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之前和承桑祁约好了,半月后在钟须废鼎见面,他就告诉承桑祁幽夜珠的消息。
进入这里之前,他在外面找到了等候已久的承桑祁。
以及他身边的人。
“这位就是蓬莱岛的长鱼未央少主,之前林兄你让我帮忙联系他,我就一直留意着了,这不,幸不辱命,把人给你带来了,长鱼少主是真难约啊,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承桑祁说着就哥俩好的把手往长鱼未央肩膀上搭。
长鱼未央往旁边站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碧绿的眸子看向他,浅浅颔首:“蓬莱,长鱼未央,幸会。”
这位圣子声如其人,声线清寒,似冬月里落在桃花枝头的积雪。
林慕同样回礼:“长鱼少主。”
承桑祁又介绍另一位,“至于这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好像是林兄你的旧识,听说我要来找你,就跟着我一起过来了。”
源柊梧看向他:“好久不见。”
林慕:“也不算久。”
半年时间,对于修仙界来说确实不算久。
但是,和上次见面相比,源柊梧的变化却堪称惊人。
短短半年,他竟然已经隐隐摸到了元婴的门槛,身上的衣服也不似之前,衣襟袖口盘龙绣凤,尽显深沉奢靡。
之前承桑祁给他讲这次修仙界来菩提秘境的势力时,就顺便提过一嘴源柊梧。
这半年里,他收拾了自己几个皇兄,在国师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
正是绫月国如今的新皇。
林慕和长鱼未央都不是喜欢寒暄的人,只是把彼此的情谊记在心里,很快互相交换了东西。
长鱼未央检查无误,就打算离开。
承桑祁一把搭住了他肩膀,“诶诶诶,别急着走嘛。”
长鱼未央回头看向他。
承桑祁丝毫不惧,还跟他嬉皮笑脸:“长鱼兄找这九转冰魄莲,可找了好久了,就连碧玉桃花都舍得拿出来,这次可是我帮忙牵线搭桥才能成的买卖,你不得欠我一个人情啊?”
长鱼未央并未反驳。
承桑祁挤眉弄眼:“我可知道你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了,一天不还就浑身不舒坦,现在就有机会,你要不要?”
“你想如何?”
承桑祁死拽着他不放,脸上笑容热乎:“帮我闯闯这个关呗。”
……
执事在华弥仙境这么多年,也算是认识不少人了,惊疑不定道:“承桑少主?”
又扫过他身边的那俩个人,同样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绫月新皇?长鱼少主?”
源柊梧抬了抬眼皮,就算是回答他了。
长鱼未央一动不动,绿眸似一块翡翠,华贵但冰冷,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
只有承桑祁十分热情地回了一句:“哟,这位是?”
“老夫乃
华弥仙境执事,张松,承桑少主和诸位这是……”
执事看出另外两人不想说话的意思,便只问了他。
承桑祁笑容不变,“哦,这不是家里老父生病了吗,我来给我父亲找药,刚刚打架打累了,就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听到
说着,转头看向林慕。
不等林慕说话,颜芜先炸了,指着墨知晏就开始告状:
“那个臭不要脸的要抢我们的东西,你不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把这个打通,他从天上掉下来,直接就把东西给认主了,现在还假惺惺说要还给我们,他身后那群臭不要脸的还不愿意,我呸,不想还就不想还,一唱一和的装给谁看呢!”
