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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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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林春燕哼了一聲, “就是呢,什麽都推到她那兒媳婦兒的頭上,她那兒子和男人都是死的不成?知道大雪天的上山撿橡子辛苦, 就不能幫着柳娘子幹些?”

    張大娘張口結舌, 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 聽了之後才恍然大悟, “是了,怎麽他們不去幫忙?”

    不過她很快就沒心情想這事了, 眼前只有這麻辣香鍋, 夾了一筷子的蓮藕和魚丸, 只覺得這麻辣香鍋實在是好吃的很, 又麻又辣, 吃完了渾身舒坦。

    “這蓮藕也太好吃了些,只不知咱們池塘裏今年的蓮藕多不多。”

    這些蓮藕都是從鎮上一大娘手裏買的,說說自家的池塘裏養的, 那藕吃起來粉粉糯糯,帶着一股清香。

    林春燕很羨慕有池塘的人, 倒不是多羨慕裏面養的魚,他們這裏有碼頭,日常就有人撈了魚上來賣,價格便宜的很,只這蓮藕實在讓她喜歡。

    柳娘子帶着東西回了家, 她兒媳婦韋柔姐看着柳娘子拿回來的橡子渣,哎喲叫了一聲,“娘, 你怎麽就帶回來這麽點東西,這哪裏夠雞吃的, 明兒個你再去山上找些橡子果!叫我說,人家別人的家裏都存了好些個橡子果,這時候拿了去人家那裏換,就夠雞和豬吃一冬天的了,你們也太沒成算了!”

    拿着這些橡子殘渣走到外面還在嘟囔,“算了,等明年橡子果下來了,咱們也早點去撿,撿多一些回頭放到地窖裏存起來。”

    柳娘子覺得一肚子委屈,這麽冷的天她還上山去撿橡子果,撿回來還得不了一句好話。

    她把東西往那裏一放,就要坐在地上開始拍大腿哭嚎起來。

    可剛抹了一下淚,她兒媳婦兒立刻就驚呼出聲,“娘啊,你這個褲子是才洗的,費了不少水和皂莢,可不能坐在地上哭呢,到時候衣裳髒了還得你自個洗。”

    柳娘子一看自個的褲子,就想起來大冷天的蹲在那裏搓褲子的情況,也不敢坐在地上再哭了,只能站起來,左右看了看,找了一馬紮坐在了上面,又開始抹眼淚。

    不過坐在馬紮上哭和坐在地上哭,還是差了一些,氣勢上就大不相同了。

    柳娘子自個兒也覺得不對勁,只得掉着眼淚把兒子和男人都喊了出來,

    “這日子沒法活了,見天的使喚我,我都這麽大歲數了,還得天天幹活。”

    韋柔姐都不知道柳娘子這是怎麽了,聽到她說了一大通人都傻愣在那裏。

    這時候,柳娘子的兒子和男人也從屋裏出來了,勸了一會兒柳娘子。彭平安對韋柔姐說,“媳婦兒,我娘就是這樣,你看她這麽大歲數了,要不別讓她幹活了。”

    韋柔姐人都是傻的,聽了彭平安的這話,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的不可置信,“娘這麽大的人就可以不幹活了嗎?那不幹活咱們吃什麽,雞吃什麽?沒看別人家都養的豬,以後咱們養豬了,豬又吃什麽?還是說娘以後都不吃飯了,只躺着喝西北風就能飽啊?”

    韋柔姐說着說着也紅了眼圈,覺得真不該圖彭平安的樣貌,這一家子都是什麽人。

    彭平安見狀趕緊又去哄她,韋柔姐把他的手給撇開,“你這人也太沒成算了了些,還是個牆頭草,娘這個樣子不說趕緊讓她好好幹活,反而怪我讓她幹活來,我實在不想和你們一塊過了。”

    這話說完,屋裏的衆人都傻眼了,這韋柔姐的意思,難不成是想和離?

    哎呦,這媳婦可是彭平安好不容易娶進來的,和離了可怎麽是好!

