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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9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我把你丢在十岁那年了。

    顾随之内心天人交战,在“小慕已经很惨了做个人赶紧安慰”和“我本来就不是人做什么人趁此机会卖惨索要报酬才是正道,什么你说我刚才说那不是我,那是刚才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之间不断纠结挣扎。

    最后他决定还是忍了。

    他这一点头,短时间内是赚了,要是从长远计,他亏得头皮发麻。

    万一林慕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呢?

    那岂不是随便来个冒牌货都能假装是他了?

    决不能给林慕开这个先头。

    顾随之心里艰难取舍,面上一丝不漏,一手把人揽着,温声安慰:“没有,我好好的,没出事……嗯?又怎么了?”

    林慕从他肩上抬起头,从心情到表情都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忘了?我能看到你在想什么。”

    “……”顾随之说,“啊这。”

    确实忘了。

    下次要记得不让林慕看。

    林慕算是发现了,顾随之这人天生就和煽情这两个字不沾边。

    跟他谈未来那么久,他说你别给我画饼我要实际好处;跟他谈父母家庭惨剧,他能悄悄画阵法录音;跟他谈童年阴影,这更妙了,他能把小时候的自己卖了来换好处。

    这是谈恋爱吗?

    别人谈恋爱也这么心累吗?

    妙人顾随之还不知自己形象遭到了何种打击,俨然成了一块不解风情的石头,还是顽石,下床拧帕子给林慕擦脸。

    “脸再抬起来一点,看你这一脸……下巴上都是泪水,眼睛还肿了,哭这么惨啊?”

    他一边叽叽歪歪,一边小心地给林慕擦脸,踩着林慕恼羞成怒的边缘收手,把毛巾远远扔回了铜盆里。

    啪嗒!一声,水花四溅。

    顾随之擦了擦手,“你这昏迷一个早上,饿不饿?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林慕摆摆手,“不急,我在幻境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嗯?”

    林慕推开他坐直,整理思绪,说起正事。

    这次幻境之旅,痛苦艰难不提,不能说全无收获。

    傅初嵇的两次露面就是意外之喜。

    林慕掐住眉心。

    秋水枫在他身体里走了一遭,跟脱了层皮一样,全身骨头都被拆开了重组。

    他现在还觉得头痛欲裂,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慢慢地说:“我在你的幻境里看到了傅初嵇,就是你八岁生辰那天。”

    “他这么早就缠上我了?这么阴魂不散啊。”顾随之惊讶,进而思考,“然后你就看哭了?没想到我小小年纪,经历就如此坎坷,实在是命途多舛,于是心生怜惜,决定回来后好好补偿我,主动坐上来……”

    林慕目光和善,微微笑着看向他。

    “……”顾随之闭嘴,“您说您说。”

    林慕顺了口气,才忍住先打他一顿的冲动

    。

    “你和师姐去一个村庄里斩妖,顺便破除了一个鬼界,那个鬼界里面就留有他的残影,是他刚穿越时候的事。”

    顾随之恍然:ap;ap;ldquo;这事我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一个男的打孩子,然后被人半夜杀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对。”林慕说,“那个鬼界存在了几百年,因为地处南方偏远,才一直没被人注意到,时间上对的上。”

    “然后呢?”

    “你们吃完饭回去的时候,傅初嵇又出现了一次,就在你们隔壁街。”林慕眸光沉了沉,“他去拜访当时的源家家主——你们当时在的那片地界,大概就是现在的绫月国境内。”

    “源柊梧家?”

    “对。”

    “我说偷鲛人血脉这事怎么那么恶心,原来也是他做的,结果遭报应了吧,我估计他儿子能把他骨灰都扬了。”顾随之啧啧感叹,“这孽缘啊。”

    说起这个,林慕也有问题想问顾随之。

    只是有些踌躇。

    “还有一件事……”

    顾随之这人,喜怒无常得很,刚才还风雨欲来,这会儿被林慕顺着毛撸了一把,连带着全身毛都被顺了一遍,被哄得心情颇好,谈起傅初嵇这崽种也没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尤其是一抬眼,就看到林慕和他靠的极近,连睫毛都清晰可见,一根根垂着,发丝乌黑,面颊白嫩,一点不设防。

    前脚刚出幻境,连休息都顾不得,就乖乖坐在床边和他讨论事情、一副十分依赖他的模样,他就心软得不行。

    他十分大方:“想问什么就问啊,你知道的,我一直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慕:“被天道针对会发生什么?”