“是吗?”承桑祁惊讶地抽了口烟。
他把烟枪拿下来,笑得人畜无害,“原来各位在仗势欺人啊,那我真是来的不巧了,抱歉抱歉,真是对不住。”
华弥仙境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但执事之前喊出了这三人的身份,他们多少知道点轻重,没有冲动的就开口骂回去,只是一个个对着承桑祁怒目而视。
执事语气不大好,“少主慎言,我华弥仙境从来不做这种事情。”
“那你们现在是在干嘛呢?”承桑祁笑眯眯地问。
执事看向身后的墨知晏,觉得此事实在是诡异,而且还有越来越乱的趋势。
作为第一仙门的人,他自然是不必惧怕扶桑岛的,但对面三人同时站在一起,他就不得不掂量一下了。
扶桑岛,蓬莱岛,再加一个绫月国。
华弥仙境再是超然物外,也不会闲着没事和三个势力同时杠上。
况且现在这一团乱麻的情况……
执事硬着头皮,把事情讲了一遍。
“……说来也是惭愧,我们与少主前几日到了此处,见此处清静,就在这里休整,昨日少主失踪,我们找了一晚上,直到刚才,此塔彻底破开,我们才得以进入。”
“少主与诸位既然有缘入内,共同结伴历练一番,结个善缘,不比现在这般要好吗?
“哦——”承桑祁拖长了尾音,含笑说,“你家少主昨晚就进来了,还是带我们进来的?”
执事不明所以,只觉得他语气很怪,但要说阴阳怪气,又说不上。
墨知晏本就惨白的脸色越发灰暗了。
承桑祁苦恼地敲了敲头,转过身问其他人:“是我昨晚上没睡好,记事情记岔了吗?这里不是林兄带我们进来的吗?这位墨少主又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
他两手一摊,颇有些哭笑不得:
“和我们历练了一路?我怎么就没见过他呢?”
承桑祁眸子一转,回身面向墨知晏,诚挚地问:“是我记错了吗?”
源柊梧冷淡道:“没有。”
长鱼未央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出言反对,便是默认了。
这下墨知晏彻底面如
死灰。
而一脸菜色还不止他了,华弥仙境的其他人也是脸色变幻,不住的在上面那四个人和墨知晏之间来回打量。
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墨知晏被看的浑身发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只是强撑着脸上的神色依旧镇定。
他看向上方并未开口的黑衣少年,静如深潭的眸子始终无波无澜,望着下方,静观事情变化,不言不语间,让他彻底落入了下风。
注意到他的视线,那双酷似沁华夫人的桃花眼轻抬,朝他看来。
视线一碰,墨知晏心底猛地颤栗起来。
——如果不是这三个人突然搅局,他的谎言本该是天衣无缝的。
他做出这个计划时就做足了准备。
他知道主角是从何处得知入口信息,一早就去截胡了那本书。
也就是说,就算林慕还记得入内的方法,也拿不出证据来。
这会儿两相对峙的时候,他说是他带林慕进来的,林慕即使否认,也很难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进入的方法。
林慕无法解释,但他却能。
华弥仙境那庞大的藏书阁就是他最好的理由。
这些长老和弟子不可能看过里面的每一本书,就算事后追问起来,他也可以把他截胡的那本书拿出来。
藏书阁里的藏书数以万计,长老也不会去细究这本书究竟是不是里面的。
可是现在……
没有人会再在乎他从哪里得知进入的方法这个问题,也不需要林慕再去自证。
因为他身后就站了三个最好的人证。
就算说他们串供都不会有人信。
这三股势力可不是什么代代友好的世交,绫月国先不提,扶桑岛和蓬莱岛之间,对外时可以共进退,对内就有些不对付了。
要说承桑祁还有说谎的可能,但长鱼未央那么一个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配合着承桑祁去说谎?