    柳娘子也心虛起來,也不坐在那裏拍着大腿嚎了,張了張嘴想說啥,也不知道該咋說。

    她已經想到韋柔姐受夠了他們這些人,真要和離或者跑了,他們家以後就三個懶漢,連飯也沒人願意去做的情景。

    等他們勞斯了,彭平安估計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呢。

    畢竟他們家的名聲在村裏不太好,沒有哪家的小娘子願意嫁過來,柳娘子也清楚的知道是自個兒的毛病。

    有了這媳婦兒,她早在心裏歡喜的不行了,剛想說兩句軟話,就聽韋柔姐哎呦一聲往竈間看了看,“我那還煮着飯呢,不和你們瞎說了,娘趕緊去把這橡子渣拌一拌給雞喂了,回頭再把院子掃一遍。”

    柳娘子聽到她又開始指揮起人了,到底不敢再說什麽,只能小聲的嘟囔,“今兒個早上不是剛掃過,怎麽又要掃一遍?”

    韋柔姐聽到了就說,“早上掃一遍它又髒了,晚上自然也要再掃一遍了。還有那雞糞,一會兒也得給收拾出來,天晴的時候拿出來晾幹了,咱們來年春天就有化肥用了。”

    這雞糞的事情柳娘子肯定幹不了,保不齊她就弄的自己身上全是雞糞,她就看向彭平安,“你去弄了雞糞,爹去把柴火給劈了,明天還得多上山弄些柴火,這冬天冷的這樣早,那些都不夠咱們用的。”

    邊說邊風風火火的去了竈間,只留下柳娘子他們三個人面面相觑。

    彭平安先動了,“那我先去弄雞糞了。”

    他一溜煙的走了,彭老爹看了看柳娘子,“那我也去幹活了。”

    最後只剩下柳娘子一個人,她也只能認命的起來,先把橡子渣拌着喂了雞,等看見雞圈裏多了兩個雞蛋,驚喜的拿了出來,還是熱乎的呢。

    他們家已經很久沒有養過雞了,這還是前段時間跟風抓了雞回來,還想着沒有東西喂,過段時間就把他們殺了吃,誰能想到這雞還真被養了起來,每天能下一兩個蛋。

    這還是因為冬天雞不好下蛋的原因,等暖和了,一天說不定能有三四個蛋呢。

    一想到這麽多的雞蛋,不管是拿了換錢還是留着自個吃,柳娘子就覺得身上突然有了力氣。

    彭平安把雞糞清理了,想着剛才韋柔姐說的話,還有些後怕,就和柳娘子說,“娘,以後咱們還是踏踏實實幹活吧,柔姐兒都說我是牆頭草了。”

    下回指定說他是懶漢。

    柳娘子讪讪的,拍了拍腦袋,“你自己在這裏弄雞糞吧,我還得掃院子呢。”

    柳娘子說完就急慌慌的走了,看韋柔姐已經把飯做好了,有些別扭的把雞蛋遞了過去。

    韋柔姐很是高興,直接放在了籃子裏,“明兒個我們沖雞蛋茶喝,加上昨個撿的正好四個,咱們能一人喝一碗。”

    柳娘子聽了也有幾分高興,拿着掃把就去了院子,只幹活的時候又開始唉聲嘆氣起來。

    麻辣香鍋吃完之後,林春燕就讓張大娘把那葵花盤拿了過來,幾個人就在屋裏圍着火爐把葵花籽都剝了出來。

    張大娘邊吃邊幹活,這葵花籽不大,張大娘吃到嘴裏嚼完了連皮一塊吐出來,不大會兒就弄了一地。

    林春燕瞪她,“娘一會兒你把地給掃了。”

    張大娘不情願的點了頭,再之後吐瓜子皮都吐到火堆裏,火苗一下子就竄起來老高,差點燒了林桃紅的繡鞋。

    林桃紅一下子炸毛,東張西望的要把張大娘的鞋也丢到火爐裏。

    “哎呦,又沒真的燒到,你咋這樣記仇?”

