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
林慕把金牌收回手里。
这块金牌本就是多出来充数的,完成使命后,标着轮空两个字的金牌就自动消散在空气里。
半空中,属于林慕的那一块金牌飞向他。
这一轮,他没有任何对手。
……
半空中的观赛台上,看到这个结果,华羽仙尊握紧杯子的手才放松开来。
刚才林慕问墨知晏怕不怕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很是紧张了一下。
对他而言,墨知晏和林慕对上,无论谁胜谁败,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
华羽仙尊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放在桌子上。
林慕赢了长鱼未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从侧面说明了他并没有放水,流言不攻自破,这很好。
但……
这个孩子实力越强,对他而言,就越不好掌控。
一开始的高兴和与有荣焉过去,浮上心头的就只有深深的不安。
着不安来自于林慕始终没有半点动摇的态度。
林慕和长鱼未央对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在想,要是林慕输了也好。
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一败涂地,名声尽毁,从此无路可走,就只能寻求他这个父亲的庇护……
这样想实在不应该。
但他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要是什么都不做,会不会……大比结束之后,林慕直接就离开了?
华羽仙尊心中五味杂陈,无论怎么都不是滋味。
……
擂台之上,看到林慕的抽签结果,其他人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松了一口气,各自开始抽取自己的对手。
墨知晏心有不甘。
他原本还想着,林慕要是能抽到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最好是目前还在擂台上的几位前十。
就算不能打败他,消耗他点实力,最好再给他留点伤。
这比赛又是接连不断的,一晚上过去能好多少。
他将来要是真遇到了,胜算也会更多……
墨知晏心里转着各种念头,随手一抽,紧接着眼角也跟着一抽。
第四。
——在彻底定榜前,每个人的金牌上的数字并不会变化。
从试炼塔中出来的时候是第几,在最后定榜之前,金牌上都会显示那个数目。
而原本的第四是……
墨知晏看向旁边擂台,和正吊儿郎当一腿跨出围栏,一手懒洋洋给狮子挠下巴的止殁对上了视线。
“你?”止殁挑起眉头,跳回擂台上,拍拍狮子的屁股。
那半人高的猛兽站起身,张嘴打哈欠时,满口獠牙清晰可见,浑身肌肉隆起,鬃毛跳跃着火焰,在近距离上,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墨知晏:“……”
这针对的有点太明显了吧?
刚打完一个第三,反手就抽到一个第四,等等,那下一个……
墨知晏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缓缓转过头,视线一个一个扫过附近这一圈人。
除了排在第四的止殁,前名靠前的还有第五的少林寺和尚无归,第六的唐迎,分别位列七、八、十一的西海三座仙山的传人,第十的源柊梧……
而他从这一场,如果要打到最终的决赛,还需要打二十五进十三一场,十三进前七一场,前七进前四,四强对决,决赛……
总共五场。
五场,七个人。
不会吧……
墨知晏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系、系统……”他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系统语气里染了几分不耐:
【你又怎么了?一天到晚这也怕那也怕,对手实力强不好吗?正好让你练练你的实战能力,半步出窍的修为打不过元婴初期,你还有脸叫?】
墨知晏气急:“我怕不正常吗?这些人都是打打杀杀长大的,我怎么比得过?要不是你把我拽到这个世界来,我能经历这些?”
【闭嘴,站直了,你想让人看笑话吗?】
墨知晏破罐破摔:“看就看,总比现在好。”
【还没开打就被吓破了胆。】系统冷漠道:【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废物东西?简直一无是处。】
“你骂我?”墨知晏不可置信,“你信不信我……”
【墨知晏,你最好认清自己的斤两,你再这么烂泥扶不上墙,我也可以选择更换一个宿主,是你需要我,不是我非你不可。】
这是系统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直白得让墨知晏在极怒中都头脑一清。
这个“升级过”的系统,远比原来那个系统要难对付得多了。
墨知晏强压怒火挺直脊背,却还是忍不住牙关紧咬,一步步往更上一层擂台走去。
另一边,止殁跨上火焰魔狮的后背,一声吆喝,魔狮迈开步子,浑身肌肉流畅耸动,三两步就窜了上去,奔跑间带起一阵热浪。
……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一道稍显虚弱的嗓音传来。
顾随之回头,看到承桑祁在同门师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过来。
昨晚林慕去看他的时候,这人还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人事不醒,被扶桑岛和华弥仙境的医修围着治疗。
没想到今天就能动了。
承桑祁跟他打招呼:“早啊侍卫大哥。”
他又压低了嗓音,“又带儿子来看林兄啊?”
