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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0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哎呀别生气嘛。”顾随之忍笑忍得肩膀都在抖,一手蒙着脸,“我说的那些也不是假的啊,就想留个纪念,你之前说得那么突然我都没听清,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

    林慕不是很想接受。

    顾随之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了,之前还有几分开玩笑打趣的成分,现在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他留。

    顾随之真诚道:“不生气了嘛。”

    林慕听而不闻,专心找出口。

    顾随之一看他脸色,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

    他的神识骤然扩展出去,把自己的视野共享给林慕。

    林慕猝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变化的景物,有些诧异。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识海内的情况,没等多看两眼,就见“视野”里出现一只手。

    完完全全是人族的手臂,不是什么龙爪。

    顾随之捞起袖子,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臂,筋骨结实,骨肉结合得极佳,能看到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却不会过分夸张。

    和林慕想象中身强体壮的龙族形容略有出入。

    林慕微微睁大眼睛。

    等等。

    这是……这位从认识以来就没露过面的顾前辈的手?

    顾随之挽好袖子,又看到一边自己捏好的几个小人,动作顿了一顿,把小人摆到一边,免得不小心碰碎了。

    林慕看着缩小的自己被他两个手指捏着搬来搬去,放好之后还被戳了一下脸,莫名有股难言的热意沿着脊背攀升。

    他想移开视线,奈何用的是顾随之的眼睛,压根做不到,隐忍道:“前辈……你这是在做什么?”

    “补偿你啊。”

    林慕心说这算什么补偿,就见顾随之伸出手,手腕靠内侧的地方露出一颗红痣,五指张开,虚虚笼罩在他用来留音的阵法上。

    那阵法被他凌空“抓”了起来,化作一片圆形的图腾。

    银色瑰丽花纹舒展,在半空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一串字符,落在顾随之手臂上。

    细碎的银光一点点渗透进他身体,一笔一划勾连,宛若有人握着一只看不见的笔在他手上写字。

    “我也把你名字写我手上,这样行了吗?”

    视野共享还在,顾随之的嗓音就如同贴着耳廓响起,低低缓缓带着笑意:

    “我这还没有肉/体呢,直接就是魂魄,可比你写在手上还要深刻。”

    他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林慕的慕字刚好落在那颗红痣上,惬意道:

    “以后没事了我就能看看这个名字,听听你的甜言蜜语,啧,突然就觉得鬼生也有了盼头。”

    林慕攥紧拳头。

    他刚刚居然有一秒钟觉得顾随之是真的诚心在和他道歉。

    结果……

    气愤下,林慕无师自通学会了切断神识,埋头找出口。

    “还生气啊?”顾随

    之欣赏够了自己的新纹身,抬头讶异道,“嗯?

    林慕不搭理他。

    “说句话?”

    “不要不理人嘛。”

    “小林慕?”

    他在识海里喋喋不休,林慕终于找到了出口,临出去前,听到顾随之失落道:

    “真生气了啊,我这不是道歉了吗?”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林慕素来平静的情绪骤然波动,隽美眉目间笼罩着一层轻薄恼意:

    “你这是道歉吗?根本就是在……”

    奖励你自己!

    他说不出这句话,只得跳过,“前辈,第三次了!”

    其实不止,但再往前他也数不清了,只得强调:“你一直捉弄我!”

    顾随之摸了摸鼻子,“我真没有这个意思。”

    “你有!”

    “那我道歉。”

    林慕胸口起伏,明明身处海底,白皙鬓角还出了点汗,他道:“你现在道歉,等会儿就故态复萌,所以根本就是……”

    不对!

    他猛地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和顾随之讲道理吗?

    他怎么感觉,说着说着,他们不像是在冷静理智地讲道理,而是……

    而是寻常伴侣之间的争吵?