    怕林桃紅真的燒她東西,只拉着她的手不放,“快幹活,一會兒咱們兩個鬧起來,你大姐兒又要說咱們兩個。”

    王英娘在一旁都無奈搖頭,林春燕已經能屏蔽這鬧騰的二人,權當無聊的晚上再看電視劇。

    把剩下一些毛栗子和核桃都從地窖裏拿了出來,這毛栗子熟透之後,外面的殼就會自然脫落,倒不用像之前那樣拿着手套再把皮給剝出來。

    之前從林子裏撿的笨核桃打開之後,裏面果然就一點果肉。有的還需要拿細細的竹簽給挑出來,十分費勁。

    林桃紅挑的手酸,不明白把核桃弄出來做什麽,“這東西也不好吃。”

    “一會兒炒瓜子的時候,給你做個琥珀核桃嘗嘗。”

    林桃紅眼睛一下子亮了,“琥珀核桃,這東西肯定好吃。”

    說完也不抱怨手酸,老老實實的把核桃都挑出來。

    “做面包的時候,放一些核桃葡萄幹也很好吃。”

    可惜東西都不是特別多,林春燕每次用的時候都很節儉。

    瓜子剝出來之後,拿到了盆裏洗幹淨,又說張大娘,“剛才吃那生的,不知道落了多少灰塵。”

    張大娘看着洗瓜子那變髒的水,趕緊呸呸了幾聲,嘟囔着說,“怎麽方才不和我說?”

    林春燕笑,“我剛才和你說了,你就不吃了?”

    張大娘一想還真不會,她早就饞瓜子了,從前去誰家裏說閑話,要是帶着一把瓜子,那說話都比之前可樂不少。

    瓜子洗幹淨之後,就放到了鍋裏開始煮,裏面放了花椒大料這些,煮上差不多半個時辰就能把柴火都拿出來悶煮。

    林春燕把紅棗挂在了房梁上,這還是沒有雪團時的習慣,怕挂的低了,有老鼠來偷吃。

    “等下次,我給你們炒紅棗味的瓜子,也特別的好吃。”

    今天就先做五香的出來,趁着這個功夫,把核桃仁洗幹淨之後,上面倒了些麥芽糖和芝麻,放在了面包窯裏。

    “我還以為要用鐵鍋做。”

    王英娘全程在旁邊默默的學,林春燕聽了就笑,“自然可以用鐵鍋來做,那樣更快一些,不過咱們的核桃仁已經洗了,放鐵鍋裏的話,會往外濺油。”

    面包窯裏很快就傳來了焦糖的味道,林桃紅幹脆在竈間坐着不走,眼巴巴看着核桃被拿出來。

    那核桃已經變了顏色,黏成了一團,林桃紅伸手掰了一塊糖渣放在嘴裏,驚喜的說,“就像是糖葫蘆的那糖渣一樣脆甜。”

    “差不多就是一個東西。”

    林春燕嘗了一下核桃,這時候已經比剛才放涼了一些,略微有了脆脆甜甜的口感,但還是不夠。

    “再等等,徹底涼了之後就會變得更脆。”

    林春燕找了一個小罐子放進去,監督着大家刷了牙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林桃紅起來第一件事就去吃那琥珀核桃,果然像林春燕說的那樣,核桃變得十分脆甜,咬在嘴裏嘎嘣嘎嘣的。

    林桃紅激動,“這核桃也太好吃了,不過不太多,還是留着咱們過年的時候吃吧。”

    “離過年還早呢,只怕留不到那時候呢。”

    “哪裏還早。”張大娘也過來吃了幾個,“如今都已經到了十月中旬,馬上就要進入冬月了。”

    林春燕算算日子,還真是一眨眼就過去,她也來到這裏快有半年了。

    可怎麽以前的記憶都模糊褪色了很多,都快讓她全然忘掉了。

    林春燕去擺攤的時候,還在想前世的種種,想把那些人那些事都記下來。

    她以為那些傷害她會記上很久,不會再原諒,可等到快要忘記的這一天,她又覺得有幾分悵然。

    林桃紅看出來她的不對勁,還以為是累的,心疼的說,“大姐,你回去了也別忙來忙去,多歇歇吧。”

    張大娘聽了,也不刷碗了,急忙忙走過來問,“可是身上不舒服?我看咱們還是直接回去吧,要不要找個郎中看一看?”