顾随之低下头,看了眼脚边垫着脚眼巴巴往上望的小凤凰。
没了林慕,顾随之没有给凤凰当爹的兴趣,漫不经心道:“路上捡的,你要吗?”
承桑祁:“要不起要不起。”
长鱼未央也在,偏头上下打量他,“你昨天被打成那样,今天就
好了?”
“没好。”承桑祁拍了拍身边人形拐杖的肩膀,诚实道,“但热闹不能不看,这不就来了,要不要赌一把,我猜他下一个对手会抽到西海那三个。”
他猜错了。
墨知晏的修为不是假的,再虚的半步出窍也是半步出窍。
承桑祁灵力特殊,别人很难凭借修为压制他,但其他人未必能做到。
比赛开始一个时辰,止殁和他的坐骑双双被重创。
止殁还好一些,只是吐了口血。
他的坐骑见主人受伤,当场发狂,朝墨知晏扑咬而去,被墨知晏一剑削掉了一只爪子,鲜血冲天而起,在擂台上积了好一个血湖泊。
御兽宗的妖兽何其难得,这狮子断掉一个爪子,就等于废了一半,御兽宗宗主哪里能忍,当场朝华弥仙境发难。
只可惜,这件事的起因是止殁的坐骑率先发狂,怪不到墨知晏身上,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到了下午,第二轮抽签。
林慕和墨知晏的运气终于正常了一回,都没有撞上承桑祁信口胡邹的修罗场。
林慕抽到了第十,墨知晏抽到了第十四。
打到这个地步,场上剩下的弟子,除了早早遇到强敌被淘汰出局的长鱼未央、承桑祁和止殁,前十几乎都还在。
场上排名最低的,都是十九。
十三进七,排在第十一那位西海仙山传人遗憾出局。
至此,前十以外的弟子全部战败。
场上参赛者只剩下排在第一的林慕,第五的无归,第六的唐迎,第七八的西海三座仙山的传人,第九墨知晏,第十的源柊梧。
全是高位次。
无论抽到谁都是一场硬仗。
……
休息一夜之后,擂台再一次开启。
林慕抽到了排在第五的无归,墨知晏抽到排在第六的唐迎,第七抽到了第八,源柊梧轮空。
少林寺和尚是出了名的体修多,作为少林寺当代大师兄,无归更是其中翘楚。
无归往擂台上一站,就好似一座坚不可摧的宝塔,灰扑扑的僧衣也没能盖住他浑身健壮的肌肉,身高直奔九尺,双目沉稳有神。
见到林慕,无归双手合十,稍稍欠身,打了个招呼。
“小僧困囿于门派功法第五层多年,承蒙沁华仙子点拨,近来有所增益,心中不胜感激,谁知今日和施主相遇,竟然是在擂台之上。”
少林寺功法传说有九层,练到第三层,就是水火不侵。
练到第五层,更是堪称金刚不坏之身。
论起抗揍,把除了他之外的前十捏在一起也比不了。
他的分数名次稍低,还是因为他一路稳扎稳打,没有其他人冲的那么快。
林慕朝他伸出手:“还请大师指教。”
无归看出他不想提沁华夫人有关的事,虽然不解,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转了话题。
“那就开始吧,今日比试,
还是以胜负为主……施主小心了。”
无归气沉丹田,降魔杵已在手,双目之中战意点燃。
……
隔壁两场内战也打得如火如荼。
墨知晏和唐迎之间的战斗已经初见分晓。
登天榜排名刚出来的时候,华弥仙境还很是丢了一回脸。
在自己的主场中,一个弟子都没能进入前五,这情况在往年间从未出现过。
几场擂台下来,倒是重新找回了面子。
墨知晏接连硬撼第三第四,都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排在第六的唐迎也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第五轮。
只不过,好运到此结束了。
华弥仙境硕果仅存的两个弟子,终于还是在七进四的赛场上对上了。
不过倒霉的也不止他们一家,隔壁西海仙山先是折了一个少阁主,现在剩下的两个也狭路相逢,注定只剩下一个人可以继续往前。
只要赢下这一场,就能将自己的名次提到前四。
哪怕后面遇到别人的挑战,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进了前十,就有了问鼎前三的希望。
谁不知道,登天榜只会记录前三名的名字。
剩下的都是虚无。
哪怕是同门,这一场也打的格外激烈。
……
半空中,看了好几天比赛的各宗门掌门也不复之前玩笑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
仙门之间彼此利益往来,关系千丝万缕。
