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之语速都快了不少:“真的这两个东西混着吃只会让人觉得有一点热,因为在温养经脉,它不会产生这种效果。”
林慕竭力维持平稳,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免得因为手抖拿不稳茶杯,弄出动静引人注意。
“您觉得,以您的信用,我能信您吗?”
顾随之沉吟:“这个嘛……”
林慕掐了把手心,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肉里,靠着这点疼痛维持着清明。
他起身离开桌边,快步向楼上走去。
一旁用餐的几桌客人只觉得身边冷风裹挟着清冷莲香一闪而过。
点点淡香浮动。
回头去看,也只见一道黑色的背影,似乎是个身量高挑的少年,步子走的极快。
就是不知为何脚步略显虚浮急迫,转瞬就消失在楼梯上。
砰——
客栈房门一关上,林慕再忍耐不住,眉心蹙起,一手按着门,额头抵在门上。
只是片刻,额头和手背接触的皮肤就被汗水濡湿,汗珠沿着秀挺的鼻梁滑下,湿润了唇缝,带来些许咸涩。
手背贴在烙铁上似的。
那块地方本来风吹日晒,刀割斧凿,麻绳磨过,风雪也极尽磋磨,早就算不得娇嫩。
奈何前段时间刚被人丢进温柔乡打磨温养过,握剑都嫌磨手,这会儿被热汗浸湿,指缝间都是黏热。
“啊,我想起来了。”
顾随之自顾自思考了一会儿,握拳一捶手心,“那两个菜混着迷迭香,好像就有这个效果,但你也没接触过……等等。”
他若有所思:
“之前那瘦猴一样的小子往你身上扔了一把灰,反正没毒,也没什么威胁性,我就没在意,难道是那个?那还挺巧的。”
林慕沉默片刻,没去追究他这个巧究竟是不是巧。
“前辈,解药是什么?”
顾随之:“没解药啊,这就是一种补品,补过头了,才会这样。”
“那我……”
林慕猝然咬住唇,但还是没能抵住肩膀的轻颤。
薄薄的白皙眼皮下,长睫被额角滚落的汗水沾湿,水珠在眼尾和睫羽上凝聚。
啪嗒!
水珠坠落破碎在地板上。
顾随之握拳抵住唇,轻咳了一声:
“这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炼药的,不然他往你身上撒东西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不过……补药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不是……大事?”
顾随之摊手:“可能,大概,应该……也就比较煎熬?”
他可以通过林慕的无感去看去听,连味觉也可以共享。
但感不感知是由他做主的。
就比如现在。
他没有刻意去感知,那么无论林慕是被架在火上烤还是被丢进冰里冰镇,他都不会有感觉。
顾随之看热闹不嫌事大,
乱出主意:“你忍一忍?或者让人送桶凉水来?再不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林慕这状态,显然是坚持不到下楼去叫人来送水的。
他选择打坐。
心静自然凉,专注破万法。
林慕一撩衣摆上床。
绣金纹的袖角散落在床上,盘腿坐在床上的少年双目紧闭,腰背笔直,如果忽略压抑不住灼热的呼吸,其实没有任何异样。
林慕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比如想想修炼的功法。
他现在修炼的功法不是来自于华弥仙境,而是从某个秘境中取出。
没有前人手把手传授经验,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他前世修炼到最后就遇到一个麻烦……不行,专注不了。
换一个。
短短瞬间,林慕脑子里掠过几百年光阴。
回忆起过去数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身体里的躁动好似也勉强冷静下来些许,效果不错,林慕放任自己沉湎在记忆之中。
汗水沿着脸颊滑下,汇聚在下颌上。
雪白的面颊如沁了水的玉石,通透润泽,黛色眉尖越蹙越紧,直直打了个死结,唇抿直成一条直线。
脑海中刀光剑影,血沫横飞,还有身后紧追不舍的追杀。
那一双双带着贪婪和愤怒而来的眼睛,刀戈相撞迸射出的刺耳声响,刀刃刺入,鲜血泼溅,诧异,不甘,怨毒,不可置信……
最后都化为死不瞑目大睁的一双双眼睛。
确切来算,这些事过去还没到半年,记忆还是清晰的。
但不知为何,脑海内的画面越来越模糊。
好像下了一场小雨。