    顾随之:“——只是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报酬,现在没法要就先欠着,以后再给我。”

    林慕:“……”

    你管这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分明叫强买强卖。

    顾随之才不管,自顾自掐算了一下,哐当给林慕甩了一笔巨账:“目前为止,你已经欠了我快三千次了,我给你抹个零,还剩三千九百?”

    林慕:“……”

    这胡编乱造的次数是从哪算出来的?

    不对。

    “我记得我们在谈正事。”

    但这人嘴里吐出的话好像就没一句是和正事有关的。

    “好吧,说正事。”顾随之从善如流,“被天道针对是吧?”

    “其实,这件事。”他想了想,抬手捂住胸口,痛苦地说:“……就触及到我的心理阴影了啊,这是我经年难以摆脱的心伤,永恒孤独的宿命,所以……”

    “所以?”

    顾随之:“得加钱。”

    两人四目相对,顾随之眼神真挚而无辜,间歇透露出奸商般的狡诈,脸上写着四个大字——绝不砍价。

    林慕垂下眼睫,长长的睫羽轻纱般落下阴影,转身躺下,给自己拉好被子。

    “不说算了。

    ”林慕说,“我累了,既然你不想谈正事,那我就先休息了。”

    顾随之大惊失色,煮熟的鸭子要飞了,忙去牵他被角:“别啊,价钱好商量啊。”

    林慕一翻身,把被子扯回来,好好裹成一个卷。

    顾随之扒拉被子卷,心头滴血,“五折,五折行了吧?”

    被子卷往里一滚,拒绝让他扒拉。

    顾随之双手空空如也,含恨道:“回来,让你白嫖。”

    被子卷又回到了他身边。

    边角散开,露出林慕的脸,黑发凌乱,素白的脸裹在被子里,看着只有巴掌大,冷静地看着他:

    “说,再废话一个字,你今晚去和林誉睡。”

    “……大舅哥不会愿意的,诶诶诶我不说了。”

    顾随之忙把被子卷裹到怀里,有点苦恼。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我被针对的原因挺特殊的,就是因为凌宁御。天道喜欢他,觉得我玷污了冰清玉洁的神裔后人,就不喜欢我。但我也没做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事情……缺德的做了不少,只是没到要被天道制裁的地步,所以祂除了看我不顺眼,也没办法特别针对我什么。”

    缺德的做了不少?

    林慕无言:“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记得最深的……有段时间我在睡觉,特别不喜欢太阳,祂专门拿太阳对着我烤,还有一次,颜芜来给我打扫房间,洗了不少毯子什么的……以前我都是直接换新的,然后祂那段时间又对着我下雨,下了一个多月,沧浪海都涨水了。”顾随之说,“除了这些小事也没别的了,祂就是讨人嫌。”

    “真的?”

    “真的。”顾随之含笑,“祂是有点自己的情绪,但更多的还是规则和秩序,不然祂早就自己一发天雷劈死傅初嵇和墨知晏,或者自己带你回到几千年前一刀下去永绝后患了。”

    提到这件事,林慕想起自己一直疑惑的事,“天道没办法劈他吗?他们每次晋级……”

    元婴之上都有雷劫,一般都是天道核算个人资质和功德罪孽,来判定难度。

    像林慕,天道给他世所罕见的天赋,雷劫的难度自然也比别人要大。

    同理,傅初嵇和墨知晏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死在他们手下的白骨累积起来都能填满一条河,怎么都没报应?

    “会加重啊,但不会往死里劈,只要实力过硬,还是能硬扛的,他们手里不是还有所谓的金手指吗?扛一发天雷而已,洒洒水啦。”

    “而已?”

    “对啊,而且也不会专门给他们落雷。”只是在不违反规则的地方,天道也不介意给他们找点麻烦。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还不够坏。”顾随之说。

    林慕诧异,“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顾随之笑起来,“墨知晏是杀了人,吸取别人的修为,但他才杀了几个?”