    林春燕搖搖頭,“沒事,可能就是累了,今個回去了就睡下。”

    “可是呢,讓紅娘給你打洗腳水,燙燙腳再睡,晚上再往被窩裏放個湯婆子。”

    幾個人挨着睡,林桃紅像個小火爐一樣,身上都溫度永遠熱乎乎,有時候晚上林春燕覺得冷了,就鑽到林桃紅的被窩裏,倒是用不着湯婆子。

    如今她也不能亂動來動去了,沒那麽大的地方了,睡相越來越好。

    林桃紅倒是沒和張大娘嗆聲,還是很擔心林春燕,把活兒都搶了去幹。

    林春燕就坐在棚子裏歇了會兒,看着張大娘那手都凍的通紅,忙讓她去換了熱水來。

    “那水都是咱們從家裏帶來的,本就不多,還是省着用,其實也沒多涼。”

    林春燕就指了不遠處還沒融化的雪,“那麽多呢,只可勁兒用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污染的原因,這裏都雪化開之後用來煮茶泡酒都是好喝的很,也沒那些個髒污的東西。

    張大娘一想也是,就去捧了雪來。

    一馬車上有兩個小娘子下來,看到張大娘捧了那雪,就笑着和旁邊的人說,“三妹你且看,人家這彈攤子雖然破舊不堪,可也風雅的很,怪道王家那幾個人要冒了雪出來吃東西。”

    林桃紅想翻白眼,他們這攤子怎麽就破舊不堪了,那板車上的東西可都是他們的寶貝。

    正想着,那兩個小娘子已經進了來,挑了靠着火爐的位置坐下,問一旁的林春燕,“可是有什麽能登風雅的吃食?”

    明顯是看不上那面條,林春燕也不惱,只早已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只覺得普通的家常便飯就難登大雅之堂一樣,偏這樣的五谷最是養人。

    不等林春燕開口,那邊都小娘子已經開口,“大娘,方才那地上的雪水卻是不大好,不若撿了那枝桠上的雪水,給我們泡了茶喝。”

    張大娘剛把那雪水放到鍋裏,聽到之後見擡頭看來看遠處的枝桠,低一些的地方已經化了不少,要燒夠泡茶的水,可是得撿上半天。

    林春燕不想張大娘冒着風寒出去,只說:“兩個小娘子,我們這邊卻是沒有那好茶,你們要是吃茶的話,怕是得另尋了去處。”

    兩個小娘子對視一眼,臉上帶了幾分不悅,“你們莫非是那等攀龍附鳳之輩,那王家的人過來,你們家好生招待,我們過來來,偏就沒有茶。”

    那邊來吃東西的是何娘子,宋大廚不在家,她就帶着自個五歲大的小郎君過來,聽了就笑,“哎呦兩個小娘子,怕是第一次來這攤子上吧,這裏還真沒什麽茶,我們都不是奔着喝茶來的,冷呵呵能喝出來什麽好茶!”

    又說,“至于說人林小娘子是攀龍附鳳之輩,那更是天大的笑話,不知道多少酒樓的掌櫃想請她過去掌勺,一個月輕輕松松就能掙上一兩貫錢,或是去了那王家胡家,哪個不比在這裏擺攤子強,專門給咱們這等人做飯?”

    那兩個小娘子被這樣搶白一通,臉上更加不好看了,就想要站起身離開,聽到身後有人叫林春燕,“林小娘,今個有什麽新鮮的吃食?我怎麽聽說你給那外地的老夫婦兩個,做了那什麽麻辣香鍋?”

    來的人也是個相熟的,是清風樓裏的一個點茶朱娘子,他們手藝超高,掙得也很多,一個月最少也有一貫錢,還不算客人的打賞。

    朱娘子是從黃掌櫃那裏聽說林春燕手藝好,特地來見識過,後來就被她這手藝給折服了。

    林春燕笑着同她打招呼,“今個怎麽沒叫閑漢來?”

    “想着左右無事,就出來逛逛。”朱娘子性格也是個爽朗的,并不會輕易繞了去,只還問她,“那麻辣香鍋可是還有?”