雨丝如幕,接连天地,于是天地间都是这样白茫茫的一片,如雨如雾。
但又不是雨,因为他没感觉到冷,只觉得温暖。
在这样温暖的雾中,眼前突兀地伸出一只手。
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修长结实的小臂,不过分夸张也不显得清瘦干瘪,能清晰看到上面的肌理纹路。
往下是弧度优美的腕骨,指尖虚虚拢着什么东西,指节也像玉石雕琢出,是无数画师心目中完美的比例和轮廓。
不是雨。
是他的识海。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识海,本该好好观察,谁知却被其他的东西夺走了注意力。
顾随之挑了下眉,“嗯?你……”
他本想说你衣服都快湿透了。
这一件也穿了蛮多天了,虽然不脏,但他有点看厌了,要不换一件算了。
他上次买了很多衣服,春夏秋冬,行走坐卧,都根据不同需求定制了好几套,谁知道林慕仗着有净尘诀,就给他一套穿到烂。
顾随之是闲得无聊了,难得好心开口给他转移注意力。
但他没想到,他一开口,林慕倏然睁开眼,一手撑着床,大口喘息。
长发流水般滑落,往常
微凉的发丝此刻无法带来任何慰藉,只让人觉得被束缚。
青丝足有千丝万缕?_[(,堆在颈窝里的早已被浸湿成一团,垂下的也带着水汽,落在腿弯指尖,热腾腾冒着气。
那双惯来清冷的桃花眼空茫芒一片。
唇也似染了胭脂,无神地张了张,嗓音如坠雾中,只发出一个音就猛地咬住舌尖,阻止了接下来的话。
可他的想法从来都藏不住,就算他不说,也挡不住识海里的恶客随意观看。
顾随之读了他的想法,玩味一字一句问道:“你刚刚在好奇……我居然长了这么一双手,那我人该是长什么样?”
“我没有!”林慕矢口否认。
反应很快。
就是嗓音不稳,听着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林慕被自己的反应激得脊背都麻了,手指攥紧被褥,指尖透白指腹殷红。
太失控了。
怎么能这么失控?
“好好好,没有没有。”顾随之好脾气地哄,“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也没有偷偷去猜,是我要告诉你。”
他清了清嗓音,忍笑道:
“没办法,谁叫本人长得过于出色,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世间难寻的天人之姿,谁见了都得来声哇塞,结果被困在你识海里,空长了一张好脸无处施展。”
林慕忍耐道:“您别说话了……”
顾随之一说话,他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虽然不说也没能集中……
顾随之诧异:“怎么,怕看了我的脸就爱上我啊?到时候你对我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非我不嫁……”
“我是个男人。”林慕强调。
“好好好,那我嫁,我不是男人,”顾随之把自己的种族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不就是不当男人当龙嘛,有什么大不了,“你见了我,对我一眼万年,非我不娶……”
林慕:“……”
顾随之自恋够了,话音一转,笑吟吟地问:“怎么突然想知道我长什么样?”
林慕差点咬到自己。
顾随之尾音上扬,很有点不怀好意,“你之前不是从来不在意吗?”
两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别说他的长相,就是他的来历,林慕也没问过。
也很少主动问及他的往事,都是他自己往外掏。
林慕怕他又来看自己在想什么,强撑着驱散脑海里的画面,平静道:
“这不正常吗?我们也算是……比较熟了,就算是朋友,也该有点好奇心吧。”
“朋友?”顾随之配合地点点头,“好吧,你想知道朋友的什么?脸、身材、胸围、腰围、腿长、还是……”
“钱。”
顾随之:“啊?”
林慕的脸也滚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个字,但现在这种情况,再让顾随之随意发挥聊下去,话题就更危险了。
“您是怎么收集那么多……”
离开了感兴趣的话题,顾随之的情绪啪嗒落下来,摔在地上,兴味索然道:
“打家劫舍啊,多打劫几个就有了。”
“抢……”林慕喉结上下一滑,嗓音被热浪蒸得沙哑,“您抢的谁?”
“那些来找我麻烦的龙族,你不知道,他们可烦了,天天来找我决斗,打又打不过,打输了还卖惨,谁要看他们卖惨?”
