怀昨主动和她打招呼:“出门?”
阮赴今站在电梯外,点点头:“买点吃的。”
纪怀昨看向她家门的方向:“小禾自己在家吗?”
阮赴今回:“她睡着了,我买点吃的就上来。”
因为刚刚得知那个男人结婚的事,纪怀昨现在面对邻居的时候,心里在不停犹豫要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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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吧,万一邻居知道,自己显得有点多管闲事,还有背后议论别人的嫌疑。
不说吧,万一邻居不知道,岂不是被蒙在鼓里?
她犹豫的神色被阮赴今解读:“怎么了吗?”
口红还是有存在感的,在冷白的肩膀上格外明显,阮赴今尽量不看那个,也不允许自己脑补纪怀昨到底去玩了什么。
纪怀昨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人,怎么看也不像那种知三当三的人,一咬牙。
“要不然你来我家?我也饿了,并且,有件事和你说下。”
阮赴今虽疑惑,但也答应下来。
纪怀昨的手艺和便利店的泡面摆在一起,她做起选择来根本不会为难。
关上门,纪怀昨象征性地揉揉两只小猫头,然后起身和阮赴今解释:“我先去换个衣服,马上来。你先坐一下?”
阮赴今理解,点点头:“没关系,你收拾好了再来。”
纪怀昨应声去卸妆,阮赴今则主动拿出自己每次穿的那双酒店拖鞋踩进去,然后蹲下身抱起两只小猫,坐在沙发上安静等着。
纪怀昨身上有酒气,但看样子不像醉了,应该是去酒吧了?
阮赴今怔忪地猜测,听见纪怀昨洗漱,又听到她关上门,大概是在冲澡。
大概二十分钟,纪怀昨换了一件短袖出来,挂上围裙走进厨房。
“吃面可以吗?”
阮赴今回神:“都可以,不用太麻烦。”
纪怀昨没吭声,厨房里很快响起细小的声音,不大会儿,纪怀昨端着两碗面出来,摆在餐桌上。
阮赴今主动走过去,是酸汤面,深棕色的汤汁温着白色的面条,里边躺着几缕青菜,还盖着一个煎蛋。
很适合做夜宵,令人很有食欲。阮赴今在心里如此评价。
纪怀昨拿着筷子坐在她对面:“吃了再说吧。”
阮赴今点点头,两人保持同样的安静,几乎同时吃完了面,纪怀昨才说了自己的发现。
“今晚有一个女人在吧台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之后,看清她长相,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交换u盘的其中一个人。不是鼻梁中间有颗痣的那位。”
“然后关键的是,她正在被离婚,她的丈夫,是你同事。”
纪怀昨抬眼,和阮赴今隐含的期待相遇,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
“就是吃烤鱼的时候见过一次,和我上次接你回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人。”
阮赴今听完,已经匹配到文承泽,握着拳追问:“确定吗?”
纪怀昨仔细回忆,她不算脸盲,因为爱好画画的缘故,一般见到别人脸的时候首先会考虑线条比例,所以不会记错。
“就是他。”
她犹豫几秒:“我不知道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男人结婚了的事,觉得你不能不知情,所以才告诉你,没别的意思。”
阮赴今点点头:“我知道,其实……我也是才知道他结婚了。”
她叹了口气,难过的事在心里压抑太久,如今被开头,她也真的很想和别人倾诉一下。
更何况是多次给予自己帮助的邻居,她应该会愿意听自己说这些。
一边这样想着,阮赴今还真就把事情讲了出来。
落选总监,被举报插足别人家庭,最后心情不佳喝醉。
一切都是因果关联的,她很无辜,但是更无力。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她尽可能让自己忘记这些糟心事,但是依旧会被刻意路过的蒋芯明嘲暗讽。
她甚至在考虑是不是换一家公司。但毕竟做了这么久,因为这点事就离开,这么多年的付出都会白费。
更何况她的委屈还没有洗清,如果就这么辞职跳槽,只会坐实这个莫须有的名头。
想到这些,阮赴今长叹一口气。
“我一直很想找到检举的人,现在看来,大概就是你今晚送回去的那个女人。”
“我很想和她解释一下,我并没有要破坏她的家庭的意思,实际上我们整个公司都知道文承泽是单身,我也是上司告诉我内幕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结婚了。”
“更何况。”她干脆趴在桌面上,彻底没了保持姿态的力气。
“我们并没有走得很近,我对他从来没有感情方面的想法。”
阮赴今还想说自己从毕业实习开始就在诚橡,这么多年的努力,三个月的加班提业绩,竟然就因为一个u盘,一个被杜撰曲解的原因,就全部被剥夺了。
她很委屈,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尤其是当她想起自己甚至为了竞争而加班的时候,找了钟点工,还把阮霁禾送到医院去。
她现在越想越后怕。
阮赴今没有说出口的,纪怀昨都懂。
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二十七岁了,对这些职场里的勾心斗角虽然没有太多接触。
不过阮赴今脸上的疲倦,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以前就知道阮赴今自己带孩子很辛苦,可到了今天,到了现在,她才在这个柔弱的女人身上看到究竟何为辛苦。
明明她自己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明明她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呕心沥血的成果。
但她最先觉得后怕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纪怀昨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对于她本身的不公,她都可以接受消化的原因,是因为她有阮霁禾,她需要给阮霁禾撑起一片空间。
而她现在如此疲惫不堪,也是因为有阮霁禾,这个坚强之中唯一的软肋。
这就是母亲的责任吗?
纪怀昨没有在自己母亲身上看到的东西,在今夜,在她的邻居身上,被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让她心软的同时,也深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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