    她不是本地人,平日裏最喜歡吃那又麻又辣的東西,那麻辣香鍋不正是這樣,光聽名字就對她的胃口。

    “只昨個和今個才做了一次,朱娘子消息倒是靈通的很。”

    “那兩個老夫妻還去來我們茶樓,只聽兩個人在那裏回味有多好吃,我自然是知道的。”

    卻說一大早,劉大娘夫妻兩個就早早的來了,生怕晚了一步,麻辣香鍋就沒了。

    林春燕就給他們做了出來,兩人吃完見時間還早,又去了清風樓喝茶,這才讓朱娘子知道。

    身後那兩個小娘子見沒人搭理他們,反而不走,板了臉坐下,等林春燕和朱娘子說完。

    朱娘子拉了林春燕的小聲說,“他們是王員外家的兩個小娘子呢,傲氣的很,怕是不好打發。”

    林春燕卻不怕,給朱娘子另外煮了一份面條出來,才轉身去看這兩個王家小娘子。

    兩個人見林春燕來,只坐下來也要吃那麻辣香鍋,他們剛才可都聽到了。

    “倒不是我們拿喬,是真的沒有,朱娘子是我們這裏熟客,也是沒有吃上。”

    “那怎地他們王家那幾個人能吃上,還說不是攀龍附鳳!“

    ”你這小娘子好生奇怪,我們這裏沒有那東西,就是攀龍附鳳了?那王家那幾個人能吃上,倒是湊巧來了,也不是人人都能碰上。“

    林桃紅說完,林春燕就點頭,“是這個道理呢,不過兩個小娘子大冷天的過來,也不好讓你們掃興而歸,不若我給你們煮了那紅棗姜茶來驅驅寒氣?”

    伸手不打笑臉人,且這林春燕始終不卑不亢,倒是不好再鬧下去,兩個人就有些僵硬的點了頭。

    林桃紅不高興,“大姐,他們這兩個人這樣胡攪蠻纏,偏還給他們做那什麽紅棗姜茶做什麽?”

    “和氣生財,咱們是開門做生意,又不是和人打機鋒。”

    林春燕心裏對這兩個小娘子并沒有多大的惡感,不過是兩個愛争風吃醋的小姑娘,又不是那本心多壞的人。

    她将紅棗和生姜放到茶壺裏,等待煮沸的時候,給王員外家的兩個小娘上了一碟糖炒栗子。

    兩個小娘子倒是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伶牙俐齒的那個先開口,“店小二,方才我們也不是故意要說了那話,你且不好放在心上。”

    說着,就把一碎銀子放在了桌子上,是給林春燕的賞銀。

    林春燕笑着收了,有錢幹什麽不要,被叫了店小二也不生氣,又讓林春燕上了些熱乎點香煎豆腐。

    兩個小娘子已經吃了幾顆板栗,那栗子被炒的香甜無比,粉粉糯糯,配上那端上來的紅棗姜茶,覺得從頭到腳都熱乎起來。

    那香煎豆腐的味道十分誘人,兩個小娘子各吃了一口,那個小娘子很是喜歡,又讓林桃紅再上一碗來。

    林桃紅想着那一角碎銀子,怕是能換上五六百文,可是他們好幾天賺的錢呢。

    她使勁擠了笑出來,“要是想吃,我待會兒再做了出來。”

    兩個小娘子都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倒是誰也沒有再提王家那幾個人。

    等他們吃完走了,朱娘子才說,“你們怕是不知道他們今個鬧這一出是為了什麽吧?且說那王員外和那王老太太的夫家,還算上的是同一宗的。”

    林春燕和林桃紅都走過來認真聽着,張大娘更是搬了凳子坐下,還拿了瓜子出來,“我就說這兩個小娘子不太對勁。”

    朱娘子見張大娘手裏都瓜子香的很,伸手拿了幾顆嗑起來,她已經下意識覺得,只要是林春燕這裏擺的攤子,定然都是好吃的。

    果然,朱娘子嘗了一口之後,那瓜子和別家買來的都不一樣,要更入味一些,越嚼越香,嗑起來的口感也是清脆的很。

    何娘子想着反正宋大廚不在,兒子也帶在身邊,不着急回去,眼巴巴的湊過來拿了瓜子來吃。

    朱娘子見人多,講的更起勁了,“偏那王家考了進士當了官,還被如今都王老太太家裏看重,把她下嫁了過來,從此王家靠着岳家就一步登天。”

    那王員外家就沒這麽好的運道,不過就是一普通的鄉紳,有些家底。他們家連着親,王員外的娘就去攀了關系。

    “那時候王老太太剛從京城回來,只說回來守孝,可王家上一輩子的人早就死光了,守什麽孝?不過是借口罷了,怕是惹了那王老太爺才對,只不過沒人這樣說。

    這王員外家就撞上了槍口,王老太太連他們的面也沒見,只說不認識他們,随意打發走了。”

    張大娘啧啧搖頭,“這可不就是結仇了?”