    林慕彻底说不下去了。

    他不知不觉间又被顾随之带沟里去了。

    顾随之看他居然反应过来了,忍了半天的笑终于爆发出来。

    他就喜欢林慕微蹙着眉一本正经跟他讲道理的模样。

    林慕真的,太正经也太老实了,骂人都不会,每次骂他骂的跟撒娇一样。

    这次更是。

    他感觉林慕再跟他吵下去,他俩就该床头打架床尾和,再紧接着就是一拜天地了。

    啧,不能想,越想越期待。

    顾随之以前都没发现自己这么喜欢挨骂。

    也不对,他只喜欢听林慕骂他,其他人不行,其他人骂不出这种感觉。

    林慕闭了闭眼,浓黑眼睫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在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不说话了。

    就让顾随之自己说去吧。

    他打定主意不搭理顾随之,顾随之竟然就这样闭上了嘴,没再继续说话。

    他望着自己手臂上的字,无声笑了笑。

    他之前其实能感觉到,林慕被绫月国这出往事勾得心神动摇——相似的经历,听起来还挺悲惨的过去……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他完全可以趁虚而入,骗他说两句好听的,甚至一时冲动做出点什么承诺。

    但还是……

    算了。

    他是想逗逗小朋友,最好再让他心疼一下,趁机占点便宜。

    谁知道逗过了头。

    当时林慕靠坐在地上,仰头去看那片水幕,银河星海尽皆倒映在眼底,粼粼水色如月下湖面的波光,就跟要哭了一样。

    他突然就心软了

    。

    手上画的阵法就这样乱了一笔,任凭声音传了出去,让林慕发现端倪。

    逗着玩就算了,真弄哭了,还挺舍不得的。

    哪怕生气骂他也好。

    “怎么耍赖呢?还哭来骗人。”顾随之低若无闻地呢喃了一句,戳戳小人的头,一不小心就把小人头发戳歪了一点,他失笑,用指尖扶正,“还没大没小的叫我名字……”

    他托腮回忆了下,“叫的还挺好听的。”

    躺在云雾间的男人撑着坐起身,没骨头一样,舒展筋骨,伸了个懒腰。

    “我这个人啊,就是心软。”

    林慕不知道顾随之在他识海里又狠狠自恋了一回,更不知道这人自言自语说了句多臭不要脸的话。

    他推开出口处的水门,往前一步,海水倒灌连天,眼前天旋地转。

    好容易脚踏实地了,他睁开眼,入目就是一片花海。

    完全不像是深秋,红粉淡蓝漫山遍谷,高的有小腿高,在微风中摇曳轻晃。

    一具雪白的骸骨躺在花海中央。

    衣物早已腐朽不堪,只剩几块残片挂在身上。即使化为白骨,也能感受到他生前的痛苦挣扎。

    白骨一手捂胸口、一手尽力向前,头骨跌落地面,眼眶中盛开出一朵花来。

    风拂过花海,恍惚间送来女孩空灵的歌声,仿佛诉说着一段悠久的历史故事。

    在骸骨散落的手骨间,一颗蓝金色珠子静静地悬浮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正是绫月国皇室悬赏了三十年的那颗鲛人泪。

    当!

    一侧空气剧烈震荡。

    林慕朝那处看去。

    空气就像水波一样荡漾开,两个人从中间滚了出来。

    ……

    “啊啊啊啊——”

    源柊琉摔倒在地,衣袍山谷间的稀泥沾湿也顾不得,拼命抱头蜷缩在地上。

    护在他身边的修士大多负了伤,早已自顾不暇,手握刀剑拼命挥砍。

    各种属性的灵力在山谷间碰撞,火箭水剑齐发,地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地刺,山壁上生长出奇怪的藤蔓……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翻涌。

    漫天黑水罩顶,沉甸甸往下压来。

    黑水中偶尔飘过一丝浅白色,苍白面孔若隐若现。

    黑水具有腐蚀性,沾染一点就能让人皮肤溃烂,接连不断的攻势下,就连那修为最高的合体期修士也狼狈不堪。

    他奋力挥出一剑,剑气如长虹荡开,山谷里轰隆爆炸声不绝于耳。

    一侧山壁上留下一道长达百丈的剑痕。

    然而,这样的一剑落在黑水上,只是让它短暂分开,又很快合拢。

    无论什么属性的灵力、多强的攻击,一旦落进黑水,都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眼见黑水再次来袭,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一把把身边的人拽到身前。

    “啊啊啊!

