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小鱼粥些不太一样,鱼味又香又浓,鱼肉弹口,胥朝起没忍住脑袋都快钻进碗里了。
额头被有力的拇指顶住,温朝夕轻柔地为他将额前碎发拨起,又给他盛了一碗,笑眼柔和:“师兄寻了一种鱼苗可养于地界,它无筋无骨,力道却不小。”
“唔唔……”胥朝起鼓着腮帮子,香得都抽不出空和师兄说话。
温朝夕端详着对方脸上的红点,取出一盒散发着檀木香的药膏轻轻涂在胥朝起脸上。
拇指擦过柔滑的肌肤,温朝夕念道:“那被子太磨人了,得换个软些的。”
胥朝起听闻,浓密的睫毛低了低,耳根有些红。
区区被子又怎会将他磨红?只是昨日师兄亲他时,他一身神躯落不下吻痕,便自己卸下了防备,化作凡人之体。
可没想到,那凡人之体太娇了!他就在那新被上睡一夜就受不了了,脸上多了些红点。
温朝夕又为胥朝起将虾壳剥好,沾些汤汁放进碗里,自己起身柔哄道:“待会儿吃完就把碗放这儿,师兄回来洗。”
胥朝起咬着虾肉,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前两日他本想自己洗碗,怎料却弄得灶房一团糟,师兄非但没怪他,反而用湿帕擦着他指甲里的污渍,无奈道:“以后洗碗这种小事还是让师兄来,你多批几个折子就够了。”
胥朝起一听,脑袋耷拉下来,贴在了师兄肩膀上。
都说娶“妻”要娶贤,现在整个地界都知道他有一位贤后。
以往他想偷懒就偷懒,想胡闹就胡闹,可自从师兄来了,就成天约束着他。
每隔两日让他将众恶神聚集在一起商量地界大事不说,还不让他乱发脾气。
以往他都是随意躺在王座上,现在竟让他坐端坐正,让他有一位帝王的样子!
胥朝起总是在无人的时候在墙角偷偷抱怨。
想到这儿,胥朝起努力吞着小鱼粥,又多吃了一碗,还理直气壮让师兄给他盛!
温朝夕笑着摇头,转身盛粥时,胥朝起眼睛亮了亮,吞了吞口水,这鱼肉真香!
温朝夕似笑非笑瞥了胥朝起一眼,将手擦干净出了王宫。
他刚一出去,笑容收敛,眉眼多了威严。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留下影子,守门的侍卫躬身敬畏道:“见过帝后。”
温朝夕凝视着远方刚挖的小河,里面的河水是他用的数道秘法才变得清澈见底。
他声音低稳:“再将那河挖长二里。”
侍卫面露惊喜。
自王宫处有了这条河后,整个地界洋溢着欢喜,子民们眼中布满希翼。
不知多少万年了!地界的河水一直浑浊,脏污与戾气布入其中,让人不想沾染。
可自从帝后嫁给陛下,开始勤俭持家,注重民生,竟让地界拥有了一条清澈的小河!而且河里竟然还养出了肥美清秀的大鱼!
地界都震惊了,若不是惧怕陛下以及忌惮帝后的修为,怕是每只鬼都要来此看一看。
想到这儿,侍卫兴奋道:“遵命!”
温朝夕指腹轻轻揉搓,轻念道:“再放入两千只韧灵鱼鱼苗。”
侍卫眼睛更亮,这得为地界带来多少生机啊!
温朝夕挥袖,广袖置于身后离去,余光扫了小河一眼,盘算着这些小鱼还够当家的吃多久。
温朝夕出了地界,白衣墨尾顺着天梯跨过了天界,朝着更高处走去。
当他算到那些成鱼只够当家的吃整十二日,外加一盒韧灵鱼鱼干和两瓶小鱼丸时,眉间露出一抹愁色。
当家的性子他再熟悉不过。
每遇到一种喜欢的食物对方就恨不得顿顿吃,不给吃就既不让搂也不让抱,就连洗澡也不让温朝夕给帮洗。
哪怕是温朝夕用小龙鱼都哄不好。
温朝夕揉了揉眉心,抬眸时白光近在咫尺,将他覆盖。
“你来了……”苍老的声音自远方响起,由远及近,虚空中出现了一个白衣墨尾的老者。
他面色有些颓废,看了看温朝夕,无力地咳了咳,沧桑道:“我糊涂了这么多年,让一个赤子之心去行恶,让那些半白不黑的始神去当善神。”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目光似是透过天界在凝视地界。
温朝夕亦是垂下眸,向下望着,声音如一条历史悠久的河流平缓且深远:“出生本就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善恶,本心才是最好的答案。”
天道笑了笑:“我老了。”
他抬着幽深的双眸望着温朝夕:“那孩子一直以为我让你降生是去成为天界之首,实则不然。你生来非善非恶,又是最强大的始神,我从一开始就想让你接替我的位置。”
温朝夕丝毫不意外,他未言。
天道轻叹:“从那场灵雨过后,我发现我做对的事寥寥无几。我心不坚,一会儿偏善,一会儿又偏爱那孩子。”
他抬头,认真地看着温朝夕:“天道要做的是公正,你可能做到?”