    林慕眉心微微动了动。

    “天道比你想的要严苛,但祂也比你想的要宽容,而且祂对不同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ap;ap;ldquo;比如普通人。?来[]ap;ap;看最新章节ap;ap;完整章节”顾随之说,“普通人很难犯下招来天劫的罪孽,除非是一国之君祸乱苍生,搞的全国民不聊生。这种情况,天道会降下天劫以示惩戒。其他人很难招来天劫,最多就是下几世轮回都入畜牲道。”

    “对于修士,天道会严苛一些,但随着修为上升,这种标准也会放宽。不然的话,当年神魔大战,战场上天天死多少人,要是杀几个就有天劫,那战场上天天都得电闪雷鸣。今天劈个仙尊尝尝鲜,明天再劈个妖尊调调味。”

    林慕:“可是……”

    那不是为了维护族人吗?

    顾随之好笑道:“你以为杀人和杀妖在天道眼里有什么区别吗?祂可不管你杀的是什么,万物有灵,杀了就是罪孽,除非你杀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

    “但你眼中的魔头,在天道眼里未必就是该死——像有一个人,他爹娘被杀了,想去报仇,但对方家大业大,还有宗门护着,他怒而杀了仇人全宗门,这你要怎么判呢?你要说他丧心病狂,他又情有可原,你要说他全然无罪,那宗门也罪不至死啊。”

    “这里面的因果核算起来很麻烦的,所以天道很少落雷去惩戒谁,除非是真的是铁板钉钉的罄竹难书。”

    顾随之悠哉地揉捏着被子卷。

    “祂心很宽的,反正人人都会死,不死就得飞升,死了就扔畜牲道,飞升就劈死了再扔畜牲道,大差不差。”

    顾随之说:“有些人,注定过不了飞升劫,傅初嵇就是——他原本过不过的了我不知道,杀了我就肯定过不了了,杀神和杀人的因果不是一回事,所以他才这么疯。”

    ——反正都过不了了,杀几个也引不来天劫,干脆敞开了杀。

    这世间的生灵何止亿万。

    只要没伤到根基,天道就不会管。

    顾随之悠悠叹息。

    天道啊,从来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东西。

    人吃万物,万物吃人。人杀万物,万物杀人。

    我见众生,我杀众生。

    然后,众生杀我。

    “当然,我也过不了。”

    林慕眼眸一颤,“为什么?”

    顾随之:“为什么,你手里还拿着我的魔骨,嘴里含着我的神血,你说为什么?”

    林慕:“……”

    他都忘了,顾随之抽了自己的魔骨和神血。

    渡天劫本就是逆天而行,重伤渡天劫,那是逆天中的逆天。

    何况还有傅初嵇背刺。

    林慕忽然想到一件事,心一沉。

    “又怎么了?”顾随之在他脸上揩了一把,“脸色这么难看。”

    林慕抬起头,“傅初嵇原本可以渡过天劫,也就是说天道没办法针对他,但他杀了你之后,天道就有理由了……”

    顾随之盯了他一会儿,悠悠笑了。

    “天道是很想

    在这件事上针对我,但这真不是祂故意的。”

    林慕:ap;ap;ldquo;你怎么知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顾随之不答,只是反问:“你忘了吗?傅初嵇真正针对的是谁?他想杀的是谁?在你之前,又想抢谁的气运?”

    林慕怔住,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窜上。

    “这世界上可不止我一个神裔后人。”

    顾随之把他搂在怀里,声音很低,“我早告诉过你了,天道给你的东西,从来都是要索取回报的,你不会以为,她母亲一条命,就足够换她这一生辉煌至此了吧?”

    林慕呼吸艰难。

    恍惚间想起,两人刚认识时,顾随之曾经说的话。

    ——“她那个还算好,天雷齐发,一刀就杀完了,杀你是钝刀子割肉啊。”

    果然是,一刀就杀完了。

    “其实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算得上天道之子的。”顾随之说。

    林慕很快反应过来,“凌轻殷的父亲?”