东洲十六岛本来是最被看好的,结果抽到下下签,全部提前出局,但随时可能杀回来;西海三山还剩两个,这一局过后,也只剩下一人;北境一域三宗七门同样,只剩下华弥仙境一家;和南方五国那个小皇帝倒是运气好,在这种时候轮空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剩下的这几个弟子,不是和他们息息相关,就是……
有人忍不住隐晦地看了华羽仙尊一眼。
这些弟子中,最特殊的,还要数林慕。
不属于任何宗门,也就是说,如果他赢了,这顶胜利的桂冠可以戴在任何人头上。
这原本是多大的诱惑。
现在却没人敢动。
这几天以来,林慕接连几场胜利,靠着实力硬生生压下去了走后门的流言。
议论他的人少了大半,他被人怀疑的身世却越发扑朔迷离。
只是没人到他面前去问。
第二层被打烂的擂台还在那里挂着,没有谁想在这个时候去触他霉头,但也没了之前热切招揽的态度。
——为了一个态度不明的林慕,去得罪华弥仙境,明显不太值。
各宗门彼此之间好像有了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纷纷忽略了林慕存在。
少数还在关注他的,就只有自家弟子已经全部出局的承桑落日和长鱼忘决。
长鱼忘决往下一看,就看到了站都站不直只能靠着别人的承桑
祁,“你侄子的伤好了吗?现在就开始出来,到处乱晃了。”
承桑落日没了前几天的轻松,“他?你死了,他都死不了。”
长鱼忘决瞥了他一眼。
长鱼未央就这样落败,于他而言,肯定不能用满意来形容。
但是想到承桑祁那天在擂台上的模样,不得不说,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墨知晏仗着打上头收不住手的说法,下的完全是死手,承桑祁当场都昏迷了。
相比较而言,真正没收住手、一剑把擂台都劈成了两半的林慕,只是在长鱼未央手臂上留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经过一夜的治疗,现在连道疤痕都没留下,也不会影响之后的行动。
“你说,他和墨天晔究竟有没有关系?”
承桑落日不是修习参悟天道的,看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命数,全靠猜测。
他的声音被灵力遮掩,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如果有……”
“他不会接受墨天晔的。”长鱼忘决接道。
第一天的对决结束之后,因着那天最受关注的两场比赛的特殊性,华羽仙尊亲自发了一道邀请函,把他们两人请到内峰中谈话。
两人当时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想替墨知晏和林慕说好话,再借着华弥仙境的名声威慑一二,免得他们两家输了比赛怀恨在心。
私底下再如何,顶级仙门之间没有贸然撕破脸的道理,所以两人还是去了。
然而,通篇听下来,华羽仙尊的言语之中全是对墨知晏的爱护,又是替他开解,又是隐隐展现出维护的态度。
谈及林慕时,却全是遮遮掩掩。
关键时候的反应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立场,或许华羽仙尊曾经想过要借着试炼塔最后那两关公开一些事情。
但绝不是承认林慕是他的孩子。
因为那等于间接承认了他老眼昏花认错了人,这么多年,错把鱼目当珍珠,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
长鱼忘决听儿子说起过林慕。
说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长鱼忘决看人远比长鱼未央要狠辣。
或许吧,或许林慕曾经也重情过,但那也只是曾经了。
至少,对于华羽仙尊,林慕身上就看不出来一丝感情。
因为华羽仙尊就没展现出哪怕一点诚意。
华羽仙尊未尝就不知道这个问题,但他总想着要两全。
又舍不得自己的面子,也舍不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被逼退步,所以态度犹豫不定。
这几天以来,长鱼忘决看他坐在首位,始终一言不发。
承桑落日和他的感受又不同了,“他前几天就听到了那个流言,但是压根没管,是不是就是在等林慕承受不住压力去找他?”