他们不会说谎,那说谎的就只能是他了。
这些弟子自踏上修仙之路,就因为天赋上佳,被第一仙门收入门中,自此在宗门中潜心修炼,就算出门,也有长老带队,心性单纯,遇到事情,自然会一腔热血地维护同门。
但不代表他们真的就没长脑子。
承桑祁说他们进入这里和墨知晏没有关系,进入这里之后也没有看到他,无疑就是说,之前说的话通通都是在撒谎。
不,不对。
他说的其他的话没有撒谎。
稍微回忆一下就能发现,墨知晏刚才说的那些话里,除了带他进入这里的那一句话,好像都没有提到过这方面的事。
一切都是他们脑补的。
墨知晏已经能感觉到几个弟子愤怒的视线。
执事的脊背僵了僵,但他是这些弟子中的主事人,在这种时候,他不能像其他弟子一样把心思摆在脸上。
他沉住一口气,试图解决这件事。
“……此物既然已经认主,解除契约难免伤身,依照少主看,能否行个方便?事后,我们必有补偿。”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了。
无论如何,他不能在掌门生死不知之际,让掌门的儿子背上这样不堪的名声。
华弥仙境也承受不起。
否则的话,事后他要如何去面见掌门?
只能尝试着协商,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情盖过去。
承桑祁是个聪明人,不会闲着没事到处得罪人,其余几人也不像是喜欢管闲事的模样,只要利益到位,说不定就可以说服他。
可惜,墨知晏抢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幽夜珠。
承桑祁遗憾地说:“恐怕不太行。”
执事的语气越发勉强,“那依少主来看,此事要如何解决?”
承桑祁遗憾的摇摇头:
“不是我不愿意给你面子,但那个东西我确实需要,这一路下来,也有不少消耗,像什么灵力、时间、丹药、灵器……其他的就不说了,你看看我身后这几位,这一路可不是靠着我一个人打下来的,就为了这个小东西,我欠了这么大几个人情,实在是不能割爱。”
说完,他勾起一抹笑,彬彬有礼的问:
“事关家父的生死,能不能劳烦贵处少主,把东西还给我呢?”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执事彻底没话说了。
墨知晏在心里再一次怒骂。
太卑鄙了!
原本林慕拿这个东西,就是要和承桑祁交换东西,进而搭上扶桑岛的线。
但这一次,林慕不知道怎么,提前认识了这人,直接把消息当做人情送了出去,还亲自陪他来取。
这份人情已经不比取完之后再送给他要小了。
最关键的是,从他把消息送出去的那一刻开始,这份交易就已经完成了。
现在需要幽夜珠的就不再是林慕,而是承桑祁。
而他想要抢走幽夜珠,阻止两人交好,晚了一步不说,还因为试图抢夺的举动得罪了承桑祁。
承桑祁未尝就不知道自己被林慕当刀使了,但是他父亲此刻身中奇毒,生命垂危,无论林慕有什么目的,都是真切的帮助到了他。
反观他墨知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说,还试图阻碍他。
墨知晏悔得简直心绞痛。
同时,他也感到了不对劲。
这已经不是失算了……
地下青铜宫殿里的神血,扶桑岛的少主,还有其他的人……
这一切在后文中才会遇到的人,此刻就已经聚集到了主角的身边。
这速度太快了。
只是因为林慕重生了吗?
【是天道在针对你。】
墨知晏心底一片冰冷。
天道,那个虚无缥缈又至高无上的存在,已经注意到他了吗?