顾随之嫌弃了一句。
“杀了没地方扔,那些龙长得老大一坨,风干都要风干好多年;不杀这些人又记吃不记打,我干脆把他们全打劫了,来找我麻烦的龙族个个损失惨重,我才清净了很多。”
说起打劫,昨天林慕也被人打劫了一回。
那群人自信满满地来。
最后只拿了一句“打劫,把钱交出来”,以及空空如也的钱兜走。
顾随之低声感叹了一句这就叫夫唱夫随啊,自顾自乐了一会儿,惬意地换了个姿势,枕着自己的手。
“怎么样,你还好吗?要不然别坚持了,意志还是有限的,咱们也不必非在这种事情上磨砺意志,还是动动手吧?”
这人简直把不怀好意写在了脸上,想尽办法怂恿他……
林慕从牙关里挤出一句:“不。”
“倔啊,”顾随之道,“我跟你说,我刚才又回忆了下,发现这三种东西好像都是春风一度的原材料,春风一度你知道吧?传说中采花贼最喜欢用的药,吃一颗管一夜,没听说过谁是硬熬过去的,最差的也得泡一晚上冰水。”
顾随之一个五灵根,金木水火土没有他不会的,硬要变点冰水出来也不是不行。
他就是使坏,故意不提,相等林慕自己开口。
但林慕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想泡他用灵力凝出来的水,居然也没提。
顾随之有些遗憾。
源柊梧一个金丹,洗过手之后尚且能在里面手上留下灵力的气息,让鲛人圣女发觉。
要是换成他的灵力……
会腌入味吧?
浑身染满他气息的林慕……
啧,想想都不错。
“……不用。”林慕还是拒绝。
顾随之无聊望天:“好吧,那你再努力努力,前辈就不和你一起努力了。”
他在心里数着数,手指一根根下压。
五、四、三……
林慕身体一晃,险些歪倒在床上,肩膀靠着床栏,胸口起伏,隐忍得耳根都红了。
“只靠意志力好像不太行啊,”顾随之压住上扬的唇角,状似无奈道,“那怎么办呢?”
林慕神志不清,烧得眼尾绯红,往日里冷淡的眼底全是水,茫然道:
“……您说什么?”
顾随之嗓音闷着笑,“问你要怎么办?要前辈帮你吗?”
“不、不需要……”
林慕不敢想象顾随之要怎么帮他,但无论怎么帮,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随之打趣他:“怎么,你该不会是在想,我会不会趁机看你,所以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动手吗?没事的宝贝,放心吧。”
他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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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但会看,我还会连你的感知,总之有苦你自己吃,有福我俩一起享,夜还长着,你慢慢熬,我等的起。”
林慕:“……”
这人是真的说不出一句人话了吗?
顾随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还能说点更不是人的:
“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干脆换我出来,你假装自己昏迷了,闭眼不看,也不感知,我用手帮你,这样可以吗?”
“……”
林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纯粹是羞耻的。
他被架在火上烤,顾随之还要煽风点火。
悠闲的嗓音一声声落入耳朵,在这种时候,无异于火上浇热。
林慕猝然站起身,就想先撑着下楼,去让人送桶冰水来。
就是露出点什么痕迹,也总好过在这听顾随之胡说八道……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情况,落地时腿一软,险些就这样跪下去,忙去寻床沿。
一摸又摸了个空。
他脑海全成了浆糊,看东西也看不清,分辨不出四周哪里是床。
林慕重心不稳,朝后倒去。
本以为这下要磕到床边上的柱子上去了,或者摔地上。
他心想这样也好,疼痛能让他清醒一点。
但这一倒,意外地跌入了一片绵软温暖之中。
跟撞在棉花上一样,四周都是,把他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
像是灵力编织的床。
识海内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做什么非要这样呢?”