    “可是呢,王員外家那老太太也是個要強的,只從此就和王家本家不對付起來,雖然撼動不了多少,也能給他們添添堵。”

    又來了吃面條的,林春燕就起身去煮面,只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那王員外家怕是從此就和王家較上勁了。

    可較勁也不是這樣來,她看那兩個小娘子都是被嬌養着來,身邊沒有跟着人出來,估摸着偷跑出來的,只臉上氣色都不大好,恐是一直餓着肚子來維持那弱柳扶風的體态。

    不知哪裏吹來的風,小娘子的腰要束的緊緊的,最好能被男人一掌就握起來才是好嫁人的。

    林春燕只不讓林桃紅和王英娘他們束,照舊穿的舒服自在。

    朱娘子說的口幹舌燥,也央了林春燕煮了紅棗姜茶來,林春燕打趣她幾句,“娘子日日點茶,還能喝慣這普通的水?”

    “快別臊我,不過是學了手藝謀生,那茶水也不是我喝。”朱娘子笑着又吃了一些瓜子,“再給我多包些來,回頭分給我們樓裏其他小娘子吃。”

    那邊何娘子也要了些瓜子,“這可比那田螺豆幹還要好,怕是以後再有看戲聽曲兒的事,都要來買林小娘的瓜子了。”

    冬天裏左右沒什麽其他的事,好多人閑在家裏就找起了樂子,有去茶樓聽曲的,有請了說書的女娘去家裏的,和往年沒什麽例外。

    例外的是,這些人不管說看戲還是聽曲兒,都會拿了瓜子出來。

    且只要清風樓那邊的瓜子,其餘地方都不要。

    黃掌櫃只覺得今年格外的順當,不過當時看到了那豆皮賣的好,讓夥計去找了林春燕,竟然就這樣和林春燕搭上了關系,從此一步登天,日日進賬多得很。

    那瓜子都是他們這邊給提供了原材料,林春燕拿了回去,不管是五香味兒的,紅棗味兒的,綠茶味兒的……都能給炒了出來。

    虧得橡子果的生意沒那麽多人要,人手有了空閑,孫娘子和趙紫蘭就幫着在家裏炒瓜子,聽說還要找了其他的口味來做。

    林春燕只遺憾沒有奶香味,如今想喝上牛奶飲子,可是不大容易。

    碰上合适的,買頭産奶的母羊卻是行的。

    眼看着進了冬月,離冬至越來越近,林春燕就發愁起做什麽餡兒的包子來。

    張大娘先說,“要不咱們吃羊肉的吧。”

    要是放在從前,她想都不敢想羊肉餡的餃子,那都是大戶人家才能吃上的。

    “我吃什麽餡都可以,大姐包出來的肯定很好吃。”

    林桃紅在一旁正剝核桃,她喜歡吃那琥珀核桃喜歡的緊,又從村裏人手裏找了些來,想再做些來吃。

    那邊王英娘也說都行,“從前我們家都是包兩種餡,要不咱們也多包了餡兒出來?”

    她家的那三個兒郎是吃羊肉餡的,她和何大娘吃的都是素餡的,何大娘煮的時候偶爾能嘗上幾個羊肉餡的,她卻從來吃去過一次。

    甚至都不知道那羊肉餡有什麽好吃的,她聞起來總覺得有一股腥膻味,那是讓她聞到就覺得窒息的一種味道。

    林春燕見王英娘沒有往下說,知道怕是有什麽隐情,摸了摸她的後背沒有再問下去,“我也覺得可行,那我就多調幾種餡料出來,冬至那天咱們也不賣面條了,只賣這餃子怎麽樣?”

    大家自然都說好,又商量起都要準備什麽東西來。

    到了冬至這天,林春燕就帶着幾盆餡料去了碼頭,這個是非常重要的節日,和過年也不差什麽,好些個府裏都會出來發放一些餃子。

    張大娘踮着腳尖往鎮上看了好幾眼,在那裏有些擔心的說,“咱們是不是今兒個不應該賣這些餃子,那些個府裏都在發餃子呢,只說了吉祥話就行,誰還來吃咱們這餃子?”