他的心思别人并不知道。
执事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丢人的事,脸上一阵阵疼痛,活像被人抽了一巴掌。
偏偏他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承桑祁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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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少主的难处,这样,这件宝物,我以宗门的名义发誓,将来必定归还,只是如今少主受了重伤,身体虚弱,可否稍等一段时间?等到少主伤势痊愈,我们即刻奉还。”
“哦,受伤了啊?”承桑祁恍然大悟。
他早就看到了身上的伤,而且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受伤的。
之前处理这些机关的时候,林慕淡淡的提了一句,第八层到第九层的门破开的时候,整座塔都会向外开放,谁都能够进入。
他就随手布下了这张千机网。
没想到还真有人自投罗网。
他下来也不是如他说的听到了声音,而是感知千机网被触发,下来查看情况。
墨知晏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装病弱,就听到上方再一次传来承桑祁的声音。
承桑祁很是和善的弯弯眼睛,很好商量似的,“受伤了可以治嘛,我时间不急,可以在这多等一会儿。”
他语调轻飘又慢悠,一句一句说的亲切又和善,好像他真的是个多好脾气的人似的。
但这些话细听起来,却没有一句是真要跟他商量的。
俨然就是一副不愿善罢甘休的模样。
“华弥仙境家大业大,应该不缺这点丹药,想必很快就能把伤养好了,那您就先忙着吧,忙完了叫我。”
承桑祁好脾气地挥了挥手。
不过他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走远,就那么靠在上面笑盈盈的看着,话音一转,又说:
“当然,华弥仙境是我们仙门魁首,正道之光,就是不想还我,那我也没有办法,谁叫我们势不如人呢?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执事吐出一口浊气。
这话就彻底把他们架到半空中去了。
也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是,他们要是真不还,承桑祁也确实没有办法,但第一仙门的少主,在秘境里用鬼魅伎俩,手段卑劣去抢夺别人的机缘这件事,估计就要从他口里传开了。
这里站着几个人,没有一个是他能强行捂嘴的。
而就算处理好了这件事,也难保不会名声受损,背上仗势欺人的污名。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量降低损失了。
执事对这些事心知肚明,再对着开口时,语气就不复之前,生硬地说:“少主坐下吧,我帮你疗伤。”
墨知晏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冷意。
“……好。”
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华弥仙境的人,不说嫉恶如仇,也是爱憎分明。
门下的弟子犯了错,极少有包庇的,都是立刻惩罚。
承桑祁咄咄逼人,一步不肯退让。
他要是再犟着,就不只是让对方憎恶了,而是彻底的得罪了这些人。
一番运功过后,墨知晏伤势恢复了大半,开始解除自己和之间的主仆契约。
他之前直接契约这个东西,一是打着契约不好解除,可以借此拖延时间,给自己一个不立刻归还的理由,算是弥补他语言上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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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弟子在得知“事情真相”后,也一定不会真的让他归还。
二则是,解除契约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完全可以拿着这个代价和他谈条件。
他付出的越多,想要从他这里得到这个东西,就要拿出更多的筹码。
他的打算,现在全成了作茧自缚。
他不得不吞下这个由自己亲手酝酿出来的苦果。
契约解除那一瞬间,墨知晏浑身力气被抽空了似的,瘫软在地,脸上汗如雨下。
而其他原本还对他亲切友善的弟子,此刻一个个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谁也没有过来搭一把手的意思。
一个人的品行开始崩塌的时候,过去温和亲善的形象也会随之不复存在,别人就会开始怀疑他之前做过的事情。
此时,他们想起刚入秘境时,他们和林慕之间的冲突,心底也不由生出怀疑。
执事把东西递过去时,虽然惭愧,还是强行绷着脸皮开口:“东西物归原主,那此事就过去了?”
这是要他们不外传的意思。
承桑祁接过来,笑得眉眼弯弯,“好说好说,张执事如此爽快,我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墨知晏低着头,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一言不发。
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半张清秀的脸,鼻翼上满是汗水,紧抿着唇,唇上已经失去了血色,显得那半张脸尤为消瘦。
这可怜的形象,又让华弥仙境众人心中生出几分怜悯。
万一这是误会呢……
万一师兄也只是一念之差……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活在世界上,谁能保证自己不犯个错呢?因为一次的错误,就把人彻底打死,真的是正确的吗?