    “对,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她父亲最后的下场?”顾随之半阖上眼,“他战死了。”

    “神魔大战刚开始的时候,妖族的强者数量远超人族,哪怕姒京去养伤了,妖族也还占着上风,直到凌轻殷突破化神,正式加入战场,才逆转了局面。”

    “当时妖族策划了一场反扑,他为了保护凌轻殷,和当时最强的几个妖尊同归于尽,以死为那场旷世大战画上了短暂的休止符,给人族换来了千年修生养息的机会。”

    这就是气运之子。

    这就是神裔后人。

    能力越大,祸害范围就越大,同时,责任也就越大。

    端看人怎么选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才是真正的天道。

    顾随之心下叹息。

    天道错就错在生出了情感,有了偏爱,奈何又要守着规则。

    不然,才是真正的大道无情。

    有时候,顾随之看林慕的父亲,有种恍惚间见到了天道的戏剧感。

    他们都是一样,对很多事都心知肚明——像天道知道傅初嵇和墨知晏在作乱,墨天晔也知道墨知晏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天道选择了规则。

    墨天晔也在林慕的冷言冷语下,选择了他和墨知晏二十来年的感情。

    他们错就错在他们又对另一方生出了感情。

    于是总显得优柔寡断。

    “那你……”林慕抓紧顾随之的袖子。

    顾随之弯弯眼睛,“我说了嘛,她养我十年,算我欠她。”

    “现在不欠了。”

    “现在是你欠我。”顾随之呼噜他两颊的肉,“小慕要努力复活夫君啊。”

    林慕从他魔爪下挣脱出来,半晌,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顾随之:“不过也不急,复活这事比飞升更逆天,凌宁御把自己血抽干了都没能复活他妻子,天道很反感这种事。”

    “不会。”林

    慕说。

    “嗯?”

    “天道既然会核算功绩,又是祂把你送到我身边,怎么就不是故意的呢?”

    “祂可未必是让我来跟你怎么样的,搞不好就是想再利用我一轮。”顾随之乐了,“不过祂要是知道自己的气运之子这么说……”

    “祂也得认。”林慕说,“既然要讲公平,就没有只付出,不给收获的道理。”

    林慕眸光清亮,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盛着某种坚定。

    他就是说给天道听的。

    逆天而行?

    凭什么要他们逆天而行。

    冥冥中,他好像听到一声叹息,若有似无,玄奥非常。

    “这些都是后话了,你先休息。”顾随之把人放回床上,被子卷抖开,安安稳稳的盖上,边边角角都仔细掖好,只露出一张脸,“你不是还想去绫月国看看吗?不得先把身体养好。”

    林慕被埋进了被子堆,被迫进入休息状态。

    傅初嵇和绫月国有这段渊源,他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就是不知道源柊梧回去没有。

    他身上的毒刚解,又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困倦铺天盖地袭来,没一会儿就坠入了深眠。

    他睡觉的中途,林誉来探望过一次,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大意是姑姑那边一切顺利,让他们不用担心。

    见林慕还在睡觉,轻手轻脚地走了。

    林慕这一觉睡了接近半个月,醒来时,林沁华那边的余毒正好清完,同样陷入了昏迷之中。

    顾随之又去检查了一趟。

    “毒是没了,但她身上的伤还在,尤其是精神上,被秋水枫折磨这么久,伤的恐怕是不轻。但好歹不会加重了,跟以前一样养着吧,她修为不低,有自愈能力,过个几年,应该会恢复一些。”

    徐璇玑焦急:“还要那么久吗?”

    “也不算久吧,她这个修为,随便闭个关也要十几二十年,长的几百年也有。找个适合她养伤的洞天福地,让她闭关就行了。她根骨没损,跌下去的修为也不要紧,只要还能继续修炼,迟早能修回来。”

    徐璇玑只得按捺住担心,跟林阗商量起送林沁华去哪养伤。

    这世间洞天福地难得,大多都被大宗门纳入囊中,外人想要进去很难。

    论起来,修仙界最熟知的洞天福地中,最适合林沁华养伤的地方,第一当数华弥仙境,全修仙界最大一条灵脉就在华弥仙境下方。

    除此之外,蓬莱岛和扶桑岛这些远离人间的海上仙岛也不错。

    林家也很不错,但终究算不上顶级,养起伤来事倍功半,林沁华天赋极高,对灵气的需求相应也高,在这里养伤,恐怕会得不偿失。

    华弥仙境就不考虑了,双方早就翻脸了。

    至于其他几座仙山……

    林阗看向林慕。他记得林慕和扶桑岛少主关系不错。

    林慕坐在床边,想了想,“我正好也要离开一趟,原本打算去一趟绫月国,

    查一些旧事,正好绫月国靠海,等去完之后,我再走一趟扶桑岛,问问那边。”

    ap;ap;ldquo;好。ap;a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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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就这么定下。