“大概。”长鱼忘决没把话说死。
承桑落日嗤笑一声。
“好一个第一仙门,伤了我扶桑岛的少主,连个赔
礼道歉都没有,话里话外全是敲打,说什么不是故意?我倒要看看,他那么维护墨知晏,墨知晏又能给他挣多少面子。”
……
擂台上。
林慕修习的剑术更偏于灵和巧,而这两样,又恰恰是被体修所克制的。
要是杀伤力太大的招式,林慕又怕自己收不住手,就多花了些时间,等他破了无归的金钟罩,隔壁几座擂台也都分出了胜负。
排在第七那位仙山少阁主险胜第八那位一筹,夺得了胜利。
与此同时,墨知晏也将唐迎一剑挑飞,取得了胜利。
再加上轮空的源柊梧。
登天大比进行到现在,终于决出了最后的四强。
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后,开始了今天的第二轮抽签。
这一次,总共就四块小金牌在上空。
无论抽到谁,都是一场硬仗。
四人同时伸手。
半空中,几块小金牌收到感召,各自飞向他们。
四人各自翻过来。
林慕对上西海仙山剩下的那位传人,墨知晏对上了源柊梧。
五层擂台之上,新的擂台成型。
由最初的五十个擂台,整整两天半鏖战打下来,只剩下最后两个。
林慕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
站在擂台上往下望去,人群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小黑点。
往上则是云层。
不远处,在此观赛的各宗门掌门的脸出现在眼前。
西海仙山传人是个女修,名叫崔梨,走上擂台时,一袭金色华丽长裙裙摆散开,好似落山的夕阳,斜插着一根纯金琉璃簪子,容貌姣好动人,神情冷若冰霜。
她身上没有携带武器,照例互相通报姓名之后,崔梨快步向后退去。
地面传来几声沉闷的震动。
崔梨抬起双手,十指纤纤,上面各自缠绕着一根根细如发丝的丝线。
在她身后,缓慢地走出几个身高近三丈,从头到脚穿戴金甲的“人”。
这些人看不见脸,全身都包裹在纯金铠甲之内,四肢沉重,一步一个脚印,往台上一站,就是遮天蔽日,将半个擂台都占满。
傀儡术。
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人,全都是以机关术做出来的金人。
而这些身形庞大,足有好几个成年男性高的恐怖金人,在之前的比赛中,她还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甫一亮相,就赢得了满场惊叹。
金人力大势沉,一抬脚就先把擂台踩出一个窟窿。
刚才的无归还只是自己一人金刚不坏,现在是整整七个金人刀枪不入。
这些金人像是一个个保护神,护持在崔梨前方,防守得密不透风。
崔梨指尖一动,一个金人率先出击,拳头足有一张桌子大小,关节全是金属,指节上戴着拳套,一拳朝着林慕砸去。
林慕侧身躲过,踩着金人膝盖飞跃而起,一
剑横斩,就要削掉金人的头颅时?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崩!一声刺耳的声响。
崔梨用手指绞住丝线,直直勒入肉里。
她就好像感觉不到一样,硬生生把丝线扯得崩断,划破她的手指,血丝顺着丝线飞快蔓延,莹白的丝线全都染上血红。
林慕又斩断了她一把丝线。
崔梨抬头望了林慕一眼,神色不动,抬起纤细五指,手指间更加密集丝线缠绕上来。
四面围杀。
洁白的丝线长了眼睛般飞向金人傀儡,精准地缠绕在金人的关节之间,金人的灵活性再上了一个台阶,各自手中亮出兵器来。
整整七把丈长的金色长枪。
……
隔壁,墨知晏也不怎么好过。
源柊梧从小学习御蛊长大,重新整顿过绫月国皇室后,又拿了国师一脉的真传,一杆暗银长笛横在嘴边,随着他的吹奏,数之不尽的蛊虫潮水般朝着墨知晏涌去。