林慕把他们的动摇尽收眼底。
人总是怜弱的,当一个人表现的强势,哪怕有理也会弱三分。
但当一个人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相,哪怕他恶贯满盈,别人不是受害者,伤不在自己身上,不会觉得痛,看他可怜,自然而然就会在心里给他找出几多理由来。
可惜,他天生就不会向别人摇尾乞怜。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和墨知晏天生就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
这里的几人,除了源柊梧本来就没什么目的,都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扶桑岛和蓬莱岛不对付也是真的,做完这一票……做完这一件事,两人就分道扬镳。
承桑祁做出一副十分不舍的模样,“林兄,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会……”
林慕:“再见。”
承桑祁:“无情。”
长鱼未央也向林慕浅浅颔首,“再会
。”
然后便离去了。
源柊梧留了下来,听林慕说完鲛人族的事情,还有鲛人泪,面色松缓了些,又邀请林慕加入他的队伍。
“这里仙门势力众多,你刚才还算运气好,遇到了,要是遇到其他人……”
可就未必会讲道理。
源柊梧拧着眉。
就算是刚才,要不是齐聚了他们三家,事关宗门颜面,华弥仙境也未必会退让这一步。
但林慕还是拒绝了。
他不太习惯和别人同路,墨知晏还在盯着他,他和别人走在一起,可能给别人招来麻烦不说,一些行动也不方便。
源柊梧不好勉强他,只能皱着眉看他离开。
……
……
另一边,机关塔之内。
那四人离开之后,此地就陷入了难言死寂之中。
弟子们想法各异,不免带出几分,露在了脸上,他们站在一起,看着被孤立在外地墨知晏,有鄙夷不屑,有愤恨,有不敢置信,也有动摇……
执事长叹一声。
对于墨知晏,他只感到恨铁不成钢。
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来呢?
但他只是一个内门执事,墨知晏犯的也不是什么死罪,只是丢了脸而已,就算是死罪也轮不到他来判,他终究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只是这样,也足够让墨知晏难堪了。
好像自己的脸皮被当众扒下,踩在地上,人人都可以上去踩两脚。
那些窃窃私语不断钻入耳朵:
“真没想到师兄居然是这种人。”
“不是吧,你们真的信啊?师兄,会缺这点东西吗?何必要这样?”
“那他怎么不反驳呢?”
“真丢人,怎么会出这种败类?居然还是掌门的儿子,真是丢尽了仙尊的脸!”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大家毕竟还是同门……”
有人因着之前的情谊,勉强出言维护。
也有人因为之前的力挺和信任,此时加倍愤怒。
有弟子世故一些,怕别人说的太过,事后被报复,出面打圆场。
同门是真,对方家世显赫也是真。
墨知晏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弟子能得罪得起的。
墨知晏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瘫坐在地上,连姿势都没有变动,听着耳边各种声音。
终于,在有人说出一句:
“我看之前的人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你看他长的和夫人有什么相似?要实力实力不行,要品德就更别说了,说不定还真就不是他们的儿子”时,他终于抬起头。
面色惨白,双眼冰冷幽暗,透不进去一丝光。
执事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赶忙出声制止那个弟子,生怕他被墨知晏记恨,又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出言让墨知晏好好休息。
墨知晏这身体状况,也确实走不动了。
墨知晏冲
他感激的笑了笑。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下令:“杀了他。”
此时的他看上去苍白羸弱极了,这一笑,颇有几分让人心软的感觉在里面。
然而,不等执事再说什么,尖锐的杀机直刺他大脑。
作为出窍期修士,他的实力并不弱,直觉更是敏锐。
此地机关被破,随时可能有外人进来,执事的第一反应便是拔出剑,运起灵力,护在弟子身前,警惕的看向上方。
“大家小心,都……”
一柄剑从身后贯穿了他的身体。
执事踉跄了一步,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那截熟悉的长剑。
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护在身后的人对自己动手。
地品灵剑的威力在此刻展示的淋漓尽致。
棠溪聿风破不开大乘期妖兽的防御,只能依靠别的灵器。
但是破开一个只比他高了一个境界的出窍期修士的防御,还是绰绰有余的。
墨知晏看得眼中异彩连连。
系统的道具竟然这么强,连破损的元婴都能拟态成完好状态!