    等林慕彻底恢复元气,又是半个月过去。

    他此行肯定不能带林沁华一起,林沁华情况还没稳定,受不了颠簸。只能先去和扶桑岛那边商量,双方商量妥当,再回来接人。

    “前辈。”林慕抽出剑,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到您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顾随之:“?”

    “我打算御剑去,这样速度快一点。”林慕一本正经地说,顺便丈量手里的剑,寻思该踩在哪。

    顾随之呵了声:“你御的少了吗?昨天不还踩了我一脚?装什么好人。”

    林慕:“……”

    林慕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那是你……”

    “是我什么?”顾随之问,“不是你自己非要去给你母亲解毒的时候答应我的?修士之间双修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你伤没好,不让我碰你元婴,我都听你的了,碰碰别的也不行?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让碰元婴?元婴那是能碰的吗?那碰一下……

    林慕气得说不出话,把剑往外一扔。

    长剑自动消散在空气中。

    他摘下一片叶子,快速画下一个阵法,叶子飞涨,很快变成一叶扁舟——这还是他在幻境里跟凌轻殷学的。

    他往上一坐,就开始修炼,耳不听为静。

    顾随之大获全胜,在他身上盘了个舒服的姿势,舒舒服服睡去。

    扁舟一路向南。

    ……

    与此同时,华弥仙境。

    墨知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外伤好的差不多了,但就如他自己所说,林慕下的不说死手,也是狠手了,就没打算让他还能站起来。

    无论归厝长老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让他的手脚骨头和经脉长好一点,愁得头发都又白了一根。

    墨知晏心里也着急。

    过去看棠溪聿风被林慕重伤,乃至只能当个废人,他还觉得棠溪聿风废物,一点小伤,整天跟天塌下来一样,烦也烦死了。

    当这伤落到他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折磨人。

    但这还不是最折磨他的。

    ——墨天晔说到做到,果然把他的化食丹停了。

    墨知晏不知道多少次被侍女带去清洗,整个人都麻木了,自尊心碎得不能再碎。

    他回房时,又碰到侍女给他换床单。

    房间里异味未散,侍女轻轻拿手在鼻子前扇了一下。

    这一下可不得了,墨知晏心里积蓄的怒火彻底爆发,吼声响彻了半个寝殿。

    “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还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啊?你说!是不是?!”

    他满脸癫狂,吃力地昂起头,怒骂完,又转为轻蔑,神神叨叨地说:“你也配嫌弃我,你是什么东西,滚!都滚出去!”

    侍女掩面而泣,想走,又被

    墨知晏威胁。

    她的啜泣声回荡在寝殿里。

    墨知晏情绪彻底失控,骂了半夜,言辞极尽恶毒,不但扬言要让墨天晔处置了“对主人不敬”的侍女,甚至威胁到了她的家人。

    “我踩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你还敢哭?还敢哭!?闭嘴!”

    有侍女看不过去,强忍惧怕劝说:“少爷,要不算了吧,慧欣她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这事传出去也不好。”

    “你威胁我?”墨知晏不敢置信,进而暴怒,“你敢威胁我?!那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劝说的侍女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连连道歉。

    但墨知晏不依不饶,“说啊,今天你不非说出个一二三,就别想走!”

    “我错了,您息怒……”侍女给他磕头。

    额头撞击地面的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息怒?”墨知晏冷笑,“你做错了事,还要我息怒?那是不是林慕把我伤成这样,也要我宽容大度?”

    他已经完全错乱了,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人就只顾发泄。

    墨天晔他骂不得,其他人,这些奴才,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弄死她们又怎么样?

    他阴森森地扫过周围的人,轻慢道:“记住,你们就是我的奴才,我想打想骂,你们都没有还手的资格,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知道吗?”

    一片死寂。

    墨知晏提高嗓门怒斥:“知道了吗?!”