他的笛子不仅能驱使蛊虫,还附带着蛊惑人心的效果,稍微心智不坚定,都可能在他的笛音下迷失自我。
墨知晏靠着系统的屏蔽功能,隔绝掉无孔不入的笛音,但是面对眼前数以亿万计的虫子,也觉得棘手。
打到现在,再没有谁藏私,都是全力以赴争夺胜利。
“竟然是两个以物御物的留到了最后,怎么这两人没有凑到一起呢?满地虫子和金块头打架,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定最后就变成了两个人比拼谁的气息更深厚,更撑得住了。”
承桑祁之前就知道这两位的存在,但没仔细关注过,今天亲眼见到他们动手,颇觉有趣。
“这一场结束之后,是不是有三天的休息时间?”长鱼未央问。
承桑祁眨了眨眼,“好像是……赢了的有,输了的没有,输了的明天还得打一场争第三。”
和这几天赶命似的紧凑流程不同,四进二结束之后,就是万众瞩目的决赛,决赛和今天这场比赛之间特地留了三天给参赛者休息。
而决赛之前还有个第三名的对决。
不过那个关注的人不多,大部分人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后面的决赛上。
“要不要赌一把,谁输谁赢?”承桑祁又开始闲不住了。
长鱼未央轻轻拂了下袖子:“我赌林慕赢。”
“……”承桑祁说,“那我不赌了。”
比起赚长鱼未央一比,让墨知晏赢,他会更难受,比他钱全没了还难受。
……
台上,在夕阳落山之前,两边擂台一前一后分出了胜负。
墨知晏利用修为优势击败了源柊梧,好在这次他没有“收不住手”,源柊梧下台时只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
林慕一剑割断琴弦和傀儡之间连接的关节,傀儡失去控制,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崔梨的识海和傀儡术连接太深,此时受到傀儡术反噬,素手抚着心口,唇角缓缓溢出血来。
又一位天骄落败。
林慕收了剑,“承让。”
崔梨摇摇头,一句话没说,抱着琴起身,朝台下走去。
至此决赛两人已定。
林慕没有往隔壁看,裁判宣布结果后,就沿着擂台旁的台阶往下走。
墨知晏看了他一眼,和他背道而行,朝上方华羽仙尊所在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上一下,各自错开。
华羽仙尊拍拍墨知晏肩膀,语气十分欣慰,“今天表现不错。”
墨知晏朝他扬起一抹笑。
华羽仙尊:“不要骄傲,还要继续努力。”
墨知晏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这些天下来,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早已恢复如初,华羽仙尊心想,他到底还是喜欢更乖巧,更能体贴他的孩子。
“回去吧,早些休息。”
话是对墨知晏说的,他的目光却止不住地往下看。
林慕走到顾随之面前,“回去了。”
顾随之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侍卫的角色,见主人家忙了一天,十分贴心地问他,“要我帮忙拿东西吗?”
林慕搜遍自己全身,只找出一样可以拆卸的东西。
他解下腰间的长剑,递给顾随之。
两人朝外走去。
承桑祁在远处笑眯眯和他招手,他伤还没全好,脸色看着还有些苍白,精神头倒是不错,也能自己站得稳了。
长鱼未央朝林慕颔首示意。
隔壁,源柊梧也从擂台上走下来,他的侍从飞快围上来,被他挥退。
源柊梧扫视了一圈,顶着他那张不管赢了还是输了,都好像有人倒欠他八百万灵石的脸,满脸阴郁,朝林慕看过来。
林慕想了想:“请你吃饭?”