乘歌剑自后而前,将执事一剑穿心。
其余弟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后退,霎时就空出了一圈。
“大师兄,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
鲜血从执事嘴里喷出来,同样质问,“棠溪聿风,你这是做什么?”
棠溪聿风没有回答,冷着脸又是一剑。
执事顾不得震惊,强忍着剧痛拔出剑反击。
其余弟子也从震惊中回过神,赶忙拔剑相助。
但修仙界的战斗向来并不是靠人数优势就能取胜的,除非一些特殊的功法,高等级对低等级有着绝对的碾压优势。
其余弟子不过金丹后期,如何是棠溪聿风一个元婴中期的对手?
此时,执事已经受了重伤,伤势正在心口,而且,随着战斗,他发现有毒素在随着运功流向他全身。
——棠溪聿风在自己的剑上涂了毒!
“你……”执事怒气攻心,又是一口血吐出来,血液溅落到地上,散发着幽幽蓝光。
这毒竟烈性至此。
不过片刻,他就觉得浑身无力,连剑也握不住。
“大家小心,他的剑上有毒!”执事仗剑一逼,退到安全距离,大喊一声。
弟子惊叫纷纷。
有几个被棠溪聿风刺伤的弟子跌跌撞撞后退,捂着伤口倒地,不一会儿竟然就没了气息。
其余弟子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呆了。
他们一直生活在宗门的保护之中,怎么也想不到,进入秘境之后,遇到的最大危机,会来自于自己的同门。
执事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战力大不如前。
好在周围还有其他弟子相助,勉强拖上了一拖。
他拼上一口气,也要把这人斩杀了。
不然的话,就以此人如此阴毒的手段,他死之后,其余弟子就危险了。
棠溪聿风面无表情,哪怕自己受伤也不去管,一心一意置他于死地。
一行人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传来一声惊叫:
“啊!快救我!”
是墨知晏!
执事面色涨紫,拼着自己不顾,扑上去救人。
然而下一秒,棠溪聿风立刻放弃了墨知晏,转而朝他攻过来。
唰——
又是一剑,正对着执事小腹,再一次贯穿了他。
这一次,伤的是他的元婴。
执事再也没了力气。
长剑脱手,哐当掉在地上。
他原地晃了晃,脱力地倒下去,胸口一突一突地起伏,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张开嘴,就有血沫从嘴角流出。
他想去看其余弟子,却在无意间对上墨知晏的眼睛。
墨知晏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笑。
这笑出现又消失的速度太快了,又被头发一遮,肉眼都很难捕捉,就像是他在心理作用下出现的错觉。
想到棠溪聿风的反常,执事悚然一惊,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难道……
但他没办法再去想了。
弥留之际,他只觉得世事是如此可笑。
他刚才竟然还觉得这人有几分可怜之处,犯下的错误也不至此,对他生出怜悯,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一直都尽心尽力去维护他……
畜牲有什么可怜悯、可维护的?
只是伤不在他身上,他感觉不到痛,所以觉得情有可原,更没有及时对此人提起警惕。
而此时,他就得为自己的不合时宜的善心买单。
什么都已经晚了……
执事呼吸停止,临死前最后看到的,是墨知晏扑了上来,抱住他,声泪俱下:
“张执事,张执事!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怎么办?师兄走火入魔了!”