    “是、是……”

    “知道了……”

    “……”

    墨知晏心满意足,终于大发慈悲让他们离开,床边的侍女也想走,被他毒蛇般的眼神一看,打了个寒战。

    “还敢不敢多嘴了?”

    侍女头埋在胸口,额头上还有血,声若蚊吟:“不敢了。”

    “滚吧。”墨知晏说,“下次说话做事前,先想想自己的家人。”

    侍女惨白着脸走了。

    墨知晏正惬意自己立了威,万万没想到,那侍女回到自己房间,竟然一根白绫投了缳。

    好在及时被救了下来。

    但这件事也彻底闹大。

    第二天,整个华弥仙境都知道了这件事。

    原先还有些人同情墨知晏的遭遇,觉得抱错孩子也不是他的责任,林慕这样报复他,实在太过。

    但这一出闹下来,墨知晏跋扈恶毒的面孔彻底暴露,众人都不敢置信。

    “不会吧?他居然是这种人?”

    “他一直是这种人吧,前段时间不是还骂玉鹤峰去给他治病的弟子吗?听说可横了。”

    “他真以为自己是少爷啊?不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那以前他脾气不还挺好的吗?”

    “装的呗。”

    “假的可不就得装,现在真的回来了,自己也废了,就装不下去原形毕露了。”

    “他脾气以前也没多好吧,我

    一直觉得他挺装的,从来都高高在上看不起人啊,出去的时候人人都要顺着他,跟伺候什么公主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功劳全占,还要做出不争不抢的样子,这算什么原形毕露?”

    ap;ap;ldquo;还有这事?ap;a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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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还好他是假的,不然还不得直接骑咱们头上。”

    “那侍女也是倒霉,真可怜。”

    “……”

    众说纷纭,议论纷纷。

    这事越闹越大,自然瞒不住华弥仙境的主人。

    很快,墨天晔就知道了这件事。

    “简直胡闹!他这心性,就算修为尤在,又怎么堪任我华弥仙境的继承人?”

    忘澜宗宗主劝说:“孩子嘛,突然遭遇这么大打击,有点想不开、性情大变也是有的,墨兄不该如此斥责,而是多关怀两句才是。”

    大比结束后,其他宗门陆续离开,唯独忘澜宗宗主,打着自己第一个发现虞澄仪尸首,“嫌疑未清”的旗号,暂时还留在这。

    虞澄仪的事早没人关注了,就连他自己的宗门,闹了一阵,发现胳膊拧不过大腿,也都离开了,只留下几个弟子守在这“讨个说法”。

    其实就是放弃了,做做样子。

    他留在这也不是为了查这件事,而是趁林家和华弥仙境决裂的机会,想和华弥仙境拉近关系。

    墨天晔苦闷道:“你不懂。”

    墨知晏说的那些话,他压根都不好意思跟别人开口。

    不然,儿子如此不孝,岂不显得他教子无方,只能自己闷在肚子里。

    “我是不懂,我儿子死了快六年了。”忘澜宗宗主苦笑,“我现在都还在想,当初我要是对他多一点关心,他会不会就……”

    他的话让墨天晔有所触动。

    林慕走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了,真的要和墨知晏这样一直置气下去吗?

    忘澜宗宗主一看他表情松动,立刻打蛇随棍上,大力劝说。

    儿子这个话题,成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等一壶茶喝完,墨天晔下定了决心。

    不就是几句父子间的口角。

    何必这么上纲上线呢?

    当真一点情谊都不顾了吗?再说,事情始因还是他让人停了墨知晏的药……

    怎么能让人这么非议他的儿子呢?

    墨天晔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干脆停下来,叫来人,语气淡淡地吩咐:

    “让人传令下去,把这件事压下,以后谁都不准再提,少主身体不适,正是心里烦躁的时候,这时候跑出来传些不实的谣言,究竟是什么居心?”

    他加重了“少主”这两个字,话落把茶杯掷在桌子上,重重一声。

    立刻有人领命下去传达。

    忘澜宗宗主志得意满,起身告辞。

    他出了墨天晔的书房,转身就去了墨知晏的住处。

    他算盘打的极好。

    他已经得罪了林慕,就只能帮墨知晏稳

    定地位,才能保证林慕和墨天晔彻底断绝关系,就算将来反悔,也不会威胁到他。

    而且,他成功说和了墨家父子,墨知晏这不得感谢他?