    林春燕讓她別着急,“反正咱們做的也不多,要是沒人買了,咱們就拿回去自個吃了。”

    張大娘一想也是,反正如今是冬天,這些東西也放不壞。

    這才放下心來,和一旁的金娘子說起話來,手裏不忘時時刻刻拿着瓜子。

    金娘子因着上次問了林春燕如何把馄饨下做的好吃,雖然花上了一些錢,可那味道也着實變了不少,生意也比往日好做了些。

    以往到了冬天,她肯定就不會出來擺攤了,左右也沒幾個人來吃她的馄饨。

    可如今不同了,她這馄饨來吃的人多了。上次下大雪的時候沒來擺攤,竟然也有人來找。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金娘子看着他們那邊各種肉餡的素餡的好幾樣,也着實饞了,讓林春燕先給她來上一份。

    “燕娘,你和我說哪個餡兒最好吃?我就買了這餡兒來。”

    林春燕想了想金娘子的口味,給她包了一份梅幹菜豬肉餡兒的,金娘子還從來沒吃過這個餡兒,邊等邊咽口水,“待會兒再給我熱上一壺你那菊花酒,也不枉我今個還來擺攤。”

    金娘子是個愛喝酒的,自從林春燕釀了酒之後,她就沒少來蹭酒,一開始還只一杯一杯的要,後頭張大娘看見了不樂意,只讓金娘子使着錢來買,金娘子也怕張大娘真的生了氣,就花了十幾個大錢買了一壇子回去。

    她家男人看見了還埋怨她亂花錢,金娘子如今底氣也足得很,只讓她男人閉了嘴,自個兒捧着那一壇子酒喝了老長時間。

    林春燕把那梅幹菜豬肉餡兒的餃子放到沸水裏,滾了三次之後撈了上來,那餃子個個白白胖胖,用筷子夾起來咬一口,露出裏面的餡兒,竟然還帶着湯汁,吸一口十足的香。

    金娘子吃的很滿足,“這梅幹菜肉餡兒可是好吃的很,我瞧着也能包成了馄饨來賣。”

    張大娘說,“如今你也是掉到錢眼裏了,看見什麽都想包進馄饨裏。”

    金娘子得意的笑,“誰還嫌錢多了不成?且如今我掙了錢回去了,他們都得看着我的臉色行事,我家那男人上次不讓我喝酒,我直接啐了過去,讓他滾一邊去,他也二話不敢說,就連我那公公也得站在我這邊。”

    金娘子邊吃邊喝好不得意,還和林春燕說,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再拿上幾個生餃子,她要拿回去給家裏的孩子們吃。

    也有那閑漢早早過來,老熟人王閑漢手裏提着一食盒,讓林春燕把各樣的餃子餡兒都煮一些來。

    林桃紅就在那裏和他說話,“這是哪個大戶人家托你來買東西的?”

    手筆這樣大,竟然要都煮上一遍。

    王閑漢就得意笑,“自然是那王家的!聽說他們家也包了餃子,不過知道你這裏肯定有新鮮的吃食,就使了我來,怕是回頭吃得好,還讓我再跑趟腿呢。”

    王閑漢自然巴不得他們這些人都來林春燕這裏買上一些吃食,他也好多掙一些跑腿費。

    自從林春燕擺了攤子之後,他跑腿賺的錢比之前都多了不少。

    這王閑漢是個能說會道的,從前總跟在胡小郎君身後,如今又找了王家這大佛。

    那些采買的丫鬟婆子不願意動彈,就都使了他來跑腿,他又會說話哄人,才把這生意長長久久地做下去。

    這邊剛給他煮上,那邊另一個閑漢過來也要煮上幾碗餃子。這閑漢是一個小娘子,平常為人也豪氣的很,聽說是剛搬來他們鎮上,想着在家裏左右無事,就做起了這閑漢的買賣。

    有些人家不愛挑了那男的來當閑漢,嫌他們不幹淨,專門願意找這些小娘子,聽說好的時候,一日也能有個十幾文二十幾文的進項。

    “小娘子,給來上三份你們這裏的羊肉餡餃子。我給人送了去差不多半刻鐘的時間,你再給我煮上一份餃子,我要帶回家去自己吃。”