    !!”

    撕心裂肺的惨叫撕裂人耳膜。

    身旁的人毫无防备,迎面就见要命的黑水扑面而来,眼球充血,恐惧彻底冲毁理智,转身不管不顾劈砍。

    只可惜毫无作用。

    钳制着他的手硬如铁石,容不得他逃跑,也没留时间给他反击。

    只一眨眼,黑水就把人彻底吞了进去。

    黑水中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片刻后,半空中散落下来几根稀稀拉拉的白骨,竟是连一片衣角都没能留下。

    合体期修士心底阵阵发寒,不待喘口气,身后骤然一凉。

    他极力回身,一张惨白的脸极力挣脱束缚,从中间探出头,张口就咬住了他的手臂,恶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他侧脸肌肉因为牙关猛然咬合隆起,运足灵力,手中灵剑宝光大涨,一剑劈落——

    惨白人脸发出一声尖叫,消散无踪。

    但很快,无数张人脸蜂拥而来。

    “不、不行!”合体期修士喘息着想,“不能停留在这里,必须赶紧往前,离开这个地方!”

    其他人也是如此想。

    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皇子外出寻人的任务,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此来有人带路,山谷外的迷阵也被先一步抵达的人破掉,他们一路畅通,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按理来说也该如此。

    前面的人帮他们探路,把危险全部承担了,他们只用跟在后面捡漏就行。

    可谁知……

    变故发生在进入这里之后。

    他们一进山谷,天就骤然阴了下来。

    紧接着,上方、身后就升起来大雾,咸腥粗粝,显然不是寻常的风。

    初闻还没什么,但多待了一会儿,就感觉身体里的灵力在逐渐流失。

    不,不是流失,而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吞噬。

    五皇子倒是知道为什么。

    他出发前,绫月皇帝曾把他招到身边,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其中一项就是鲛人泪可能有毒,还给了他解药。

    只是解药珍贵,他也没想到传说中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鲛人泪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能制造出漫山遍野的毒雾。

    他手里只有三颗解药,不可能拿出来分发,只能催促众人赶紧往前,离开这片地方。

    结果前面更危险。

    山谷入口处的白雾只是威胁,没有生命之忧,要是不管不顾继续往里进入,这里的存在下的就是杀手。

    但修士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们享受了绫月国皇室的供养,就必须完成任务。

    眼见突围无望,合体期修士眸色一变,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深的厌烦。

    他手腕动了动,一剑逼退黑水。

    这一剑的威力和刚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浩瀚恐怖的灵力一瞬间让黑水都瑟缩着退后。

    场面实在太过混乱,每个人都在拼命厮杀,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合体期修士皱眉一扫四周,很快找到抱头蜷缩在地的源柊琉。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根本没人管源柊琉死活,他浑身被啃食了好几块血肉,已经被吓的神志不清,只知道瑟缩着发抖。

    合体期修士一路拼杀过去,拎起他的衣领,干脆不管其他人,就带着源柊琉往里杀去。

    即将杀出重围的时候,后背突然传来剧痛。

    合体期修士回头,就见一张惨白人脸狞笑着冲过来,朝着他肩膀咬去——

    他肩上的外袍早就破了,露出里面雪白的护身甲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炼制而成,雪白不见一丝杂质。

    人脸嘴裂到耳根,要是让它一口下去,别说肩膀,半个脖子都要被咬断。

    合体期修士目眦欲裂,连忙提剑抵挡。

    但他这一提剑,人脸骤然改换了目标,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嘶……”合体期修士生生忍住剧痛,带着手上的人朝后一滚。