温朝夕的声音让人心稳:“我能。”
天道有些担忧:“可你是那孩子的道侣,你能不偏爱他?”
温朝夕一入既往,声音平缓:“我能。”
天道松了一口气,他眼一闭,周围被极亮的白光覆盖,温朝夕脑海清明,威严浩荡的天道意识涌来出来,朝温朝夕的眉心冲去。
白光愈发亮,仿佛能将万物融化,光芒在突破桎梏的那一瞬,逐渐敛去,周围暗了下来。
温朝夕睁开双眸,眼底有金纹浮现。
他闭了闭眼,金纹消失。
耳边传来空荡的一句话:“我不能,我得去虚空夹缝历练,今后天道之位便交于你了,你以后一定得大公无私,不可偏颇。”
温朝夕“嗯”了声,转身欲离去。
旧天道顿了顿,迟疑道:“你这是要去做甚?”
温朝夕回眸望了一眼,又看向远处的斜阳:“天快黑了,我要回去为他做饭。”
天道:……
“你方才不是说,不偏爱他?”
温朝夕声音低厚:“是天道不偏爱他,但天道此时要休息,我现在是地界帝后,要照顾我家陛下。”
天道:……
他憋了一口气,险些要气急攻心。可现在虚空之门已开,他再不满,却只能瞬息内消失在这世间。
温朝夕喟叹了声,消失在了白茫中。
*
温朝夕回去时,发现火红花瓣结了浅浅一层霜,冰冷的触感从他指尖传来。
温朝夕双眸低了低。
听侍从说胥朝起去忘川河和望乡台玩了,温朝夕系上中界正流行的围裙,开始做饭。
胥朝起回来后,吃饱喝足了,回到他们尚且简陋的寝殿里。
他无聊地批奏折,余光瞥向师兄。
师兄走了进来,取出一捆在南境仙宫种的仙棉所搓成的线开始织起了毛衣。
毛衣也是中界这些年流行起来的,不过多为凡人穿。
烛火摇曳,暖黄色的光照在洁白毛衣上。
胥朝起凑了过来坐在脚踏上,好奇地趴在床沿仰望着师兄手中的动作。
“过来……”温朝夕念了声。
胥朝起连忙站起,温朝夕在他身上比了比,微微点了点头。
“近日天冷,这针脚还得再密些。”
胥朝起眼眸晃了晃:“我过几日要穿这个吗?”
“明日就穿。”
胥朝起眨了眨眼:“可我看地界还没有生灵穿毛衣,我明日要是穿它去忘川河望乡台,会不会有些怪?”
温朝夕一边让胥朝起给他拿一卷新线,一边道:“旁人不穿,不意味着你就不穿。”
“哦。”胥朝起虽看似别扭,眼底深处却藏着得意与骄傲,焉坏焉坏的。
温朝夕淡淡道:“明日就要上朝,今日奏折批完了吗?”
胥朝起:……
他一脸苦涩。
地界荒废了数万年,早就堆了一堆事,每天奏折积压如山,偏偏胥朝起前两日还在看话本,这下子奏折怎么批也批不完。
温朝夕织毛衣织到深夜,将线头藏好剪掉,胥朝起的奏折还有一半没批。
他痛苦地趴在桌上,脚步声传来,胥朝起抬头眼神幽幽。
“师兄……”
他抱住师兄缠了会儿,温朝夕无奈,坐在椅子上,提笔蘸了蘸墨,取来一份新奏折。
胥朝起赶忙给师兄倒茶,温朝夕批改奏折的动作很是熟练,不一会儿小山就下去了一半。
温朝夕又翻开了一本奏折,看到上面的内容微顿。
[属下望陛下将净水之法告诉地界子民……]
胥朝起凑过来看了看,温朝夕批了沉思,缓缓写了个“允”字。
火光一直亮到后半夜,二人才睡下。
清晨,天冷。
胥朝起被师兄从被子里挖起来,给他递来毛衣,重新帮他制的帝袍。
毛衣暖呼呼的。
新帝袍依旧是黑色打底,上面却修了一层金线,看起来端庄大气,也散发着一股檀木香。
胥朝起将帝袍穿好,却在侧面发现了一个不容易被看到的小口袋。
胥朝起眼眸闪了闪,温朝夕取来一盒小鱼干放进他暗兜里,悄声道:“等会儿饿了吃。”
胥朝起点了点脑袋,含蓄地亲了亲师兄的脸。
朝堂上,胥朝起头戴帝冕,端坐在最高处俯视众恶神。
恶神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