    忘澜宗宗主露出笑。

    眼看到了墨知晏住处,他让侍女进屋通报,很快墨知晏就让人放行。

    忘澜宗宗主进门一看,很是吃了一惊。

    他只在擂台上见过没注意一次,那时的墨知晏就足够形容狼狈。

    这会儿再见,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

    殿里点了熏香,没有丝毫异味,但墨知晏的憔悴的苍白是盖不下去的。

    他两个眼睛凹陷,两颊也清瘦,完全看不出当初俊秀的模样,都说的上是可怖了。

    墨知晏早上又失控了一次,寝殿内乱成了一锅粥。

    混乱一直从上午持续到现在,才算是勉强稳定下来,屋内也都打扫干净。

    一看到墨知晏这模样,忘澜宗宗主心里就发寒。

    这可全拜林慕所赐。

    而且,不知为何,一进这里,他就觉得非常不适,这种不适在看到墨知晏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就跟心上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想起传闻,忘澜宗宗主总疑心空气里有异味,心里更不舒坦了,只想着赶紧把事情处理完走人。

    他连连喝茶,压下心悸,心里措辞,想委婉地邀一下功。

    然而,就在下一瞬。

    轰——

    好端端躺在床上的忽然脸色扭曲,浑身的血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忘澜宗宗主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口血噗!地喷了满床。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来人,快来人!”

    “去叫归厝长老!快点!”

    侍女惊慌失措地去扶墨知晏,但墨知晏完全失了智,在床上不断打滚,像是想弓起身,但疼痛太剧烈,他一点停不下来,滚了几圈之后,甚至拿头去撞墙。

    “快按住他!”

    “快,别让他伤到自己!”

    “来人!!”

    “少爷你没事吧?”

    嘈杂奔走呼喊的声音混在一起,寝殿内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墨知晏腹部猛地爆出一团血花,在他的腰上炸开了一个大口子,一团血红色的东西冒出了头,正按着墨知晏的侍女一抬头,惊悚地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一团血红色的影子从那道口子里挣脱出来,拖着凄厉的尖啸,冲上了天空。

    被挤到人群后面的忘澜宗宗主受到血脉的感召,猛地抬起头,透过侍女着急穿行的步伐,怔怔对上那团影子模糊的五官,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喊出了那个名字:“义儿!”

    ——李瑾义。

    那是他六年前死去的儿子!

    其他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紧接着,更多的暗红色影子从墨知晏的身体里飞了出来。

    这些影子通体呈现半透明,拖着

    尾巴,表情茫然,往四周看。

    忘澜宗宗主脑海咚!的一声,彻底炸了。

    ……

    相同时间,绫月国皇宫门口。

    报上名字后,很快有人来带他们进去。

    绫月国千百年来没变的大概就只有审美了,皇宫内处处雕梁画栋,金玉堆砌的宫殿假山都不在少数。

    领路的宫人一路带他们带到了一座有些眼熟的宫殿门口。

    林慕辨认了一下,认出这正是他在鲛人族小圣女的幻境里见过的那一座。

    也就是源柊梧母亲生前的住处。

    还没进门,就见一红衣女子背对着他们,窈窕纤细的身形,叱咤风云的气势,挥斥方遒道:

    “我这不是家住在海边吗?就那一天,我路过海边,然后一个美人……啊不鲛人突然从水里冒出头,含羞带怯地问我,能不能帮帮他,带他来找你?我一看那脸那腹肌……不是,我一看他可怜柔弱无助的样子,受尽欺负,还求告无门,这要是换成我们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那是多么的痛心啊!”

    那红衣女子义薄云天一挥手,痛心疾首:“这我必然得帮啊!”

    她双手合十,郑重的念了一句:“我佛糍粑!”

    “……”

    林慕站在门边,不知道要不要往里走。

    还是源柊梧先看到他,饱受折磨的眉眼间阴郁都快化为怨气了,一见他如见救星,立刻招呼:“林慕?你来了?”

    “林慕?”那红衣女子愣了下,扭头看来,“你那已婚一子的帅哥朋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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