墨知晏把脸埋在执事身上,脸被血染红,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越咧越大,笑得疯魔。
没有人可以知道他的不堪。
魂灯只能留下临死一瞬的影像,并不能回溯死者生前所有记忆,他故意等了这一会儿,就是在等之前的事情过去。
这样的话,魂灯留下的记忆就只会是棠溪聿风走火入魔,他扑上去抱住执事这一个画面。
他看着这些之前还在维护他的同门一个接一个倒下,心里突突地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墨知晏双手发抖,莫名有些不安,只得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找理由:“我也不想的,谁让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走的那几个人已经答应了,不会说出去,就算说出去,他也有办法去扭转别人的想法。
但这几个同门不行。
他们是
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他们也出去乱说,那他的话就没有任何可信度了。
所以……
棠溪聿风走火入魔,残杀其余弟子。
只有他仰仗家中给予的护命神器,拼死反击,杀了棠溪聿风,逃过一劫。
一箭,双雕。
墨知晏这一句话,将这件事彻底盖棺定论。
执事一倒下,其他的弟子更没有还手之力,就连逃跑都来不及,一一被屠杀。
等棠溪聿风把其余弟子全部杀完之后,墨知晏站起身,流着泪,双眼通红,似乎十分不忍,但又实在没有办法,把剑插进他胸口。
他特意避开了心脏,只从其他地方下手。
在棠溪聿风咽气之前,他哭着大喊了一声:“师兄,对不起,但我不能放你出去祸害其他人,对不起——”
生命的最后,棠溪聿风短暂夺回了自己的神志。
他看了看胸口的剑,似乎觉得十分好笑,就摇着头大笑起来,竟然真的有了几分疯癫的模样。
“墨知晏,你真是……”
这种关头,墨知晏又怎么会让他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
不等棠溪聿风说完,墨知晏就把他一剑封喉。
他拿着剑,伤心欲绝地摇头:“师兄,我也不想的!”
——这就是棠溪聿风生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影像了。
棠溪聿风瞳孔猛然放大,然后彻底失去光泽。
他身上的魂印受到魂灯感召,带着他最后看到的画面,飞出秘境,朝着华弥仙境而去。
执事和其余弟子同样。
墨知晏望着远去的白色流光,擦了把脸,再看不出一分伤心的模样。
这一趟,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丢了这么大的脸,回到华弥仙境之后,也是一堆麻烦在等着他。
简直得不偿失……
【等等,宿主!】
墨知晏正烦着:“你又怎么了?”
【你的气运又下降了,现在只有……】
墨知晏一看,气运只剩五十七了。
他眼前一黑。
……
……
墨知晏没有注意到,从棠溪聿风身体中飞出去的白光,升上天空时,从中间分出一道细微的亮光,又落回了菩提秘境之中。
林慕找了个山洞,打算休息一下,颜芜跑出去找干柴。
微光从洞穴外飞进来,悄无声息融进他身体之中。
长剑之上,第三颗星辰逐渐变亮。
顾随之忽然道:“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什么人?”林慕朝外看去。
山脉间果然传来一阵声响,脚步凌乱,喘/息粗重,还伴随着兵器交加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被人追杀,路过这里。
他听了几句,好像是争夺宝物产生的纠纷。
顾随之:“别让他们进来。”
林慕道:“颜芜……”
“你画这个阵法,他知道怎么进来。”顾随之说。
林慕布置完,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个阵,不是双向的吗……”
“对啊,所以你也出不去了。”
林慕疑惑,“前辈……”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熟悉的感觉……
不好!他又被骗了!
“顾随之!”
林慕腰上忽然拦上一条手臂。
小臂修长结实,把他拦腰往后一带,狠狠撞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之中。
冷淡雪香盈鼻。
林慕毫不犹豫拔出剑,一回头——
措不及防,对上一张说熟悉也不怎么熟悉,但确实见过一次的脸。
在顾随之亲手画出来的画上。
林慕惊愕道:“你?”
他扭着头,又被人一搂,差点没站稳,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把他稳稳当当困在怀里。
毫无正常人体温的唇贴上他耳朵,嗓音懒洋洋带着笑意,“之前就想告诉你来着,你气运回归能帮我恢复一点实力,第三颗星点亮的时候,我就能凝结实体出现在外面了。”
顾随之一只手掐住他的脸,强迫他扭过头,推高他下颌,低头贴着他的脸。
唇贴着他侧脸,笑声悠悠:
“这几天玩的开心吗,嗯?忍你几天了,知道我这几天都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