“……”源柊梧说,“没有伤心,谢谢。”
林慕:“就当给我庆祝?”
源柊梧:“我明天还要比一场。”
承桑祁插进一颗脑袋,“你可以坐边上看着我们吃吃喝喝啊,再不然咱们把那位西山少阁主也拉去。”
源柊梧:“……你不怕被人说故意扰乱对手我还怕呢。”
林慕:“去不去?”
源柊梧有点嫌弃,不大想天天为了这种原因往外跑,但还是点了头。
一行人朝外走去,沿途说笑声一片。
主要是承桑祁在说,其他几人大多话少,顾随之也不爱跟别人说话。
但……看起来和谐无比。
半空中,华羽仙尊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看着林慕头也不回走远的背影,目光逐渐阴鸷。
哪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父爱全都给了另一个人,甚至那个人还是他接下来的对手,林慕都无动于衷吗?
果然是……翅膀硬了?
……
承桑祁完全不管自己身上还带着伤,抱着酒缸扬言决赛结束之后一定要向林慕挑战。
姬珠在第
四轮落败,按照规则,她的排名在前十三,算是前进了几名,此时十分从容,从承桑祁手里抢过酒,问他:
ap;ap;ldquo;那你要是输了呢?ap;a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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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桑祁想也不想,“那就挑战第二。”
真是个灵活知变通的汉子。
众人笑倒一片。
留下承桑祁他们在山下继续闹腾,林慕回到自己住处,刚推开门,一眼看到了窗边的人。
华羽仙尊转过身,身上黑金色长袍被月影拉长,头顶的玉冠亦是清冷尊贵。
他回去后,越想越是气不过,决定最后给林慕一次机会。
最后……再示好一次。
“前些天,外峰死了两个弟子,你可知道这事?”
林慕没答,隔着段距离,微微蹙起眉。
他不太喜欢别人擅自进入他的房间。
但这里是华弥仙境,严格来说,每一块地都是墨天晔的,他没什么好说,往后退了一步,就想离开这里。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话音落下,一道凶悍的灵力打在林慕脚边,地面皲裂,被轰出一个大坑。
林慕识海中,顾随之猝然睁开眼,冷笑一声,就要回击。
林慕及时止住了他的动作。
放顾随之出来,今晚非得打起来不可……打墨天晔他无所谓,但是影响到之后的比赛就不好了。
以墨天晔如今的心理状态,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林慕转过身,“掌门想说什么?”
华羽仙尊冷着脸,“有人说,那两个弟子的死,你有很大嫌疑。”
他把忘澜宗宗主的话重复了一遍,补充道:
“这些天来,只有你和他发生过冲突。还有你的修为,我向抚崧长老求证过,六年之前,你还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短短几年,你就一跃到了元婴中期……”
这些天,除了大比,他就在查这件事。
越查就越是心惊。
尤其是……
“那个叫东方黎的弟子,他身上没有携带过曲玲珑,但我派出去的人在他窗下找到了一株,他就住在你隔壁,你要是想对他下手……”
“所以呢?”
华羽仙尊没想到他如此执迷不悟,话说到这个份上还在狡辩,怒道:
“你可知那株曲玲珑上还残留着你的灵力?所以?所以什么?华弥仙境里就没有曲玲珑,那株曲玲珑是从哪来的,你还要跟我装傻吗?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就要这样置人于死地?”
“这件事要是公布出去,那些人会怎么说你?说你狭隘恨毒,说你气量小容不了人,就连这次大比,你的名次说不定都会取消!”
华羽仙尊满眼痛不可言,“我知道你在外过的不容易,但你就非要这么不思进取,走上这样的歪门邪路?”
“宁可自毁前程,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愿意……”
“我是说。”林慕淡淡道,“
所以呢,你想逼我求你吗?”
华羽仙尊瞬息间变了脸色,“我不是想逼你,我只是不想看你越错越远,以后都回不了头,你现在认错,我还能帮你担住……”
“那你就去查好了。”
林慕平静地说:“好好查一查,最好全查清楚,要是我的错,不用你替我承担什么,我自己负责。”
华羽仙尊数不清是多少次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整张脸铁青,脸上肌肉一阵阵紧绷,气得说不出话来。
足足深呼吸好几次,华羽仙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还有三天,你就要参加决赛了,你就非要跟我犟吗?”