顾随之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林慕从没真正感受过他的实力,但此刻终于体会到了。
汹涌澎湃的灵力顷刻间就席卷了整个房间,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知。
他仿佛置身海底之下,灵力化作浪潮,海水紧紧熨帖着,身前身后无处不在,压迫感让人连呼吸都为之停滞,比之前陷在鲛人圣女的幻境中时还要窒息紧促。
明明什么都没有……
四周空无一物。
但他就是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双手被压在两侧,腿也被束缚住,无形的灵力化作绳索,把他牢牢捆绑,不容他拒绝。
林慕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躺在床上,亦或者是悬浮在了半空。
没有实感,无法触摸,也……无处挣脱。
灵力无色无形,肆意变换着姿态,时而轻薄如沙,时而纤细如柳枝。
一尺千金的浮光锦裁成的华美长袍轻薄如无物,每一寸都完全贴合少年腰身,又被腰带一束,前路受到阻塞,就只能变成更轻更细的藤蔓,才能穿行过去。
因为试图挣脱,少年本就细窄的腰身拧着,越发显得纤细。
林慕睁
大了眼。
他感觉自己现在躺在蒸笼里,不断有热气自下而上地熏腾着他,熏出一身浅薄绯色。
蒸糕点讲究火候,于是看管笼屉的人必须时不时调整方向,大火蒸煮,小火闷蒸,雪白的糕点面皮受热,喷出诱人的甜香,细嫩软皮挂着蒸汽,一滴一滴往下滑。
和面时加多了水,于是最后蒸出来也是一身的水,湿透了鬓发。
偏偏长发也被揉在肩颈里,热气散不出去,恶性循环,越发让他难以忍受。
林慕眼前一片迷乱晕眩,神经越绷越紧,生生被拉成一条纤细的线。
手指间缠绕的流苏乱成一团,被手臂上滑下的汗水浸湿,铃铛声叮零当郎响成一片。
清脆的铃铛声短暂唤回了主人的神志。
林慕挣扎着偏头,不经意间看到一旁的门,猛然想起,这里是客栈。
房间是木头做的,普通客栈也没有隔音阵法,隔壁要是住了人……
轰——
一股热意淹没了他。
想到自己的动静可能被别人听到,林慕的呼吸又乱了起来。
紧绷得发白的指骨明明已经无力,还是竭力曲起,把铃铛拢在手心,想用自己的手指组成单薄的牢笼,阻止声音发散出去。
顾随之早就用灵力布阵,外面不可能听到这里的声音,但他不准备告诉林慕。
看着林慕还有心情注意隔壁,他不满地啧了声,动了动指尖。
——!!
林慕猛地一挣。
虚无看不见的灵力化作巨龙盘亘在房间内,庞大的身躯把每一寸空间都占据。
对于他而言,人类的身体太过渺小,只需要盘起身体,就能把人类紧紧包围,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不露出去一分。
操控灵力的人显然对如何使用这份力量有着独特而精湛的理解,技巧登峰造极。
林慕察觉有龙鳞擦过他后背时,非人的感知达到了极致,哪怕眼睛看不到,也能感觉自己被一头庞然大物环绕。
林慕对龙族的了解还是太少,他不知道龙族是怎么样一个野蛮的种族。
龙族的占有欲强烈到能让同为妖兽的凤凰都感到不适。
他们一般只和同族通婚,因为没有人可以忍受他们无孔不入的占有欲。
一旦达成伴侣关系,他们会强势要求伴侣只能跟在他们的身边,只能看着他们,只能听他们的声音。
最好连双腿都退化,这样就不能行走,无法试图逃离他们身边,只能永远留在这个恶劣的种族身边。
在手上写名字不算什么,在身上随意挑选地方也不算什么。
如果顾随之丝毫不加以克制,以龙族恨不能时时刻刻把伴侣的所有都掌控在手里的狂热,他能在林慕身上写满他的名字。
林慕喜欢穿高领,连脖子也不露。
这正好,别人也不会发现,领口稍微往下一些,只露出丁点锁骨,还有其下隐秘而不可知的地方,
全都遍布着一条龙留下的痕迹。
但此刻他只是觉得疲惫,筋疲力竭??[,失去意识也试图蜷起自己。
束缚在他手脚上的桎梏无声无息消散,只在腿内侧留下一道鲜红的勒痕。
“怎么能这么睡呢?”顾随之终于停手,指尖轻晃,也没收回自己的灵力,好整以暇地用神识观描摹林慕的睡颜,“看你这一身,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看着林慕这一身狼狈笑了笑。
林慕显然是不可能自己起来收拾了,顾随之也没有做起来代替他动手的意思。
他玩灵力玩上了瘾,干脆把灵力细化了给他换衣服。
灵力一寸寸拂过,安抚着睡着了也觉得不安的人,卷走让深睡中的人不适的东西。
又化出梳子,把团成一团的长发一点点分开,梳理成顺滑柔软的发丝。
就是汗湿过后始终有股潮意。
顾随之打了个响指。
屋内灵光一闪。
净尘诀。
“啊,刚才居然都忘了可以直接用这个法术,忙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撑着脸,笑盈盈地道歉,“真是失误啊……这不算我故意占便宜吧?”