    哐当!灵剑掉落在地。

    他剧烈喘息着,从地上抬起头,骤然和一双极黑极静的瞳眸对上了视线。

    林慕刚迈过门,就见一旁“空气”里跌出来两个人。

    略略一扫,明白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就是修为……筑基期那个可以忽略不计,气息虚浮不提,那人脸色惨白,冷汗小溪一样沿着额头往下滑,神色恍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起来已经被吓破了胆。

    而另一个……

    “大乘期。”顾随之说,“小心一点。”

    林慕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漆黑剑身仿佛能吞噬光芒,只有中间一丝鲜红,仿若鲜血流淌,剑尖点地。

    合体期修士慢慢站直,一双黑目沉沉地看着他,伸活动了一下手腕,从随身芥子空间里拿出一瓶药,给自己嘴里倒了一颗。

    他扭头看着一边的白骨,轻笑道:“果然死了。”

    声音也如视线一般沉,自然而然透出几分上位者的轻视。

    虽然长相截然不同哪里,但从那双熟悉的眼里,林慕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绫月皇帝?”

    男人收回视线,略带惊异地看着他,微笑着问:“你认识朕?”

    “不,不对,朕没见过你,”他眯了眯眼,倏然又笑起来,肩膀一松,“是因为朕的小女儿吗?听说鲛人死后可以形成幻境,你是在她的幻境里见过朕?”

    他叹息:“朕还以为,朕和她好歹父女一场,多少会有些情分,不曾想她宁可让你一个陌生人进来,都不愿意放朕进来。”

    林慕:“你也知道你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女生外向,小女孩长大了,偏心外面长相好看的男孩子也是有的,这就需要朕这个父亲替她把关一二了。”

    这话说的实在恶心。

    林慕嘲道:“不用试探我。”

    绫月

    皇帝有些惊讶。

    他故意说出一个和真相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猜测,要是能激怒面前人说出他能安然进入这里的原因最好,试探不出来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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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面前这人出乎他意料的敏锐,说话还直白,让他有些被冒犯的不适。

    他已经猜出了林慕的身份,但看林慕这态度,不像是打算好好完成任务的样子。

    莫非是他那儿子跟他说了什么,还是这人从他女儿的幻境里看到了什么,正义感爆棚?

    但不管如何,看到了他的秘密,他就不能放这人离开了。

    绫月皇帝从容道,“朕看你不错,配得上朕的女儿。”

    绫月皇帝用拇指拨弄了一下手上的珠串,摊开手,掉落在地的剑自发飞入他手中。

    他浅笑着问:“不如,就留在这里和她合葬,如何?”

    话音未落,已是一招出手。

    大乘期打金丹期,这是何等碾压的实力差距?

    当初棠溪聿风元婴打渡劫,各种顶级法宝频出,也不过堪堪挡住一时,连给碧楪王蛇留下严重的伤口都做不到。

    况且,作为一个帝王,还是大乘期修士,居然率先偷袭。

    铮——

    两剑相交,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不过短短一瞬,林慕就倒飞出去,长剑插地滑行了上百丈,才堪堪停住。

    但即便如此,他胸腔内还是气血翻滚,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你的剑不错,这都没断。”绫月皇帝若有所思,随即手腕一抖,暗红色灵力沿着手腕流淌至雪白剑尖,“但还是没用,你实力太弱了,拿着再好的剑,也没机会的,放弃吧,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朕就是……”

    “谁跟你说……”林慕缓缓抬起头,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脸颊边,衬得那张脸格外冷白,不带笑意的桃花眼黑如深潭,湿黑的眼梢浓密锋利,“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绫月帝王不动声色:“你是想说,你还有帮手?”

    林慕扯了扯唇角,冷冷提醒:“不低头看看你自己身上吗?”

    绫月皇帝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

    这人莫不是傻子?这种老套的骗局,他难道会上当吗?不就是想……

    “嗯……”他骤然闷哼一声。

    绫月皇帝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脸色一瞬黑沉如水。

    在他的肩膀上,手腕上,甚至掉落在一旁的灵剑上,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清脆笑声。

    一道纯真稚嫩,一道沙哑妩媚。

    两道截然不同的笑声叠在一起,在山谷内不断回响,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太近了,近的就像是……贴在他耳边笑的一样。

    肩上坚硬的甲胄融化成了水似的,沿着他肩膀往下流,刺骨的冷意浸透进骨髓。

    他手里的灵剑也在恍惚间变形,成了一根……鱼骨的形状!