林慕撩起眼皮,恍然,“原来掌门是怕令郎三日后败在我手里,提前来替他打点一二,威胁威胁我,让我放水?”
他面色冷淡,“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一定会输的。”
华羽仙尊冷静下来。
“你就那么有自信?要知道,那承桑祁也只是因为传承特殊,才不受修为压制,知晏都半步出窍了,怎么看,都是我让他放你一马比较正常吧?”
说完他察觉自己语气过于冷硬,连忙补充:“当然,不需要你来求我,你之前那两次……”
他想说“杀我”,又觉得这话会把本就疏离的父子关系越推越远,于是没有说出来,只说:
“那两次冒犯,我都既往不咎,知晏也说了,他不会和你计较,只要你大比之后愿意留下来……”
华羽仙尊一直犹豫不决,此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会对外公布你的身份,说你和知晏都是我的孩子,你们是一对双胞胎,只是你意外走失了,这些年你母亲思念你,才会落下这样的病……”
虽然别人不一定会信。
但也总归是对最近众说纷纭的猜测有了个解释。
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华羽仙尊算盘打的好。
可惜林慕不这样想。
他说:“我不愿意。”
华羽仙尊宛若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满腔热情,还有一开始就想好的打算,全被这四个连语气起伏都欠奉的字熄灭。
林慕侧过身,剑鞘一指门外,“出去。”
他甚至连敬称都不愿意叫了,一字一句结了冰般,“别让我再看见你。”
华羽仙尊手脚发凉,更凉的是他的心。
“你就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林慕直接用行动证明,不是要这样和他说话,是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
他转身离去。
这一次,华羽仙尊没有再拦他。
一天之内,他第二次注视着林慕的背影离去。
而这一次,他好话歹话都已经说完了,但是林慕怎么都不愿意听,那他也没办法了。
他眼眸深处翻涌着怒气。
那就好好地查查吧。
把这件事情翻过来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等他
把证据摆在林慕面前,不怕他不低头。
华羽仙尊闭上眼,心里最后一丝愧疚和念想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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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把人留下来,其他的都无所谓。
……
林慕去了华弥仙境外的一座山,在山崖边停了下来。
清风扑面而来,林间草木湿润,其实不怎么好闻。
他想起好像没和承桑祁说一声,等承桑祁明天酒醒了,回去找不到人。
还有明天源柊梧的比赛……
林慕闭上眼。
墨天晔总能找到办法恶心他。
“实在不想见他的时候,我帮你去?”夜色中,银光拉长,化成人形,顾随之在他身边坐下来,一手托着下颌,那张完美毫无瑕疵的脸上露出笑来,“你闭着眼睛不看就行。”
“不了。”林慕摇头,“我自己去。”
“那后面的比赛?”
“我自己来。”
顾随之语气里带了点无奈,“我跟你说过的吧,墨知晏拿的那把弯刀不太对劲,傅初嵇和他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要是到时候他再来那么一次……”
“那他也赢不了。”林慕说。
“……”
“傅初嵇再怎么样,墨知晏的身体承受能力总是有极限的。”林慕说,“除非他想撑死墨知晏。”
这话还是幻境里的顾随之告诉他的。
顾随之还半跪在他身边,银发沿着白衣滑落,看着就是极清贵的模样。
林慕仰头望着他,极浓的睫羽下眼波流转。
顾随之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抬起手,手里还握着剑柄,抵在他肩膀上。
大红广袖下只露出一点指尖,一点雪白藏在翻滚的绯红里,比那羊脂玉还惹人注目。
山崖后方,漫天银河掠过苍穹。
林慕顺势撩起剑鞘,挑起面前人的下巴,秾丽眉眼深深含笑。
“就算你长的好看,你也不能抢我的人头。”
他一顿,目光落在手里的深黑繁复的长剑上,声音轻了很多。
“而且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了。”
“让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