说完,他等了几秒,煞有介事地点头:
“嗯,没有反驳,看来小林慕也认同我的说法,真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盘曲的巨龙动作轻柔地把睡着的人刚回床上,也没散去身形,龙首枕着龙尾,把人全在最中央,仿佛在守护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藏。
也不对,他的宝藏早让人掏空了。
那就是……他新的宝藏。
窗外夜色低垂,清凉的夜风卷过河道,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熄灭,最终陷入沉寂。
屋内没有点灯,巨龙也不会显露身影,只是静卧在一侧,灵力化出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守着的人。
林慕侧卧着,沉沉睡去,一手压在脸颊下,被他看得似有所感,不适地翻了个身,衣袍被动作揉得散乱,到底也算酣然入睡。
翌日,天刚蒙蒙亮。
林慕就醒了。
他习惯早起,无论昨晚有多疲惫,都准时转醒过来。
意识刚一回笼,就察觉了不对。
四周太软了,轻柔的蚕丝被簇拥着他,把他裹成一个卷,温暖得不像深秋。
前世离开李家之后,他一直是打坐过夜,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修炼,力图让自己在更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强。
他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躺在被子里醒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鼻尖传来熟悉的莲香。
林慕缓缓睁开眼,入目就是一串熟悉的流苏,整整齐齐摆在他手边。
和之前奢华矜贵的模样相比,这串流苏好似受了什么虐待,被揉乱揉皱成一团,还有几点暗色的干结。
“……………………”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归,
被裹挟得透不过来气的感觉还残留在识海里。
林慕揉着额头坐起身。
他懒得管识海里的人是不是在看了,掀开被子看了一眼⒛_[(,神情冷静得可怕。
顾随之笑眯眯道:“早上好啊,啊,新的一天,是不是感觉干劲满满呢。”
“前辈。”
顾随之好声好气地:“嗯?”
林慕缓缓道:“之前在您的洞穴里,我当时答应您,会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顾随之预感到一丝不妙,忙打岔:“啊不用,我们当时就说好的,你叫了我们就两清,所以你不用回答,嗯对,就是这样。”
林慕听而不闻:“我现在考虑好了。”
顾随之:“这是终身大事,不能草率啊,你得好好想想,反正我现在也还死着,不急不急,你慢慢想,放心我绝不催你。”
林慕起身,重新合拢衣襟,指尖仔细抚过衣襟,每一丝褶皱都抚平,又重新系好腰带,垂眸漫不经心道:
“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适合。”
顾随之:“…………”
这不是他说的话吗?
——“你要是考虑完了,觉得我们不合适,那我不就血亏了吗?到时候你给我来一句,‘前辈,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我找谁说理去?”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能再商量,不是吗?再给前辈一个机会,”顾随之诚恳道,“前辈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熟练也是有的,等以后多来几次……”
林慕冷着脸。
顾随之不敢再皮了,老老实实:“我能解释的,你那样真不行,你又不好意思,不这样的话,你今天少说也得重伤,你的筋脉本来就脆弱,经不起这种摧残的。”
林慕叹口气,唇边显出一点笑意,轻声细语:“所以我说了啊,您是一个好人,只是我们不合适。”
顾随之揣起袖子,愁云惨雾。
林慕把流苏恢复原样,仔细缠在手腕上,细细的红绳绕过雪白的皮肤,勒出一点肉。
他动作一顿,又想起刚刚掀开被子看到的场景。
让人呼吸一滞的感觉又来了。
林慕牙关磨了磨,“不对,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