    绫月皇帝毫不犹豫,就想把甲胄往下扒。

    可那甲胄就像是

    长进了他的肉里,用力一撕,竟然血淋淋撕下一块肉来。

    在他的手中,那柄灵剑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逐渐变得绵软如丝,顺着手腕向上攀爬。

    绫月皇帝的脸色这才彻底变了。

    “甲胄,灵剑,”林慕站起身,面色森白,遥望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你把她们穿在身上,是想保护自己的安全吗?⑦”

    “鲛人果然神奇,就是死了,也这样有灵性,可惜……”绫月皇帝满手鲜血,发丝也散乱开来,俊美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她们活着不是我的对手,难道死了就是吗?”

    红光一闪,他硬生生把手上攀附的白骨撕下来,满手鲜血流淌。

    可不待他继续动作,他身上的其他鲛人骨、鲛人皮、鲛人筋也开始发挥作用,就连他吃下去的、以活鲛人血为原料制成的解药,也开始翻腾起来。

    虚空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冷笑。

    过去在皇宫,绫月皇帝被各种高阶修士和炼药师包围,哪怕发难也未必能给他造成多大伤害。

    可如今他身陷野外,独自一人,又有谁来帮他呢?

    不过是因为贪婪,哪怕明知可能会有危险,还是执着于得到鲛人泪。

    偏偏又胆小,怕事情再一次走漏风声,亲自前来,想要把知情人全部灭口。

    帝王的阴险自私刻毒多疑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眼看绫月皇帝陷入困局,林慕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抖掉长剑上沾染的泥土,再一次加入战局。

    绫月皇帝冷笑:“你们以为这就能和朕抗衡了吗?做梦!”

    他袖袍一挥,暗红色灵力以他为中心膨胀开来,长发无风而动,顷刻间就将大半个山谷席卷进去。

    “两条鲛人,一个金丹……”他轻蔑道,“蝼蚁岂能撼动朕?”

    林慕不言,剑招精密宛若范本,每一招都直奔死穴,但还是没用,以金丹期实力,连大乘期的防御都突破不了。

    反而是他自己,只要绫月皇帝从鲛人毒的纠缠中抽出精力还击,就能给他造成极大的伤害。

    一力降十会就是如此。

    绫月皇帝翘起唇角,嘲笑道:“都说了没用了。”

    他没了灵剑也不在意,依靠着绝对的等级碾压,大乘期的威压浩荡,震开林慕的剑呢,白骨森森的血手伸出,就朝林慕肩膀抓去。

    这一下但凡抓实了,下一招绝对就是他的脖子。

    可就在这时,绫月皇帝身体一僵。

    一双小手由虚逐渐凝实,先一步他掐住他的脖子。只剩一只眼睛的小女孩趴在他背上,天真地歪了歪头。

    “父皇,从我和母亲身上抽走的修为好用吗?”

    他浑身筋脉骤然抽痛起来,丹田被人活生生碾碎似的。

    里面的元婴感受到威胁,焦躁地扭动起来,但丹田中生出一股股黑色的毒息,一点点缠绕在它身上。

    元婴无声惨叫,和绫月皇帝相似的面孔因为剧痛扭曲变形

    。

    dash;dash;那是他从两代鲛人圣女身上抽取、通过禁术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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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鲛人是先天灵物,受天道眷顾的近神一族,圣女更是大补,硬生生把一个资质平庸的人族补成了大乘期修士。

    也正是吃到了甜头,他才越发不愿意放手,非要得到鲛人泪不可。

    只要鲛人足够多,说不定他就能彻底摆脱绫月皇室一脉相承的庸碌血脉的禁锢,试试传说中化神期的滋味。

    那是真正的超脱凡胎,能够触摸永生的存在。

    自古哪个帝王不渴望永生?