    不過她卻是買不起那貴的羊肉餡,只問林春燕有沒有便宜的肉餡,“過節呢,總不好還讓家人吃些素餡兒的,添些肉才對味。”

    冬至大如年,過好了一年都不凍耳朵。

    林春燕就向她推薦了野菜肉餡的,“雖然是野菜,可這加了肉之後滋味大不相同,我這剛才多煮了幾份,你且嘗嘗。”

    這女娘跑了好幾趟,早就餓的不行,聞言也不客氣,拿了幹淨的筷子夾了一口這野菜餡兒的餃子,和他們平日包的野菜餡兒大不相同,混合了肉的香味又添加了一份別樣的鮮,實在是好吃的很。

    這女娘當即就豎了大拇指,“要不你們在這裏擺攤賣的紅火,一樣的東西,我們偏就做不出來這樣的味道”

    林春燕就說,“這野菜餡的餃子要是到了春天吃,那又是不一樣的味道,要更鮮更嫩。”

    其他人在一旁也都聽得津津有味,恨不得現在就能吃了去。

    這女娘拿了羊肉餡的餃子給了主家,也不急着走,就把在林春燕那裏聽到的說了出來,“我都不知道這野菜餡兒也能做的那樣好吃。人小娘子真是心靈手巧的很,還懂那樣多的美食經。”

    這一家人也是愛吃的,聽的之後只想流口水,好奇的問,“如今都到了冬天,哪裏還能挖到野菜?”

    跑腿的女娘搖搖頭,“這卻是不知,只那野菜是真真的,我吃了這麽多年,再不會出錯的。”

    這家人聽了這話,又使了這女娘再去跑趟腿,“買上兩份那野菜的餃子,你再看看還有什麽新鮮的餡兒,看着能不能拼上一盤也給帶回來,讓我們嘗個鮮。”

    這女娘再也想不到就多說了幾句話,還能多一單買賣,忙答應了。

    林春燕還以為她回來是要那份自個兒剛才訂的餃子,把剛下鍋的餃子指給她看,“且在等上,這餃子馬上就好。”

    “也不着急,我那主家又托我來買兩份野菜餃子,還說有沒有各色新鮮的餡兒拼成一塊的,讓他們嘗個鮮。”

    林春燕點了頭,“那這份餃子先給你主家送去,各色的餃子也有,剛才那王家就要了這樣一份拼盤,我也直接給你煮了,可行?”

    這女娘連忙點頭,“可行呢,我不着急要,少不得等會兒過來,再讓你給我煮上一份。”

    其他閑漢看見這女娘只是多說了幾句話就又多了一單生意,紛紛效仿,送餃子的時候不忘把林春燕這裏新鮮的吃食再說上一遍。尤其是那些嘗過味道的更是說的天花亂墜,只差說是龍肝蛇膽。

    這些個閑漢讓主家買了,回頭還和林春燕邀功,“林娘子今兒個賣的好,可少不得我們一份功勞。”

    林春燕就笑着給他們一人煎了一份豆腐,他們高興的接過,熱乎乎的吃下去,覺得渾身都舒坦了。

    他們自然不會白吃,送貨的時候還幫着吆喝起來,“林小娘子那裏有新鮮的各種餡兒的餃子,梅幹菜豬肉餡,野菜餡兒,酸菜餡,三鮮餡……”

    這一叫賣,倒是真讓不少人聽到了,這些人原本打算直接去那些大戶家門口吃上一兩個,是個意思就是。

    聽了那麽些個餡兒,倒都勾起了饞蟲,有家境稍微富裕一些的,就直接過來攤子這裏吃上一碗。

    那些個老饕餮就不用別人催,一早就過來坐在棚子裏,點上一份心儀的吃食,一邊聽着各種人在那裏說着閑話,覺得這日子美的不行。

    只今個因為到底什麽餡兒好吃就差點打起來,有喜歡吃那野菜餡兒的,只覺得鮮的很。有喜歡吃那酸菜餡兒的,從前他們這邊都還沒有這樣的餡兒,第一次吃就驚為天人。

    還有喜歡吃小蔥豆腐餡兒的,再想不到這也能包成餃子。

    各有各喜歡的,誰也不服誰,還有人為了讓自個心儀的餃子餡兒獲得認可,還專門買了來,送給路人嘗。

    林春燕再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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