    噗——

    刹那仿佛静止,漆黑长剑刺穿男人胸口,神秘幽冷的力量疯狂沿着伤口涌入男人体内。

    绫月皇帝望着胸口的长剑,一卡一卡地抬起头,望着面前少年冷静到宛若死水的眸子,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一个金丹期……怎么……

    但他没机会把话说完了,林慕反手抽剑,剑身一进一出,鲜血如喷泉迸发,紧接着他劈手又是一剑!

    咚!一条手臂滚落在地。

    绫月皇帝踉跄后退,望望林慕,又望望鲛人圣女,“好好好!”他牙缝间都是鲜血,不管不顾,试图引爆元婴拉他们同归于尽。

    凌空一条鱼尾缠上他腰间,长达一丈的鱼尾远比幼年圣女更凌厉百倍,巨蟒绞丝猎物一般收紧——

    前任鲛人圣女虚弱不剩多少的残魂冷冷注视着他。

    刚成年就继承圣女血脉,和敌人血战到只剩一息,仍旧苟延残喘几十年。绫月皇帝只见过她虚弱到不堪一击的一面。

    而这一刻,鲛人残忍好战的天性在这一刻释放,给了他迎头一击。

    林慕下一剑紧接而至!

    昔日凶名赫赫的魔主剑穿过鲛人毒缠身的元婴,前任主人留下的灵力汹涌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元婴粉碎。

    霸道至极的灵力沿着丹田送往全身,经脉一根接一根炸开,将绫月皇帝炸得浑身宛若血里捞出来的一般。

    趴在他肩上的女孩发出舒服的喟叹,从他身上不断汲取灵力,源源不断汇入悬浮在空中的鲛人泪之中。

    “我知道你会来,特地在这里布置的潮音大阵,”女孩笑嘻嘻地说,望着男人的目光里是分明的怨毒,“结果你果然来了,不枉费我等你这么多年。”

    内外俱伤,男人喉咙里不断冒出血沫,眼里也蒙上一层死气,恨毒了似的,“你这……贱种!”

    “我早该知道……畜牲就是……畜牲……”

    “我可不是哦,我是鲛人圣女,哪怕死也能再入轮回,父皇你才是畜牲,这辈子是畜牲,下辈子会变成真真正正的畜牲,足足一百世不得好死哦。”

    扑通!

    彻底失去气息的男人倒在地上,最后一秒,眼睛还大睁着,死不瞑目。

    女孩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眼神说不上是恨还是痛快,抬头看向林慕时,又恢复了纯真笑颜。

    在她身侧,一道虚得多的女性鲛人身影浮现。

    女孩被她牵着小手,另一只手朝林慕挥了挥,“这次是真的不再见了哦,哥哥。”

    “记得送我回家。”

    女人蹲下身,她依偎进女人怀抱,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半空中。

    林慕这才有空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等收拾好之后,他走到那具白骨身旁,一时有些踌躇。

    鲛人有剧毒,他要怎么处理鲛人泪?

    “用你的手去拿就行,对,就是你想的那只。”顾随之道。

    顶级珍宝的名号不是开玩笑的,鲛人毒怎么也不可能突破神血伤到林慕。

    林慕指尖刚一伸出,鲛人泪周身那圈淡色光晕骤然暴涨,张牙舞爪朝他扑来。

    但很快,它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让它感到心安的气息,光晕又收了回去,剩下一缕,亲昵地蹭了蹭林慕的指尖。

    林慕顺利把鲛人泪捡起来,装进随身带的口袋里。

    这一行算是圆满结束。

    顾随之道:“怎么样,前辈也不光是逗你玩吧?让你写字还是有点用的。”

    他让林慕往手上写字,如今就派上了用场。

    虽然有用的是神血。

    但不妨碍他往里面加点私心,不是吗?

    顾随之轻笑一声,“这下能不生前辈的气了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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